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胖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啊？”这句话是叶子说的，她和王凡一样，开始关心胖子的伤势，生怕一不小心把人家打残了，下半辈子他们会在牢里过。
曹新宇不认识叶子，他这才留意到叶子的手一直都在挽着王凡的手臂。“这位又是……”
曹菲菲不置可否，她也不认识叶子，无从介绍。
“她是我的朋友。”王凡第一次开口说话。
说话间，那个有点发福的秦副局长拎着水杯进来，对着众人说：“你们刚才揪斗的那个人叫张华强，是这一带有名的地痞流氓，也是城西看守所里的常客。根据你们刚才的笔录，是他先向这位姑娘索要保护费不成后恼羞成怒主动殴打你的，然后这个小伙子才打抱不平动手的。所以我要表扬你啊！但是你刚才动手的确有点过当，鉴于你还小，不能准确的把握住程度。我们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但是，下不为例。有事找警察，不要那么冲动……”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然而秦局长又喝了杯水，继续说道，“别高兴的太早，张华强的伤势你们也是知道的，他刚才要求你们给予一定的赔偿。这不过分吧！”秦局长说这话时，眼睛是看着曹新宇的，好像在探他的意思。
王凡和叶子在听到赔偿两个字时就脸色大变，最害怕的还是来了。那一刻王凡甚至想过，如果赔偿金太多，那他宁愿去坐牢。呵呵！原谅一个穷孩子扭曲的价值观吧！
谁知道还没等秦局长报出数目，曹菲菲先一步站了出来。“没事，我有钱。他要多少？”
秦局长没见过曹菲菲。他看着曹菲菲，标致的脸上愁容满面，一副当事人的样子，可是明明整件事都没她什么事，她干嘛替人赔钱呢！“你，你是谁啊？”
“她是我妹妹。”
“你妹妹？你妈妈不是生你时难产……”说到后面局长慢慢没了声。
“她是我堂妹，我大伯曹清远的女儿。”
秦局长身子一震，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曹菲菲。了悟的说：“你是曹行长的女儿？嘿哟，早说嘛！曹行长可是我的恩人哪，上次要不是他非要提前让我收仓，恐怕我要赔死。这个大恩我是一直记得啊！得，你们走吧，张华强那儿，我会去处理。”
没想到事情居然就这样解决了，直看得王凡和叶子目瞪口呆，以前从来不会这么简单的。
四个人一起走出派出所，王凡不怎么说话，跟在叶子后面一直低着头，倒是叶子不住的向曹家兄妹道谢。末了，她拉了拉王凡，向他使了个眼神，王凡会意的也朝他们很虔诚的说：“谢谢你们。”
曹菲菲听着他们如老夫老妻般一唱一和的道谢，心里像被棉絮堵住了，喘息都难，她低着头默不作声。
“不用谢，大家都是同学嘛。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那胖子这么大个子，你是怎么把他打成那样的，难道你学过武术？”曹新宇依旧是面带微笑，很绅士的说。
“啊？这个……”王凡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当时哪儿来的勇气和力量，好像抽风似的。他习惯性的挠挠头，可刚抬起手臂就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
曹菲菲连忙上前。“怎么样，很疼吗？去医院吧让我妈看看吧！”
“不用了，回去我给他抹点红花油就好了。以前每次他受伤我都是这么给他治的，效果好的很。”
王凡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那我们先回去了。菲菲，今天真是谢谢你们，等我好了请你吃饭。”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然而任何一场意外或多或少都会留下后遗症，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叶子也不例外，她被吓得不敢再去摆摊了。
