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谣言就是导致纷乱的起源,在这种话的后面往往会接着“听说好像是……”这样的字眼,而当追问到谣传的发起人或是根据的时候,回答总是含糊不清,甚至比酒后乱性者的记忆还要暖昧不明。
李丽和林立之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后置之一笑,就是因为这种谣传属于这一类的。
梅林在私人的记录当中这么地写道:
“虽然没有多久之后,就证实了这项谣言真的是事实,不过第二个事实到现在还没有真相大白:到底是谁刻意地散布这个谣言,目的到底在哪里?”
在群众的心中,永远存在一种心理形态就是“但愿英雄永远不死”,虽然梅林这么地断言,却也感受到以“命中注定”这个词句来形容主君的诱惑倍感强烈。
梅林发挥了他的自制心,写成了这样的文章。当然后世的人在整理其遗物的时候,又从中找出了一片字迹模糊的文字,内容上能看清的只有这样一句话,卡尔。古斯,雷肯,这些代表旧贵族的实力派人物终于都相继离去。
短短的一句话,给了人们无暇的想象,甚至也给对此事有意见的人间接的证据,后来人们从修贝特的得力助手菲儿准将那里得到那次恐怖的核子事件之后,更加确信皇帝只是一个枭雄。
但说其是枭雄,为什么又能留下明显不为自己所用的阿泰儿,所有人都怀疑这是因为那位死去的梅因慈。哈特对皇帝还有所节制,因为他的胸前永远挂着好友的照片。
无论如何,从这一年的六月起,那谣传就好像是漂染在宇宙当中的稀薄的物质群似地,在人与人之间散布流传着。
而使得这样的谣传更加绘声绘影的,是不久之后发生的劫持事件。那一天,按照计划要进行爆破、解体的同盟军军舰一千艘,竟不知被何人给强夺了。
执行这个计划的负责人是马斯尼少将。其实,如果只是舰艇被抢走的话,那么他大可若无其事地闭口不提。
不过在舰艇被抢的同时,竟然有四千名的士兵和抢夺舰艇的犯人一起销声匿迹,这当然就不可能把责任转嫁给单纯的作梦或是幻想了。
在统合作战本部的审查会接受侦讯的时候,他极力为自己辩解,全身几乎被汗水湿透。
“当时我方众人,正根据夜神和约里所定下的条件,打算对那些已经被放弃所有权的战舰和宇宙母舰进行爆破作业。不料,突然出现了大约有五百艘来路不明的舰艇——”
这个数字当然是太过于夸张了,不过在士兵当中,竟也有宣称“来路不明的舰艇有五千艘之多”,所以相对的马斯所说的话就被当成了较为客观的证词。
而根据这个较为“客观”的证词,当时那些舰队是在经过通信联络之后,以支援爆破作业的姿态大摇大摆地出现的。
因为战争已经结束了,所以丝毫没有会遭敌军欺骗的警戒心,而且对方舰艇的外型也与同盟军的没有什么不一样,所以便安心地迎接他们过来。
哪知那些“卑鄙而且令人冷不防的”枪口竟然威胁地在他们面前摆开来,而且强夺了那些原本要接受爆破的舰艇群。
当时担任爆破作业的旗舰被劫持集团当作人质(也就是马斯本人被押作人质),而其他的舰艇在一旁也使不上力。
这个“强盗集团”自称是反抗帝国专制的义勇兵集团,并且透过通信设备呼吁与他们有志一同且无后顾之忧的人加入他们的行列。而当时竟有四千人左右的“墙头草”与他们共同行动,跟着他们一起消失了。
这个事件之后,人们也颇有兴趣地猜测到底是谁在指挥那个“强盗集团”。“八成是梅兰茨将军吧”,这样的说法虽然是没有根据,不过却是大多数人的共识。
如果真的是梅兰茨将军的话,那么当时他以阿泰儿军事幕僚的身份参加“巴利星域会战”以后就宣告失踪一事,也一定是在阿泰儿的理解之下作成的……。
整个谣传的过程,只有这个部分不管是事实上或是理论推理上都是正确的。当然阿泰儿也一定听过这个谣传,不过他并没有妄下任何的评论。
但是他没有料到这次事件是他陷入了一次危机之中。
第295章 出卖
