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干脆,就这样不知道比较好吧。知道的话,也许……”
“等等!”
我不自觉的开口。
“就算你那么说,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只看到她的肩膀。”开始了”“怀疑”“果然有”……真是的,让人困惑也该有个限度啊。
“能去学校了吗?”
鸣背着我问道。
“啊啊,嗯。明天去。”
“是吗。——要是你去的话,我还是不要被看到比较好。”
“咦?那个,到底……”
鸣微微转身,说道。
“在这里见过我的事,最好不要说。”
然后又转过去,鸣无声无息的走着,消失在黑棺的后面。我一直呆呆的,站在那里。“呐,见崎。”
一段时间后,我终于试着搭话。
“那个,为什么……”
迈出的脚步有些迟疑——一瞬的缓慢,让我产生了奇怪的眩晕。
——不会感觉被吸进去吗?
——从自己体内,很多东西。
上次在这里见面时,鸣的话摇摇晃晃的如咒文般回旋在脑海。
——人偶很空虚。身体还有心,都极为空虚。……空空如也。
——那是连“死”都能穿过的空虚。
总算是保持了平衡。
——“死”都能穿过……
我惶恐不安的窥视黑棺的后面。
那里——
没有鸣的身影。
亦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身影。
挂在墙上的暗红色的窗帘,随着空调的风微微拂动。如严冬一般的寒冷,瞬间笼罩了我的全身。
5
“为什么?为什么?”
九宫鸟怜酱,一如既往的极有精神的不断问道。
为什么?我还想知道呢。——看着笼子里面,它(大概)一如既往的精神。
“为什么?怜酱。为什么?早上好。早上好……”
晚饭后,我走到信号良好的一楼边上,给身在印度的父亲打电话。但是,似乎关机了,打了三次三次都没有通。也许对面还在繁忙的工作。
算了,于是我很快放弃了。
虽然我想把由于上周的事故导致身体状况再度恶化的事情告诉他,但又不能商量什么,也就算了。只是,若是有什么想要问父亲的话,那就是关于去世的母亲在初中时代的故事,那究竟和现在的这种状况有没有关系,没有任何证据。
而且我也想问问是否还有那时候母亲的照片。毕业写真集的话,学校应该有保存。那么,没错,只要去0号馆的那个第二图书室就……
离开放着怜酱的边缘,环视客厅,发现怜子少有的在看电视。搞笑系综艺,我不觉得那是她中意的类型。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将身体埋在沙发里的怜子桑,一直闭着双眼。——什么啊,原来在睡觉么?
空调制造着冷风,房间有点凉。啊啊真是的,在这种地方睡的话会感冒的。——总而言之先关掉空调吧,我想要离开这里。
“恒一君?”
我被叫住。我吓了一跳然后回头,怜子桑微微睁着眼睛。
“什么时候竟然打瞌睡了……啊啊,这样可不行。”
晃晃头。这时,电视里传出了演出者发出的尖锐笑声。怜子桑骤然皱眉,取了遥控器切掉画面。
“不要紧吗?”
“嗯?——嗯,嘛……”
怜子从沙发上起身,坐到餐厅的椅子上了。从桌上的水壶里倒了些凉水到杯子里,服下了什么药剂。
“啊,有点头痛。”
她对一直看着的我说道。
“用点药就能治好了。但是最近,好像这种情况很多呢。真讨厌!”
“也许是累了吧。很多那个,嗯……”
呼,轻轻的叹息,然后怜子桑说:“差不多吧。”。
“恒一君才是,不要紧吗?今天去了医院吧。”
“状态安定没有问题。”
“是吗。——太好了!”
“那个,怜子桑……”
我也坐到餐厅的椅子上,面对着怜子。
“之前你说过类似‘知道的时机’这种话吧。说是有知道事情的时机。那是——那个时机要如何判断呢?”
我认真的提问。但怜子桑却一脸忧郁的回答说:“就像说的那样,就是那么回事。”
略微歪了歪头。我极为疑惑。“为什么?”怜子酱奇怪的声音在内心回荡。
是在装傻吗,还是真的不记得了。——是哪一种呢。
“那个……那,我现在问一下……”
调理心情,我尝试问别的问题。
“怜子桑在夜见北上三年级的时候,是在几班?”
“我在初三的时候?”
“是的。你还记得吗?”
怜子忧郁的拄着脸,说道。
“在三班。”
“三班……真的吗?”
“——嗯……”
“那,在怜子桑那一年……那个,那时候的三年三班,也被叫做‘被诅咒的三年三班’吗?”
“嗯。”
拄着脸停顿了半晌,怜子似乎在寻找答案。但最后果然还是发出了和刚才同样的微小叹息,“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呢。忘记了。”
先不管这句话是真是假——
十五年前……吗?
