她茫然地回过头去,只见布木布泰正摇着她的肩膀,“姑姑快醒醒,这是怎么了?贝勒爷问姑姑话呢!”
她又将无神的双眼转向皇太极,对方正一脸嫌恶地看着她,“福晋认得眼前这个人吧!所有涉事的奴才都是福晋的心腹,福晋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呆呆地看着皇太极的嘴一张一合,他在做什么?痛数她的罪过吗?呵,她冷笑一声,随便,随便你怎么说!只要这两个奴才不认,只要没有证据,你能奈我何!
“姑姑这是怎么了?”布木布泰一脸不安地看向她,“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魇住了?我那里有个好大夫,叫他来给姑姑瞧瞧吧!”
说完,不待旁人回答,她便自顾地交待苏茉儿:“去把前日那个大夫请来给姑姑瞧瞧吧,要是当真魇住了可不是玩的!”
不想哲哲却暴怒了,“魇住了?什么魇住了?你才被魇住了!”
她冷笑着看着布木布泰,“我不用你假好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们!”
她一个个地指着布木布泰,哈日珠拉和富苏里宜尔哈,口中嗬嗬地笑着,“你们都盼着我死呢!我知道,你们都巴不得我立时就死了!我死了,就得了你们的意,好争这四福晋的位子,或许以后还是大妃的位子!呸!今天你们斗倒了我,明天便会冒出更多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来斗倒你们!你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便是害死了我,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一屋子的奴才被她狂悖的话吓住了,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天命汗尸骨未寒,虽然此时还未公布消息,可他们这些四贝勒的亲信却都是心里有数的,四福晋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可是会给整个四贝勒府招祸的啊!
富苏里宜尔哈上前便是一个耳光抽在她的脸上,“福晋自己找死不要紧,也别拉着咱们垫背啊!谁做大汗,谁做大妃,自有众亲贵贝勒们做主,用不着福晋来操心!”
“你,你敢打我!”哲哲被富苏里宜尔哈这一掌给打懵了,倒是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放肆!你一个侧福晋,竟敢对福晋无礼!这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规矩了!”被按在地上的刚安暴怒了,拼命挣扎着,充血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富苏里宜尔哈。
“规矩?规矩就是,方才福晋说的话,要是有半个字传了出去,所有的人都得死!”皇太极冷冷地睨着他,“你倒是忠心,只可惜这忠心虽然可嘉,却没有用到正地方,你们若能劝着你家主子多多行善,少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又岂能落到这个地步!昨夜来行刺的也是你吧是非不分,助纣为虐,这样的奴才留着还有什么用?”
“皇太极!”刚安被几个侍卫按在地上,挣扎不起来,只能对着皇太极怒目而视,口中大声地咆哮。
他这一声吼,倒将原本如癫如狂的哲哲给惊醒了,她看看拼命挣扎的刚安,眼中狠戾之色一闪而逝。
“贝勒爷!”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妆容精致的脸上缓缓流下两道泪水,“我知道这会儿说什么您都不会信了,可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做过,他们说的那些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真的没有做过啊!”
她拽着他的衣角,脸上的泪一滴滴滴落在他的衣摆上,“自我嫁给贝勒爷这么多年,何时苛责过任何人?别说哈日珠拉是我的亲侄女,便是后院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妾,我也没薄待过她们啊!”
她抬起脸,期盼地望着他,“这些奴才为什么这么做,我实实不知啊。或许他们也是一片忠心为了我,想替我打抱不平,想替我争口气,可我哲哲对天发誓,我若早知道他们要做这丧尽天良的事,我一定会拦着他们的啊!”
原本自刚安被抓就惶恐不安的方嬷嬷,此时听她这样讲,立时打了个寒战,福晋这是要丢车保帅了吗?她这是要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他们头上,那些罪名,那些罪名可是会要了他们的命啊!
