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选在巴利星域也是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凌云一点都不怀疑阿泰儿也会着眼于此处为决战场。“……果然是这里……”
不怎么有感动的表情的黑发年轻人喃喃自语着,他叫来了高级副官修莱,命令全军休息。
突兀的命令让修莱微微有点失神,他有点疑惑的望着自己的主君,但最终还是没有把疑问变为语言、
凌云见此微笑着对惊愕不已的副官说道:“战斗不会马上开始的,现在稍微松弛一下紧张的情绪反而会好些,自由行动三个小时,喝酒也无妨。”
副官退出之后,凌云坐在指挥官席上,闭着那双有浓浓睫毛的眼睛,任一颗心浮游于无限的宇宙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点期待这场战争,立于宇宙顶点的军事家只有一个,也许这里就是决定谁才旗胜一筹的战场。
这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敌人,无论是那一种人,终于在历史的推动下,他们在此相遇,宇宙到底会选择谁,凌云心中充满了期待。
同盟军这一边也在没有预期的情况下,收到司令官下达全军休息的命令。但是,高级干部们仍留在会议室内喝着咖啡彼此交换着意见。
阿泰儿啜了一口咖啡,他几乎不懂辨别咖啡有什么好坏,对细味品尝也不热衷。“帝国元帅凌云公爵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无与伦比的战争天才。如果我们以同样的兵力与其从正面交锋,胜算太少了。”
“或许吧!”寇锋非常率直的道。“逃跑”或者“打败仗”之类的词语在阿泰儿舰队中不是什么禁忌。
“可是,你也不赖。今年你也已经连续捉弄了帝国军的三名擅用兵法的大将了,不是吗?”
“那是运气好。虽然不只是这样,不过,总而言之一句话,主要就是运气好。”
这是阿泰儿的真心话。在这次会议之前,他虽然已经各个击破了帝国军三个舰队。但是,姑且不论凌云本人,就算只和李丽或林立交战,他也没有把握还能如预期中一样高奏凯歌。
虽然不能说是没有胜算,但是,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获胜,尤其是当时的局势还在双方蓄势待发的前哨阶段,阿泰儿不认为凌云本人或者帝国军的双璧会投进此阶段中,所以他才有心放手一赌。
事情是成功了,但是,他可不认为因此就证明命运的女神特别宠爱他,他甚至觉得那三连胜已经用尽了幸运的筹码了。而接下来的战役兴许没有任何幸运可言。
梅兰茨以温和的眼光看着年龄足可当他儿子的青年司令官,但是,他却什么也没说。“敌阵展开的幅度很小,可以预见深度和厚度一定到了某种程度。还打算采中央突破的方式吗?”
派特里契夫副参谋长交抱的手臂足足有阿泰儿的两倍粗,本来,他不该做文书工作的,前线指挥的工作应该较适合他。
但是从“秦舰队”的前身…第一三舰队的诞生开始,阿泰儿就一直把这个充满活力和干劲的大汉放在司令部。
“放任他到前线去的话,可令人担心哟!”这是泰勒暗地里所说的坏话,但是以阿泰儿的立场来看,派特里契夫能够了解他的作战,当他以歌剧歌手级丰厚的低音回答“果然没错”时,可以给士兵们带来很大的安定感,这些因素都是阿泰儿考虑在内的。
在进行了一次把重点放在安定幕僚的精神胜过实质意义的谈话之后,幕僚们都退了下去,只有寇锋在众人之后单独留了下来,阿泰儿看着他,把视线稍稍移开,然后又移回了视线开口问道:“你认为我们会赢吗?中将。”
“如果您真有获胜的信念的话……”寇锋的音调微微超过了开玩笑的范围,阿泰儿自然是不会听漏掉。
“我是打从心底想胜呀!”