顿时,我感到不舒服。
说到十五年前……啊啊,是吗?是的。但是那个……
“明天开始上学,对吧?”
怜子桑说道。
“是的。我是这么打算的。”
“‘夜见北的心理准备’我教过你了吧。还记得吗?”
“啊,是的。那个……”
“心理准备,之三也记得?”
“——嗯。”
当然记得。不吉利的“之一”和“之二”,以及对我来说最有意义的“之四”。那个“之三”,好像……
“绝对要遵守班级的决定……吧……”
“没错。就是这个。”
怜子桑缓缓的点点头。
“那个怎么了?”
我问道,突然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大幅度的摇了摇头。说道:
“啊……那个,说到哪了?”
一边摇着头,一边揉着膀子,如此说道。
“在说‘夜见北的心理准备,之三……”
“啊,是吗。那个,也就是,嗯,所有的心理准备都要好好的遵守,也就是……”
“哈啊。——不要紧吗?”
“嗯。我好像累了。抱歉,恒一君。不行了,这样的话……”
轻轻的敲着额头,怜子露出了弱弱的笑容。我不只是不耐烦、痛苦,心里还充斥着负责的感情。
也许对怜子桑说鸣的事情也可以。不,或者说应该积极的说才对。但迷惑之后,我决定不说了。
和怜子桑这样对话让我紧张……原因大半是因为我在她身上见到了只在照片上见过的母亲的风采。——没错。经过自我分析,果然问题是出在我身上。而且……
今晚还是回房间吧。而且应该早点睡。
决定后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为什么?”
小声的嘟囔着。没有深邃的含义或意图,但……
“还是不要吧。”
突然变得严厉的语气,玲子说道。
“我很应付不来的,那只鸟……”
6
第二天——六月三日,周三。
午休的时候教室里没有鸣的身影。
和往常不同,不是下了第四节课就立刻出去。而是从早上开始就不在。就像昨天和我说的那样,也许今天就这样完全不让我见到。
对于一周未见的我,班级同学的态度,说好听点是经常性的问题,说不好听就是稍显冷淡。
“又住院了吗?”
——不,在家疗养。
“和之前一样的病?是叫自然气胸吧。”
——该说是差不多吧。
“已经好了吗?”
——托你的福。但是,还不能做激烈运动。体育课也暂时只能在一旁参观……
“好好保重啊。”
——啊啊嗯,谢谢。
没有人谈及樱木由佳利和她母亲的死,没有人。连老师们也是这样。教室里樱木的座位就那么空着。似乎常有的,那里也没有摆放花瓶……似乎所有人都在逃避她的死。超乎寻常的。——我这么觉得。
到了午休,第一个交谈的人是风见智彦。我叫住了要出教室的他。
“啊早……”
用指尖推一推银色边框的镜架,风见僵硬的表情变得好陌生。
同四月初见到他时一样——来病房探望我时的他,也是这种感觉。过了一个月,我本以为多少应该已经有些熟悉了,却还是这种被排除了的感觉。
初次见面的时候和现在——二者的根源之一大概是“紧张”。第二,也许是某种“警戒”——我这么觉得。
“恢复精神了真好啊,我很担心呢。请了一周的假,还以为你又旧病发作了。”
“我自己也很担心啊。说实话,我已经受够住院了。”
“休息期间的笔记,不太需要吧。”
风见战战兢兢的说道。
“你,很厉害呢。”
“只是因为在之前的学校学过……也不是那么厉害。”
“啊,那,你要复印笔记吗?”
“不用,现在这些应该还用不着。”
“是吗。那……”
重复着不明所以的对话,风见的表情依旧僵硬。紧张和警戒,或许,还有“恐惧”吗……?
“上周的事故很震惊吧?”
我提起了那件事。
“一起作班干,你们还一起来探望我,竟然会发生那样的……”
一边说着,我一边看向樱木的作文。然后风见露出了略显慌张的样子,“新的女班长,该决定了呢。在明天的班会上,大概会决定……”
说着他匆匆忙忙的和我道别,走出教室。
“新的班长吗?”
