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溢满胸怀。
慕然道：“那天我们没有凿开山体，没能帮你把他们俩的尸身找出来，这两座墓只是衣冠冢。”
叶衣点头，有些哽咽：“谢谢你。”
慕然揉了揉她的肩，无声安慰。
叶衣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儿。”
慕然不放心，但当他看到她眼底强忍着的泪水时，拒绝吞回了肚子里：“好，风有点大，一个人不要呆太久。”
“嗯。”
叶衣静静地站在风里，慕然走了没多远回头看去的时候，她在两座墓前叩了三个头，最后一直趴在地上，没有起来。
半个山头的墓，渐渐将她瘦削的身影淹没，慕然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步子，在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地方，悄悄的看着她。
叶衣坐在马欣的墓前，眺望着远处的城市：“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要来看你，所以没有带你最喜欢的郁金香……”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自认识马欣这么多年加起来都没说过这么多。细数着那些过往，想起第一次执行委托时，被马欣嘲笑她太过手软的样子。第一次去酒吧，第一次被调戏，第一次扮成女郎去接近目标人物……这些全都是马欣教给她的。
她说，伪装是杀手的基本功。而无情，才有资格做一个杀手。
正文 第1145章 来之不易的幸福
阿玄老师之所以退出，是因为她找到了一个可能托付终身的人，而那时的马欣说，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像阿玄那样走的干脆。
那时候，叶衣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会那样忧伤。现在知道了，却宁愿不知道。
叶衣侧目看着照片里宁非阳光般灿烂的笑颜，一滴泪倏然滑下眼角。
叶君几乎控制了她这些年一切生活，当她以为自己是自由的时候，其实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她伸出手，指尖轻触着也照片里的脸，像是抚摸着活着时候的宁非，心里头哽着的那股气却怎么也抒发不出来。
这辈子，她最对不起的，不是叶君不是慕然，不是马欣或者任何一个人，而是被她误会了那么多年的宁非，他甚至没有解释，没有一句辩解……
宁非这一辈子，都几乎毁在她手里，而她却什么也不知道，过得那么心安理得，恨的那么心安理得。
“宁非，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她贴着冰冷的墓碑，除了这迟到的于事无补的道歉，现在的她做什么都晚了。
当初她以为自己可以救很多人，以为自己一切都能摆平，可是到最后，失去了那么多，生活变得一片狼藉，留下了无数遗憾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叶君死了，一切也都结束了，可是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开心。太多太多的人离开这个世界，一个叶君，扯进来了多少无辜的人……
风声拂过，如诉如泣，像是谁的手，轻轻的拨弄着她的发，头顶的阳光渐渐温暖，将她的周身裹住。她抬眼看着宁非的笑脸，看着看着，便觉得那张脸鲜活了一般，闪闪发光的出现在她眼前，对她说：小七，不管活的多困难，都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好好的活下去……那是宁非常常说的话。他总是带着暖人心田的笑，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回去吧。”慕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即温暖的手掌与她十指相交，将温暖传递到她的心底。
叶衣低头擦去眼角的泪，抬起头来的时候，笑容浮现在脸上：“慕然，你说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平平淡淡，无忧无虑。”
叶衣却摇头。
慕然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的道：“那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所有你爱的人爱你的人都好好活着。”她轻轻地开口。
慕然正想开导开导她，她却突然握着他的手单膝跪地，吓了慕然一跳：“你干什么？”
叶衣笑道：“我们结婚吧！”
“……”慕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荡，笑问：“你是宁柒还是叶衣？”
“我想做宁柒，但我是叶衣，你想要哪个？”
“如果我贪心，两个都要呢？”
叶衣笑弯了一双眼：“那我就给你两个。”
那样的笑，天真无邪，灿烂的令人无法直视。慕然怔怔的望着她，缓缓弯下腰，抬起她的下巴，凑到唇边低声道：“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么？”
叶衣眼中划过一丝阴霾，慕然却也没给她回答的时间，将也提入怀里，深深地吻了下去！
热烈而深情，温柔而缱绻。
慕然抵在她的耳畔，看着宁非的照片，宛然低笑：“如果觉得一辈子太长，我可以给你一次任性的机会，哪天你要是离开我，我不会去找你。”
叶衣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自己的事情，唐伊思又透露了多少给他，然而他不问，她也不会提起。他装着，她也装着。
既然幸福，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这一切那么来之不易，这好不容易抓在手里的幸福，谁也不愿意去破坏。
