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有些愣怔,还未明白过什么意思来,怀里的小人儿已经张着两只小胖手不干了,“嗯,嗯——”他嘴里塞满了糕点,话都说不出来,只嗓子里嗯啊地抗议着额娘的□□。
“额娘说过,这些甜食一天只能吃一块,今天的份你已经吃过了,明天的也已经被你填到嘴里了,所以——”她恶劣地笑笑,将手中的碟子在小人儿眼前晃了一圈儿,“再想吃,等后天吧!”
话音未落,殿中便想起一个小儿嚎啕的大哭,皇太极手忙脚乱地抱着怀里的宝贝疙瘩,一哭起来便张得大出数倍的小嘴儿里还在掉着点心渣儿,他慢慢将那点心一点点从那张小嘴里掏出来,生怕他呛进嗓子里。
“好了,好了,你额娘都是为你好,小孩子得听额娘的话才行,来,阿玛带你去骑大马啊。”
还是阿玛好,阿玛回来能举高高,能骑大马,还有糕糕吃。臭额娘,再不理她了!小屁孩儿在阿玛的肩头颤颤悠悠,得意得紧,只是一回头看到自家额娘悠然含笑的眼神儿,心里又没来由地一颤,希望,这次额娘不要太生气才好!
“大汗还是先坐下来把早膳吃了吧,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您这又算什么?”
一声大汗一出口,皇太极也不禁打了个激灵,知道她是真生气了,想想昨晚的事还是有点心虚,熬了这么些日子好容易吃了回肉,他可不想再当和尚去。
“好儿子,阿玛先吃饭去,你乖乖听话,阿玛忙完了再跟你玩啊!”
小福临在一旁扁着嘴看着眼神忽闪,乖乖坐回桌边的阿玛,哼,额娘比阿玛大,阿玛也得听额娘的,他还是想法儿抱紧额娘的大腿好了!
坐在桌边大快朵颐,吃得香甜的皇太极,全然不知他已经被儿子嫌弃,沦为“额娘最大”理论的最经典论据。
皇太极打个饱嗝,舒服地拍拍肚子,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含笑看着在院子里搞得鸡飞狗跳的儿子,“真香,总算吃了一顿饱饭了!”
海兰珠一嗤,将一杯泡得正好的香茗放到他的手上,“说的好可怜见儿的,也不怕人笑话,还大汗呢,谁这么大胆,竟连一顿饱饭都不让你吃?”
“可不是没的吃吗!从昨日晌午到现在,这可是我吃的第一顿饭呢!”他邪邪一笑,趴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引得她粉面含羞,捏着拳头就去捶他,被他就势搂在了怀里,温香软玉满怀,好不快活。
“阿玛,额娘,你们在玩什么?”
童稚的声音明明又轻又柔,娇娇软软叫人心怀大悦,可听在海兰珠的耳朵里却不啻炸雷,她猛地推开皇太极坐正身子,抬手故作镇定地捋捋头发,“额娘跟你阿玛商议事情呢,小孩子不懂,少打听,快叫你卓娅姨姨带你到花园儿里玩儿去吧!”
一听不能跟阿玛玩举高高,小福临的眼眸一暗,可忽又听额娘说要卓娅姨姨带他去花园儿玩,额娘没说要他背那什么三字经唉!他兴奋得两眼放光,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大大的脑袋,拉着卓娅的手就走,趁额娘没想起来,快走!
海兰珠回过头来,跟皇太极含笑的目光撞在一处,气恼地又捶他一下,“都怪你,瞧你做的好事,叫我以后还怎么教育孩子!”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该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呗,早点儿叫他懂些人事也好,我皇太极的儿子,要是痴痴傻傻的可怎么行?他可是要做太子,未来还要做皇帝的呢!”
“什么叫早点儿懂些人事?他还不到两岁——等等,你说什么?太子?皇帝?”她一头一跳,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啊!今早群臣上劝进表,希望我能尽快登基称帝了!”
