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二,我留了四千八。”李鸿鹄也不隐瞒,抬手把钱塞到了我的手里,说,“你现在要是不方便,我晚点再过来。”
招个魂……赚八千?
我顿时傻住了,完全没听见李鸿鹄那后半句,直勾勾的看着那三千多块钱,就出了神了。
这时老梁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来都来了,不办完事就走,那不是白来了吗?”
闻声,我和李鸿鹄都朝里屋的门口看了过去,只见老梁穿着一条四角裤,肩上搭着个毯子,顶着一脑袋鸡窝头,靠在门框上打了个哈欠,说,“乐子,昨晚你干啥去了?怎么这哥们儿今儿还上门付费了?”
“付你大爷的费啊?”我顿时一阵脑抽,大步流星的过去,直接把老梁推回了里屋,关上门,说,“李哥是我喊来帮忙的,我跟你说,这次你可别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了,我是认真的。”
老梁挠了挠头,有些烦躁的坐到床边,还是问,“昨晚你干啥去了?”
我见这货一副死不开窍的样子,只好实话实说,“昨晚李鸿鹄招魂遇到点儿麻烦,我帮他解决了一下,事主付钱他说这是我该得的,不过,昨晚我见到那九鬼里的老八了,那老瞎子可比那个凶残的小九和爱哭鬼小四靠谱多了,一看就沉稳。”
“老八?”老梁一愣,就有点儿走神儿了。
我见他不说话了,便说,“行了,你要是没睡醒就接着睡,我俩就在客厅,不会吵到你的。”
说完,我就到客厅又关上了门,见李鸿鹄还在门口那儿站着,就招呼他过来坐,说,“李哥,老梁这人吧……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过他心不坏,要是有啥让你看不顺眼的,你别往心里去,就当他是缺根儿筋。”
李鸿鹄却是无声的扯了扯嘴角,摇头说,“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不用独自一人到处闯荡。”
我一看这气氛有些怪怪的,立刻转移话题,说,“李哥你说笑了,晚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嗯,我都带过来了,”李鸿鹄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到茶几上,说,“不过,你真的想好了?”
我点头说,“一定要等到晚上吗?其实我本来打算今天去上夜班的。”
李鸿鹄无奈的说,“这个必须要丑时才行,而且,恕我直言,如果你决定好了做一个阴阳先生,那恐怕以后就不能去酒吧上班了,因为我们的工作也在晚上,更何况做这个比你在酒吧要挣得多。”
不能去酒吧上班了?
我不禁一愣,心说我住这宿舍都是酒吧的,不去酒吧上班就得卷铺盖走人了,而且老梁和包子怎么办?不管他们了?
这个问题我之前倒是没想过,现在被李鸿鹄一说,我一时间还真找不到什么答案,就在我愣着的时候,老梁已经穿好衣服,开门从里屋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到了我旁边,说,“啥工作啊?能比酒吧保安挣得多?”
其实这酒吧保安真不是什么光荣的工作,一来不是啥出头露脸的好职位,二来工资也真是低的可怜。
所以老梁问出这话的时候,我不禁抽了抽嘴角,觉得有些尴尬,李鸿鹄却没像上次一样置之不理,而是看向老梁,说,“乐子想成为一个阴阳先生。”
老梁听李鸿鹄这么说,倒也没意外,反而问他,“你说比酒吧挣得多,能多多少?”
李鸿鹄皱眉思索了一下,这才说,“虽然价格都是我自己定的,但行里价应该都差不多,大单一万二,小单八千,像红白喜事、乔迁卜卦这些琐事收六千。”
听到这价格,一脸淡定的老梁也愣住,他问李鸿鹄,“啥样儿的算是大单?”
见老梁这副样子,李鸿鹄似乎也有些懵逼了,但还是解释道,“大单是有可能威胁到性命的活儿,一万二是基本价,如果对方肯出钱,还可以再多,一般都不会低于一万二。”
第四十三章 阴阳结契书
做一趟活儿能上万,这阴阳先生的收入也够吓人的了,至少对我和老梁这样的底层混子来说,那已经不是小钱了。
不止老梁镇住了,我也有些惊诧,顺嘴就问李鸿鹄,“那昨晚的算是小单?”
李鸿鹄想了想,点头说,“昨晚是个意外,临时出了变故,按理说已经超出了小单的范围,但价格是提前定好的,所以只能按小单结算了,下次再有这种事儿,得长个心眼儿了。”
闻言,我和老梁彼此看了看,没等我说话,老梁就搓了搓手心儿,说,“那个,兄弟,你看你那儿还缺人不?”
“额……”李鸿鹄沉吟一声,看向了我。
我心里当然还是很愿意和老梁在一块儿的,毕竟我俩是从小混到大的,虽然他身上好像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但也一直是在帮我。
见我尴尬的笑了笑,没说话,李鸿鹄思索片刻,这才说,“那钱能五五分?你俩一份,我自己一份?”