周末，叶子对着一箱存货烦躁的走来走去，像是看着一地的钱，自己不能捡一样。
“不用怕，他要再敢来，我保证打得他满地找牙”王凡恶狠狠的说。
“说什么呢？上次是你偷袭人家才侥幸赢的，你还真以为你能打得过他？我警告你，别老打打杀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是黑社会呢！”
“那怎么办，就这样一直躲着？该来的，迟早要来。要不这样，我们换个离学校近点的地方，他要是来了，咱们就往学校跑。怎么样？”
叶子又来回走了半天，才点点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半个月过后的一个周末，两人就近在河滩边重新摆起摊来，可刚坐下不到半小时，还没卖出去一样东西，那个该死的胖子就出现了。远远的就看到他和上次的那两个喽罗在前面闲逛，而且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慢慢走来。叶子吓得打了一个寒颤，连生意也不做了，立刻埋头收拾东西招呼王凡开溜。
“别收了，你看，他跑了。”王凡拍了拍她的肩膀。叶子抬起头，果然看到他们又沿原路返回了。
大概是被王凡一次打怕了，那天以后，即使王凡不在，胖子张华强也一到他们的摊位就绕路走。这让叶子乐开了花，直夸王凡那顿打起了作用。
曹菲菲只要周末有空也都会来陪他们。不过曹菲菲每周六都要去练芭蕾舞，这是自上高中后，她爸妈给她唯一保留的课外兴趣班。曹菲菲每次来，都会带着曹新宇一起。每当他们来助阵，叶子的生意就格外好。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要站那儿，就会客似云来。
一来二去，四个人就混熟了。曹新宇比他们大一岁，学习好，长相好，家境也好。他博学多才，风度翩翩，在学校一直是女生追捧的热门人物。这种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富家公子，王凡以前是很不喜欢的。人在面对强大的同性时，都会本能的抗拒，而且还会费尽心机的挖掘一切自身有可能超越对方的东西，用来支撑唯恐沦陷的自我，王凡就是这样的人。可是面对曹新宇，他全身上下都搜不出比他强的地方。曹新宇虽然是个富家公子，却从来不会仗着有钱横行霸道，也从不会瞧不起人，反而为人和善，有礼有节。所以王凡不喜欢他，却又不能讨厌他，那样会显得他小里小气，心胸狭窄。
转眼到了元旦。历年来正扬都是元旦晚会当作迎新晚会一同举行的，学校几千名师生齐聚大礼堂。会场周围都挂满了彩灯，一闪一闪的。台上也都铺着红毯，旁边的音箱也是超大号的。跟这里这么大排场相比，王凡以前的元旦晚会就有点寒酸了。初中时晚会一般都是在各自班级里办的，前后黑板都弄上漂亮的黑板报，课桌全部挪到四周，留一个四方形的空地出来给表演者表演。每个同学的桌上都会有一大捧瓜子，糖果之类的。那个时候王凡和叶子通常都会躲在角落里比赛磕瓜子，输的人是要被刮鼻子的。王凡想着就噗嗤笑出来，幸亏他角落里人少，没人注意他。
晚会还没开始，现场就已经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到处都吵吵嚷嚷，无聊至极。
王凡本来是打算直接去河滩的，叶子向来不喜欢凑热闹，所以一早就去摆摊了。她说今晚人多，叫他也早点过去帮忙。可是曹菲菲特意嘱咐他要留下来看晚会，而且一早就不见了人影，王凡想她肯定有表演。不会是跳芭蕾舞吧！王凡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曹菲菲站在台上跳芭蕾舞的画面，身着粉红色紧身舞裙，白色舞鞋。贴身的舞衣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形。配上动人的舞姿，优美的音乐。确实很有艺术感染力，可是王凡又一次卑劣的发现，身体某个部位有了反应。他想，看来自己真的没有艺术细胞。
