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可以避免面对目前这么大的危机了。真是可惜啊!”
阿泰儿没有做任何回答。即使罗姆斯医师的发言在表面上化了一层浓浓的妆,但是阿泰儿也去掉浓妆后的一张素脸空间隐含着什么意义。
看到阿泰儿的表情,罗斯基说了一句不必要的“开玩笑啦!”结果反而使阿泰儿更不愉快,又看见阿泰儿这种表情的罗斯基事后对朋友说道“阿泰儿元帅比我想像中的更没有幽默感。”
至于阿泰儿则觉得“真是令人受不了”,但是现在也来不及对罗斯基进行再教育了。
“阿泰儿放弃了同盟政府的姜尚之后所做的新选择便是艾乐·西西亚独立政府的罗斯基。结果我们不得不承认阿泰儿没有识人之明。”
后世的部分历史学者所做的这种评价或许有欠公正。杨是被姜尚所排除的,而不是他个人有选择权地放弃了姜尚;而他之所以选择艾乐·西西亚独立政府是基于可以同时满足政治思想及战略构想双方面的最低限度考虑,他并没有宣誓效忠罗姆斯基个人。
如果阿泰儿有意过着安逸享乐的生活,那么他大可以成为万人之上、能赏识人才的凌云的臣下了。
或许他的这种选择不仅对阿泰儿个人可以尽情享受安逸的生活,对整个宇宙的和平都会有极大的贡献。这种深度的矛盾及自我怀疑,阿泰儿终其一生都未能从中解脱。
阿泰儿把尤杰森和泰勒从地球带回来的光碟这件事放进了记忆库的最底层,掩埋了好一阵子。
好不容易成功地将艾伦伯尔要塞又夺回来之后,比尔元帅和姜尚议长的死讯又相继传了进来,结果一再错失检视的机会;再加上地球教被帝国军的瓦列歼灭,收集与地球教相关的情报也就不那么紧急了。
极端地说来,阿泰儿也不能否认杰森和泰勒平安回来已经很令他满足了。尽管如此,这件事从脑海边际涌向中心部分的抗议声还是时有所闻,因此阿泰儿拨出一部分的时间来检视光碟的记录。
菲列特利加、寇锋、杰森、泰勒、波利·尼夫、路易斯、姆莱等七人列席。而当他们只看到其中的一小部分时,就惊愕地面面相觑。因为光碟中所记录的是费沙自治领和地球教之间长达一世纪之久的关系。
“也就是说,表面上是金三角,暗地里其实就是地球教。是吧?”
“这么说来,我们和金三角的商人合作不就是等于和地球教的教徒们大跳贴面舞了吗?”
泰勒以不至于说是狠毒但明显地含有针刺的视线睨视着波利·尼夫,无言地要求解释。
“别开玩笑,我可不知道这种事啊!如果我跟地球教有那么好的关系,那我就可以把巡礼者送到地球上去了。”
波利·尼夫说得也有道理。他在地球教本部时曾帮助杰森和那些疯狂的信徒们火拼。金三角被解释成骨子里和地球教有着深厚的关系一事,立足点未免太薄弱了。
阿泰儿也不认为波利·尼夫私底下和地球教串通。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行踪不明的“金三角黑狐”巴尔切赫一干人到底怎么样了?他们以前到底有什么企图?这个时候他们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呢?
寇锋抚摸着他那微尖的下巴。
“九世纪之久的执着啊?真令人惊讶呢!可是也真叫人心寒。地球教的那些家伙真的被消灭了吗?总大主教一干人真的都死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连大胆的泰勒也都皱起眉头不说话了,连他都没有亲自看到总大主教的尸体,如果要确定这件事就必须再访地球,挖开数百亿吨的土石才能办到。
“我知道了,我到金三角去查清楚。反正我是得和那些独立商人联络的。至于巴尔切赫那只黑狐狸的事情也要好好调查一下!”
