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成了大金国四贝勒的侧福晋,别人都不敢对她怎么样了?还真是目光短浅,无知得很啊。
哈日珠拉觉得无力得很,就是这么一个无知泼辣,目光短浅的女人,竟然压下了自己的母亲,成功上位了!她该夸自己的老爹品味独特,还是该怨自己的母亲懦弱不争。想到自己的母亲,哈日珠拉望向四周,今天这样的场合,部落中稍有点脸面地位的都来了,可自己的母亲竟然没来!是寨桑的要求还是身体的原因?
询问的目光望向一旁装木头的吴克善,只见对方端起茶碗,借着吹去浮沫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
低下头掩去嘴角的冷笑,哈日珠拉在心中又给阿黛夫人记上一笔,好,你就尽管表演好了,自己的母亲无事便罢,若是你在背后捣鬼,故意排挤她,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周围各色复杂的目光让寨桑很是恼火,那些目光里或幸灾乐祸,或戏虐嘲讽,让他觉得颜面全无。本想着为了科尔沁的颜面,为了布木布泰在大金国的地位,他硬是压下塔娜,不让她出席,而让这个女人以自己妻子的身份接见大金国来使,好让大金国知道,布木布泰在科尔沁的地位,善待这个女儿,以便尽快确立布木布泰在大金国的地位。不料这一切都让这个白痴给破坏了,白白让大金国的人看了笑话。
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在大金国步履维艰吗?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在大金国就是个透明人吗?哲哲送回来的消息里早就说了,布木布泰并不得四贝勒欢心,在四贝勒府里也就比那些婢女稍强点罢了,可婢女还能在四贝勒身边伺候呢,若没有哲哲带着,她连四贝勒的面都见不到,就这样,哲哲还被四贝勒训斥过几回,也不敢再自作主张带布木布泰去见四贝勒。她也不想想,一个连四贝勒的面都见不到的侧福晋,能有什么作为!
“我哪有胡说,咱们科尔沁有察哈尔林丹汗做后盾,以后在这草原上还用得着怕谁?你说是吧,哈日珠拉格格?”阿黛冷笑着瞥向哈日珠拉,原有的一点理智在这些日子的禁足中早已耗没了,现在的她火气十足,战斗力也十足。
阿黛夫人一心想着借林丹汗来败坏哈日珠拉的名声,谁不知道哈日珠拉和林丹汗的丑闻已经是科尔沁最大的耻辱,这样的女人还想成为十四贝勒的侧福晋?做梦!这哈日珠拉若是成了十四贝勒的侧福晋,还是跟正室平起平坐的侧福晋,只要那不中用的药罐子娜仁一走,可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正室福晋了。她的布木布泰才是四贝勒的侧福晋,这哈日珠拉若是做了十四福晋,岂不是又要压在布木布泰头上作威作福了?她岂能让她如愿呢!
“贝勒爷怕什么呢?您有四贝勒做您的女婿,将来哈日珠拉再嫁给林丹汗,整个草原还不是由着贝勒爷横着走。只是可惜了,贝勒爷要是再有个女儿,能嫁给十四贝勒就再好不过了。不过贝勒爷也别生气,咱们科尔沁别的没有,女儿却是要多少有多少的,您看在座的诸位格格,可不比哈日珠拉差,您说是不是?”