就在王凡无耻的意淫时，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被校长迎了进来，坐在了礼堂第一排最中间的两个位置。竟然是曹菲菲的爸妈，他们也是来看表演的吗？
校长的脸笑得有点抽搐，那么刻意的逢迎，想来肯定不好受。王凡知道，学校最近准备选址迁校，这样巴结曹清远，应该是贷款出了问题。
曹清远西装笔挺，英气逼人，笑容可掬，仪态大方。沈阿姨也身着一席华美的皮草大衣，披肩迎风飞舞，手挽着丈夫，确有官太太的派头。
等他们坐定，不到五分钟晚会正式开始。暗红色的大幕缓缓的拉开，音乐声起，然后就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手上都拿着卡片。男生王凡不认识，不过长相俊俏，油头粉面，港版奶油小生模样。女生穿着粉色公主裙，外加同色坎肩。头发盘在脑后，耳朵上带着吊坠耳环，在镁光灯的照耀下，银光闪闪。她笑容甜美，举止优雅，尽显淑女气质，王凡看得都有些痴了。倒不是他对美女有多感冒，大多数时候他除了会留意叶子，一般对谁都是目空一切的淡然。他不贪心，只要有叶子，这个世界就是圆满的。此刻他这么在意，是因为那台上声情并茂的讲着开场白的女生正是拉着他看晚会自己却消失不见的曹菲菲，原来她做了晚会主持人。
曹菲菲站在台上和男主持很有默契的一唱一和，一点也不怯场，偶尔一个会心的小幽默也引来一片掌声，底下已经有人小声的议论这对才子佳人了。这样的曹菲菲王凡不是不陌生的，昔日并肩前行的小伙伴一个转身长成了万众瞩目的公主，而他还只是人群里分辨不出的一道影子。仿佛突然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将他们俩拉得很远很远，他只能像现在一样，仰着脖子，很努力的才能看到她。
王凡觉得是时候退场了，众星捧月的曹菲菲根本不缺他一个观众。他突然想起了叶子，如果此刻站在台上的是叶子，王凡肯定为她紧张的手心冒汗了。然而曹菲菲从来都不需要他来担心，就算真的搞砸了，失败了，台下还有她的父母，还有那么多殷切的目光，用不着他来安慰。
他悄悄的退出人群，走到礼堂门口，外面已经月上中天了，风有点大，王凡紧了紧外套。叶子这会儿是不是也瑟缩着身体在寒风中辛苦叫卖呢？想到这里，王凡连忙加快步伐向校外走去。外面果然人多，远远的就看到叶子的摊位前站了好些人。走近看，原来曹新宇也在，怪不得有那么多小姑娘光顾呢！
此刻曹新宇已经接替了王凡的工作，在一旁帮着收钱，找零，忙得不亦乐乎。百灵草的太子爷居然跑这帮她摆地摊，叶子还真有本事。王凡知道曹新宇也在九班，联络起来自然比自己方便。他没有多想，连忙跑过去帮忙。
“我来吧！”王凡很客气的接过曹新宇用膝盖顶着的叶子的包。
“哦，你来了。”曹新宇这才抬起头，发现了他。
叶子也回过头看到他们，一丝异样的眼神从她清淋淋的眸子里一闪而过，转而嗔怒的瞪着王凡。
“诶，不是叫你早点来吗？你看这人多得。”
“刚才有点事耽误了，不好意思啊！”
“行了，行了，快点干活，都让我们班长帮了一晚上了，待会儿得请人家吃个饭。”
“咳，不用，我觉得这样做生意还挺有意思的。”说话间，又一个小女生过来挑着耳坠，曹新宇忙过去学着叶子的样子介绍起来。
“美女，你真有眼光，这款可是昨天我们刚进的。”
“是吗？你真的这样觉得吗？”女孩抬头花痴的看着他。
“啊？你说什么？”曹新宇有点蒙，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你真的觉得我美吗？”
王凡和叶子同时噗嗤一笑。他们一直忙到近十点钟，收获颇丰。大家都站太久，有些累，也有些饿。于是叶子豪气的小手一挥，招呼他们去吃宵夜。
周围的大排档今晚都人满为患，好不容易老板在门口给他们加了张桌子。在等待上菜的空档，曹新宇接到了曹菲菲的电话。
“哦，我们已经收摊了，现在在附近吃宵夜呢？你要不要来？”曹新宇用眼神询问叶子，叶子也很配合的点着头。
十分钟后，老板上了第一道菜，曹菲菲也到了。王凡以为她会穿着晚会时穿的那套漂亮的裙子，没想到她已经换了一套羽绒服。不过转念一想，也对，这么冷的天，谁会露着腿出来呢？