叶衣道：“一辈子太长了，不过，在我有生之年，我是不会再负你的。”
没有很多甜言蜜语，也没有多么的深情款款，她却用淡然的口吻说出她最大的承诺。
慕然几乎感动落泪，正好瞧见宁非与马欣的墓，调笑道：“我想我们是第一对在公墓面前见证求婚的人。”
叶衣四下一扫，冰冷的墓碑像一个个人，看着他们两人。真的像一群人，见证着此时此刻。
慕然拉起他的手看了一会儿，啧啧道：“求婚怎么能没有戒指呢？”
戒指？叶衣懵了。她只是想到了什么都就做了，没有提前准备，对她来说，戒指或者婚礼，都不过是个形式，她不在乎。
只是没想到慕然会在乎。
她正自责着，指间就多了一个钻戒，牢牢的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叶衣蓦然抬眼，慕然却在这时单膝跪地，眼中轻佻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深潭般的深情：“叶衣，嫁给我吧。”
叶衣：“……”
半晌，慕然腿都跪酸了，也没有听到叶衣支一声。叶衣一直垂着眼睑，就像睡着了一样。
就在慕然想看个究竟的时候，叶衣猛地盯住他，道：“我们是不是……有点矫情了？”
“……”
回到家的时候，慕然仍然在笑。
叶衣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不理解的道：“你到底在笑什么？”
慕然摇头，去了厨房。
叶衣跟进去，看着他熟练的忙来忙去，就算在忙，他脸上仍然带着那种让人心痒痒的笑，痒的叶衣心里就像猫爪子在挠一样。
她也不说话，只是一直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慕然。
然而比定力，她显然不是慕然的对手。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慕然看着她小狗狗一样表情，故作淡定的煮饭切菜，俨然一副家庭煮夫的态势。
叶衣越来越焦躁，来回踱步，想问又不想问，幸好她本来就不习惯把所有的情绪展露在脸上，不然的话，她现在一定是很纠结的样子。
慕然见调戏也差不多了，转身将她抵在门上，索了一记深吻，手掌抚着她的脸颊，笑得格外灿烂：“你知道么，你刚才说我矫情的时候的样子，很可爱。”
叶衣无语：“就因为这个你笑了这么久？”
“不然你以为呢？”慕然反问。
叶衣转身便走，慕然在身后失笑，笑声令叶衣难得的红了脸。
正文 第1146章 某人越来越不要脸了
自从慕然发现叶衣瘦得像皮包骨之后，就亲自操刀，开始给叶衣补身体。
短短的一个月，叶衣足足胖了十斤。
当唐伊思看到她的时候，还有点不相信站在面前是叶衣。
面色红润，脸也有了些肉感。看起来不像之前那么病态。
慕然甚至不让叶衣有什么大的动作，就是下个楼梯，他也要亦步亦趋的跟着扶着。看得一旁的唐伊思傻了眼。
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老婆奴一样的男人，是她认识的那个慕然！
如果说她从来不相信一个花心的人会有真心的一天，那么现在她信了。
慕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看着他扶着叶衣的样子，她紧了紧拳头，突然很憎恨自己当初那么鲁莽，为什么要心软的答应叶衣给她种下续命蛊。
如果那时候，去找南茗，会不会南茗能给一些希望呢？
一时失神，慕然与叶衣已经到了面前，叶衣一坐下，慕然也跟着坐下。
唐伊思看了他一眼，但慕然明显没有意会到她的意思，眼睛盯着叶衣一眨也不眨，简直恨不能长在叶衣身上。
唐伊思清了清喉咙。
慕然仍然装聋作哑，最后叶衣看不下去，推了推他：“你先离开一下。”
慕然凑上脸，道：“那你亲我一下。”
唐伊思发现，某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不要脸的慕然得到香吻，随即起身。只不过一转身，目光顿时变得深邃，甚至带着警惕的看了唐伊思一眼。眼中警告之意明显之极。
唐伊思垂下脸，装作没看见。
当客厅里只剩下叶衣和唐伊思的时候，不等唐伊思开口，叶衣一手轻轻的抚着小腹，带着令人艳羡的笑，轻声道：“慕然说，等孩子生下来，就举行婚礼。”
唐伊思点头：“恭喜。”
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一时无言，客厅静得出奇。最后还是叶衣当先开口：“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情么？”
“哦，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来看看。”
“嗯。”
又没了话。
唐伊思舔了舔唇，见窗外的慕然似乎正打算进来，匆忙道：“你有时间去找找南叔，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叶衣点头：“好。”
她没有告诉唐伊思，南茗来过，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而他的态度，让叶衣没有看到什么希望。
唐伊思又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时慕然走进来，她起身匆忙道：“我先走了，过几天我打算出国一趟，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但是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
“伊思。”叶衣陡然唤了她一声，唐伊思停下脚步，叶衣给了她一个拥抱，真挚的道：“谢谢。”
唐伊思心头一颤，不禁红了眼眶，她匆忙低下头，强笑了一下：“谢什么，我也没帮你什么，要不是我……”
叶衣笑望着她，这一刻，所有的话都仿佛显得多余，唐伊思伸出手，拥抱住她，哽咽道：“叶衣，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但是对于叶衣来说，能不能想到办法，她并没有多么渴望。因为渴望太多，才会忽视眼前的人事物。她只想安稳的和慕然在一起，不让自己有遗憾。