“你总不会一回到金三角去就躲在那边不回来了吧?波利。尼夫船长。”
泰勒的语气虽然经过刻意地压抑,但是因为话题本身太过激烈,所以并不能稍稍缓和波利。尼夫的不快。
经过一阵子低气压的言语冲突之后,阿泰儿答应让波利·高尼夫回到金三角去,然后即解散会议。
阿泰儿的心情感到极为郁闷。如果金三角和地球教之间有不寻常关系的话,阿泰儿舰队轻率地和他们联手,或许会落得与投机和狂信者的丑陋联合体将民主主义的内涵侵蚀殆尽的下场。
照这情势看来,他们是不可能只因经济上的要求而和金三角搭同一条船的。阿泰儿的基本战略因此被迫不得不在某一个必要的条件下做重大的修正。
阿泰儿的房门里只剩下秦夫妇和杰森安。他们三人有好一阵子还沉溺在光碟的记录及激烈辩论的余味中,不久,阿泰儿重新坐回了沙发。
“杰森。”
“是!”
“阴谋和恐怖主义终究是不能使历史洪流逆行的,可是,却足以使历史停滞。不管是地球教或是巴尔切赫,我们都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杰森点点头。
“更何况地球教的目的只是利已主义罢了。因为他们并不是想恢复地球的权利,而是想藉着使过去历史的正当化而让自己得以尝到香甜的蜜。汁而已。”
地球教真的灭亡了吗?如果留有余党的话,他们会想采取什么行动?这些都是阿泰儿很想知道的。
但是,阿泰儿不得不承认根本没有时间去管这个。第一:眼前凌云皇帝的威胁极大。而且这种威胁并不是因为存在着像地球教之类的反动团体所形成的,而是因为和民主主义迥异的体制使时代的变革正迈向成功之路所致。
“把强大的权限赋与伟大的政治家,让其推进改革吧!”
这虽然是一种反论,但不正是民众渴求专制者的心声吗?
而现在不就是需要一个最好的专制者的出现吗?需要一个让人们仰望、崇拜的人中之神的存在————需要一个凌云。和更形璀灿的黄金般的雕像相较之下,民主主义根本就只是一尊褪色的青铜塑像……。
不,不对。阿泰儿赶忙摇了摇头。他那杂乱的黑色头发因为这个动作而摇晃不已。
“杰森,我们是军人。而民主主义往往是在枪口下产生的。军事力量虽然使民主政治诞生,但是却不允许因此而过于夸大其功。这没有什么不公正的。因为民主主义的真髓就在于具有力量者的自制力。利用法律和机构使强者的自制制度化,这就是民主主义。而如果军队没有自制,任何人也就不需要有自制了。”
阿泰儿的黑色眼珠渐渐发出了光芒。他只想让杰森明白。
“为基本上否定自己本身的政治体制而战的这种矛盾构告,是民主主义的军队所必须接受的事实。军队所能求于政府的大概就只有退休金的休假了。也就是一般劳动者的权利。除此之外都不能再有任何奢求。”
听到退休金,杰森反射性地笑了笑,但是阿泰儿并不是那么有幽默感地想藉此表达他的意思。杰森立即收住了笑容,反倒变成了一副太过严肃的表情,他把长久以来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提了出来。
“可是,我希望元帅能有我顾及私情、私欲的行动。”
“杰森!”