“你,真的要称帝?”她忐忑不安地看着他,虽然早就知道他会称帝,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心慌,最重要的是,他若做皇帝,这后宫是不是得再扩大些规模?那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崇德五宫,如今已经被她挤走了两个,那两位可还没露面呢!
“如今就算不称帝,跟称帝又有什么分别?”他不明白她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奇怪,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反正咱们跟大明早就翻了脸,就算不称帝,那关系也不会好上半分。至于林丹汗,也只是早晚的事,那皇帝,别人做得,我为什么做不得?若换我做,一定不会像大明皇帝般懦弱无能,也必不会如林丹汗般暴虐残苛,我一定会治理出一个太平盛世,你信不信?”
海兰珠看着两眼熠熠生辉,散发着万丈雄心壮志的皇太极,“我信,可称帝不是件简单的事,无缘无故,你以什么借口称帝?”
“林丹汗的福晋带着元朝的传国玉玺来降,这不是天命归于我大金吗?不趁此时称帝,更待何时?”
“传国玉玺?林丹汗的福晋来降?”海兰珠猛地站了起来,是娜木钟吗?可在她的记忆里,那传国玉玺不是多尔衮带回来的吗?怎么变成了娜木钟?
☆、美人恩
“是大福晋娜木钟和哈纳土门福晋。”皇太极见她脸色苍白得厉害,慌忙将她搂进怀里,“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当初在察哈尔的时候,她们难为过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海兰珠接过他递过来的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竟似牛饮一般,放下杯,这才慢慢压下心底那阵翻涌的情绪,如今哲哲和布木布泰都离开了,连富苏里宜尔哈也有了自己的归宿,历史早被她搅得面目全非,便是这玉玺改由娜木钟的手送过来又如何?
“哈纳土门福晋?”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所谓的哈纳土门福晋是哪一个。
“嗯,她是叶赫部德尔赫礼台吉之女,叶赫那拉苏泰,说起来,还是亲戚呢!”
苏泰?!苏泰竟是叶赫那拉氏的人!她心头一震,皇太极向来看重叶赫,这个苏泰,令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娜木钟和苏泰带着玉玺来降,那可是大功呢,你打算怎么奖励她们?”她稳稳心中不安的情绪,轻轻开口问。
“正是为这事烦恼呢,众亲贵贝勒都说她们身份尊贵,又是呈上玉玺来降,要我纳她们为妃,好笼络蒙古,尽快收拢蒙古的势力呢!”
海兰珠冷冷一笑,看着他皱起的眉角说不尽的讽刺,“烦恼,大汗该高兴才是啊!娜木钟和巴特玛可不是普通女人呢,本就是两个人间尤物不说,光她们掌管的林丹汗的部属财物就不是个小数儿,娶了她们,可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吗?我先在这里恭喜大汗了!”
“兰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皇太极脸色大变,两手铁钳般箍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这么多年,我皇太极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若有这个心思,这宫里只怕不会就这么几个人吧!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是啊,这宫里这些年就这么几个人,我连你以前的妻妾都撵走了,你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在怨我的吧!如今说出来,也好,大汗想娶谁就娶谁好了,想把这宫里塞满了人,也没人拦着,反正大汗也是马上就要称帝的人了,正好扩充后宫,广纳天下美色!”
“兰儿!”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她看看,“都这么多年了,你说这话,不是戳我的心吗?”
见她脸色苍白,低垂的眼里满是盈盈的波光,又不忍心多说什么,狠狠压下心头的怒火,“你要是不喜欢我称帝,那个皇帝我不做就是了,反正咱们有福临,叫他做也是一样。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女人,我也不喜欢,你相信我,我只要你一个,永永远远都只要你一个!”
她伏在他的胸膛,眼里的泪止不住地滴了下来,“可她们嫁给别人,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个,这个小女人,他好笑地低下头,“等她们到了再说吧,豪格送来的消息说,等他们结束了那边的战斗,再带她们一起班师回来,到时候在宫里举行个宴会,好好欢迎她们,不行就叫豪格娶了她们好了!”
