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山跟富贵属于直性子的人，他们现在虽然没说话，但心里在想什么，也已经写在了脸上。
他们真的怒了。
“没想到啊，你哥还挺狠的。”九龙东啧啧有声的说：“吴师爷都没反叛的心呢，你哥就先把人双腿给崩了，这他妈的。。。。。。。也太畜生了吧？”
九龙东是在骂人，也是在调侃二哥他们。
你们不是老喜欢打着道义的牌子办事吗？不是说你哥是个堪比王庆山的人物吗？
*的，别拿你哥的名字去脏了王庆山的名头，他不配！
且不说别的，就说吴师爷这事，王庆山那个脾气耿直的老东北，能做出这事来？
大佛啊大佛，你算是在咱们海城开了先河了，真没哪个大混子跟你一样绝啊。
“说真的，小东北，你哥这事。。。。。。做过了。”鬼荣皱着眉头，想起录像里大哥开枪的那一幕，只感觉脊梁骨后面都有冷气在窜，他一个劲的龇着牙：“这下手够狠的，我都比不上啊，太他妈果断了。”
二哥沉默了一会，没有维护大哥的意思，也没有跟着鬼荣他们一起说大哥的不是。
他很安静。
“咱们说正事吧，陈队长。”二哥的声音有些嘶哑，脸上的表情很是悲哀，看着桌上的那部手机，说：“哥，你。。。。。。。我对不起你。。。。。。。。”
“不怪你。”吴师爷坦然的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自责了。”
“我现在就说正事，吴师爷，你也在旁边听听，有什么问题，你及时给我补充就行。”陈海波说道，从兜里掏出了一盒没开过的软中华，打开包装后，分发给了众人，最后才给自己点上一支。
“既然你们都来了，那么就等于，你们已经背叛了李书记，对吧？”陈海波问道。
九龙东默不作声的耸了耸肩，意思很是明确：你这不是废话么？
“李书记只欣赏大佛一个人，不欣赏我，更何况在这之前，我跟你关系比较好，很多事都让你帮过忙，李书记肯定记着呢。”鬼荣苦笑道，抽了口烟，摇摇头：“我这算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扯淡，就算是你原来不上我这艘船，李书记还不是照样瞧不上你。”陈海波笑了笑：“你小子吸白面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这老孙子最讨厌吸毒的，所以。。。。。。。”
鬼荣摊了摊手，不说话了。
“我可以保证，在今天之后，我会拖住姓李的，对你们动手的人，恐怕就只有。。。。。大佛了。”
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陈海波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脸色很难看：“但他也对你们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毕竟今天在这里坐着的《东和贵》堂主，已经占了《东和贵》社团的十分之八了。”
“说实话，我不觉得所谓的黑道斗争，能改变什么。”二哥开了口，脸上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表情，仿佛是对任何事都没了兴趣一般，声音很是没有生气：“等中。央打黑的人过来了，咱们照样得死，李书记一样会。。。。。。。。”
“我想跟你们做一笔交易。”陈海波打断了二哥的话。
在这时，电话那头的吴师爷也开口了：“这事还有转机，你们听陈队长说吧。”
听见这话，二哥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你们社团的灭亡，那是注定的。”陈海波笑了笑：“但我可以有点手段，保住你们的命，甚至把你们这些年来赚到手里的钱，都原封不动的留给你们，这个条件怎么样？”
九龙东压根就不信这话，但他却没说出来，抽着烟，默不作声的听着陈海波往下说。
在先前他跟陈海波的交谈之中，涉及到了一些秘密，也有一个属于他跟陈海波的交易。
陈海波说了，会帮他保住肥犬跟钢蜢，也很直接的说了，他保不住九龙东。
九龙东对于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所以他决定帮陈海波一把，帮他忽悠忽悠鬼荣。
“你真能做到这一点？”鬼荣有些疑惑，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海波，似乎是想从陈海波脸上找出一些破绽：“这次打黑可是中。央的大动作啊，又不是咱们省内的小打小闹，说保住我们，我还勉强能信，但你要是说，能帮我们留下这些年的存款，我可。。。。。。。。”
“他说的是真的。”九龙东忽然插了一句，沧桑的笑着：“鬼荣，这个你还是信的好。”
一听九龙东这么说，鬼荣的表情顿时就有些了变化。
他知道九龙东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更不是那种能在大事上随随便便乱作决定的人。
既然九龙东现在信了，那就自然有他的一番道理。
“行吧，反正我都过来跟你吃饭了，还不是只能走这条道，信不信都没什么好说的了。”鬼荣苦笑道。
鬼荣要是知道真相的话，估计当场就得跟九龙东和陈海波闹翻了。
九龙东信了这事，自然有他的一番道理，这话没错。
可这个所谓的道理，却不是能够让鬼荣信服的道理。
九龙东不怕死，所以答应了陈海波的要求，跟他达成了交易。
鬼荣呢？
他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命，难道他还会为了罗汉他们，拿自己的命去跟陈海波做交易？
压根就不可能！
就因为这个原因，陈海波需要九龙东的帮助，要是不把鬼荣忽悠好了，这事可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候，吴师爷也开了口，劝着鬼荣。