或许阿泰儿并没预料到这个对他来说是非常危险的谣传竟然会这样子广为流传吧。毕竟人的能力有限,而阿泰儿一直也崇尚这个观点。
不过,如果按照他的说法,大概会说“即使事先预想到的话,也不能避免事态这样的发展”吧。
要他将梅兰茨当作是牺牲的羔羊交给帝国来处置,当然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一次要他逃走之后,阿泰儿也不可能就此和梅兰茨断绝关系。
事先没有预想到整个事态只因为一个没有事实根据的谣传而产生波动,或许也有些太过天真了。但无论如何,阿泰儿毕竟不是全知全能的。
卡麦伦夫人就曾经对阿泰儿的妻子菲列特利加这么地说道:
“虽然阿泰儿年纪轻轻就被赋予了崇高的地位,不过这是因为战争所使然。如果是在和平时代的话,那么他大概会是一个担任闲职的职员吧。唉,或许这样他本人还比较能够满足,你说是不是呢?”
事实上菲列特利加也是抱持这样的想法。根据她对自己丈夫的了解,阿泰儿从不曾将自己看成是一个处于权力集团中心的人,而属于权力集团当中的人大概也不曾把他当作是他们其中的一份子吧。
他之所以能够有今日这样崇高的地位,并不是因为他的政治力量或是他志在得到绝对权力,而是因为他在整个作战指挥营运上独特的艺术船手腕,以及凭着他的手腕所建立累积起来的功勋。
所谓的权力集团,就那些独善其身的指导者意识以及对于特权的分配有着共通执着且具有排他性的自大狂集团,所以就算这个权力集团的门为他敞开,阿泰儿也不会乐于钻进那扇门吧。
这么一来,阿泰儿就成了一个异形的怪胎。不管是在军官学校里也好,在军队里也好,在国家权力机构的中枢也好,他总是一贯地坐在角落的位子。
尽管舞台中央的人装模作样、高谈阔论着正统及冠冕堂皇的各种言论,他一概置若罔闻,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所喜欢的书,他所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的一个青年。
当这个异形的怪胎,建立了正统派之中任何人都无法追赶得上的耀眼功勋时,正统派的人尽管心中狠狠地啐着舌头,还是不得不奖赏他,而且给予厚待。
不过那些正统派的权力集团却也因此而不知道积压了多少对阿泰儿的愤怒与憎恶。而对于这种情形,阿泰儿也多少知道一些,不过若因此而感到忧虑的话,那也未免太过于愚蠢,所以他一直是这么视若无睹地走过来。
最后正统派的人经由他们的本能而不是智能,终于觉悟了阿泰儿绝对不可能成为他们中间的一份子。
因为那样的一个身为军人,却否定战争的意义、否定国家的尊严、否定“军队存在的理由并不是为了要守护市民,而是为了要守卫那些寄生于国家的权力集团能够享有他们的特权”的想法的这个人,没有道理会成为他们的同伙。
不过他们这伙人为了自身的安全,却不得不依赖这个异形怪胎的才干与手腕。这些权力集团的中坚份子曾经有一次利用非法的地下审查会对阿泰儿施加政治私刑,然而就在他们对阿泰儿大肆批斗的时候,传来了帝国军大举入侵伊谢尔伦要塞的消息。
在极为狼狈的情况下,不得不直接从审查会的会场派遣阿泰儿出发上战场,因为只有这个他们最忌讳讨厌的男子,才能够守护他们。
他们授与了阿泰儿“元帅”的地位,让阿泰儿成为同盟军史上最年轻的元帅,而颁发给阿泰儿的勋章奖状,几乎已经可以用千位数来计算。
不过这个桀鹜不驯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一点都不领情,丝毫感谢或是感激的意思都没有。
他们对阿泰儿如此地厚待,说来阿泰儿应该极为廉卑地搓着手、低头着、卑恭屈膝地请求加入他们的行列,那知道这小子竟然将神圣的勋章搁在木箱的箱底,还把木箱放在地下室里面。
甚至像他们讨论特权分配这种重要内容的宴席,他竟然也缺席,自己一个人跑到湖边去钓鱼。