“不行呀!如果您自己没有自信,又怎能让别人相信您呢?”阿泰儿闻此沉默了,现在他实在难以抵抗寇锋辛辣的舌锋。
“如果您是一个只以胜利为目的单纯职业军人,或者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几两重而光想掌握权力的凡俗野心家,我的煽动可能还会奏效。再甚者,如果您是一个深信自己的正义使命而有不可动摇的信念和责任感的人,多少也会受别人唆使。但是您却是一个即使在战况最激烈的时候也不完全相信自己是站在正义那一方的人。”
阿泰儿没有立刻回答,寇锋于是用手指轻弹着空了的咖啡杯继续说道:“没有任何信念却每战必胜。以唯心论的精神主义者来看,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哪!”
“我一向认为最坏的民主政治也是一种政治形态,在好的专制制度也是一种政治形态,如果人民能得利,那么制度不同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当我拿着同盟的津贴的时候,我就明白自己该干什么,所以我为特尼西而和凌云作战。我觉得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念。”
话是这么说,阿泰儿的心中却不得不承认寇锋的指责是对的,他并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当然对与阿泰儿的薪资情节演绎到这种程度,他也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在古代的地球上,当民主国家雅典和专制国家斯巴达抗争之时(注:是指公元前431年到公元前404年在希腊爆发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小国梅乐斯谨守中立不倾向任何一个阵营。
对梅乐斯拒绝隶属于己方的事感到愤怒的雅典遂视梅乐斯为民主政治的敌人而发动军队入侵,残杀当地人民,将其领土并为己有,并称自己的行为为民主政治的胜利而举杯庆祝。
这种丑陋的行为为后世的人类历史立下了恶劣的模范,对侵略者的羞耻心而言,大义名分遂成为其最后的一件遮丑衣衫。
如果侵略和虐杀是出自疯狂的专制君主的野心的话,那还让人无话可说,但令人绝望的是,有时候这种事情却往往是由民众所选出来的领导者直接加害于本国和别国人民的,民众有时候还会为侮辱他们的人送上热烈的掌声。
银河帝国皇帝巴拿马确确实实是踩着人民的肩膀走向通往权力宝座的路的,这就是“最坏的民主政治”的归结。
所以阿泰儿是完全不相信自己说的话的。尽管如此,阿泰儿还是认为…最坏的专制政治在崩溃之后或许会产生最好的民主政治,但是,最坏的民主政治在垮台之后却绝不会产生出最好的专制政治,这是一件奇妙的事……。
休息结束后便立刻发动第一级临战体制。一度松懈下来的精神活动朝着起火点急速地收敛了,所有的侦察系统都已经告知前方有众多的敌人,这使得全体将兵的心都响起了警报。“和敌人的距离,八点四光秒。”
监控员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遍全舰,仿佛用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握住了士兵们的肺和心脏,呼吸和心跳都立刻加速,也有人的体温立刻上升。“渐渐接近了。”“当然,如果远离一些的话可就难办了!”
在炮塔及枪座中交谈着的士兵们,低语中带着微妙的紧张及不安。如果他们任由精神的温度无限制地升高,喷起火焰,很可能介时便会把自己和别人都烧成灰烬。
阿泰儿一如往常坐在指挥桌上,托着下巴,手肘支着一边膝盖,凝视着正面的萤幕,但是他突然把视线投向幕僚们。
视线是依梅兰茨、姆莱、寇锋、杰森兹、路易斯、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派特里契夫的顺序平移过去,虽说是一瞬间,可是也没有停下来,当视线又回到萤幕上之后,他就再也不动了。
菲列特利加的心情复杂着极大的担忧及微微的灰心,她看着脱下黑色扁帽,头发杂乱不堪的年轻元帅。
他是她的,可是,又不只是她的,较之自由行星同盟超过一百亿的市民对他的期望,她所求之于他的又显得那么的渺小…不,或许该说是荒诞…希望和他共有未来。
阿泰儿又戴上了扁帽,菲列特利加也振作起了精神,把注意力集中在萤幕上,因为一切事情都得等待战后保往了性命再说。“敌军正突破黄色区域……”
监控员的声音让人有一种唾液分泌不够的感觉。随之声音突然提高了。“完全进入射程距离了!”
这时候,炮手的手指头都已经放在发射钮上了,他们摒住呼吸,等着总司令官下达射击命令。阿泰儿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轻轻地举起一只手,然后以一○倍于举手的速度猛地挥下手。“炮击!”
