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是否能让我端详一下那份名单呢?伯爵。”
明知对方是希望能展示一下,鲁伯特故意上当似地问道。夏德伯爵由于受到白酒的刺激,脸色显得有些兴奋地说道:“嗯,本来是打算在政府成立的时候再对外公布的,不过以后可能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倚仗金三角的支持,或许先让您知道正统的帝国政府阵容会比较好。”
“当然,我金三角全体都希望能给予阁下全面性的支持。在政略上,虽然有些地方不得不对凌云公爵采取敷衍的态度,但事实上是阳奉阴违,我等真正的好意,永远是对着以阁下您为代表的帝国正统政府的,这一点请您明白。”
鲁伯特恭谨地接过上头印有“银河帝国正统政府阁僚名簿”等字样的册子,视线快速地扫视着被列入名单的姓名。
国务尚书夏德伯爵军务尚书梅兰茨一级上将内务尚书拉鲁夫男爵财务尚书谢拉子爵司法尚书赫得子爵内阁书记官长卡尔男爵
当鲁伯特将脸由名簿当中抬起来的时候,故意作出谄媚的表情面对着情绪颇为昂扬的贵族说道:“在这些人选上面,想必您一定是费了不少苦心吧!”
“这也是我份内之事,亡命者的数量虽然多,但我们要找出其中对陛下诚心效忠,而且具有相当的能力者。这些人,不但要值得信赖,而且一旦被选上,应该会对这样的信赖有所回应。”
“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一下。阁下身为国务尚书来主导整个内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为什么您不正式用帝国宰相这个称号呢?”
夏德伯爵对于这祥的吹捧,虽然显得有些高兴,但是看来又有些苦恼。“这一点,当然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总觉得有些过于狂妄自大。如果要称为帝国宰相,希望能等到尊奉陛下回到帝都之后。”
如果这真是他的本意,那么似乎是有什么奇妙因素,让他有所顾虑,鲁伯特心里想着。“明知道是有所逾越,不过还是要向您禀告。请务必要正式使用帝国宰相的头衔。只有这样,才能有资格对凌云公爵,甚至全宇宙发表帝国正统政府的宣言,不是吗?”
“你说的是没错,不过……”
夏德口齿模糊地说道。而鲁伯特则突然间明白了。大概伯爵是害怕如此一来,目前尚留在帝国内部的门阀贵族恐怕会受到过度的刺激,为了自保,转而加入凌云公爵的阵营。
伯爵或许是想避免这种情形的发生吧。“关于这一点容日后再作讨论吧。这一回对救出陛下有功的索利上校,您打算给予什么样的奖励呢?”
“我当然不会忘记。索利上校目前先给予中将的军衔,同时打算让他辅佐梅兰茨一级上将。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曾在同样的战场上与那个金发小子作战的同伴。”
鲁伯特再次确认这个被草拟为军务尚书人选的姓名。梅兰茨是去年银河帝国内战中贵族联合军的总司令官。
拥有四十年以上的军历,并以坚实的用兵手法著称。他目前正在同盟一方,以“客座将官”的称号,在艾伦伯尔要塞上担任司令官阿泰尔的顾问,姑且先不论其本人的意愿和性格如何,看来好像是命中注定了他要和凌云公爵敌对似的。
如果他早半个世纪出生的话,或许可以作为帝国当中忠诚且出色的军人而终其一生吧!
“梅兰茨上将被指派为军务尚书,这一点以能力的观点看来,是无庸置疑的。但是其本人的意愿,还有同盟方面的意向如何呢?”
“他个人的意愿应该不成问题,至于同盟方面,只要能够承认流亡政权,就应该会满足我们这个要求吧!”
“应该是的,不过,军务尚书所管辖的军队又该如何组织起来呢?”