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莫过于如何支配他人,让他们来服侍自己,如何使税金这种他人劳动的成果,公然成为自己挥霍的资产,以及如何拥有足够的权力可以制定法律来保护自己的利益。
但这些最重要的东西,在阿泰儿的眼里,就好像是路边的一颗小石头,他看也不看一眼就毫不在乎地把它踢开,这真是一个罪该万死的异形怪胎。
正因为对阿泰儿来说,权力根本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之前虽然曾经有过无数次的机会,但他却未曾想要用武力来强夺权力。
而这种行为表现对于汲汲于权力的人来说,是一种绝大的侮辱,等于是在对他们的价值观、他们的生活方式,以及他们的存在发出不屑的冷笑。
这些权力在握的人对阿泰儿真的是憎恨到极点,他们没有办法不去憎恶他,因为如果肯定了他生活的方式,就等于否定了他们自己本身。
无论如何,他们都在找寻一个机会,把阿泰儿从国民英雄的座椅上给拖下来,将他打进万劫不复的无底沼泽。
当初有银河帝国威胁存在时没有办法这么做。而现在,银河帝国固然还是存在,不过存在的意义已经改变了。
过去互相是敌对的国家,现在已经是骑到在他们头顶上的支配者了。曾经是他们的同僚当中最闪耀的那一颗星————特尼西,不就已经投身到帝国军,过着安乐的生活吗?
尽管有几千几百万的官兵因为他一篇极为煽动的演说而战死了,但拥有权力的最大快乐就是可以将国民生命这种廉价的商品恣意地浪费,所以就算再多一些人去送命也是无所谓的。
那些因为特尼西的一番甜言蜜语就去送死的人,只能怪他们自己太低能了。特尼西将同盟卖给了帝国,得到了他身的安全。
如果现在我们这些人把从前曾让帝国军吃过苦头的阿泰儿出卖掉的话,也应该能够获得自身的安全罢。
反正同盟也早就完蛋了。国家是永远不灭的存在这种傻话,只要那些愚蠢的国民相信就可以了。而我们这些知道事实真相的人,不应该眼睁睁地看着这次可以携带家当抱着财产换搭到另一条船的机会从身边溜过。
正是在这种想法的促使下,他们才产生了对阿泰儿非常不利的想法,其实说道根底有点可笑,一直主张国家只是一种没有实际意义的形式团体的阿泰儿正是被这种思想出卖。
也许这就是民主社会产生的一个弊端,无限制的推崇个人权利和自由之后,没有人负起社会责任的想法。
以前的特尼西就是,现在的阿泰儿也是,他的作为不是为社会负责任,而是为他信仰的民主原则负责,但事实上到最后他一样没有守护住。
既然出卖阿泰儿能获得利益,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出卖,英雄是基于国家产生的,没有了国家,英雄这个概念从何而来。
第296章 行动
当阿泰儿正在家中懒散的打着哈欠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有几个寡廉鲜耻的“商人”为了要把他这个叫做阿泰儿的商品卖给帝国而开始了接二连三的行动。
首先实际几封密告函送到了帝国最高事务官菲雷肯一级上将的手上。内容大多是大同小异的东西。
“阿泰儿利为了日后对帝国发起叛变,谎称梅兰茨将军已经战死,并且帮助他逃亡。一旦时机成熟,阿泰儿也会起兵和他相呼应吧。”
“阿泰儿集结了同盟国内反帝国的强硬派与偏激派,正打算要对帝国举起反叛的旗帜。”
“阿泰儿是帝国的敌人,和平与秩序的破坏者。他企图支配同盟成为新的领导者,然后进一步侵略帝国,将整个宇宙踩在他的军靴底下……”
负责监视杨威利的杰尔上校,曾经在高级饭店的事务官府大楼看着这些由雷肯出示给他看的密告信函,看着看着,杰尔脸上的由惊愕转变为愤怒的表情,事务官在一旁用冷眼看得清清楚楚的。
“如果这些密告信函所写的内容是正确的话,那么我不得不说,上校你的监视网未免太过于松散了。”