“那我俩都是新手,少拿点儿也对。”老梁抢过话茬,立刻应了一声。
我就有点儿不乐意了,心说没有老梁插一脚的话,我俩是六四分,那我还能拿四成呢,有了老梁就成五五分了,李鸿鹄和我俩五五分,完事儿我还得跟老梁五五分,这他娘怎么想都不上算。
不过,一想到关键时刻老梁也可以给我帮把手,我这心里又平衡了一点儿,而且,就算只拿全款的四分之一,一个月只要接几次活儿,也比我俩在酒吧挣得多多了。
见我没有反对,李鸿鹄便说,“那就这么定了,正好我手里有个迁阴宅的活儿,过两天咱仨一块儿去?”
老梁点了点头,我有些惊诧这孙子对李鸿鹄态度的转变,也有些犹豫,“这事还是有点麻烦,我俩如果辞掉酒吧的工作,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虽说俩大小伙子睡大街都没事儿,但包天赐的小女儿寄住在我这儿,我不能让她跟着睡大街啊?”
闻言,李鸿鹄也愣了一下,问我,“不能在外面租个房吗?”
“租房也不是不可以,”老梁嘀咕着,扫了我俩一眼,说,“其实我俩可以和经理说说,把夜班调到白班,这样不就可以省去一笔租金了么?不然我仨出去住怎么也得租个两室一厅,开销太大了,这地儿虽然破,但至少水电费包括宽带都是免费的。”
老梁这话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本来嘛,阴阳先生做的活儿都是昼伏夜出,我俩给他调整一下时间,完全可以身兼两职,就看李鸿鹄愿不愿意配合我俩的时间周期了。
我和老梁眼巴巴的瞅着李鸿鹄,他也皱眉看着我俩,末了问了一句,“那你俩白天上班,晚上捉鬼,身体受得了么?”
为了钱有啥受不了的?我俩很是默契的点了点头,我回道,“累了我们可以跟酒吧经理请假,休息个一两天不成问题。”
听我这么说,李鸿鹄也就点了点头,说,“那就随你们吧!白天我自己接活儿,晚上的咱再分成。”
商量定了,我和老梁都觉得没问题,点点头也就同意了。
李鸿鹄这才从茶几的塑料袋里拿出了黄纸朱砂,还有香火灰炉,以及小碗小碟和一包干树叶子,还有一瓶白酒。
老梁见状,便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李鸿鹄理所当然的说,“阴阳先生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的,这个要通阴阳,开冥途。”
“你能说具体点儿么?”老梁又询问了一句,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在我看来有些僵硬。
李鸿鹄漫不经心的在茶几上摆弄着那些东西,说,“就是将生辰八字通报阴阳,就像你们上班,公司要留个员工名额一样……”
老梁闻言,不等李鸿鹄说完,就继续问,“那这是要通报给哪里?”
“地府。”李鸿鹄说的理所当然。
老梁却是一愣,有些走神了。
李鸿鹄也没注意,继续摆弄着茶几上的东西,说,“这个就要说到开冥途了,拥有一双可以窥探阴阳的眼睛对阴阳先生来说很重要,而这眼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需要地府批准通过,凡人才能干扰这阴阳之间的事,听八爷说这是凡人行使阴差权利的象征,若能一生不造孽,广结善缘,死后也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在地府谋得一差半职,所以请求批准的这个过程被称为开冥途。”
我见老梁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不说话,便接过话茬问李鸿鹄,“那阴阳先生不就是活着的阴差了?”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听八爷那意思,阴阳先生的地位要比真正的阴差低上许多,阴差可以说是掌握着生杀大权,而我们只是得到了参与阴阳之事的批准,”说到此处,李鸿鹄微微蹙眉,语气有些苦闷的说,“稍有不慎,出了什么差错的话很有可能会死,而且我们身上的因果业障更重,做了违心的事儿,是百分百要下地狱的。”
说话之间,李鸿鹄已经将桌上那些东西都摆好了,看上去像是一个小小的祭桌,老梁突然问道,“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八字,怎么办?”
闻言,我也回过神,说,“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八字,只记得生日,出生时间根本就不知道。”
李鸿鹄不在意的说,“滴一滴血也可以,其实这只是成为阴阳先生的一个挂名过程,毕竟天道不可窥,有个身份也是为了推迟五弊三缺的应验时间,这世上没挂名的先生也有很多,只不过,这些人的业障和善德都不会计入命理,相对来说五弊三缺的报应会很重。”
李鸿鹄的话让我想到了八爷,不禁纳闷儿,难道那老瞎子是个野先生?所以才命犯孤缺克死了一族三十八口?
可一想我又觉得有点不对,因为八爷对阴阳之事很了解,绝对不只是略懂阴阳那么简单,他是个高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他的五弊三缺是在他成为阴阳先生之后,推迟了三年才应验。
所以八爷的五弊三缺,是因为他做了什么逆天道的事?所以才会得到如此沉重的报应?
我想着想着,就也走神了,老梁却说,“那用阴阳先生的本事赚钱算是做好事嘛?咱别瞎折腾半天死了还得下地狱啊!”