“鬼荣，这件事你就放心吧，我有把握。”吴师爷说道。
鬼荣松了口气，说：“那就行。”
对于吴师爷，鬼荣还是比较信赖的，在他看来，吴师爷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能让他点头的事，大多都有一定的油水。
看来陈海波叫自己来谈的事，确实能算得上是好事啊。
“李书记想让海城的社团加速洗白，为的就是让他自己脱身，社团洗得越白，那就代表处理过的证据越多，李书记就越安全。”陈海波笑了笑：“我要你们做的就是，别让任何一家社团洗白，尽力给我把海城的局势搅起来，如果有一天，海城的局势平稳了，那么。。。。。。。”
“李书记真能从国家手里逃过去？”鬼荣问了一句。
“说不准。”陈海波苦笑道：“有的事，不是我们这一层能说了算的，现在我的头子，跟李书记的靠山，都在斗呢，他们在博弈，我们这些棋子也在博弈，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你们不会不懂，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样，一点小小的变化，都足以影响大局。”
“为了保证这次行动的成功率，也是为了保证能牵制住姓李的，我必须把你们拉进这个局里，让你们来搅乱海城的局势。”
鬼荣冷笑着：“就算是你不拉我过来，我也会自己过来。”
“怎么说？”陈海波显然是没想到鬼荣会这么主动，难道自己不用忽悠他，他都能上钩？
“我感觉吧，大佛想杀我。”鬼荣在说这话的时候，瞟了二哥他们一眼，苦笑着：“在跟李书记谈完这些事之后，我感觉大佛看我的眼神变了。”
九龙东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什么眼神？想杀人的眼神？”陈海波好奇的问。
“不是。”鬼荣叹了口气：“那是一种迫不及待的眼神，你懂吗？他好像已经等不下去了，如果我们真按照李书记的话，静下心来洗白社团，那么。。。。。。。大佛很可能会对我们动手，真的，他想杀我。”
“陈队长，我能跟我哥单独打会电话吗？”二哥问道。
陈海波听见这个要求，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别聊太久。”陈海波说。
二哥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拿起手机就进了包间的厕所里。
关上门后，二哥哑着嗓子开了口，声音颤抖着：“哥。。。。。。回了社团之后。。。。。。。我该怎么做。。。。。。明着说。。。。。。我不能对我哥动手。。。。。。。但是。。。。。。。。”
“你什么都不用做。”吴师爷苦笑道，似乎是早就猜到二哥会有这反应了，他平静的跟二哥解释着：“你回去了，好好跟你哥聊聊，就说你们已经同意了要坐上陈海波的船，其他的事一概别做，懂了吗？”
说完，吴师爷急忙补充了一句：“帮我保护好胡蕾，我怕她遇见危险！”
“你怕她遇见危险？”二哥惨然的笑着：“我也怕啊，我倒是不怕李书记对她动手，但我怕。。。。。我怕我哥动手！他现在已经变了！！连我都快认不出他来了！！！你懂吗？！！”
吴师爷没说话。
“难道每一个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会变吗？”二哥不甘的问：“为什么王庆山没变？！！为什么我哥会变成这样？！！”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论身手，王庆山恐怕不是你哥的对手，但论心胸，你哥远远不及他，恐怕这也是野心泛滥的后果。”
吴师爷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哥永远都不会再有那种海纳百川的心胸了，二子，这段时间你小心点吧，我怕你哥对你。。。。。。。。”
“别说了，他不会的。”二哥说道，毫无底气的说道：“他不会的。。。。。。。”
第四十五章 动
在二哥跟吴师爷通着电话的时候，大哥也在电话里跟李书记聊今天的事。
“事大了。”大哥孤零零的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的烟灰缸，语气平静的说：“九龙东，鬼荣，还有我弟弟他们，全都去见陈海波了。”
“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啊。”李书记也觉得有些头疼，天知道陈海波会出什么损招来对付他啊。
鬼荣这几个孙子也是胆儿肥了，今天刚跟自己聊完，转头就敢去和陈海波见面，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估计我做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大哥叹了口气。
“应该都知道了。”李书记很赞同大哥的猜测，劝了一句：“你想好怎么应付接下来的麻烦了吗？”
“没想好。”大哥很干脆的说着，苦笑不止：“虽然我也猜过自己会有这一天，但是我真没想过自己要怎么接受这个现实。”
“顺其自然就好，不管你是心软还是心狠，我就提醒你一次。”李书记笑了起来，一字一句的对大哥说：“《东和贵》，必须是你的，如果有一天《东和贵》不听话了，那么你肯定会死在别人手里，你懂我的意思吗？”
“社团一直都在我手里。”大哥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不，社团一直都在吴师爷跟你弟弟手里，这才是现实。”李书记叹了口气：“吴师爷代表了你们社团的智，他就是你们社团的大脑，没有一个人不服他，而你弟弟，则是靠着所谓的道义，征服了一个又一个的混子，陈九山，钱东来，富贵，这些人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们只忠于你弟弟，并不忠于你。”
