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建材城的小店铺哪儿用得着两位老板都去跑业务,曹菲菲不是想不到王凡是有意躲她的。不过就像赵敏说的,“他不躲你,你也不至于这么迷他呀!”
忽然想起上次和王凡在正扬旧校址外的长椅上叙旧,临分开前王凡跟她说的:“菲菲,我其实很早之前就见到你了。”
曹菲菲疑惑的看着他,“怎么可能,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用。”
“你没看到我,嗯…差不多两年前吧,有一次我在你们银行办业务,排队的时候听到有人喊“菲菲”,我还以为听错了,一扭头还真的看到了你,你当时正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的出去,我就没好意思叫你。菲菲,那男人是你男朋友吧!”
曹菲菲还在努力的回忆着那个场景,冷不丁的被问到,有点语塞。“啊?啊,那是我大学同学,以前处过一段时间,后来分了。”
王凡听到后转而一副大家长的姿态教育她,“你呀,太挑了,我看那男人一表人才的,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好人,我当时还为你高兴呢!菲菲,咱们都不年轻了,别再挑了,遇到好的就嫁了吧!我如果遇到合适的也会加油的,可不要让我走你前面啊!”
曹菲菲听着,一股莫名的烦躁就堵在了喉咙口,半天说不出话。即使她再愚钝,这点弦外之音还是听得出来的,王凡的话里话外无非就是传达一个信息,你赶紧找个人嫁了吧,别再缠着我了。曹菲菲天生丽质,又性格温婉,如果想结婚,大把的男生抢着要,何至于单到现在?
那个和曹菲菲并排走出银行的男同学叫郝逸,省城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与曹菲菲同一届,也是曹菲菲继王凡之后唯一承认过的男朋友。不过也没谈多久,就一个礼拜而已。他追了菲菲两年,各种殷勤各种体贴,暑假陪她打工,寒假陪她旅行,上课帮她摘抄,下课给她打水。终于在曹菲菲一次重感冒中,连续请假半个月照顾菲菲,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总算感动了这个校园里出了名的冷美人。本想一段才子佳人的浪漫爱情就此展开,然而交往了不到七天,他们就分手了,而且还是郝逸主动提出来的。这让所有人包括曹菲菲本人都震惊不已,就在大家各种猜想各种揣测时,郝逸在校园bbs上发表了一篇长达两万字的随笔,标题是,一个人的爱情。这篇文章发表不到一个小时,就点击量破万,评论几千条,一下子成就了他校园第一才子的美名。
大抵文人多骚客,对待爱情更注重于精神或者说是感觉上的碰撞。他在文中细数这两年追求曹菲菲的心路历程,写他这一路走来的信念以及听到菲菲说愿意试试看时自己激动的心情,然后写交往这七天他所受的煎熬,有一段是这么写的,“看到你开心的笑,我的心里却很难过。你不笑,我也难过。你说一起去吃饭吧,一起看电影吧,一起去图书馆吧……不管你说什么,我能感受到的还是难受。为什么我那么难受呢?因为你不爱我。”
曹菲菲被他动情的文字弄得哭了好几回,心里能想到的却是另一个身影。郝逸说她天生就拥有一切,不可能体会到他的痛苦,可是那种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感觉曹菲菲是亲身体验过的。只是她能忍,而郝逸不能。
和郝逸的七天恋爱结束后,曹菲菲变得非常敏感,她开始笃信一些不靠谱的预言之说,比如手相,星座运程,塔罗牌等。也许只有那些东西才能解释她为什么每次恋爱都那么短暂。此后的几年里,她也松松垮垮的谈过几次恋爱,每一次都非常仓促的分手,最长的一次是她和林帅,相敬如宾的处了大半年,眼看就要有订婚的态势,对方还是撂下一句“我觉得你没诚意”就和她分手了。曹菲菲不禁想,莫非真的如命理书上说的那样,她的红鸾星跑偏了?