风见和樱木是非常合适的两个人,但中学的班干这种东西,可以替代的人才有的是……
坐在座位上,我环视教室。进入了六月,大部分学生都换上了夏装。那里一个,这里两个,围成“岛”开始吃饭的女孩子们。聚集在窗边一角的男生们在闲聊。其中有一个鹤立鸡群一般个子高高的男生。晒得很黑,头发是那种所谓的运动男孩式……那家伙好像是,水野。篮球部的水野takeru。“takeru”写作汉字“猛”。
一瞬,我想着,和他打个招呼吧。
加入水野的话题,然后依据情况提到昨天见到她的事,然后……不,还是算了。水野桑说过“找找看”,所以应该先等着。而且姐弟两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要是我随意解除的话也许会被“戒备”,反而什么都问不到。
一如既往怀着十分感激的心情将祖母的手制便当收入胃袋,然后独自来到走廊。这期间多次感到水野·弟弟偷窥我,大概不是错觉吧。
和上周周二那时候一样,我站在东楼梯前的走廊窗边。
天空略显阴郁。虽然没有下雨,但风却很强。即使打开玻璃窗,也仍旧能够听到断断续续的尖锐的风声。
背靠着窗子,斜倚在墙上,我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在目录里找敕使河原的号码,毫不犹豫的按了通话键。
敕使河原来了学校。但是,从早上开始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说,也一直避免和我对上视线。到了午休,等我发觉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教室……
真是的,我又不是见崎·鸣。
“哦,哦。”
铃声响了不知几次,他终于接了。
我立刻问道。“现在在哪?”
“唔——”
“不是‘唔’吧。你现在在哪?”
“外面……在中庭散步。”
“中庭?”
我从窗户看过去,越过玻璃视线落到了地面。从中庭走来的学生有很多,完全弄不清敕使河原在哪。
“我现在过去,在那个荷花池边等我好不?”
“咦,啊,啊那个榊……”
“那,我现在过去。”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挂断了电话,我匆忙赶到自己指定的地点。
7
传说中会伸出染满鲜血的人类手掌的那个荷花或者正确来说应该是水莲池,在铺满圆圆的莲叶的水池边,敕使河原依言在那等着。附近没有眼熟的学生,他大概一个人在“中庭散步”。
“我从上周开始就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但是你完全没有接。”
我用尽可能冷淡的声音说。敕使河原夸张的双手合十说:“哦,对不起。”,但始终都没有看着我的脸。
“打来的时机不太好。虽然我很在意,但我给你打电话的话,你看,你身体不好不是吗。所以很担心。”
一眼就能看穿的借口——我想到。
“约定。”我说道。
“到了六月就告诉我,你不是那么答应我的吗?”
“唔……”
“都说了不是‘唔’啊。”
对于那个毫不掩饰自己的动摇的茶色头发家伙,我毫无宽容的严厉盯住。
“你要遵守约定啊,毕竟那是你自己说的。二十六年前的事。那个三年三班的很受欢迎的misaki,死于不幸的事故……然后呢?”
“……”
“那是开始之年,你们都说过类似的话。——然后呢?那之后,三年三班到底怎么了?”
“等一下,等等啊。呐,啊榊。”
这下,敕使河原终于看向了我的脸。
“确实,啊啊,我答应你了。到了下个月就告诉你。但是这个月要老老实实的,那时候我不是说了吗?”
敕使河原忧郁的叹了口气。上空吹过强烈的风。
“情况,改变了。”
“那个时候和现在,情况改变了啊。所以……”
“是说那个约定作废?”
“——啊啊……”
那算什么……我虽然很难认同,但看着眼前敕使河原的样子,我觉得再问下去也是徒然。
——话虽如此。
只有一个,我有一件无论如何也想问的事情。就是——
“‘不要和不存在之人接触’,你这么忠告我是吧?”
无言的点点头,敕使河原露出了吓了一跳的表情。
“‘会很糟糕’。那个到底是……”
这时——
裤子口袋里传来震动。会是谁呢?一边思考着,我一边查看不停闪烁着来电显示灯的手机。显示在画面上的是今天刚见到的水野的名字。
“啊,榊原君?现在学校是午休吧。方便接电话吗?”
这时水野桑的声音似乎有些慌乱——
“我是从医院打的电话。”
“咦?今天不是休息吗?”
很在意旁边的敕使河原,我用左手掩住嘴,一边降低了声音。
“突然接到人员不足,让我去医院的命令……真的是很累呢,这个工作,特别是新人。”
抱怨过后,水野桑突然改变语气,然后继续说道。
“我是抽空出来的,现在在医院的屋顶。”
“怎么了吗。有什么……”
“我问了,昨天晚上……”
“问你弟弟?那件事?”
“没错。然后……总而言之,就是有一件事想要告诉榊原君,并且确认一下,然后……”
“确认,什么?”
“可以吗?”
水野桑再次强调式的问道。她确实是在屋顶——至少是在屋子外面——似乎,因为我能听到很强很尖锐的风声。
“昨天和我说话的鸣——见崎·鸣那个女孩……”
水野桑说。
“那孩子,真的存在吗?”
“什么?”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但……
“她存在啊……”
“现在呢?在附近吗?真的存在吗?”
“不。今天,她从早上就没来学校。”
“就是不在啰。”
“怎么了?”
我也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那种事,突然……”
“所以,昨天我问了我弟弟……”
水野桑语速很快的说着。
“关于二十六年前的那件事和上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