叫豪格娶了她们?海兰珠瞠目结舌,他说的轻描淡写,就跟买了两棵大白菜那么简单,那可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啊,想想豪格那小身板儿,他儿子消受得了吗?
“左右人还没来,等来了再说吧。”见她满脸的不赞同,他赶忙岔开了话题,“她们会跟着豪格和多尔衮的大军一起回来,说不定到时候不用我说,她们还争着要嫁给豪格呢!”
“你怎么知道她们看上的是豪格而不是多尔衮?”海兰珠一哂,比起久历战阵的豪格,多尔衮那没经过大漠风沙侵袭的小白脸儿只怕更招人喜欢吧!
“那不行,她们怎么会看上多尔衮!”见她面色一变,他赶忙改口,“你以为这只是女人找男人那么简单?林丹汗这几个福晋,每一个身后都有着复杂的背景和深厚的势力,这不是娶个媳妇儿那么简单,谁娶了她们,就等于获得了她们身后的背景和势力。你别看那些个亲贵嘴上大方,一个劲儿上表请我娶她们,他们这是盼着我早早挑好了,他们好下手抢剩下的呢!这最有实力的,当然要留给自己人,而这些女人当然也希望能找个最有实力的男人,你明白?”
明白,太明白了,不就是强强联合吗!不过,这里最有实力的应该是他吧!海兰珠眯起眼,审视地看着他,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暗示他也希望得到这后头的势力吗?
“喂,你可别瞎想,我是想得到这里头的好处不错,不过我说了,我希望豪格娶她们,那势力握在豪格手里也就等于掌握在了我的手里,我可没想自个儿上阵娶她们呢!”看着她的表情,他没来由地觉得慌张,若为这点儿事叫她心里不痛快,那才划不来呢!
不过,那些女人显然冲着他来的更多,这点二人都心知肚明,只是都不愿戳破罢了。
海兰珠收回目光,“听你的意思,林丹汗那几个福晋已经都来投诚了?”
“那倒不是,只是大多数人有这个意思罢了,她们还在观望,只是豪格未必会由着她们拖延,毕竟大兵当前,她们也没别的选择,大明向来看不起咱们这些蛮夷,她们除了来投靠大清,还能到哪里找个靠山呢!”
这就是身为女人的悲哀吧,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女人地位再高,身份再高贵,财产再多,若没个强力的靠山,也是守不住的,与其在那里坐等,等着不知是谁的势力来吞并她们,倒不如自己主动找个靠山,至少是自己找的,心里还舒坦点儿。
“林丹汗——”
“林丹汗已不足为虑,待一扫清他的势力,豪格他们也就该班师回来了,到时候那些女人也会跟他的人马一起过来。”
日子一天天往前过,不管海兰珠心里有多厌恶林丹汗身后那群女人,都无法阻止她们朝着盛京前进的脚步。
海兰珠皱着眉头看着巴彦呈上来的菜单,将上头的龙井虾仁和桂花酒划掉,换上烤全羊和烧刀子,连那香茗都换成奶茶,都是蒙古草原上出来的人,喝惯了奶茶,吃惯了肥的流油的烤全羊,给她们这些精细的东西也是牛嚼牡丹,白糟蹋了东西不说,她们还吃不惯,何苦呢!
“她们的住处可安排好了?别到时候出什么篓子。”
“福晋放心,大汗已经吩咐叫她们在城外扎营,周围都是咱们八旗的营地,由不得她们嚣张。”巴彦躬身答道:“至于欢迎宴会以后,住到哪里,可就是咱们说了算了!”一把说,一边还露出个极为猥琐的表情。
海兰珠瞪他一眼,“收起你那副模样,她们可都是贵客,吩咐下去,都给我精神着点儿,若怠慢了哪个,大汗不说,我也饶不了你们!”