两年前,郝逸来h市出差,她作为东道主陪他玩了两天。已经工作了几年的郝逸已不似当年的毛头小子那样生涩别扭了,他变得成熟稳重,气宇轩昂,礼让谦恭。两人在一起玩得很开心,本来曹菲菲是想带他去爬南华山的,无奈时间不够。送他去机场的时候,郝逸看着仍是孤家寡人的曹菲菲,语带伤感的说:“每个人从生下来那一刻起,身体里就住着一个天使,有些人的天使长大了,就变成了魔鬼。它们有的害别人,有的害自己。但是我想,既然杀不死心魔,那就正视它,引导它。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
当时的曹菲菲看着他,莫名的悲从中来。爸爸曾经说:“再过一段时间,你会好起来的,然后就会知道谁才是最关心你的人。”王凡也说过,“再过一段时间,你会忘记的,然后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他们都自认很了解菲菲,认为她只是会伤心一阵,然后就会翻过那一页。就像手臂上被开水烫了个疤,会痛一阵,然后结痂,然后是死皮,过一段时间,死皮脱落,长出新皮,最后连痕迹都会消失,一切就都过去了。
可是一段时间究竟是多长,十年也可以称之为一段时间吗?那么为什么她还是无法释怀?
只有郝逸,一个曹菲菲几乎忘了姓名的同学,一语道破了她这些年一直walk alone的根源。看似结痂的伤口,其实内里已经溃烂,发炎,然后腐化成瘤,经年累月之后,终于长出了黑色的触角,一根根,张牙舞爪,触目惊心。它们像黑夜里的魔鬼,无声无息的蚕食着菲菲这些年本该璀璨明媚的青春。
曹菲菲不明白,为什么最后理解她的竟然是郝逸。因为那个与众不同的理解,曹菲菲给了郝逸一个拥抱,无关爱情,只是感激。感激在这喧闹的尘世里,还有人愿意关心她。
曹菲菲沉溺在往事里不愿出来,忽然感觉后颈有热气传来,她猛地转身,看见的是油头粉面的叶清风。
“别看了,菲菲。你本人和镜头里一样漂亮。”叶清风双手放在后面,说着卖乖讨喜的话,脸上却略显羞涩。曹菲菲知道,他大概也和自己一样说不惯这么刻意逢迎的话吧!
“喔,吓我一跳,你怎么也和乔喜儿一样,走路没声儿啊。”曹菲菲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呵呵呵,是你自己看得太入迷了,我在你后面站半天,你都没发现。菲菲,既然遇上了,一起去吃个午饭吧!”
“啊?吃饭?我下午还有个客户要谈,可能赶不及了。”曹菲菲始终觉得,跟叶清风这样的小鲜肉一起吃饭怪怪的。
“今天周六啊!菲菲,你敷衍我也该找个靠谱点的理由吧!我已经辞职了,走之前,想请你吃个饭,这也不可以吗?”叶清风苦着一张脸,一双无限哀怨的眼神似乎在说,“你再不去,我就要哭了。”
然而曹菲菲更关心的却是他话里的另一个词语,“嗯?辞职,为什么啊?”
