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开口提醒来人噤声,帐中便响起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是谁在外面?给我拖到一边儿去,砍了!”
砍了?跪着的青衣人一阵呆滞,原想着自己已经开口禀报过一次,就算待会儿大汗发怒,自己也有话支吾,没想到被这个蠢货连累,如今竟要拖到一边砍了?
还没等他脑子活动过来,刚刚跑到帐前的同伴便一把拉起他,仿佛没有听到林丹巴图尔的声音似的,慌慌张张地便想往里闯。
帐外站着的几个侍卫忙架住他们,笑话,若是让他们就这么闯进去,拉到一边砍了的就是他们了!
门口的侍卫同情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尤其是后头那个跪麻了腿,跌跌撞撞地被拉过去的那个,真是可怜啊,宁可面对一头饿狼,也不陪伴一群笨羊,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啊。
“大汗,大汗,大汗饶命啊,大汗——”
“大汗,我们有要事禀报啊,大汗——”
“哈日珠拉格格失踪了,大汗,我们是来禀报的啊!”
“住手!”帐中传来一声怒喝,在此时的他们听来简直就是天籁,“带进来!”
“大汗,叫他们进来做什么?还是我来服侍大汗吧!”女人的声音如一张慵懒妩媚的网,令掉进网中的猎物失了身也失了心,可她抓得住猎物的心,却偏偏抓不住眼前这人的心。
“滚开!”
“啊!大汗——”
富丽堂皇的帐篷里一片狼藉,五彩织金花的地毯上散落着各种看不出原样的衣物,男女纠缠着的肢体在满地狼藉的丝帛碎片中露出白花花的一片。
“啊!”女人没想到两人竟然当真敢在此时进来,一声惊呼,随手抓起一堆乱七八糟的布帛掩在胸前布满情*欲的痕迹上,连滚带爬地躲到帷帐的后面,白皙的大腿,柔软的腰肢,高耸的胸脯,随着她的动作越发地引人遐想。
在场的三人却都无心欣赏这旖旎的风光,林丹巴图尔一声怒骂,抓起地毯上一个状似裤子的东西便往腿上套,原本就撕扯得瞧不出原样的衣物的确是条裤子,只可惜是条女人的裤子,提到一半便提不上去了,被他粗鲁的一拽,随着一声清脆的“刺啦”声,正式宣告阵亡。
二人一进帐篷便慌忙将头低下,跪在地上,头低低地伏在地毯上,只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青衣人在心中暗暗诅咒着那猪脑子的同伴,也不瞧瞧里面是个什么状况就乱闯,如今倒好,他死还要拉着自己来垫背。
“混蛋!”林丹巴图尔破口大骂着,一把将那彻底烂成碎片的布料扔到他们头上,又拿起一块稍大些的破布裹在身上,那似乎是一件长袍,只是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块破布,只够让他将下身围起来,仿佛穿着一件开花的裙子。
他一人一脚踹在他们身上,二人也不敢分辨,只无声地爬起来,继续跪好,眼神丝毫不敢乱瞟。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哈日珠拉格格怎么会不见的?”他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一把揪住青衣人的衣襟,怒声喝问,正在兴头上被人打断,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气,没想到还听到更让他上火的消息。
青衣人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好事就不落自己头上,偏偏摊上这种倒霉差事呢!
“回大汗的话,乌云娜福晋想着哈日珠拉格格身体不好,放心不下,便去看望格格——”
“说重点!”林丹巴图尔暴怒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这个时候,谁有空在这里听他娓娓道来!
“是是是。”青衣人擦了把汗,偷偷瞧了瞧林丹汗的神情,“这就说重点,说重点,可是到了格格的帐篷,却发现,却发现——”
“说!发现什么了?”
“是,是,发现格格——不,不见了!”
“什么叫格格不见了?她怎么会不见了?她身边的人呢?”林丹巴图尔一脚将他踹在一边,“这么些人守着,你这会儿来说她不见了!你们这么多人是干什么吃的?”