“我知道会被责骂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是我的真心话。”
真讽刺的状况啊!杰森心里想着。对庞大的才能而言,专制政治竟然比民主主义更能自由活动、发挥能力。
如果凌云和阿泰儿的境遇倒过来的话,或许凌云对民主政治而言会是一个有害的野心家,也或许他会让巴拿马大帝的恶行再现也说不定。而阿泰儿也说不定就会为自己戴上金色的皇冠了。
“杰森,这件事完全是一种无意义的假设。”
“我了解,可是……”
“我没有办法完全将私情排除掉。在巴利星域会战时,我并不想杀害凌云。杰森,这是我的真心话。除了体制因素外,我们有私人交情。”
不用别人提醒,杰森也能了解这一点。
“尽管他的人格并非完美,但却是在这四、五世纪当中最耀眼的。要由我亲手来摧毁他,这种感觉令我害怕,我下不了手。或许当时我只是以政府的命令为藉口来逃避这个事实罢了。对政府或对我自己来说,这个行为或许表现出忠实的一面,但是对那些战死的士兵们来说,却是一种背信的行为。因为他们没有理由因为权力者的自保及我个人的感伤而丧命。”
阿泰儿笑了。他的笑让旁观者觉得他只能选择笑来表现自己的感情。看着阿泰儿的表情,杰森深切地感受到话语中的无力感,他也只有沉默了。
“我一向都是这样。有好多地方我都没有进步。哦,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现在我们该谈一些比较积极的话题了。”
在这之前似乎需要一些润滑剂。不久,杰森即展现了他的手艺,让红茶那香郁的气味飘散在整个房间中。
菲列特利加把手伸向操作台,白晰的手指在上面飞舞一阵之后,壁面下出现了一幅星图。她三番四次地把画面扩大,描绘出了连接艾伦伯尔和艾乐·西西亚的“解放回廊”。
“我们目前有艾伦伯尔和艾乐·西西亚这两个据点。站在帝国军的立场来说,如果敌人拥有一个以上的据点的话,当然的用兵计策便是各个击破了。我想,帝国军的别动部队可能会和皇帝的本队同时从帝国领地出发,朝艾伦伯尔回廊前进。”
阿泰儿认为那个金发的年轻人最不能忍受自己以外的人来创造历史。但如果时间够的话,就会让别人有策动的机会。
在自由行星同盟已经名实俱亡的现在,他大概会挟炮火和舰艇的巨大洪流一举扫灭阿泰儿一党吧?他那远胜于昔日的巴拿马的霸气狂涛将会掩盖整个宇宙。
相对的,阿泰儿就必须以现有的微薄力量负起防守之职。为了那随时可能掩至的怒涛狂潮。或许阿泰儿的存在终究只是历史记录上的一笔而已……。
最后,在巩固了“民主主义的骑士”的决心之后,阿泰儿终于把自己和敌手的立场相对化了。一边有着走向和平与统一的最短路途,另一边则有着以走向民主主义为目标的坎坷路程。
当双方真的展开流血大战时,如果有唯一绝对的神存在的话,他会站在哪一边呢?宇宙历九零五年。
报告书从行星金三角传到波尼斯的帝国军大本营,事后被评为“令一千万人顿足的一通消息”。
但是,如果在这之前,报告书的内容已为众人所知的话,一定会被视为一个低级的笑话。接到这个报告的尤利娜之所以会愣了数秒钟,犹豫着要不要把报告书呈给皇帝也是极为正常的事。
“李丽元帅有不稳的迹象。”
如果这个报告书只有军务尚书修贝特元帅和内务省国内安全保障局长的联署的话,尤利娜或许就不会受到这么大的冲击了。
偏偏报告书是来自司法尚书布的。自称来自同盟政府的使者欧迪兹在见不到皇帝而改行至金三角之后即大声疾呼,四处不散播谣言说李丽元帅有叛意。而内务省国内安全保障局长便未经深思就一头栽进去了。
或许是欧迪把国家的命运赌在他三寸不烂之舌上,以必死的悲壮心境企图使帝国内部混乱。
或许他想以略带极端的形态,使自己那曾被林立一脚踹得无影无踪的辩论家自信复活过来吧?也或许是他自暴自弃地想使社会动乱起来吧?他是不是在期待一个辩才和虚构所产生的效果?他是不是有类似夸大妄想的精神倾向?
————当时谁都无法做任何判断。不管怎么说,这其中所表现出来的创造力及热力都可说是不同凡响的。以后皇帝的英明睿智或者是李丽、林立般的勇敢,难道还会因为这种蓄意破坏的阴谋形式而受害吗?