在这样的时刻,提出这样的问题是毫无用处的,而且也不是鲁伯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所提出的。由这个问题所呈现出来的,不是鲁伯特的理性,而是感情用事。
对于夏德这种典型的企图利用冠冕堂皇的名义来掩饰与其个人能力不相称之野心的恶劣贵族…鲁伯特内心所真正认为的…他性格中苛薄毒辣的部分在这样一句无意的问话中被暴露了出来,这或许就是鲁伯特的不足之处吧。
而且在鲁伯特眼中,这位伯爵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虽然被称为一个二流诗人,但最近这位二流诗人骨子中的野心已经崛起,不过对于这点恐怕他自己也不知情,虽然他坚信自己是正义的。
当然这些的偶和鲁伯特无关,事实上如果换作是他所憎恶,并且无时无刻想要凌驾于其上的亲生父亲巴尔切赫的话,大概他会把这个问题留在心里吧!
敏感地察觉到鲁伯特的问题当中,充满了无意识之嘲弄的,并不是提出问题的人,而是被问的一方。
夏德伯爵自觉到体内奔腾的热血正急速地冷却,但也很聪明的没有把这个变化表现在脸上。
“除了召募亡命者,加以训练组织之外别无它法。问题就在于经费……”
“如果是经费的话则无需挂心。只要您说出所需要的数额,我们会为您准备的。”
“那么就太感谢了。”
鲁伯特并没有说是“没有代价”,而且对于收据说明、或者是经费使用的监察等等也都只字不提。
这些都只要在“帝国正统政府”对于费沙的负债到达一个巨大的额度之后,再去唤醒他们的注意就可以了。
因为首先,即使身为这个正统政府的生身父母之一的鲁伯特想要让这个正统政府可以保住其能够清偿债务的命脉,但事实上这个命脉并不存在。
由于这个政府仅为极少数人所期望,徒具虚名而已。如果将它喻为生在黑暗当中的私生子,恐怕也只是将自己的不幸反映在别人的眼中,最后步上预期的死亡命运吧!
当然,如果这个私生子本身具有强韧的生命力和进取心的话则又另当别论…比如说,像是鲁伯特。不
过,对银河帝国正统政府而言,这个希望就非常渺茫了。
对鲁伯特来说,还有很多必须要做的事情,这些事情可以分为公开的与非公开的,如今对于年轻而同时又具有优越智力的他来说,最为贵重的东面恐怕就是时间了!
他在请示过夏德伯爵,复印了一份流亡政权阁僚的名单之后,就向伯爵告辞了。此时的屋外,黑夜已完全驱走了白昼的余辉,夜里的寒气已经开始夹杂在干燥的空气里面。
自治领主府方面只要明天早上过去报到就可以了,他打算要在某个地方渡过这短暂的夜晚。
鲁伯特出生于宇宙历八八八年,现年二十六岁,比凌云大两岁比阿泰尔小四岁,不过这位吉利年份出生的孩子命运并没有年份那么幸运。
鲁是母姓,他的母亲是点缀费沙自治领主巴尔切赫人生的众多情人之一,或许,应该说还算不上是其中一个吧!
巴尔切赫并不是一个正统的美男子,甚至可以说是长相奇特的人,但是对女性却有着磁石般的吸引力,后代的传记作家恐怕得花好大的力气才能确认这一点。
在对外公开的场合中,巴尔切赫是没有子裔的,不管是男是女。但是自己却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着不是吗?
鲁伯特嘲讽地翘起嘴角。名义上是金三角自治领主实质为地球的代理人、欺骗了全体金三角市民的父亲根本就是人类的垃圾,而自己正是那人渣的排泄物。这不就应该称为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鲁伯特所来到的地方,是位于市区内的宏伟宅邸。在地上车里打开车窗,右手按在门柱的前面,掌纹经确认之后,那扇青铜雕刻的门扉寂静无声地开了。
这座宅邸的主人是一个女人,对外有着许多的头衔。不但是珠宝店与夜总会的老板,而且是好几艘货船的船东。
过去曾经是歌手,也曾经是舞女、女演员。但是这些头衔并不具有什么了不得的意义。身为巴尔切赫的亲密情人之一这样的身份,当然是不会被明白地记录在名人录当中,不过这才是她对政治家或大商人都有着绝大影响力的泉源。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巴尔切赫的脚步已经走远了,称之为“过去情人”或许来得更为贴切也说不定。
达斯琪丽在八年前还是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夜总会歌手的时候,尚未成为自治领主的巴尔切赫对她一见钟情。
巴尔切赫为她热力奔放的跃动舞步所着迷,而且非常欣赏她喉音丰润的歌声,此外,据说还深深为她的聪明伶俐所打动。
她是一个有着红褐色头发的美女,不过因为在姿色上远胜于她的美女不计其数,所以许多人并未提到这一点。
在大厅迎接访客的女主人,用她那好像歌唱一般昂扬的语调高声说道:“今天晚上要在这儿过夜吧!鲁伯特。”
“我可没有那个能力代替我父亲喔!”