“回大汗的话,咱们福晋过去找格格的时候,格格根本就没在帐篷里,连带着跟随她的人也一个都没有了!”一旁的同伴赶忙上前说。
“没错,福晋瞧那帐篷的样子,不像是有人来过,赶忙派人出去寻找,却听说格格根本就没下马车,那马车到底去哪儿了,谁也不知道!”青衣人忍痛爬起来,这次他学乖了,跪的稍远了点,远离大汗怒火的攻击。
“你是说在你们福晋过去找她之前,她根本就没下车,更没有去帐篷休息,那带她去帐篷的人呢?格格没回去休息,她怎么不早过来回报?!”
“这,福晋问过了,因为当时人多忙乱,斯琴图福晋刚刚跟着大汗回来,根本就不知道格格的帐篷在哪里,苏泰福晋以为大福晋已经安排好了,便也没有过问。”
“好,很好!原来根本就没人带她去帐篷休息,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林丹巴图尔仿佛一头暴怒的野兽,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一脚踹开身前的奴才,转身走进帷帐后面,拽着娜木钟的头发将她摔在帐中的地毯上,“说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就是你说的欢迎?这就是你安排好的一切!”
娜木钟只穿好了衬衣和衬裤,手里抓着一件外袍,跌跌撞撞地被他拽了出来,原本就散乱的发髻此时已经乱如鸡窝,平日里高贵雍容的形象荡然无存。
“大汗,冤枉啊,大汗!我跟大汗一起回来,一直跟在大汗身边服侍着,哪里顾得上其他!我还以为斯琴图和苏泰她们早就安排好了,哪里想到她们竟也疏忽了呢!”
娜木钟脸上全是泪水,大声地喊着冤枉,她也的确是冤枉,自己跟大汗一起回来,哪有功夫去管这些琐事!
原本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自己把大汗从欢迎仪式上拉到了自己的床上,在所有人面前宣示了自己不可动摇的地位,可如今倒好,正在这你侬我侬的时候被打断了不说,他一听到哈日珠拉的消息,立刻就把自己扔在了一边,竟然还怨自己没有安排好她!
☆、捉奸
“哼,疏忽?好一个疏忽!”林丹巴图尔从一旁衣架上扯过几件衣服,娜木钟不敢怠慢,赶忙擦擦眼泪,上前帮他一件件穿在身上。
“你最好祈祷长生天保佑她没事,否则,你们谁都别想好过!”林丹巴图尔捏着她的下巴,眼中闪着令她胆寒的冷芒。
看着她慌乱的眼神,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林丹巴图尔转身便走,“吩咐下去,任何人只要找到哈日珠拉,重重有赏!如果找不到,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人,杀无赦!”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听着这无情的话语,娜木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福晋,福晋您没事吧!”侍女惊叫着跑进来,顾不上眼前一地的狼藉,赶忙上前扶起狼狈的娜木钟。
“外面怎么样了?”娜木钟恨恨地抹去腮边的泪水,就着侍女的手站了起来。
“说是连人带马车都找不到了,连跟着她的人都不见踪影,也许逃了呢!也就大汗这么着急,说不得是那哈日珠拉格格自己偷偷跑了呢!奴婢听那些福晋们说,这哈日珠拉格格回来的路上就不老实,还跟那车尔贝台吉有些不清不楚的呢,如今她们都巴不得她找不回来才好呢!”
“哼,这话你也信?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就算要对付她,也不急于这一时啊!如今倒好,打草惊蛇不说,还惹了一身的腥,连累着咱们也被大汗怪罪!”
“那咱们可怎么办呢?”
“她们想要拉咱们去背黑锅?痴心妄想!我可是一直跟在大汗身边的,这理由都是现成的,我倒要看看她们一个个的怎么脱身!”娜木钟坐到妆台前,“他想金屋藏娇,想得倒美!他不是要找吗?咱们就帮他找!”