方嬷嬷一时心胆俱裂,想要开口求饶,却听刚安一阵狂笑,“没错,这些都是我的主意,努﹡尔哈赤那条老狗害死了我的阿玛,吞并了我叶赫部,没能杀了你替阿玛报仇,是我无能,你要杀便杀,为难个女人算什么好汉!”
他轻蔑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太极,“你想找我的同谋?这方嬷嬷不就是吗?我既想杀你,鼓动个把一心想替主子出头的无知老太婆还不容易!有种你就杀了我们好了!”
那方嬷嬷吓得瘫倒在地上,口中只喃喃着求饶。
皇太极居高临下地看着鼻青脸肿的刚安,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刚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你的那点儿小心思,我早就清楚!这么多年我明知道你心怀不轨,却仍然没有下手除掉你,你可知为什么?”
见刚安冷嗤一声,脸上满是鄙夷不信的神色,皇太极轻轻摇头,“因为你是金台石舅舅的儿子,因为你是我的表弟!”
富苏里宜尔哈倒吸一口冷气,眼前这个哲哲的走狗,一心跟四贝勒作对的人竟是金台石叔叔的儿子!
她心下有些不忍,想替他求情,却不知该说什么,正踌躇间,不想哲哲却在此时开了口,“刚安!你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亏我那么信任你,不想你竟包藏祸心,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便是我也不能容你!”
富苏里宜尔哈大怒,“你住口!事实到底如何大伙儿心里都有数,亏刚安一心护你,你竟这么狠心对他,哲哲,你才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哲哲的话令刚安神色一片黯然,他看看脸上哭得脂粉狼藉的哲哲,凄然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是我该死,为了报仇,连累了福晋,若有来生——”他哽咽了下,一咬唇,一滴泪珠自眼角倏尔滑落,“算了,我这样的人,既不能报父仇,又护不住自己想护的人,末了还得连累主子,这么没用,还是不要有来生的好!”
皇太极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见他身子一晃,一时大惊,“快拦住他!”
☆、庸医
皇太极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见他身子一晃,一时大惊,“快拦住他!”
站在旁边的尼喀自刚安说那番话时便觉出了不对,此时出手如电,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颌,硬掰开了他的嘴,将一粒红色的药丸塞到他的嘴里。
刚安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一缕血色自口中蜿蜒而下,眼睛却一直盯着站在远处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哲哲。
皇太极一把推开按着刚安的那几个侍卫,将他抱在怀里,“刚安,刚安,你撑着点!太医,快去叫太医!”
厅中众人一时大乱,塞娅扶着哈日珠拉躲到内室,外头的侍卫忙得脚不沾地,刚安服下的也不知是什么毒,不过片刻工夫,脸色已经发黑,眼看进气少,出气多,这就要撑不住了,可太医却还没到。
皇太极急得发狂,一旁的富苏里宜尔哈已经泣不成声,哲哲却只是远远地站着,既不上前也不退后,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看着即将咽气的刚安。
“来了来了!”就在众人快要绝望的时候,苏茉儿领着个山羊胡的老者自人缝中挤了进来,“贝勒爷,胡大夫请来了!”
“啊!”原本被挤到角落里,暗自发抖的方嬷嬷,见了这山羊胡的胡大夫,竟似见了鬼般,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他,眼中满是恐惧,偷眼看去,众人都在围着那刚安和胡大夫,无人有暇关注其他,便壮起胆,慢慢朝门边挪,想要趁乱逃出去。
不想方挪到门边,便被巴彦挡住了去路,见皇太极只忙着救治刚安,无暇关心这个小角色,便冲旁边的奴才一努嘴,示意他将这方嬷嬷先看管起来,待四贝勒忙完了再说。
那胡大夫一见刚安,立时变了脸色,冲着皇太极一拱手,“贝勒爷恕罪,恕老朽无能,救不了他,这就告辞了!”
皇太极气得脸色铁青,“唰”地一声抽出了尼喀腰间的宝剑架在了胡大夫的脖子上,“你还没看,怎么知道救不了?你要是救不了他,那还留着你做什么?不如就先到地底下等着他吧!”