“就不要再说这些蠢话了,不过这些牢骚也蛮衬你的……要来点酒吗?”
“嗯,先给我酒吧。趁着脑筋还清醒的时候,有件事情要先拜托你。”
当达斯琪丽把装有深红色威士忌的酒瓶和冰块拿到沙龙来的时候,这位年纪较小的年轻人用着性急的语调说道。
“说吧,是什么事呢?”
“有一个叫做德古斯的地球教主教。”
“我知道他,脸色青白的怪异……”
“我想要抓住他的弱点。”
“想要拉拢他成为自己人吗?”女方问道。
“不,要让他成为我的手下。”
那极为不逊的表情和语调,或许正是他用以自我鼓舞的凭藉也说不定。虽然他所要面对的战争并非是微不起眼的规模,但是他并不希望有与自己对等的同盟者,他所想要的只是单方面地要为他牺牲的人。
“那个人看起来好像是禁欲主义的化身,就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假装的话,那么便有充分的机会可以抓住他的把柄。即使真的是禁欲主义者,只要花一些时间和手段,也应该可以让他改变吧!”
“必须要花的另外还有一样东面哦,费用啊。如果吝惜出钱而期望要有好结果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这你不用担心,必要的部分我会出。”
这等于是将对夏德伯爵说过的话又重述一次。“副官的薪水有那么高吗?啊!对了对了!你说过还有各种额外的收入。不过不管怎么样,那些什么地球教还有亡命贵族们等等,现在这个时候可真热闹呢!”
“好比百鬼夜行、群魔乱舞。在这个国家里面,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过是一些人在利用另外一些人。而我是绝不会被他人利用的。”
看起来颇为端正的鲁伯特那年轻的脸庞上,一时之间,竟然好像有瘴气漂浮在上头似的泛起阴沉的笑意。
他把深红色的酒倒进空的酒杯当中,没有加水也没有加冰就一口倒进喉咙里。他所享受的并不是酒的香味,而是那股灼热的刺激,整个胃部和食道都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充实感觉。
最后站着的人一定是我!鲁伯特如是地想着。只不过,不管是什么人,不也都是这样想的吗……?