“福晋?”
“一定要‘咱们’的人把她找回来!至于其他,哼!既然这嫌疑已经背上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冷落哈日珠拉格格的人又不是咱们,咱们可是费尽力气才把人给找回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只可惜赶到的太晚,你明白?”娜木钟看着那个侍女,一丝冷酷在她的眼中闪过,“去吧,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当娜木钟穿戴整齐的出现在大帐中的时候,只见林丹巴图尔大马金刀地坐在座椅上,旁边站着噤若寒蝉的苏泰和乌云娜,看到娜木钟进来,二人都无声地弯腰抚胸行了个常礼。
林丹巴图尔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便移开了目光,娜木钟仿佛看到了苏泰和乌云娜得意翘起的嘴角,心中不禁暗恨,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斯琴图刚刚回来可以推说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大汗身边服侍,算下来就你苏泰的身份最高了,你竟还妄想往我身上推?做梦!
至于这乌云娜,她斜睨了她一眼,你乌云娜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在这时候发现,生生地坏了自己的好事不说还想让自己替她们被黑锅,哼,自己也不是好惹的,等下有你们哭的时候!
“报!启禀大汗,发现了格格的马车!”一个小卒急三火四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仆役。
林丹巴图尔噌地一声站了起来,“快说,格格怎么样了?”
娜木钟心中一惊,自己的人到底是晚了一步吗?
“这,可惜是辆空马车,格格不在上面。”来人吱唔着,被林丹汗的反应吓了一跳。
娜木钟的心顿时落了下来,还好,她没在上面,哼,哈日珠拉,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要到这察哈尔来跟自己抢丈夫,那就别怪我娜木钟心狠了,这个机会,是你自己送到我面前的,自己的手下办事一向利索,这次,看你往哪儿逃。
“什么?”林丹巴图尔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咬牙怒道:“空马车?那格格呢?”
“是,咱们把车夫带来了,他知道。”来人嗫喏着,被林丹汗那噬人的眼眸给吓住了,忙把车夫抛出来挡灾。
“这,大汗,小的也不知道格格去哪儿了啊,她要小的驾着马车在那里等着,带着其他人走了。”车夫一听这小卒说自己知道,慌忙摆手否认。
林丹巴图尔气恼地踹开他们,“一群废物,滚!”
他来来回回地在帐中踱着,人手已经都撒出去了,可这天色眼看就要暗下来了,却还是踪迹全无,草原上的天说变就变,晚上起了风雪可不是好玩的!
他心急火燎地在帐中踱步,看得三个女人气恼不已,大汗什么时候对她们这么上心过,那哈日珠拉还真是个狐狸精,还没嫁过来呢,便把大汗迷得魂儿都跟着她去了,心中更盼着哈日珠拉永远都不要回来才好。
“报!”又一声响亮的禀报声传来,众人神情都是一震,所有人都盯着眼前的人,“大汗,有人看到哈日珠拉格格去了随行侍卫巴郎的帐篷!”
什么?在巴郎的帐篷里?
所有人都呆了一下,林丹巴图尔什么都没说,一脚踹开身前报信的小卒,起身便往外走。
三个女人交换了个眼神,忙都跟了上去,心中都是抑制不住的狂喜,这个哈日珠拉格格,还真是不知羞耻啊,竟然跑到个侍卫的帐篷里去了,这次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娜木钟冲着门口站着的侍女一使眼色,既然那哈日珠拉这么不甘寂寞,那自己就没必要再多事了,让她自己作死可比自己动手要好得多,自己动手,大汗这辈子都会对她念念不忘,心里会记她一辈子的好,如今她自己作死,只会让大汗对她厌弃,而自己,只要静静地看着这场好戏就好。
一群衣饰尊贵华丽的贵人浩浩荡荡地奔驰在平民聚居的地方,所有人都纷纷向两旁回避,生怕不小心冲撞了这些亲贵,林丹巴图尔拼命抽打着身下的骏马,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恩和,乌恩其,车尔贝,这些好歹还是些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可如今倒好,连小侍卫都来凑热闹。
他知道如今哈日珠拉的心中根本就没他,他以为把她带回来,对她好,她会看到他的好,会慢慢回心转意的,可如今她竟然跟个小小的侍卫搞到一起去了,这不是摆明了要给自己难堪嘛!
