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松轻轻摇了摇头,拉住女儿的手:“算了,小丫头。就让夏小姑娘去派出所住一晚吧。明天我们就去保释她。”
“可是,爸!”
“我说就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
猛地,一向都在保持温和笑容的宇文松突然发出一声暴喝!在那依然勉强保持的微笑之下,一丝青筋在他的额头上浮现!
宇文雨吞了口唾沫,不再说话。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玉被那两名警察带走……
阳幕,神情呆板着。但那两个警察经过他身边之时,他十分顺从的让开了一条路……
“哎呀呀,看来你们今晚的饭菜不错嘛?”
宇文松拍了拍手,走到宋飞言与牟新的对面坐下,他脸上的怒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再次转为轻快的笑意。
“宇文松,现在你可以请了。我们的晚餐,似乎并不怎么欢迎你。”
宇文松笑笑,讪笑的目光刹那间变得犀利!如两把利剑般插入宋飞言与牟新的心脏!
“你们很得意,宋律师,虽然我一年前就曾经领教过你的手段,但我还是不得不佩服你。这种利用法律手段尽量折磨他人的技术,你可谓是越来越纯熟了呀?”
“宇文松,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天平执掌者?告诉你,你已经风光不再了!当年的你无法从我手中逃走,现在的你就更是不可能!”
“是吗?”宇文松耸耸肩,站起身。他走到门前,回首一望,嘴角一咧,露出一排阴森森的牙齿,笑道,“那就让我们看着吧。有些事情,不到最后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即使是法律……那也一样。”
说完,宇文松走出包房。宇文雨也紧随其后欲待走出,却不料,背后的牟新望着宇文雨的背影,嘴角一声冷笑,说道:“小姑娘,那个女人刚才可是要刺杀你啊。你干嘛还要护着那种冷血无情,还恩将仇报的女人?就让她去自生自灭吧。”
宇文雨的脚步停住了,她低着头,静静思考……就在宇文松奇怪这个丫头到底想干嘛的时候,她突然转身,走到那张圆桌旁。
“嗯?小雨儿,是想陪我们吃饭吗?”宋飞言嘿嘿一笑。
宇文雨抬起头,一副比她父亲还要灿烂的笑容浮现脸上!
“嘻嘻,希望你们能够吃好喝好哦……”
宋飞言一愣,一时没料到这个一向仇视自己的女孩怎么会突然来了那么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可是,还不等他疑惑完,那个女孩搭着圆桌的手已经瞬间掀起!将那满桌的菜肴汤汁一股脑儿的掀到宋飞言和牟新身上!
“你们这两个人渣!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这顿晚餐是我替夏姐姐‘请’你们吃的,你们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说完,宇文雨怒火冲天的带着角儿离去,前往派出所探望夏玉。宋飞言和牟新浑身上下全是汤水,一身油腻。可在一时间这两个拥有无比权势的人竟然被宇文雨的气势所压倒,连一句愤怒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宇文松扫了一眼这两个呆坐当场的人,嘴角冒出一丝冷笑。他拉着阳幕走出包房,轻轻带上门,望着走道内来来往往的行人,摸出手机……
四百三十二
事情,总有一天会解决!
这句话谁都懂,谁也能够轻轻松松的念出来。可是,心里呢?是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轻松的这样想?但沉重的负担压在你的脖子上,将你的生存目标完全碾碎,轰成碎屑之后,这句话,是不是仍能说的那么轻松?
这一天的上午,阳幕的世界,碎了……
天空许久没有如此阴沉了呀……灰蒙蒙的天空,如同涂上一层灰烬一般沉重。低低呜咽的声响从中传出,好像被人掐住脖子,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轰隆隆……”
低沉的雷声划过……
宇文松叼着烟,对着电脑不停敲打。听到窗外的雷声,他转过头,瞥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的阳幕。
房间内没有开灯,显得有些灰暗……窗外的雷声猛地闪过,刺眼的亮光将房间瞬间点亮!
亮,甚至亮的有些刺眼……
阳幕呆呆坐在沙发上,刚来时还精神满满的表情,现在早已变成了死灰色。身上那套原本笔挺亮丽的新西装,现在已经染上了点点酱油渍,就连那条领带,现在也已歪到一旁,没有规则。
一个月了。
自从上次的审判结束之后,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他每天都会来宇文松万能事务所。每次,都会在这里坐着。一直坐到日落西山,然后不声不响的离去。不需要人来赶,也不需要别人和他说话,他就仿佛一个上紧了发条地闹钟,每一日每一日都在重复着这种仿佛被别人设定好的规律,直到永远……
宇文松哼了一声,把目光从阳幕身上收回。继续打着电脑。嘴上的烟头缓缓燃烧,粉碎的灰烬终于无法承受这种难以忍受的“重量”。跌落……
“啪。”
宇文松敲下键盘,关闭电脑。他再次将目光撇向阳幕,嘴角散发出一丝冷笑。等到电脑屏幕完全漆黑之后,他拿下烟头,在一旁的烟灰缸上敲了敲,掐灭,说道:“你想在我这里呆到多久?”