阿黛的话在科尔沁贵女中引起一阵波动,众人满含希望地望向寨桑,仿佛十四福晋的金冠正在这里向她们招手。
“够了!老子又不是属螃蟹的,什么横着走?你疯够了没有!”寨桑一声怒吼,猛地站起来,双眼愤怒地瞪着没眼色的阿黛。
“寨桑贝勒,”随着一声冷笑,希福站了起来,“在下以为大金和科尔沁是世代盟友,所以天命汗才会命在下来科尔沁下聘,俗话说朋友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在下以为,大金和科尔沁应该是联合起来,一致对抗察哈尔才是,阿黛夫人的话,在下可不敢向天命汗隐瞒,寨桑贝勒还是早做决断才是。”
愚蠢的女人,怪不得侧福晋不得四贝勒欢心,有母如此,那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这等首鼠两端的话竟然敢当着自己这大金使臣的面说,她是不给科尔沁引来战火不甘心吗?倒是这哈日珠拉格格,不简单啊,她的庶母在这里针对她闹得火药味十足,她倒沉得住气,不急不躁,可她越是沉默,寨桑恐怕越是对阿黛不满,如此才貌,如此性情,难怪四贝勒会对她念念不忘了。她和林丹汗的恩怨自己也有所耳闻,连自己的主子四贝勒也对她倾慕不已,想到四贝勒交给自己的任务,希福觉得自己有点头疼了。
☆、居心
希福的话让寨桑感到一丝威胁、压迫的意味,他瞪向阿黛夫人的目光更显阴冷,“科尔沁是大金国最坚实的盟友,和察哈尔一点关系都没有,成吉思汗的子孙和天神布库里雍顺的子孙是永远的朋友,谁都别想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哈日珠拉是科尔沁最尊贵的格格,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什么林丹汗,那都是别有用心之人的造谣诽谤,谁再敢胡说八道、乱嚼舌根,我就割了她的舌头!”
阿黛夫人在寨桑阴冷目光的注视下,生生打了个寒颤,她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要压在她的布木布泰之上,老天爷瞎了眼睛吗?
“贝勒爷——”阿黛夫人不死心地开口,却被寨桑打断。
“你身为我的侧福晋,却听信谣言,人云亦云,抹黑自己的部落,丢尽科尔沁的脸,你回自己的帐篷去吧,没事就不要出来了!”
一个晴天霹雳在阿黛夫人的耳边炸响,什么?没事就不要出来了?这是什么意思?她又被禁足了?在刚刚结束禁足被放出来之时,竟是另一次禁足的开始?
“不——”
“如果你还记得自己的女儿,还记得她在大金国的难处,你就什么也别说了,老老实实地回你自己的帐篷去。”寨桑冷冷地看着她,眼中不带一丝温度,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布木布泰有这样一个母亲,真是前途渺茫了。
阿黛夫人失神落魄地向帐外走去,她觉得难以置信,自己禁足了,自己又被禁足了,还是在大金使臣的面前被禁足的,这要是传出去,让布木布泰在大金国怎么做人!
“寨桑贝勒说得好,大金国和科尔沁是永远的伙伴、盟友,不是别有用心之人两三句话就能离间得了的。”希福站起来,他对寨桑的表态很满意,不过,他并未想到寨桑竟然会直接将阿黛夫人禁足,毕竟是侧福晋的母亲,虽然侧福晋不受宠,但男人后院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希望侧福晋不要因此记恨自己才好。
他又转向沉默地看着一切的哈日珠拉,“哈日珠拉格格是科尔沁最尊贵的格格,希福来时四贝勒和四福晋都托在下给格格带了礼物。”说着,轻轻拍了拍手,几个随从抬进来两个朱红的大箱子,“这两匹绸缎是四福晋送给格格的,那两个箱子是来时四贝勒要在下交给格格的,四贝勒说他很担心格格的身体,请格格好好保重自己。”
什么?四贝勒?已经快走到门口的阿黛夫人惊得呆住了,她猛地扭过头来,目光不善地望向哈日珠拉,原本只是不想她嫁给十四贝勒,抢了布木布泰的风头,如今竟然惊闻四贝勒的话,再看看四贝勒送给她的礼物,阿黛知道自己错了,自己是真的错了,错得离谱,早知如此,刚才就该顺着贝勒爷的话,好好把她夸成一朵花儿,让她嫁给十四贝勒,一了百了。如今倒好,她自己被禁足事小,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个心腹大患事大啊!不行,不能留着她勾引四贝勒。十四贝勒,对,就是十四贝勒,一定要让她嫁给十四贝勒!