正文 第1147章 羁绊
幸福的时间，总是过得出人意料的快。
距离唐伊思离开，已经七个月了。又是一年金秋的季节，阳光也仿佛变得懒惰，城市某些地方树木枯黄，有了些金黄色的味道。
傍晚的时候，秋风习习秋意更浓。叶及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带着慈爱的微笑，轻抚着日渐变大的小腹。
她的脸有些苍白，身形有些消瘦。罩在宽大的孕妇裙里，显得更加娇小。
引擎声在外面响起，她扬目张望，看到慕然的车进来，笑了笑，抚着腹部柔声道：“宝宝，爸爸回来了哦。”
慕然下了车，来到她面前，刚好听到这句话，赶紧把耳朵贴到她的腹部，冲着里面道：“今天有没有听话？踢了妈妈没有？”
叶衣道：“踢了。”
“是吗，又踢了？”慕然惊喜的道，贴着小腹感受着那腹下的脉动，那是血融于水的亲情所带来的羁绊。
听了一会儿，慕然见叶衣扶着后腰，连忙把她扶进客厅：“你身体本来就不好，风大的时候别呆在外面。”
从车里拿出几大袋东西，见叶衣安静的坐在沙发里，瘦消的侧脸线条异常温和。
这几个月以来，除了开始的时候她的身体略有起色外，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孩子越来越大，她的身体日渐消瘦。到现在，不管他怎么给她补，都无济于事。
慕然每天都在看着她一点一点消瘦下去，想尽了各种办法，到最后叶衣看不下去，自己拒绝了这一切。
相对于所有人，叶衣她自己是唯一一个对自己的死亡安之若素的人。世界最令人恐惧的事情是什么？对慕然来说，最恐惧的，是明明知道结局如何，仍要一分一秒的去熬，享受来之不易的幸福的时候，还要承担渐渐逼近的死神。
叶衣抚着肚子，嘴角含笑的样子格外宁静安详。有时候，慕然很难与当初的那个叶衣联系在一起，现在的她，太过温暖，温暖的仿佛能够融化一切，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了悲伤，扩大了幸福。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幸福，所以他更想将这种幸福再持久一些……
叶衣察觉到他的注视，微侧过脸来，诧异的道：“你怎么了？”
慕然心头哽了哽，撑起笑脸问：“今天想吃什么？”
叶衣想了想，说道：“鱼头汤吧。”
“好。”
慕然在厨房里忙碌，叶衣在客厅里安安静静。饭菜飘出来的香味在这温暖的客厅里，更添一抹香甜。
叶衣不禁抬起头，望着厨房里的慕然，眼中的笑意始终不散。
如果有人问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是什么，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是慕然。
是与慕然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是一切苦痛消失的时候，在这种安静的时光里，与他朝夕相伴。
她所向往的平凡，最终实现。而她除了无法给他过多的承诺外，没有任何遗憾。
她不是不知道慕然的想法，他疯狂的找寻各种医生为她诊治，只不过就是为了让她在这个世上留的再久一些。
她瘦了，他又何偿没有消瘦？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这种痛着的幸福，究竟是对是错？
于她来说，能和慕然这样一起生活一直到死，就是幸福。可是慕然呢？
一个人，因为想要的太多却又得不到，所以才会痛苦。相对于她，慕然想要的更多。
她总是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夜，天亮时，他仍然会钻回被窝，给她一个宁静的清晨。
他不想她知道，她便装作一切都不知道。
太过易碎的幸福，更加要悉心保护。
咄咄咄咄……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叶衣轻步走过去，凝视着慕然系着围裙的背影，心里一动，便走过去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
慕然动作一停，随即道：“这里油烟太多，快出去。”
“我不。”叶衣任性的搂着他不放，脸贴着他的背，说道：“咱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慕然放下刀，过了一会儿，说道：“慕衣吧。”
“慕衣？”叶衣失笑：“这名跟我的名重了啊，要是将来你叫一声小衣，谁答应？再说了，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慕然转过身将她抱住，下下巴抵在她额头，像是在认真考虑着她的话。
过了会儿，他说道：“还是慕衣吧。”
“不好。”
“很好啊。”慕然固执的不肯改变，慕衣慕衣，思慕叶衣。
两人为了一个名字争执不下，渐渐忘了时间，叶衣突然闻到了糊味：“什么味道？”
慕然神情一僵，转身一看，菜糊了……
与叶衣对视一眼，两人不禁失笑，慕然关了火，狠狠的吻了她一口，耸耸肩道：“你还是出去吧，不然我的厨艺发挥不出正常水平。”
吃过饭，叶衣突然肚子痛了起来，慕然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叶衣伸出手掌，神情恐慌：“羊……羊水破了！”
预产期明明在下个月，这突然而然的意外，令两人都有些慌张。
慕然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赶紧送往医院。
途中，叶衣疼的全身无力，大汗淋漓的道：“慕然……快、快点……”
车子疾风般冲出去，赶到医院的时候，汗水不仅湿透了叶衣的衣服，慕然的衣服掌心背心全都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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