阳幕缓缓抬起头。双眼混浊,迷茫的目光好像完全没有焦距,让宇文松有些怀疑他到底在不在看着自己。
“宇文……先生……”
“别这样叫我,现在地你已经快没有这种资格了。”宇文松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一下,说道,“一个多月了,你也该有决策了。”
一丝若有若无地笑容爬上阳幕的嘴角……他笑了,可却比哭还难看!这个人双手毫不在意的一拍。耸着肩膀,语气轻松的道:“决策?还有什么决策?哈哈……我已经完了呀,宇文先生……也许你还不清楚我现在的处境,可我真的已经完了呀……”
“我毕业之后也许真的能够考上律师执照,可是,我地人生也就只是到这里了……接下来。我该干什么呢?对了,不如我去打工吧。隐姓埋名到另一个城市去,不告诉别人我是精政的,这样,我就不会为精政摸黑。别人也不会知道我是一个擅自发动强制审判权,做事不经大脑的傻瓜……”
宇文松脸上的怒容渐渐消退,转而换上的,是一幅逐渐冷漠的神采。他再次仔细的扫了一眼阳幕,最后问了一次:“你,真的是这样想地?”
“呵……还需要假装吗?我已经到这种地步了。难道你还不相信?!”阳幕的神情显得越来越激动。到最后,他甚至是开始大吼起来!
“宇文松!你试过自己辛辛苦苦努力了一辈子的东西在一瞬间消失的感觉吗?!我是家里的独苗!爸妈从小就希望我能够长大成材!我从小到大。过的是怎样地日子你能够理解吗?每天每天就是读书,读书,读书!我几乎从来没有什么玩乐的记忆!这样拼命读书就是为了将来能够成为精英分子,赚许多钱,有地位,不再让人看不起!!!”
“可是现在呢?现在我还有什么?一条擅自引发诉讼的记录?从此将活在同学们冷嘲热讽中的生活?我够了!我已经完全受够了!这种结果完全不是我想要的!!!这一切原本就不应该发生!我的生活原本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完美,只需要再等一年,我就会踏入精英分子的行列!人们的崇拜,显赫的社会地位,与各种名流结交!我本应该拥有这一切!宇文松,是你把我的生活全都毁了!还给我!把我所应该拥有地东西全都还给我——!!!”
愤怒,让他地双目变得赤红。似乎已经失控的他奋力拍着宇文松地桌子,大声嚷叫,宣泄着心中的不满!看着这样的阳幕,宇文松嘴角只是发出一丝冷笑,说出两个字——
“很好。”
宇文松随手拉开抽屉,将里面的那张放置了一个多月的实习表格取出,大笔一挥,在审核一栏签上“优秀”两字,随手写上自己的名字。随后,他将这份实习表格递到阳幕面前。
“宇文……你这是干什么?”已经疯狂的阳幕完全没料到自己等了那么久,都一直未能签到手的实习表现在竟然如此轻松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由一愣。不过,他很快便恢复疯狂,大声喝道:“怎么?想讨好我吗?!”
宇文松冷笑着将实习表塞进阳幕的西装口袋,随后伸出手指着大门,说道:“你想要的东西现在已经得到了,可以走了。以后,也请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阳幕怔怔的看着手中的表格,喃喃问了一句:“这……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没什么意思。你和我已经不再有任何的纠葛,请带着这张废纸立刻离开。”
满脸疑惑的阳幕不自觉的向门口走了两步。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上前,大声问道:“夏玉呢?她的案子怎么办?”
“她?已经完全放弃她的你还有必要继续关心她吗?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去办,你就好好渡过你那仅剩的一年大学生涯吧。现在,请你在三秒钟之内,从我的眼前消失!”
宇文松的手指毫不留情的指着大门口,眼神已经从冷酷转为尖利。他见这个年轻人仍然呆在原地,立刻站起,一手拉着阳幕的胳膊就往门外拖。
拖下楼,打开那扇防盗门后,宇文松猛地甩手将他扔出。随手,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痛吗?
很痛……
屁股上,如灼烧一般疼痛……
阳幕坐在水泥地上,惊讶的看着眼前这座防盗门。他的双手在水泥地上擦出一条条血丝,那张实习表苍白的摊在他的大腿上,静静罩着主人的脸……
结束了?这短暂又充满痛苦的实习生涯?
阳幕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将那份实习表整整齐齐的叠好,放进怀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动作,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让他收进这张纸片。
雷声再一次的划过天际,丑陋的闪电撕开那片灰幕,那些不受控制的雨水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迅速降临这片已经很久未曾清洗的世界。
阳幕再次抬头仰望了一眼宇文松家的窗户,死灰色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留恋。不过,他还是转过身,走进那片雨幕之中……
——
雨水,拍打在身上……
原本应该轻柔的雨水,此刻为什么会那么痛?如同冰雹一般,砸在自己的身上?