“你陪我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曹菲菲无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扭扭捏捏,实在说不过去,只好说:“啊,那好吧!不过地点我来定。”
叶清风终于笑了,露出两颗洁白闪亮的小虎牙。曹菲菲看着,不禁想,如果那个人也像叶清风这样对她该多好。
“护士?不会吧!你小子这次算是走运了,护士可不是一般人能娶得到的。这次千万要把握住,可别又一笑而过了。”东子在电话里兴奋的说。
“你别高兴的太早,人都没见着,我就是跟你打个招呼,今天我就不去店里了,你和小海好好盯着点儿。”
那边传来小海的声音。“凡哥,你放心的去吧,这边有我们呢!这次一定要展示你的男性魅力出来,保证将小护士一举拿下。”
“去你的,小兔崽子,说什么话。小凡是相亲,又不是打仗。净搁这儿扯淡。”东子一面训斥完小海,一面又对着电话那头的王凡说:“要不要开着我的车去,那样拉风,成功率会更高。”
“不用,你那车那么宝贝,要是不小心刮了蹭了,我可赔不起。”
“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啊!我何立东是那样的人嘛!兄弟一辈子的幸福,别说是辆车,就是你嫂子……”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好好看店,我这边不用你担心,就这样,挂了啊!”王凡怕他说出什么不经大脑的话,赶紧收了线。
王奶奶早上敲他的门时,他正准备出门。经王奶奶提醒,才想起今天是周六,他得去相亲。曹菲菲这段时间老往店里跑,虽然他总是避而不见,但这总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这次相亲他也带着很大的目的性去的。
王凡的衣服不多,最拿的出手的还是东子结婚时他特意买的那件西装。平时都用不上,一直挂在衣柜里,今天算是派上了用场。中午十二点,王凡衣冠楚楚的骑着他的小绵羊准时到了约定的地点,吴记茶餐厅。相亲一般就两个去处,要么咖啡厅,要么茶餐厅。以前每次相亲,王凡都是来这家餐厅,他对里面的装潢很是欣赏。
王奶奶特意叮嘱他,夏小姐是个守时的人,最不喜人迟到。但尽管王凡准时到达,还是比女生后到。他刚停好车,就透过餐厅的玻璃墙看到七号桌的正中央的玻璃漕里插着一支红玫瑰,旁边正坐着一个女孩。红玫瑰便是他们的接头暗语。
王凡叹了口气,赶紧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夏小姐的背影,顺而直的长发披在耳后,身材匀称娇小,女孩的背影居然让王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他深呼一口气,走到女孩对面,本想看看夏小姐的真容,没想到她正低着头看餐厅里的附赠杂志,稍长的留海把她的脸盖住了大半,手在杂志上来回翻着,想来应该是等了好一会儿了。相亲时让女生等是大忌,王凡有些郁闷。姑娘身着一身波西米亚露肩长裙,披着蕾丝小坎肩,看样子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王凡有些惭愧,忙轻咳一声,自我介绍道:“您好,请问是夏小姐吗?”
姑娘的头也没抬,只是轻声嗯了一下,继续埋头看杂志。
“我是王凡,可以坐这儿吗?”王凡又问。
“嗯。”姑娘终于抬起了头,却把杂志立在面前,挡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王凡盯着那双眼睛,只觉得像在盯着三月明媚的太阳,灼灼其华。那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叶子,他居然从这双眼睛中看到了叶子,如果不是青天白日,如果不是他心若冰清,他一定会觉得对面坐着的就是叶子。那种震惊,让七年如一日的活过来的王凡忽然内心澎湃起来,以至于拿菜单的手都一直在抖。
“诶,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死死的盯着对方看,似乎不太妥吧!”大概是被王凡热烈的眼神吓到了,夏小姐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
“啊,啊,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听到对方的声音,王凡又从震惊的顶点一下子跌落下来,不,那不是叶子,叶子已经死了。
“只凭眼睛就能说是认错人,王先生还真会说话,估计很讨女孩子喜欢吧!”夏小姐依旧拿杂志挡住脸,阴阳怪气的说着。
“没有没有,我瞎说的,你别当真。”王凡的嘴笨,遇到这样会四两拨千斤的对手实在有些吃力。忽然想起东子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句格言。王凡平时是最不喜欢阿谀逢迎别人,所以店里谈客户时只能是东子出马,可是现在不是他端架子的时候,于是只能现学现卖起来。“我就是觉得夏小姐的眼睛长得很漂亮。”
“呵呵呵……”夏小姐被奉承的咯咯直乐,可是王凡却觉得那笑声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笑够了夏小姐又谦虚的说:“我看王先生还是十分上镜的嘛!本人和照片上几乎一模一样,都那么帅。诶,连衣服都那么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拍的照片呢!”