那胡大夫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原本缩在角落里的布木布泰轻移莲步,上前握住了皇太极的手,“贝勒爷息怒,若杀了他,那刚安可就当真没救了!”
她又看着胡大夫,“就凭你做下的事,便是杀了你都不为过,若你还想活命,便赶紧救活了眼前这个人,或许贝勒爷会看在你立下大功的份上饶你一命,是死是活,你自己拿捏,不过你可听清楚了,眼前这人要是留下一丁点儿病症不适,也不算你的功劳!”
那胡大夫连滚带爬地磕了几个头,自腰间摸出一个素白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塞到刚安口中,“这是小的家中祖传的丹药,解毒最是有效,前些日子这位爷给小的灌下□□,也是靠着这个,小的才逃了一命!”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刚安的脸色便缓了过来,想来那解药当真是效果不错,皇太极提起的心也落了下来,若这刚安当真死了,他可怎么跟九泉下的额娘交待!
命人将刚安抬去前院儿歇息,他这才有空好好打量眼前的山羊胡——胡大夫。
“先生以前似乎从未到府里来过?”
“贝勒爷见笑了,小的一介江湖游医,不过是给穷苦人家看看病,府里倒不是没来过,只是来了也只是见几个下人罢了,贝勒爷怎么可能见过我呢!”胡大夫捻着颌下几缕胡须,得意不已。
“那先生方才为什么说刚安给你灌下□□?”皇太极的脸色倏尔一变,双目如鹰般盯着他,仿若发现了待捕的猎物。
胡大夫心头一跳,想不到这方才还一脸和气的四贝勒竟然说变脸就变脸,他同刚安的那点子恩怨,若当真说出来,只怕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便是他这一犹豫的工夫,皇太极心里已经起了疑,略一思忖,他轻轻向着一旁的巴彦使个眼色,“严家兄弟呢?”
自厅中乱象一起便被带出去看守的严家兄弟又被提溜了进来,一见那胡大夫便勃然大怒,双眼通红似要滴血般盯着他,“你这庸医,竟还敢来,看不打死你,好给我们老娘报仇!”
皇太极剑眉一挑,猛地一拍桌子,命人将他们拦了下来,“你们可看清楚了,给你们母亲看病的当真是他没错?”
严家兄弟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没错,就是化成灰,我们也认得他,就是他一帖药害死了我们老娘!”
那胡大夫一见严家兄弟,立时变了脸色,身子瑟缩了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说:“前些日子小人是奉命给府里一位老嬷嬷看病,被人威逼着在药里加,加点东西,小的不敢,那人便说小的若是不做,立时便要取了小的性命,小的无奈,只得在里头加了几味好料,原以为事情过了,他们能饶了小的性命,不料事成后那人非但没放过我,还命方才那位爷去杀了小的,所以小的刚刚才不想救他!”
严家兄弟听了他的说辞,眼中恨得冒出火来,“胡说!分明是你这庸医无能,开错了方子下错了药,如今竟还敢找借口诬赖别人!我家老娘老老实实当差,平日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谁会费这个心来对付她一个老嬷嬷!”
那胡大夫一听严家兄弟骂他是庸医,山羊胡立马翘了起来,瞪着眼睛嚷道:“我被歹人威逼,无奈给你们母亲下了不该下的药,违了行医之道,自是该当受罚,可你们不能说我是庸医!想我胡家,世代行医,祖上连出三代太医,虽说如今落魄了,却也不敢坠了先人的脸面,你们说我是庸医,我是绝不敢认的!”
皇太极起身踱到他的面前,“刚安给你灌下去的□□,也是你自己解的?”
