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离开这栋楼。”我一下命令,勅使河原把目光投向我这:“啊?”
“他是谁?前岛吗?misaki,你……”
“着火了。”我叫着。
“火从厨房传出,或是控制不住了。可能是放火。”
“咦?不会吧?”
“前岛被人袭击了,受了重伤。”
“真的?”
“暂时逃吧。”
“哦。”
勅使河原抱着风见,我抱着前岛,离开了玄关门廊。步履蹒跚地向前庭的小路走去。
背后一阵巨响。回头一看,火从食堂那一侧的一楼的窗户里喷射而出。
尖锐的警报那时响彻整个馆内。
是自动火灾感应装置起作用了吗?还是有人手动拉响了警报。——不管怎样,在二楼的大家也会注意到火灾的。在火势还没有蔓延的时候大家快点……
虽然很担心鸣的安危,还是不能扔下重伤的前岛。还有一步也不能走的风见,也不能交给勅使河原。
总之还是先把前岛带到一个不会受火灾影响的地方吧。督促勅使河原快点离开这栋楼。这期间,注意到有火灾的学生从正门和侧门跑出来。
人们都对越来越大不断扩散的火势害怕。超过我们,比我们先向大门跑去。他们要不穿着运动装、T恤或者就是睡衣。穿着拖鞋跑出来的人也有。
前岛的身体突然变沉了。
“振作一点,加油!”我喊着,但是没有反应。
因为火灾,发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很清楚的听到是谁的悲鸣。
从斜上方传来的。
抬头看,发现在二楼的阳台上有人在。比223号房间靠前两个的房间。火还没有蔓延到,但是无法走出走廊,在那寻求帮助。
不是。立刻知道不对。
能看到两个人在阳台。
从背影和发型来看是赤泽泉美。尖叫的也是她。还有一个人……
“住手!”尖叫的样子很符合赤泽的形象。
“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我赫然睁大眼睛。在阳台上还有一个人,是要袭击赤泽的人。手上拿着刺伤前岛的利器。
“住手!”赤泽大叫。
“救命啊。”
袭击者和被袭击者都出现在了阳台上。
就在那时,惨烈的声音传人耳朵,同时,在这栋楼里面的一个角落一个炫目的火柱喷射而出。
……爆炸?
是爆炸。
是厨房用的煤气。从布局来看应该是液化气。
我的视线又回到了二楼阳台。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纷纷越过栏杆掉了下来。
“怎么回事?”
我移开视线,重新握着前岛的手腕说:“没事吧?加油!”
我单膝跪地,抱起他,但是毫无反应。
“前岛?前岛君?”叫了几次之后,测了测他的脉搏。
“啊,前岛……”
他已经死了。
8
比起恐怖,不如说是被徒劳感和无力感所吞噬。我慌张地使劲摇着头,又想起什么事——鸣呢?
快速膨胀的悬念。
她应该没事吧。
焦急地想现在返回去找她。但是不行。玄关已经被旺盛的火焰包围。
鸣——
通知大家有火灾之后能顺利逃出来吧。出入口不止玄关一个,从别的出入口也行,窗户也行。应该行吧。
如果不能,恨死当时没能阻止她。
刚才爆炸之后火势更强了,已经蔓延到全馆了。慢慢地越来越糟。说了最后一句“对不起“就离开了前岛。
难以置信的事浮现在我眼前。
爆炸后从阳台掉下去的两人从花丛后面从容不迫地出现。
衣服上又有血,又有泥,又有灰,已经辨认不出原来的颜色。头发和露着的肌肤也同样。
扭打着从二楼掉下来,这家伙没事。那么,赤泽呢?死了吗?还是被杀了?
拖着一条腿,另一侧的肩膀向下,身子部分倾斜。那家伙用自己的力气朝这里走来。在熊熊火焰的光芒下他的动作像什么不死者的化身。
那家伙,直直地向这边走来。与我只相隔几米。右手果然拿着什么利器。红黑色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双眸。一瞬间汗淋淋的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在好多小说中看到,电影中也有——但是,在现实中却没看到过。
疯狂的眼睛。完全失去意识的人的眼睛。
跟在教室割断自己喉咙的保寺老师完全不一样。那个时候老师的眼睛很空洞,一点像这样恐怖、凶狠的目光都没有。
那个眼睛——我见过。
一反应过来我见过那样的眼睛,我就用尽全力逃出这里。因为坚信一定会被袭击,会被杀。
我逃了。再次之间,背后传来一、两次的悲鸣声。可能是那家伙袭击了来不及逃的学生。想到这里,也没停下脚步回去。因为实在太害怕了。
穿过前庭。渐渐能看到见面门的影子。胸口有微微的疼痛。忍受不了停下脚步。两手捂着胸口,跪在了地上。
疼一下子好了。“饶了我吧。”我嘟囔着站起来。那个时候不由得向后看了一下。
那家伙——杀人犯拖着一条腿。大概已经离开了吧。已经不会追到这里了吧。对,一定已经……但是。
那家伙还在。
虽然距离比刚才远,但是朝这里的步伐依然没有停。
我很着急想赶紧逃,但是地面很泥泞。我非常华丽地摔倒了。我呻吟着,努力站起来。但是,不能马上使上劲。终于重新站起来,再回头看,跟对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与此同时,胸口又疼起来。
啊……逃不了了。
瞬间绝望了。
逃不了——逃不了吗?就这样在这里,我也会像在厨房被杀的管理人,前岛,赤泽一样。
“——别过来!”