“不过,阁下。”杰尔上校鼓起了全身的勇气,为那一位曾经是已方敌人的将领抗辩。
“这些密告信函没有一点值得信赖的地方。如果阿泰儿元帅真是有企图要成为一个执政者的话,那么又何必选择像现在这么困难的时间点:早在以前就曾经有过好几次的机会了。”
雷肯闻此不由的沉默起来,显然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除了问题之外,还有固执的存在,这就是呀的为人。
上校见此接着说道:“甚至那些密告的人,应该都曾经好几次在危急的时候,获得阿泰儿将军的拯救。现在政治情况改变了,就番脸出卖自己的恩人,这真是现实丑陋到了极点。如果阿泰儿真像他们所说的一样,成了一个独占权力的投机者的时候,那么他们大概又会改变立场,立刻葡匐在阿泰儿的脚下吧。像这样鲜不知耻的恶意中伤,阁下您会相信吗?”
雷肯无言地点点头,在他看似平静毫无表情的外表下,心中的不悦好像是风平浪静时的暗涛,一直偶尔不断地浮现出来,最后,他令上校退出他的办公室。
不过,杰尔毕竟无法了解上司的心理。
事实上,雷肯并不是基于理智的判断才去相信那些密告信函的内容,应该是说他“想要去相信”。
他排除了杰尔的谏言,对同盟政府提出劝告,要对退役的阿泰儿元帅,以涉嫌触犯和平活动防止法为由加以逮捕,这是在七月二十日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同盟他还对事务官府所属的宪兵连队下达武装待命的命令。第二阶段的混乱到此揭开了序幕。
这时的阿泰儿的颈上等于已经套上了一个无形的桎梏。事实上,同盟权力集团的那些权力分子和雷肯内心真正的动机,阿泰儿并不是不能预测或是警觉不到的。
只不过到最后,只要阿泰儿还在世上呼吸着空气的一天,就没有办法不叫他们心生忌讳。
而如果真的要完全避免的话,就得要对这些权力分子哈腰磕头,来博取他们的欢心,并且在战场上输给雷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但是以阿泰儿的个性而言,要他去给那些利欲薰心的权力分子哈腰磕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至于说在战场上败给雷肯,除非说能够任时光倒流,追溯到当初两军交手的那一刻,否则也是无法变更的事实了。
帝国高等事务官的首席副官,名叫吴德。吴德这个人缺乏独创性,但是对于法律非常地熟悉,而且处理行政事务的效率极高。
这固然是因为他本身具有优越的秩序整顿以及行政处理能力,但是他的勤勉也是原因之一,所以这样的一个人对于雷肯来说,的确是一个非常令人满意的辅佐人才。
因为,如果是一个稍微具有一点独创性以及丰富艺术感性的人,对于军事占领行政这种工作来说,不但没有必要反而只是有害的。
话又说回来,这世上有所谓“形式”这种东西的存在。在这种形式上,自由行星同盟仍然还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而雷肯也并不是殖民地上的总督。
他的权限仅限于停战合约当中有明白记载的范围内,不得再超出记载的范围之外。为了在规定的范围内发挥最大的权力限度,因此吴德辅佐是不可缺少的。
而事实上,吴德也不时为雷肯在他所看不见的地方,背地里完成一些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直接对军务尚书修贝特提出有关雷肯一切言行以及执行勤务中种种状况的报告。
在二十日那一天晚上,雷肯又把吴德叫到办公室里共同会商。
“阿泰儿元帅并不是帝国的臣民,所以对他的处罚必须要根据同盟的国内法。”
“我明白。根据反和平活动防止法。”
“不,这太过于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