王凡也听不出来她到底是不是话里有话,只好干笑两声。此时正是饭点,照理说人应该很多,可是放眼望去,餐厅里还是没什么客人,只有角落里舒缓的音乐还在轻声的吟唱。
“夏小姐吃什么?”王凡拿着菜单翻来翻去,见对面的姑娘正露出两只眼睛偷偷扫视着他。
“哦,我随便,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王凡叫来侍应生,点了两份相同的套餐,夏小姐嘱咐了几句不要香菜和葱,少辣就让侍应生进去了。两人隔着那本横亘在夏小姐面前的女性杂志各自打量着。很快,套餐陆续上来了,夏小姐的眼睛终于移向餐盘,可面前的杂志还是直挺挺的立在那儿,似乎并没有拿开它的打算。
王凡笑了笑,“夏小姐难道要这么吃饭吗?”
“呵呵呵,”夏小姐眨了眨眼睛,俏皮的笑。“我可以拿开这本杂志,但是你要保证你不会看到我真容后立刻走人。怎么样?”
王凡的心里咯噔一下,王奶奶只说姑娘一眼就相中了他,没说姑娘自己长什么样啊,不过看她这身形,应该不会丑到哪儿去吧!“夏小姐真会说笑,我人都坐在这儿了,又怎么会说走就走呢?”
“好,这可是你说的。”话音刚落,姑娘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开了面前的杂志,然后一张俏生生的面孔就展现在王凡眼前,王凡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会一直觉得很熟悉了。
最先让王凡一眼认出眼前的人是因为她嘴边的那颗美人痣,在她一张白皙肤泉的脸上显得特别突兀。然后就是笑起来像月牙的嘴巴已及那两瓣粉嘟嘟的厚嘴唇。这么有特色的一张脸不是一个星期前他在半路上捡到的小姑娘戚月又是谁呢?
王凡的嘴角有些抽搐,眉毛拧成了麻花,眼睛扫视着对面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戚月,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后,他忽然摇头笑了,然后站了起来。他笑自己傻,混了这么多年,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耍了。
戚月见他有动作,也腾地站起来,摊开手臂,挡在他面前,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说过你不会走的。”
“走什么走,菜都上来了。我去趟洗手间。”王凡沉着脸往后方的洗手间走去。
接下来的场面就和之前完全颠倒过来了,一点儿也看不出俩人是在相亲。小姑娘戚月好像自知理亏,一边小口小口的扒着饭,一边时不时瞪眼注意王凡的动向。好在王凡吃饭很专心,又好像在想别的事,一直都没再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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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七月和戚月
? “诶,你还好吧!”戚月看着王凡以一种吃完就要上战场的速度吃完了面前的饭,又喝两口例汤,然后娴熟的抽出纸巾擦嘴。
“很好啊!你吃好了吗?”王凡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很客气。
“嗯,吃好了。”
“那好,再见。”说着,他便伸手去按桌角的服务铃准备结账走人,却被戚月一把拦住。
“你干嘛,我话都还没说,怎么就再见了。”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白白浪费我一上午的时间。”
戚月看得出王凡是动了真怒,忙替自己辩解。“对不起啊!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实在找不到好法子约你嘛!”
“朋友?对不起,我们之间缺乏最基本的诚信,所以做不了朋友。”说完他便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又站起身准备走,然后再一次被戚月拖住了手。
“诶,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我怎么就不诚信了,你先把话说清楚。”
王凡稍稍用力就甩开了她的手,本不想与她继续纠缠,又怕她乱来,只好耐着性子说:“那你说,上次你说你叫戚月,怎么现在又姓夏了?”
戚月听完后愣了半秒,随即大声嚷嚷道,“你傻啊,百家姓里有姓七的吗?我姓夏,夏七月。”
“什么?夏七月。这……”王凡被说的哑口无言,随即他又转了话题控诉道,“那你跟赵大妈说你二十五,是个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