大哥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似乎是被人戳中了内心最不想让人见到的地方，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我弟弟听我的，这就够了。”
“你真以为你弟弟都听你的？”李书记冷笑着说道：“他现在都知道吴师爷的事了，你觉得他还会什么事都由着你来吗？大佛，你弟弟跟吴师爷的关系有多铁，你应该清楚啊，怎么会想不到这点呢？”
大哥沉默着，握紧了拳头，眼里已经满是恨意。
吴师爷，这一切都他妈怨你啊，如果没有你，我们会走到这一步吗？！！操！！！
不得不说，在那个时候，大哥的精神状态已经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他真的越来越像是当初的白宝国了。
或许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无论是谁，坐在了他的位置上，终究都会变成这样。
除了王庆山那种一根筋的怪物，没有人能抵挡住人性的变化，真的，海城就只有王庆山一个做到了这点，包括九龙东都不行。
九龙东做过的脏事不比白宝国少，他只是没对钢蜢和肥犬下手罢了，其实这也能说是他聪明有见地。
认定了谁忠心，他就真的不对谁下手。
在这点上，大哥比不上九龙东，因为他的疑心太重了，重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毫不夸张的说，所谓的海城黑道，已经把他从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军人，彻底变成了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怪物。
人心可怕，人性，也一样可怕。
“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你别说我不提醒你。”李书记笑道：“如果你下定了决心，要拿稳以后的《东和贵》，那么你就得好好把社团给洗干净了。”
洗干净，这三个字看着简单，可大哥却能听出来，这里面包含了多少东西。
黑道的清洗，必然会见血。
也就是说，李书记，是想让他杀人了。
“我曾经跟陈海波聊过你跟你弟的事。”李书记笑道：“你知道陈海波怎么说你吗？”
“怎么说？”大哥随嘴问道，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乎是在想什么事。
“他说了，你有王庆山的本事，却没有王庆山的心胸，等你有朝一日成了海城的话事人，必然要荼毒苍生。”李书记笑着说：“说不准有多少人会死在你的心胸里。”
“我一直都说，我不如王庆山。”大哥坦然的说道：“我知道我自己变成了什么样，所以我说我不如他。”
“说真的，陈海波还真挺看得起你弟弟的。”李书记啧啧有声的说：“他说了，你弟弟上位之后，就算是他不能拿下整个海城，但照样能让无数人对他心服口服，哪怕他没有你的本事，也一样能服众。”
“是吗？”大哥不置可否的笑着：“这怎么说？”
“你弟弟记仇，办事也够绝，心狠手辣的程度不比你差，但是他有底线。”李书记叹了口气：“当一个人身处高位之后，那么他需要做的就不光是服众那么简单了，而是要让那些与他没有直接关系的人，对他心服口服，在黑道上，能让人觉得又傻又值得佩服的东西，就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底线了。”
大哥皱紧了眉头，心说，这事好像还真有一定的道理。
这几年来，害怕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但敬重二子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或许这跟某几次自己故意暴露的事有关。
但那几次脏事，也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别人啊，当时《东和贵》正处于休养生息的时候，如果自己不做点事杀鸡儆猴，指不定有多少人会来找麻烦呢！
忽然，大哥想起了某个重要的地方。
没等他说出口，李书记便缓缓说了起来。
所说的内容，跟大哥所想的内容，完全一样。
“这几年你故意暴露的那几件脏事，都是吴师爷给你出的主意吧？”李书记苦笑道：“办事的是你，出面说话的也是你，从头到尾你就是主角啊，怪不得那些人怕你呢。。。。。。。”
“吴师爷这一步棋，下得够早的。”大哥咬紧了牙。
“聪明人就是这么麻烦，所以我那时候叫你除掉他，结果你没动手，这又能怪谁呢？”李书记叹了口气。
大哥算是想明白了，自己早就输了吴师爷一步。
在道上，所有人都清楚。
大佛满口的以和为贵，背地里却默不作声的杀人全家。
二佛满口的赶尽杀绝，暗地里却不动声色的留人一命。
这是多么鲜明的一个对比，也怪不得道上的人这么敬重二哥了。
“贵子是吴师爷的亲信，他必须死，如果不杀了他，日后必成大患啊。”李书记话里有话的说道：“陈九山跟富贵脾气也挺直的，要是有人挑拨一下，说不准他们就。。。。。。。。”
“李书记，这事我心里有谱，您放心吧。”大哥说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李书记沉默了一下，提醒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心软的人，成不了事。”
“我懂。。。。。。。我都懂。。。。。。。。。”大哥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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