第208章 平静的艾伦伯尔
无论什么人也不能否认,历史就是由一些小事件所推动的,就在银河帝国的帝都所处的星系荧惑,因幼小的皇帝被人劫持而情况变的十分微妙的时候,而金三角自治领上的某些人正热烈地从事各种不同的思考和策动。
也许是星系之间遥远的距离,这些影响并美玉传到自由行星同盟地处最前线的军事据点艾伦伯尔要塞,所有的人能贪婪的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时刻,如果没有战争他们希望就一直这样下去。
兼任艾伦伯尔要塞以及要塞驻留舰队司令官的阿泰尔,现年三十一岁,是同盟军中由过去到现在最为年轻的上将。
他的身体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过严格说来应该是属于微瘦的身材。他那稍微有些卷曲的黑发,并不像一般的军人剪得短短的,而是显得有些过长。
因此前面的头发经常落在额头上,所以众人时常看到司令官似乎非常厌烦似地把头发拨回去。不过习惯了司令官性格的下属们,见此只是摇摇头,或者抿嘴一笑。
如果头发乱但短的话,看起来可能会比较好些吧。不过自这一年的春天,在那毫无意义的审查会上因头发过长而遭讽剌之后,阿泰尔就一直没有理过发。
是他本人没有自觉呢?或者是嫌麻烦懒得去理?又或者是故意这么做,以示不向政府那些人屈服,在他而言,如果政府那些人因为他头发过长而把他罢免,可能是最好不过了……。
他的双眼漆黑,有时看来柔和,也有时看来好像在发呆。后世有的传记作家将之形容为“带着知性的温柔,以及蕴藏着温柔的知性”,但事实上并未给予人如此夸大的感觉。
至于他的相貌则经常被人形容是“极为普通的英俊”,这或许是与他在战场上的竞争对手帝国军元帅凌云公爵相比有点普通,当然这是和那个拥有稀世杰出的俊美容貌的战争天才相比较而言的。
以他个人的情况来说,他看来要比实际的年龄年轻,另外,阿泰尔始终看来都不像是一名职业军人等等这些让人感受深刻的印象,比起他实际的相貌和五官,为更多的人所描述和传颂。
无论如何,阿泰尔并不是因为他的样貌才建立起今日的地位。原本希望成为一名历史学者的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当上了一名军人,二十一岁时因成功地将人民由宝之岛星域当中救出而晋升为少校。
二十五岁时因为和图坦帝国会战的功绩中晋升为上将,二十六岁的时候因此其父亲是图坦帝国的开国大将,这段历史被抖落出来后,他被降职处理,成为了一个边境星系的准将。
二十七的时候他辞掉一切军务,携带妻子进入银河帝国生活,同年其妻子在一场海盗劫持事故中丧生,后来阴差阳错下在凌云的属下任职一断时间。
不过历史最终还是选择了让这些在银河中最闪烁的恒星相互碰撞的轨迹,不同的信念,铸就了他们今天不同的人生。
若论他的战功,在同盟军中无人可与他相比。不过,反过来说,这也会令人联想到那些无数被埋葬的敌军的墓碑。他确实是一个战争的艺术家,但给予这些功绩与其意义最低评价的却是他本人。
他一直渴望能早日辞去像军人这种对文明和人道均毫无贡献的职业,而悠闲自在地过着响往已久的退休生活,然后专心著作历史书。
在今年五月击退了挟带着白鲨之城要塞做空间跳跃而来的帝国军攻击之后,阿泰尔便患了重感冒,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之久,下床之后也是每天都缺乏那么一点工作的紧迫感。
阿泰尔的被监护人,现在已晋升为准尉的杰森,见到那看起来好像在发呆,整天游手好闲平白地浪费时间的司令官,仍然以为在他头盖骨的内部可能正在进行孤独的高度知性活动,或者正在构想壮大的战略理论,甚至是正在深远的历史哲学当中沉思。
事实上,这是由于杰森对于他的监护人在每天的日常职务之外的精神活动,总是会给予过度的评价所致。这个时候看起来双眼无神的阿泰尔,事实上真的是在发呆。
在非战斗领域内的工作,事实上都是交由精通桌面文书工作的卡麦轮少将以及阿泰尔的副官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上尉来处理,阿泰尔只要在文件上签名就可以了。
他原本就是一个在不必要的范围内就绝不勤勉的男子,而在这近乎二个月的时间里,更是除了吃饭和午睡之间的空档之外,都不在中央发令室内。
即使在的话,也只是看看历史书,或者是猜猜填字游戏,完全称不上“繁忙的表现”。在他的头盖骨里面属于知性的广大田园,由于久未耕作而杂草丛生,长着翅膀的虫子在上面飞来飞去。
这片田园的所有者辩解说是土质本身不够肥沃,而只热衷于吃和睡这两件事。虽然如此,可能是想证明自己并非无所事事。
有一天他好像心血来潮想要从事某些创造性的活动似地,开始提笔写起以“文明与酒”为题,像是论文之类的东西,不过也只写了开头部份的几行,笔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