勉强发出声音,弱弱的反抗。
“别过来,已经……”
那家伙——疯狂的杀人犯的步伐没停止,反而更快。拿着刀的手上下抖动着。火焰更猛烈。滚滚浓烟喷出。
突然,从旁边出现一个黑影。
刚想是什么?谁?的时候,黑影猛然冲向杀人犯,打掉他手上的刀。然后,杀人犯直接一个跟斗摔倒在地。立在上面的身影……
“啊?!”
我瞠目结舌。
“千曳?!”叫他的时候,已经解决了。
那影子从没有动静的杀人犯上离开。站起来,向这里走来。
“千曳!”
他回答了我:“真危险啊!”一身黑的图书馆管理员说:“从医院回来就赶上这个骚动。吓了一跳,所以过来看一下,看到这个人拿着刀向你……”
他重新戴起脏了的黑框眼镜’审视犯人的脸:“到底是什么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在厨房沼田被杀了。”“沼田?”
“对——丈夫的那个……”
“那么……”
“大概那只是个开始。接着也刺伤了前岛,然后还放了火……”
“全都是这个人做的?”
千曳再一次向杀人犯——沼田太太看去。
这可能也是今年“灾厄”的其中一个。
“总之先逃吧。”千曳命令我。
“向门外面逃。快点!”
“啊……好!”
“你先走,我处理这个人——沼田太太。”
“咦?”
“只是失去意识了。不能就这么放在这。”
“但是……”
“我一个人没事。你刚才也看见了吧。我可不像外表那自有一套办法。我现在还要去道场。”
柔道也好拳法也好都非常有心得——确实跟他的外表不符。
“那么,就快走啊。”
“……”
“走啊!”
“好。”
9
从逃到门外的人中,我最先看到了是勅使河原。他靠着石造门柱,呆呆的看着失火的“关谷纪念馆”。在对面的门柱旁边是风见。他坐在地上,两手抱着一个膝盖。额头靠着一个膝盖,让身子挺起来。
“喂……sakaki……”
勅使河原看到我无力的举起一只手。
“前岛呢?”即使被问到,也不能有任何反应。“——不行了?”
“……”
“千曳回来了。”
“——见到了。”我边回答,边找着鸣的身影。
“——得救了!”
“总之呆在这别动。等消防和急救来吧。”
怎么也是场火灾。虽然已经逃到离事故现场很远的地方,但一看就知道事态严重。即使没有现场直接通报,消防队应该已经有所行动了。
“逃出来的就只有这些?”
略略一看,们这边的除了我只有五个人。至少看不到鸣。
“见崎呢?”
“——嗯?啊,不在啊。”勅使河原喇啦喇啦的挠着茶色的头发。
“望月那家伙也不在。应该没事。他们一定是逃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样乐观的想法我到底还是不能接受。我盯着燃烧夜空的火焰。在那——
“见崎鸣!”向某个看不到的地方,低低地强烈地呼喊着。在裤兜里找着。手机还在。还没有摔坏。在通话记录里找到鸣的电话,按下了拨出键。
拜托了。怀着这样的心情,把电话放到耳边。
傍晚确实打通过一次。所以,再一次,现在只要一次。
……接啊。
拜托,只要一下也好。
听到的是“接通中”的声音。
第四次,她接了。
“——榊原君?”
虽然有许多杂音,但是没错,是鸣的声音。
“啊……接通了。”
“是见崎吧。没事吧。”
“榊原君呢?别人呢。”
“我们逃到大门这边了。但是,不是所有人。前岛不行了,但是千曳回去帮忙了。犯人是沼田太太……”
“现在在哪?”我问到了重点问题。
“正庭。”鸣回答。
“是像储藏室建筑的附近吗?”在那儿的话……
“受伤了吗?”
“我没事。”
“但是,有点不能动。”
“咦?”她没事,但是不能动?——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是仔细想想先“我去吧。”我说:“现在就过去。”
但是“还是别来的好。”鸣这样回答。喇啦喇啦,杂音盖过了那个声音。
“为什么?”
“别来,榊原君!”
“那……为什么?”杂音越来越大,声音断断续续的。我为了不听漏,把电话紧贴耳朵。
“我不得不停了。”
“停止?”