大金国这次可谓是满载而归了,林丹汗在内外交困下,病死在茫茫大漠,虽说不是死在大金的手里,可作为将林丹汗逼入绝境的一方,满朝亲贵贝勒有充分的理由大肆庆贺。
撇开察哈尔历代珍藏的财宝不说,但林丹汗那群花枝招展的妻妾便馋得他们流口水,尤其是那八个势力雄厚的福晋,更是众人垂涎的目标。
她这些日子也没少受那些科尔沁出身的福晋们啰嗦,谁都怕自个儿男人娶个这样的女人回来,到时候她们的地位将大受动摇不说,只怕男人的魂儿被这些女人勾去,她们以后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海兰珠叹口气,林丹巴图尔终于死了,她终于可以告慰死去的乌日娜和那些因他而死无葬身之地的勇士,虽然他是病死而不是死在大金骑兵的刀下,可他毕竟是死了!
男人们的眼睛只盯着美色和财物,就没个把老婆放心上的吗?看看自己身旁这个,她该知足了,起码他没问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迷惑,只是还有些放不下那些财富。
皇太极这些日子一直在烦恼,他从没这么迫切地想再多几个儿子,这几个大福晋都有着巨额的财产和雄厚的势力,若放任她们嫁给那些亲贵,任他们的势力做大,以后怕是有些麻烦,可也不能都叫豪格娶回去啊,任他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样做不靠谱。
他看看身旁允着手指,瞪着大眼睛,小豆丁般的福临,叹口气,“儿子,你要是再大几岁该多好啊!”
海兰珠恨恨地瞪他一眼,“想什么呢?大汗真舍不得,那就都娶进来啊!再没有把她们都收到身边儿来的放心了。”
☆、归属
皇太极一把将她拽过来,放到自个儿腿上,“我倒不知道,我的兰儿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大方了!”
“哼!你尽管放心大胆的把她们都娶进来好了,到时候我一定退位让贤,绝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
“就知道你这小东西没那么大方!”他的下巴蹭着她的脸,下巴上刚刚冒出来的胡渣儿扎得她生疼。
“我这不是为大汗分忧吗!”她侧头躲开,嫌恶地推开他的脑袋,“说话就好好说话,当着孩子的面,少动手动脚的!”
皇太极怏怏地抬起头,自那日当着福临的面跟她亲了亲,从那以后一看他们在一起,福临就瞪着大眼睛在一旁瞅着,还伸着小手也要加入进来一起玩,被她额娘好一顿教育,如今当着这小子的面,一点好颜色都不给他了。
“巴图,带这小子出去溜溜吧,小心看着些。”皇太极轻轻吩咐,可怜巴图年纪轻轻,还没娶媳妇儿就先学习怎么当个奶爸。
不管皇太极怎么纠结,该来的总会来,行完了受降和受俘礼,将他们打乱了,跟其他蒙古部落一起,编成蒙八旗,再挑精干的心腹去任固山额真,大礼行完,便是晚上的欢迎晚宴了,众人心知,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一众亲贵摩拳擦掌,只待皇太极挑完了美人,他们便一拥而上去抢人了,那抢的可不是女人,而是一个个大金疙瘩啊!想想她们身后的财宝,牛羊,属民,是多大的诱惑啊!
海兰珠对着镜子理理衣角,正正头上的翠玉仙山楼阁扁方,这是从大明来的工匠按着满洲的式样做出来的首饰,汉人是没有这种样式的首饰的。一做出来便被皇太极拿了过来,献宝似的给她插在头上。趁着身上翡翠色的凌波旗装,更显得清雅秀丽。
她抿抿头发,又将脖子上的莲花绫帕往脖子里塞了塞,自从皇太极回来,她就越发离不开这长长的白绸绫帕了,若没它在脖子上遮着,她哪里敢出门,就这样,还生怕一不小心碰着,再露出什么端倪。
今晚又是大宴,格外隆重些,若是不小心当众出了丑,叫她以后怎么见人!
好容易将自己身上收拾齐整,又转回头来看看奶娘怀里粉妆玉琢的小人儿,虽然福临没吃她几口奶,可作为奶娘,她还是一直被留了下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