这些雨水简直像是惩罚,毫不留情的在他身上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走在大街上,任凭暴雨洗刷着自己的身体。耳旁传来的不再是稀稀拉拉,可以被诗人赞扬的雨声,反而更像是决堤的大坝!阳幕,就在这样的世界中走着……
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吗?——他这样问自己。
应该没有了吧?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宇文先生可以解决剩下来的所有问题,他不是万能的吗?那就全都交给他不就得了?有他在,自己干嘛还要插什么手,添什么乱?只要在一旁乖乖呆着,事情就全都会解决,不是吗?
阳幕笑着,雨水砸在他的头上,顺着脸颊滑入他的嘴中。也凸显着他嘴角的那抹苦笑……
雨中的脚步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如此的拖拉。在阳幕一步一步走着的时候,忽然发现在不远处,正有六只脚拦在自己的去路上。其中四只通体雪白,似乎是什么动物的蹄子。而另两只,则穿着一双红色的雨鞋……
在一把透明的雨伞之下,宇文雨,静静的看着他……
四百三十三
雨水仍旧在下,落在透明的雨伞上,发出噼啪噼啪的轻响。
少女举着这把雨伞,靠在肩上。纤细白皙的手掌轻轻扶着伞柄,目光冷淡的望着眼前的人。
她没有说话,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已经没有意义。她只是静静的站着,静静的望着这个人。
四周安静极了……除了那,噼啪噼啪的声响……
“你还想怎么样?”
阳幕伸出已被雨水湿透的袖子,在脸上一抹。原本还非常有气质的面孔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峥嵘。
少女依旧没说话,明亮的双眸中射出冷光,轻蔑的在阳幕身上打量。
“我问你,你还想怎么样啊!!!”
长久的沉默带来的,就是突如其来的宣泄。阳幕猛力的跺着脚,溅起的水花带着泥泞扑至他的裤子上。毫不留情的涂抹着他,让他变得更为肮脏,卑贱。
少女把目光转开,似乎是连那种冰冷的目光也不屑移至他的身上。她轻轻抚摸着身旁独角兽的额头,动作轻柔,温和。细长的手指在独角兽的毛发上划过,给人一种不似人间该有的圣洁感。
独角兽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抚摸,它低着头,在女主人的怀里蹭着。那双红宝石般闪耀的眼睛时不时的偷瞄着前方的阳幕。
轻视……甚至到了无视。这对于一向自视甚高的阳幕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故作镇静的向少女身旁走去。
面对向自己走来的阳幕,少女依旧微笑着抚摸独角兽的额头。充满笑容的嘴角,在两人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说出了让阳幕的心,狠狠一震地话——
“你也不过就这样而已。”
不过就这样?自己不过就这样?而且,还是“而已”?!
阳幕猛地回过头来,欲待发怒!却不料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那匹独角兽已经很好地卡在他和少女之间!黄金色的尖角即使在细雨中,依然显示出摄人的魄力!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嘻嘻……”
白色的长纱裙中。轻轻托着少女那轻柔的身躯。握着雨伞的手指依旧白皙……她轻轻抚摸着独角兽的背脊,就连头都没回一下,望着那天上飘散地雨水,轻轻笑着。
阳幕看着独角兽的尖角,心下有些发虚。等他退后一步之后,心中才稍稍感到安心,大声哼了出来:“我又怎么样?你还想我怎么样?!你又怎能理解我现在的处境?我尽力了。我尽了全力!!!这样的我,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少女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一滴雨水趁着风儿,顽皮的绕过雨伞的阻隔,飘落在她的鼻尖上,瞬间冰凉的触感,让她发出一声轻呼。
“我没什么不满,而且我也知道你尽力了。所以。你鼓足全力所能办到地事,也就是这样而已。难道我有说错吗?”
少女回过了头,冲着阳幕微微一笑……
美丽的笑容……不管在任何时候看,这个笑容都是如此的美丽……
可在这一刻,这个笑容映入阳幕眼帘之时,所带给他的。却是雨水所无法比拟的寒冷……
“这……这是因为……”阳幕想要反驳,一时间却找不出任何的词句。他张着嘴,任凭雨水地冲刷,三分钟后才终于嘟囔出一句,“这场官司没可能赢的……任何人,都没可能……”
“对你来说吧。”少女将头转回,撑着伞,向前走去。
阳幕愣了一下,呆呆望着少女的身影渐渐远离。这时,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急忙叫道:“宇文雨!你去哪?这里不是你回家的路啊!”
少女回过头来。看着阳幕时再次发出一丝轻蔑的笑声。她轻轻拍了拍独角兽的背部,那里挂着两只打成结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蔬菜之类的东西。
“想来看看吗?看看,你所谓的尽全力到底对别人有多大的帮助?”
好像嘲笑一般地笑容看地阳幕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知道,这绝对不是那些雨水所能带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有一种更为深沉可怕地东西,正不断的向他袭来!
“去不去?”
少女依旧散发微笑,那眼神中的嘲讽却没有丝毫要征求阳幕意见的意思。在问过这一句之后,她便已经迈开脚步,向目的地出发了。
阳幕想了一会,脚步也不由自主的随着少女前进。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去那个地方看到什么。他只能走……前往那未知的目的地……
雨,还是在下着……
——
走了不过三十分钟,一座简陋的木制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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