停止?难道是——
在脑中模模糊糊的相像,那时一下子具体了。不会是——
“不会是,见崎……”我提高了声音,喇啦喇啦……杂音越来越大,我不知道我的话她听到多少。
“那你现在跟谁在一块。”
“我……”
“跟谁?见崎?”
“可能要后悔。所以……”
她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在这个盛夏时节,这场残酷的灾祸的夜晚,几乎奇迹般地接通的细线就这样断了,在那一瞬间——时钟走过凌晨十二点,已经是八月九号了。
10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立刻跑去。向通向门东边的内庭的小路奋力跑去。本来就下雨,再加上火灾中的灰尘落下,脚底特别滑,但是一次也没滑倒,不一会就看到了目的地储藏室。我想这期间连五分钟都没有。
呼啸的狂风,附近燃烧的火焰在咆哮。跟这些不一样,远处消防车的声音渐渐清晰。
我走进储藏室,搜索着鸣的身影。跟主屋有大概十米的距离,因为风向火随时会蔓延到这里。但是幸好她没事。“见崎!”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在哪啊?见崎!”没有回应。
我继续喊着她的名字,寻找着,终于在小屋的北边找到了她。她一个人背靠小屋的墙壁。
“啊啊……见崎……”
衬衫,裙子,头发,脸,手,脚全是灰。但是跟刚才在电话中所说一般没有受什么重伤。
“见崎?”我喊着,她猛然回头。但是,马上又把视线移了回去。
她视线方向大概四五米的地方,除了她之外有“另一个人”。那个人躺倒在地面上。比鸣身上的灰更多。但是下半身被几根方材压住了。
“因为爆炸的冲击,方材倒了。”鸣看着那个人说。她左眼的眼罩没有了。
“然后那个人就不能动了。”
“如果不救他的话……”说着然后叹了口气。
鸣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时我注意到了她手上拿着的东西。那是洋镐?右手握着的柄被染红了。“头”的部分垂在地面上。是放在这附近的道具?还是从这小屋里找到的?
“不能救!”鸣不看我,继续喊着。
“这个人是‘另一个人’。所以……”
望着跑的时候,我已经有她和“另一个人”在一块的预感。尽管这样还是不禁从喉咙中冲出“咦?”
“——真的?”
“颜色——我看到了死的颜色。”
“那个,现在知道了吗?”
“——之前……”
能听到有些悲伤的声音:“知道了,但是不能说。”特别悲伤的声音,“但是,但是听了那卷录音带之后想。不能不制止。今天晚上,造成今天晚上这样糟的局面,已经不能不制止了。如果还不制止的话,大家就……”
鸣抬起头,两手重新握着洋镐。
“等一下!”我制止道。我跃到她面前。这个举动是身体的自然反射。
我走向躺倒的那个鸣所说的另一个人,确认一下这个人是谁。
被认为失去知觉的这个人痛苦地呻吟着,同时想两手托起方材,从底下逃脱。用尽力气,又重新躺倒在了地上。
我走近他。走得离他很近,端详着他呼吸停止的脸。
对方虚弱的睁开眼睛和我的眼睛四目相交。
“啊啊……”她的嘴唇动了动:“恒一君。”
“对。”我回答。
“这……”
难道是,难道是……假的吧。
我眨了好几次眼,一再看对方的脸。但是,那果然是,千真万确是她。
“这个人就是‘另一个人’?”我摇摇晃晃站起身,向鸣看去。鸣默默地点点头。
“这个人……这……这到底……”
我的心——我的记忆,我的思考崩溃了。
——来这条街这么说来好几次了。这是我榊原恒一的独白。当初,四月我来东京的时候。
——小学的时候,确实有两次三次。中学的时候是第一次,还是……
不是,还是……?
——但是恒一,跟在印度的父亲的电话中。
——一年半没见的夜见山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没怎么变。
一年半没见的夜见山?
——为什么,为,为什么?
这是对的,祖父母养的那只九官鸟的。
——振作,振作。那个九官鸟,朝气的声音。
——名字是怜酱。
怜酱?啊!对!那只鸟的名字就是怜酱。
——年龄是,大概是两岁。前年的秋天,在宠物商店看到了它,冲动之下买的。
前年秋天,也就是说是一年半之前,我中学一年级的时候。
——中学的时候是第一次见面?……不是,还是……
——一年半没见的夜见山。
一年半之前我……
——人死了和葬礼。
——葬礼已经很忍耐了。
这是开始有老年痴呆的祖父的。
——理津子很可怜。理津子很可怜。理津子是,怜子也是。
“是吗?”几乎茫然若失的我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啊。”
——老师死的时候也是吗?
我想起来了是什么时候跟千曳有交往的。
——是班主任或者副班主任吧。三年三班的成员。
是三年三班的成员的话,也因为“灾厄”死了啊。这样的话,对,作为“另一个人”回来了。
“喂,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