曹菲菲瞪着王凡，撅着嘴，气呼呼的质问他。
“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看晚会吗？你怎么走了？”
看着曹菲菲气红的小脸和粉嘟嘟的小嘴，一瞬间在王凡的记忆里和许多年前整天缠着他的曹菲菲重叠起来，感觉好像又回来了。这才是王凡儿时的伙伴，亲密无间，毫不做作。
王凡拉了张凳子，示意曹菲菲坐，顺便给她倒了杯茶。
“我看到你了，主持人嘛！今天真漂亮。”
“真的？那我还有别的节目你看了吗？”曹菲菲听他这么说，兴趣又上来了，喋喋不休的说着她的表演。
“诶，菲菲，周围还有人哦！别把我们当空气好不好。”曹新宇打趣道。
曹菲菲白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你们都不捧我的场。”
“台下几千人，还差我们啊！诶，王凡说你爸妈也来了，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跨年啊？”
“我干嘛要跟他们一起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成天唠唠叨叨的，烦都烦死了。”
“诶，你这么说，你妈知道了该伤心死了。”
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王凡和叶子插不上话，只得埋头吃东西。一盘炒田螺，以前两人肯定会比赛谁吃得快，叶子可以直接用嘴把肉吸出来，王凡却只能用牙签慢慢的剔出来。可今天叶子吃得相当优雅，两边的嘴角一点油污都没有。王凡也觉得有外人，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的。于是也学着叶子的样子慢慢的吃。到最后，好像他们是在比赛谁吃得慢似的。
吃完东西已经将近十一点了，再有一个小时就跨年了，这个时候回去睡觉实在有点亏，于是他们坐在河滩的拱桥上等待零点的到来。据说这里是观看河对岸城西广场的烟花大阵的有利位置，附近已经有些人了，大多数都是年轻情侣。
冷风飕飕，叶子的小脸冻的通红，眼神却无比亢奋，这样的眼神只有在面对钞票时才会显露出来。王凡将外套的拉链达到顶端，抵着下巴猫到她身后。“烟花有那么好看吗？值得你那么兴奋？”
“你不懂，跨年，你知道吗？你想象着左脚踩在2000年，右脚踩在2001年，那得多神奇啊！”
王凡耸耸肩，“这也没什么啊！反正你不走，它自己也会跨过去的啊！”
叶子白了他一眼，扔下一句“没情调”就不理他了。
零点的烟花很准时的响彻天际，五彩斑斓的就好像盛开的孔雀屏。没有人不为之动容，为之惊叹，除了“没情调”的王凡。他看了看叶子，叶子已经陶醉其中，花枝乱颤的拍着手蹦蹦跳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然后他又透过叶子瞥见了曹新宇，曹新宇眼里有火苗，那是一种怀揣远大抱负的人在面对耀眼的璀璨时，所迸发出惺惺相惜的火焰。仿佛不久的将来，他也会闪耀如此。可是王凡却隐约感觉，这么强烈的渴望有一天会将所有人都燃烧殆尽。
？
☆、初见端倪
？ “都放寒假了，大家都回去了，咱们也回去吧！”巴士的喇叭在嘟嘟的催，王凡依旧不死心的耸拉着脑袋央求叶子跟他一起回去。
“没事，你先回去，我再把手里的存货卖完就回去。”
“这么冷的天，哪儿会有人来买啊？回去吧！”
“我不，你先回去，我一个星期之内保证回去，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快上车吧！不让
然又没座位了。”叶子说着，有点哄小孩似的摸了摸王凡的头。
王凡很无奈，叶子的姨妈向来不管她，而且家里什么事，一般都是叶子拿主意。可是他不一样，王卓已经回去了，爸妈再怎么无视他，饭桌上少个人总还是看得见的。
果然，巴士司机探出脑袋嚷嚷道，“快点，我们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