希福别别扭扭地一口气把话说完,还没喘匀这口气,就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已经走到门口的阿黛夫人旋风般刮了回来,拉着哈日珠拉的手,“啧——还是贝勒爷眼光好,咱们哈日珠拉格格是草原上最尊贵最漂亮的格格,除了十四贝勒,还有谁能配得上咱们哈日珠拉格格的出身呢!”
希福惊得岔了气,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他想拼命忍着不要失态,那茶水却都呛进嗓子里,引起一阵惊天动地地咳嗽。
这阿黛夫人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能这样!自己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把四贝勒的意思表达出来,想来科尔沁不会再把主意打到哈日珠拉格格头上了,这阿黛夫人怎么突然来了个大转弯,竟然又极力想要哈日珠拉格格嫁给十四贝勒了?自己回去怎么跟四贝勒交差啊?
哈日珠拉也惊得瞪大了双眼,这阿黛夫人不是吃错药了吧,刚刚希福将四贝勒的礼物一拿出来,她的心就放到肚子里去了,有了四贝勒送的这些礼物,不论寨桑先前是打得什么主意,这会儿都要好好掂量一下了,拿她哈日珠拉做联姻工具不要紧,也要选好对象才行,明知道四贝勒对哈日珠拉不死心,还要将她嫁给他的弟弟,你科尔沁安的是什么心?
即使寨桑一开始有用她哈日珠拉拉拢十四贝勒的想法,此时也只能放弃了,否则就不是拉拢,而是挑拨了。至于四贝勒,呵呵,哈日珠拉心情大好,他先娶了自己的姑姑,这会儿又刚刚迎娶了自己的妹妹,就算他心中再有想法,寨桑也不会急火火地把自己再嫁过去的,否则要外人看来,你寨桑的女儿多得嫁不出去了吗?一个个的都忙不迭地往一个男人的床上送!科尔沁也是要脸面的!
可是这阿黛夫人突然一嗓子,帐中气氛又诡异了起来,原本已经不再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众位贵女,如今又用喷火的眸子瞪着自己,一时间火光冲天,自己成了众人火力的集中点,把自己烤得那叫一个外焦里嫩啊。
哈日珠拉心中那叫一个气啊,你阿黛既然想死就别赖活着了,你不要脸自己还要脸呢,“夫人说笑话了,哈日珠拉草芥之人,哪里敢高攀十四贝勒呢,我科尔沁比哈日珠拉尊贵、漂亮的姑娘比比皆是,夫人这么说,别人还以为哈日珠拉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呢,希福大人会误会的。”不动声色地将手从阿黛的魔掌中挣脱出来,眼睛向希福的方向轻轻一瞥,希福立时会意。
“阿黛夫人误会了,在下只是来科尔沁传达大汗想同科尔沁联姻的美意,至于人选及其他具体事宜,自然还要双方协商,在下哪里敢做主呢。夫人还请慎言,这话要是传出去,于格格的声誉,于科尔沁的威望,都将有损。您说是不是,寨桑贝勒。”希福一个皮球踢过去,寨桑的脸色更难看了。
刚刚因为四贝勒送的礼物,寨桑已经明白哈日珠拉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嫁给十四贝勒了,可阿黛这番话里的意思,却成了哈日珠拉非大金国十四贝勒不嫁了,寨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他明白希福的意思,这十四福晋的最终人选是谁,需要双方再行协商,希福明着是说自己做不了主,其实是在暗示,你科尔沁也未必做得了全主,更何况他寨桑还不能完全代表科尔沁。
寨桑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望着阿黛,“这里是我科尔沁招待贵宾的地方,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出去!”其实他更想说“滚出去”的,不过想想布木布泰,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女儿在大金国已经是处境艰难了,还是给她留点颜面吧。
哈日珠拉悄悄撇撇嘴,她阿黛在这里说话的资格还不是您给的。
阿黛夫人还想说什么,寨桑一使眼色,旁边过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将她捂着嘴,连拖带拉地拽了出去。
出了这样的事,不仅寨桑觉得丢脸,科尔沁众亲贵也觉面上无光,众人的兴致都不高,勉强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希福将带来的礼物分别交给众位亲贵,众人谢过天命汗的恩赐,也就陆续散了。