胡大夫不敢再托大,双手垂在身畔,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道:“正是,小的平日行医,虽不敢夸口说似神农祖师般尝便百草,却也接触各类药物无数,虽不是什么百毒不侵之体,却也多少有点药性,当时小的装作毒发身亡,那位爷自恃手中剧毒厉害,也未仔细查看便离开了,小的待他走后立马服食了祖传的解药,这才侥幸逃了一命。”
严家兄弟赤红着双眼,恨不能当场将这胡大夫抽筋剔骨,以慰母亲在天之灵,“那你说,是谁指使你害我们老娘的?你若不把那幕后之人指出来,我们兄弟今儿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替老娘报了这血海深仇!”
皇太极深以为然,目光如炬般盯着胡大夫,“先生的医术我们信了,只是还得劳烦先生好好看看,这厅中可有当日威逼指使你下药之人?”
胡大夫已然被严家兄弟吓怕了,此时转着小三角眼,挨个儿瞧了一遍,那方嬷嬷拼命将身子往巴彦身后缩,希望那胡大夫不要发现自己,无奈看守她的奴才一脚将她踹了出来,“你个老货,挤什么?事到如今,还要作妖不成!”
被踹倒在地的方嬷嬷,正与胡大夫的目光撞个正着,胡大夫的眼睛顿时一亮,“就是她!就是她带人逼着我下的药!”
严家兄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惊怔在地,说不出话来。他们没有料到,害他们母亲的,正是方才口口声声替自家打抱不平的人!
因为担心侍卫们粗手笨脚,生怕他们照顾不好刚安,富苏里宜尔哈便亲自跟去前边儿安顿好他,此时回来,正好撞见眼前这一幕,不禁冷蔑一笑,“这是怎么说?胡大夫,你可瞧仔细些,小心别看错了,这方嬷嬷可是同那严嬷嬷最是要好的,当初为了严嬷嬷的死,可没少打抱不平呢!她怎么会指使人去害严嬷嬷呢?”
那方嬷嬷浑身颤抖着瘫倒在地,口中已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祈求地望着哲哲。
哲哲却把头别了过去,看也不看她一眼,口中冷冷道:“方嬷嬷,就算你平日里跟严嬷嬷有些过节,可这人命关天的事,你怎么竟敢胡来呢?做下这样的事,你就不怕有损阴德,祸及子孙吗?”
那方嬷嬷霎时便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面如死灰般瘫在地上,眼泪如线般滚落,“都是奴才鬼迷心窍,想着除去了严嬷嬷,便没人敢跟我争这福晋身边第一亲信的位置,都是我——”
“嗬——”富苏里宜尔哈一拧眉,“福晋这张嘴可真会说话,这上下嘴皮子一碰,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方才还说这方嬷嬷是因为替严嬷嬷打抱不平,才怂恿严家兄弟来找哈日珠拉格格闹事,怎么这才转眼的工夫,便成了方嬷嬷嫉妒严嬷嬷,故意找人害死她了!”
严家老三心思灵活些,已经想明白了这里头的关窍,望向哲哲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愤恨与不敬,只是不敢说出什么来,毕竟主子打死个把奴才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自家老娘,可当真是死得太冤了!
☆、哭灵
富苏里宜尔哈走到方嬷嬷身边,蹲下身来,“那么我便再向方嬷嬷请教请教,你既害死了严嬷嬷,为什么还要她的家人来找哈日珠拉格格闹事?这次又是想替谁打抱不平啊?”
那方嬷嬷已是万念俱灰,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若非那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只怕众人都要把她当成个死人了。
一旁的严家兄弟不敢指责哲哲什么,都把怒气撒在了这个为虎作伥的方嬷嬷身上,一边哭喊着要给自家老娘报仇,一边冲上去就想动手,若非身边的侍卫们拉着,只怕当场就要打死了她。饶是众人拦着,好歹还叫他们踹了几脚,这才被侍卫们连拉带拽地拖了出去。
皇太极好容易止住了厅中的这场混乱,看看躺在地上装死的方嬷嬷,再瞧瞧抖做一团的胡大夫,深吸一口气,“把这方嬷嬷拖出去,乱棍打死,她们家的人统统撵到庄子上去,告诉管事的,不用给他们体面,只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