当他接到哈日珠拉跟乌恩其和车尔贝的密报的时候,他虽心中有气,可想想以前的哈日珠拉,他忍了,毕竟是自己负她在先,她想出气,她想故意气自己,就由她去吧,哪天她的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他不认为她会真的爱上这些人,除了自己那个好弟弟。
他的心中发苦,她是真的喜欢他的吧,当日在那林中木屋里,他看着她看恩和的眼神,那眼神叫他发慌,他以为自己并不喜欢她,自己对她只是利用,可当他看着她那发光的眼眸,他才蓦然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她的。
他不喜欢她看恩和的眼神,她看自己的眼神冷冷的,看着他的时候,眼里却满是浓情蜜意和担忧牵挂。他更不敢相信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跟恩和打情骂俏,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他了,那一刻他的心刀割一样的疼。
哈日珠拉,哈日珠拉,他在心中默默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也不知到底是爱还是恨。
巴郎的帐篷就在前面,可他站在门前,却突然没有了进去的勇气,他该怎么面对她?杀了她?他舍不得!不杀她?他的颜面又将何存!他在心中苦笑,也许从他爱上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什么颜面可言了。
帐篷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帐外人的脸色五彩纷呈,精彩至极,堂堂的蒙古共主——察哈尔林丹汗头上戴了绿帽子,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所为,这可真是千古奇闻啊!
女人们暗暗兴奋着,这次,大汗是再也不会包庇她了,就算他再喜欢她,如今被自己心尖儿上的人送了这么大一顶绿头巾,他也不会再护着她了。
哈日珠拉,你死定了!
所有人都期待着门帘被掀起的那一刻,期待着看奸夫淫*妇被当场抓住的狼狈模样,可林丹汗却迟迟没有动作,众人心中虽然着急,却也无法,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林丹汗就是那受伤的老虎,谁敢不怕死地上前去摸他的虎须!
哈日珠拉,若你真敢这么做,我一定要杀了你!犹豫了半晌,他终是一咬牙,一把掀开门帘闯了进去,眼前的一切却令他呆住了。
帐中的呼噜声随着门帘的挑起更是响彻云霄,看着堵在门口的林丹汗,众人心中猫抓一样的痒痒,娜木钟见他只待在那里不动,忍不住从他身旁的缝隙处挤了进去,后面的人有样学样,也都一个个挤进门去瞧个热闹。
无一例外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女人们惊叫着捂住了双眼,怎么会这样?
☆、优哉悠哉
所有人都惊呆了,怎么会这样?
说好的奸夫淫*妇呢?说好的捉奸捉双呢?眼前怎么只有一个浑身赤*裸的粗壮汉子躺在那里打呼噜?
哈日珠拉呢?她躲到哪里去了?!
女人们的尖叫声惊醒了沉睡中的汉子,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豁然发现眼前多了群衣饰华丽的贵人,“大,大汗——”
他一个翻身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不是巴郎是谁?
林丹巴图尔的心重重地放了下来,哈日珠拉不在这里,不在这里就好!
这事摆明了是那些女人想给哈日珠拉个下马威,可哈日珠拉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更何况,他心里暗暗着恼,那哈日珠拉根本就不想跟他回来,如今她趁机逃走也未可知。
即使她逃了,也比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好,他心里竟冒出这么个念头。
他为自己心中的念头感到羞耻,堂堂察哈尔林丹汗,竟然有这么没出息的想法,他咬牙喝问面前这黝黑粗糙的侍卫,“哈日珠拉呢?”
“哈日珠拉?哈日珠拉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