天命汗的礼物是送给众位亲贵的,除此之外,只有自己一家和乌琳、乌兰姐妹得到了四福晋的礼物,只是在四贝勒送给自己的礼物的映衬下,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乌琳和乌兰对自己能得四福晋的惦记很是得意,临走时挑衅地望了哈日珠拉一眼,其他贵女虽然羡慕,却不敢对她们姐妹说什么,只是回过头来,对着哈日珠拉就没那么好的脸色了。
哈日珠拉也不在意,一群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不想想,有四贝勒送的礼物在前,自己是不可能嫁给十四贝勒了,倒是乌琳和乌兰的希望蛮大的,有跟自己争风吃醋的功夫,倒不如想想该如何在众亲贵心中留下个好印象,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加加分呢。
“父亲,不知额吉为什么没有来,是身体不舒服吗?”不去理会周围小女孩儿争风吃醋的把戏,哈日珠拉眼神清澈地望着寨桑,仿若天真无忧的少女,单纯地只为自己的额吉担心。
“这个,你额吉身体有点不舒服,在自己的帐篷里休息呢,你去看看她吧,相信她见了你病就好了一半。”寨桑吱唔着,眼神闪烁地躲避着哈日珠拉清澈逼人的目光。
哈日珠拉心中冷笑,果然如此,你为了抬高布木布泰的身份打压自己的母亲,可结果呢?她看看尚未走远的希福,你对阿黛夫人的表现可还满意?不论你满不满意,我,可是满意极了。
“阿布不和我一起去吗?”哈日珠拉故作天真地问,“相信额吉见到阿布,剩下的那一半病痛也就一并好了。”
“这个——”寨桑嗫喏着,他今天被阿黛的表现气得七窍生烟,迫切地想要找个人发泄一下,塔娜无疑不是一个好的对象,可看着哈日珠拉清澈地大眼,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他知道,刚才阿黛的表现不止让自己颜面全无,哈日珠拉和塔娜也间接地跟着受了牵连,自己有必要安抚一下这对母女。
安抚?对,就是安抚。
此时此刻,寨桑心中想的不是什么夫妻之情,父女之爱,他能想到的,唯有安抚。
“好吧,把天命汗和四福晋送给阿布的礼物给你额吉带上,里面有不少珍贵的药材,你额吉身体不好,她用得上。”想明白了现在的形势,寨桑飞快地做出决定,既然要安抚,就好好地安抚一下吧,做戏也要做全套才好。
哈日珠拉对寨桑的知情识趣很是满意,不,她简直都有点佩服自己的“父亲”了。什么妻子,什么儿女,用得着时捧在手心里,用不着时冷落一旁,任你自生自灭,不,不是任你自生自灭,是将你打压到底,自己是怎么穿过来的,若不是他将哈日珠拉关起来,不许人去探视,不许人去医治,只怕自己还来不了这个地方吧。刚刚才打压了自己的母亲,如今这么快就变脸,前去嘘寒问暖,他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我也去。”一直在一边装木头,充当移动背景板的吴克善开口,让哈日珠拉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再看看一边的寨桑,也是一脸惊讶的模样。
“如果阿布和妹妹还想去看望额吉的话,还是快点比较好,天色已经不早了。”吴克善面无表情地提醒着呆滞状态下的二人。
“嗯,好,走吧。”寨桑猛然惊醒过来,不认识似的看了自己儿子几眼,当先走了出去。
哈日珠拉跟在吴克善后面,默默地打量着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哥哥,从穿越到如今,自己和这个哥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对母亲的态度一向是恭敬而冷漠的,如今竟然主动跟着去看母亲,哈日珠拉觉得这是今天最大的惊喜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热,走在前面的吴克善突然停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了哈日珠拉一眼,“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呃——”偷看被抓了个正着,哈日珠拉略微有些局促,“那个——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去看额吉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哈日珠拉索性将自己心中想的直接问了出来。
“怎么只许你去看额吉,就不许我去了?那也是我的额吉。”吴克善古井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