数十万道能源光束在黑暗中激进,在他们的利牙咬住猎物之前,帝国军的光束如猛兽般更早自栅栏中放出来,袭向敌人。利牙和利牙在半途中冲撞,化成眩目的光芒炸裂开来。
更具实质意义的“巴利星域会战”开始了,也就是被后世称为“凌秦之战”或者“折柄之剑会战”时间是宇宙历九零五年,四月二十二日十五时三十分。
第260章 长鲸吸水
战争就这样开始了,炸裂的光芒使宇宙充满了无声的鸣动。新产生的光剑切碎了白热的光漩涡,四散分解的舰体成了乱舞的影子,紧紧攫住了人们被光热烧炙的视网膜。开战不到三十分钟,战况已经直线上升达到激斗的程度了。
不过,“巴利星域会战”在一开始纯粹是以极平凡的形式开幕的,凌云也好,阿泰儿也好,彼此都怀疑对方是不是会出什么奇招,也都打算静观而后动,所以双方都不得不以正统的战法踏出第一步。
凌云面对阿泰儿的攻势想出了战史上前所未曾有的“机动性纵深防御”战法。阿泰儿当然也有他的想法,但是他的想法却也是等对方先行有所动作之后才能付之实行,所以惨烈的炮战及凄艳的光芒对他们任何一方而言都不是必要的。
然而,战端一经开启,一开始有了动作,就如同疯狂的野马般不受骑师的缰绳控制而肆意奔腾了,凌云特和阿泰儿都是一方面在心中感到无奈和不满,一方面又必须使用大部份的神经网路去修正预定的轨道。
局部的战况变化显得急速而又无秩序可言,连凌云及阿泰儿也无法全盘应对。就算下了指示,在指令尚未到达之前,情况又已有了新的变化,结果,下达的指令也就失去了原先的意义了。
当帝国军的最前线多次传回通讯请示该如何行动时,凌云黑色的瞳孔闪着怒气。“按照个人的部署来应战呀!我要中级指挥官是做什么用的?什么事都非得要我决定吗?”
另一方面,同盟军的状况也不见得比帝国军好。当最前线的指挥官要求更细部具体的指示时,阿泰儿叹了口气回答:“这种事你去找敌人商量吧!因为我没什么选择权。”
正当双方的最高指挥官深感困扰时,战斗仍然急速地白热化。光束和光束、火箭和火箭燃烧着敌意在宇宙中相互冲撞,彼此较量着破坏力及防御力。
破坏力升高,能源中和磁场及装甲就被突破,致命的光、热乱流就席卷了整个舰艇内部。
防御力增加虽然使得庞大的能源四处扩散开来,但是,偶而附近的弱小猎物会为余波所动摇而毁灭。
两军在彼此放射出来的能源怒涛中翻滚着,却仍然不屈不挠地射出光束及飞弹。在自己的腹部被击入核触合飞弹,于一瞬间炸裂开来的同时,用光束撕扯开敌舰同归于尽,似乎连舰艇本身仿佛也被人类的偏执狂念附了体一样。
帝国军的炮火放出彩虹般的光彩袭击过来,阿泰儿的旗舰智慧女神号的四周出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火球。护卫的一艘巡航舰的舰体中央被击中,喷出泛青的光泡,从正中折为两半,随即又散为一团团的光块,照亮了宇宙的一角。
智慧女神号的舰长派罗中校浅黑色的精悍脸上罕有地浮起担心的表情。“司令官阁下!旗舰太接近前线了。恐有成为炮火集中的目标之虞,请允许后撤。”
看着舰长的阿泰儿,派罗黑色眼珠中洋溢着无与伦比的信赖感。“舰艇的指挥由艇长负责,中校大可放手去做。”
可是不到一○分钟,阿泰儿又巧妙地推翻了前言。“为什么要后退?这样不好指挥呀!”