人不可能是万能的,尤其是一个人的思考常会受到个人特有气质的限制。像欧迪那样的小人,连跟他直接接触的林立都有可能忘了他的名字,更何况是曾让他吃闭门羹的凌云,以及在凌云身旁的李丽,他们更不可能让这个人在记忆中占有一席之地。
银河帝国的司法尚书是一名年过四十岁的少壮派法律家,有着精密的头脑和严正的政治姿态。
就因为这样,所以凌云才会把他从一介小小的检察官拔擢出来,但是对皇帝和职务极为忠实的他既然已成为新王朝的第一任司法尚书,同时也有着相对增长的野心及抱负。
在断奶期饱食伦理及秩序的意识而不断增长,并以法律知识为酒及以司法事务为食而蜕变成一个成人的他,在私底下对李丽的混乱的私人生活确实是不抱什么好感。
但是他之所以加入弹劾李丽的行列,并不是出于个人的感情喜恶。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肃正政府高官的纳幻————绝不宽容,甚至可以说是严厉————而且他一起希望能有利地确立司法省对军部的立场。
原本凌家王朝在军人皇帝的支配下便有强烈的军部独裁倾向。在创业时期这种作法固然好,但是,如果法律、官僚、军部各方面无法取得均衡的话,就不可能发展出健全的国家,而弹劾身为军部的最重镇的李丽元帅,挫一挫军人们的锐气应该也不是完全无益的。
事实上,要公然指责李丽的混乱的私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几乎没有例外的,都是女性或者男性主动接近他。
单方爱幕的结果,总是被另一方抛弃。事实上也有另一种说法是说,表面上李丽元帅似乎极为好色,实际上他的内心却有着女人和男人的倾向。
在没有证据之下而能掌握事实的只有和他生死与共的密友林立。由于他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所以这种说法也仅止于不被信任的传闻而已。
不管怎么说,司法尚书不相信外面的传言。他相信的只是一种情况语气。或许他的想法是,与其回到被放弃的帝都奥丁,不如确保一个在舞台上将成为明日宇宙中枢的金三角。
在军务尚书修贝特的谅解和国内安全保障局局长的协助下,司法尚书在金三角设立了临时办公室,开始对李丽做身家调查。而他们很容易地,甚至可以说容易得令人失望地就知道了有个男人。
“李丽元帅在自己的住宅中藏有已故伊万诺夫公爵的族人。很明显地他背叛了陛下的意思,若要说他有类似反逆的行为也不为过。”
安全局长无法掩饰自己的兴奋之情,他用足以使微血管破裂的眼神去煽动司法尚书。当然他也有着身为法律家的良知,于是便决定从伊万诺夫这个孙子身上直接取证。
由于找到这个男子太过容易,所以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对李丽有反感的人一手策划的。但是,那个男子竟然完全没有拒绝,他答应前去应讯,结果更使得安全局长狂喜不已。
“那个男子说李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当他把消息告诉元帅时,元帅还祝福他并告诉她,为了这个孩子,他会朝更高的目标前进。这是那女人的证词。”
至少在内心深处,安全局长是欢欣地跳着华尔兹吧?首先,他便把弹劾李丽的权限从司法尚书那儿先要了回来。
李丽元帅虽然违背了陛下的意思,但是并没有违反成文法律的行为,所以事情不能归由司法省来处理————这是他所提出的理由。
当知道自己只是名字被利用签署在报告书上时,司法尚书夫极为震怒,但是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愚昧,一脚踩进法律至上的陷阱中,充其量他也只能果断地退出了。
梅林做了以下的记录。
“修贝特这个人经常玩弄辛辣而且毫无同情心的策略来肃清他人,而且又从不做说明,所以招致喜爱明快和率直行事的众武将唾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是他并不是为了图谋私利才玩弄计谋,至少从主观的观战来看,他是对国家及君主献上了无私的忠诚。
他任职军务尚书的管理能力及对职务的负责程度都值得称许。最大的问题点或许是在于他把对君主的忠诚完全表里一体化的猜疑心吧?
林立元帅曾批评‘修贝特那个家伙深信除了他自己以外,所有的重臣都是反叛者的预备军’,这个评述倒真是一矢中的。
由于这种猜疑心使得修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