之所以会让阿泰儿产生这种抱怨是因为他发现帝国军的一部分和其他部队失去了联系,开始突了出来。
只要有了可乘之机,构成阿泰儿的精神堡垒的支柱…用兵家的要素…就显得格外有力。阿泰儿探出身子,下了一道命令给菲列特利加。
结果,命令只落得没有结果的下场,因为正当突出的帝国军的第一阵对着敌人正要打开炮门时,第二阵就从背后杀上来了。
自动回避冲撞的系统急速作动,帝国军的各艘舰艇为了避开接近过来的庞大质量而无秩序地四处跳动,驾驶员们一边咒骂着神明和恶魔,一边紧紧绞着操纵盘,拼命控制好方向。
这场混乱虽然只有短短的时间,但对阿泰儿来说却已经足够了。同盟军的各艘舰艇朝着意外演出一场蹩脚舞蹈的敌人一起发射主炮。四处产生的光点立刻形成球状,球球相连,泛成一片。
帝国军的舰列开了个大洞,那是由能量及虚无所形成的畸形混合体,巨大的能量漩涡充满了拒绝生命的冷峻。
这个情形从远距离之外的伯伦希尔旗舰上也看得一清二楚,挑起了金发年轻人的怒气。“穆杰究竟在搞什么鬼?”
凌云的声音令通讯官畏缩,赶忙和妨碍电波及电子杂讯的干扰继续奋战,试着和穆杰中将的旗舰取得联系。
监控人员也汗流浃背地忙着识别满天飞舞的敌我双方,最后确认了穆杰中将脱离了原来的战线部署擅自闯出阵列,在一阵没有秩序的舰队运动之后被敌人围攻了。
“不自量力的家伙!”修贝特的两只义眼射出了强烈的光芒。“口里说得头头是道,眼睛却只看到前面,这是个言过其实,不值得大用的人物。”
“这场会战结束之后,如果我还活着,一定听你的忠告。”凌云说道。“可是,目前为了活命,我们必须借重他的战力,无论如何和穆杰得取得联络!”
联络用的太空梭载着放有凌云命令的通讯密封舱从旗舰百灵号的船腹出发了。凌云为这个绕远路的联络方法感到气结,可是,在无它法可想的情况下也只好勉强为之。
如果不能让那个满是战意及野心的穆杰回到原来部署的位置,凌云的整体计划就会在战术方面有遭搁浅的危险。
就算捉住他的衣领也要把他拖回来,阵形是必须靠秩序建立起来的。如果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投入到消耗战中,很可能会中了阿泰儿的奇略。
凌云害怕的事果然发生了。阿泰儿在千辛万苦之中巧妙地变换了阵形,把穆杰以外的帝国军前方部队诱入了凹形阵炮火的焦点内,时机之精妙令在一旁的梅兰茨也不得不感叹佩服。
帝国军就像被吸管吸出来一样,阵形崩毁,舰艇争先恐后似地跳到同盟军的炮列之前。“射击!”
炮击的密度和正确性恰到好处。如疯狂的野牛般汹涌奔来的帝国军仿佛冲撞上一道隐形墙壁似地拌了下来,光和热泛起波澜,四处泛滥,充满勇气和斗志的士兵们在一瞬间化为残骸。
炸裂的火光上下左右连锁反应,产生了只有人类能雕琢出来的绚烂光亮宝石。然而,每一颗宝石的内部却尽是与优美及华丽完全沾不上边的死亡之姿。
有的人肉体在瞬间蒸发;有人虽然活着,却被高热折磨着,一边毫无意义地惨叫,一边滑落死亡的斜坡;闪光灼伤视网膜而被夺去光明的士兵,被意欲逃命的同伴推倒,脸上刺进到裸露出来的配电线路上,在闪光的火花当中毙了命。
他们打仗的目的不在残酷,但是任谁都无法理解,正义和信念是这个世界上最嗜血的东西。
最高指导者为了实现他们所倡言的正义,把成千上万的人送上战场。在喂饱他们的信念之前,必须活生生地葬送无数个士兵的生命,或者使他们断手断脚成了废人。
如果国家的统治者放弃所谓的信念和正义的话,士兵们就可以不用眼睁睁看着从自己伤口中送出来的内脏,在恐惧和痛苦中悲惨地死去了。
但是,只要他们自己置身于远离战场的安全场所,权力者一定会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