听他这话,李鸿鹄不禁一笑,毫不在乎的说,“那都是死了之后的事儿了,谁管他呢?只要问心无愧就可以了,而且不挂名也很不方便,毕竟以后常和鬼魂打交道,没有一双火眼金睛可不行。”
老梁悻悻的看了我俩一眼,说,“我还是算了,我自个儿能看到鬼,就不要这份儿地府挂名了,总觉得挂上名就跑不了下地狱了。”
我一看老梁这怂货又打退堂鼓了,直接拍了他一巴掌说,“你那只能看到个黑影儿跟李哥说的火眼金睛能比么?”
老梁扭头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说,“那都是骗你的,我这就火眼金睛,除了小倩那种被鬼上身的我有些分不清,一般的鬼,我还是能看到的。”
“火你麻痹啊!”我一看老梁这孙子光明正大的承认是在骗我,顿时就又来气了,瞪着他问,“你这鬼眼哪儿来的?”
“我这天生就带着的,打小儿就能见鬼,反正我不去挂什么名,施予援手不求回报,那叫行善积德,咱们这种叫趁火打劫,我琢磨着不是啥好事儿。”老梁自顾自的说着,撇了撇嘴。
我皱眉看着老梁,总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这时李鸿鹄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打圆场似的说道,“无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只要有阴阳眼处事方便,其余的就随缘吧!”
“还是这兄弟体谅人。”老梁悻悻的说着,看了我一眼。
我没搭理他,心想,老梁这孙子绝对不是怕下地狱才拒绝挂名的,难道他已经挂过名了?
我还在走神儿,李鸿鹄已经用毛笔蘸朱砂,铺好黄纸,书写了一张文言文似的词儿,末了还写上了我的名字。
我问他,“这是什么?”
李鸿鹄说,“阴阳结契书,大概算是挂名过程里的一份报名表,不过你的八字我没写,一会儿你得流点血。”
我点了点头,示意没事,李鸿鹄这才放下毛笔,拧开了那瓶白酒,将酒倒进碗里七分满,从那一包枯叶中抓了一小把随手撒到碗里,没用我问,便说,“柳木属阴,这是我夜里在坟地附近搞到的,效果和你俩吃过的那个狗肉差不多,是带死气的东西,一会儿你把血滴到碗里。”
“阿?滴到碗里是要喝吗?”我一想到自己吃那狗肉吃过人,这心里就有些不自在,这柳叶既然是从坟地附近弄的,那这玩意儿跟我吃那狗肉也没啥区别了。
李鸿鹄却说,“不用,这酒、柳叶和血需要泡几个时辰,剩下的等丑时烧掉阴阳结契书就可以了。”
说来说去,关键的只有那张黄表纸写的结契书,我拿过来看了看,那字儿写的龙飞凤舞的是挺好看的,可好多字儿我都不认识,基本就只看懂了我自个儿的名字。
老梁见状,也好奇的拿过去看了看,然后长吁短叹的说了一句,“李哥一看就是文化人儿啊!”
第四十四章 焚香
明显老梁这孙子也没看懂,李鸿鹄闻言却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写的什么,都是八爷手把手教的,效果应该就跟画符一样吧?只有鬼才看得懂。”
李鸿鹄说完,我们三个都是不自觉的笑了笑,然后老梁又把那张纸放回到了桌子上。
当时是下午,因为要等到后半夜丑时才能办事儿,所以我割破手指往碗里滴了少量的血之后,李鸿鹄就先告辞了,说是晚上再过来,我和老梁也没闲着,就打车去酒吧找经理商量倒班的事儿了,要是他不同意,我俩也好提前找住的地方。
其实酒吧这种地方白天没什么人,我和老梁之所以一直坚持上夜班儿,也是因为夜班的工资比白班高,不过现在有了其他的活儿,这边挣多挣少就无所谓了,只要还能住在员工宿舍就行。
为了顺利的把夜班倒成白班,我和老梁合伙出钱买了几条好烟,塞到酒吧经理手里的时候,还特别说明了一下,以后可能会经常请假,希望他不要随便划掉我俩的名额。
那酒吧经理当然不是几条烟就能收买的,不过这人做事儿圆滑,只说了一句好说,当时也没给我俩作保什么的,看那意思是看情况来。
我和老梁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就顺道去饭馆儿搓了一顿,吃饱喝足往宿舍走着,我就问老梁,“梁子,你真打小儿就能见鬼?”
老梁侧头瞄了我一眼,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阿。”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还有,在黄瞻那老杂毛儿院子的时候,你不说看到的是黑影儿么?”我见老梁吱声了,顿时来了精神,打算今儿就给他来个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觉得你知道这个之后会疏远我。”老梁的回答很简单,话挂在嘴上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是这样的,如果在我遭遇这些事之前,让我知道老梁是个能见鬼的人,或许我真的会疏远他,还会把身上那些倒霉事儿都怪到老梁的头上,可这就是他隐瞒我的理由吗?
而且他这话四两拨千斤,始终没有说到点子上。
就在我打算问他为何能见鬼的时候,身边一凉,小九突然站在了我身旁。
与此同时,我和老梁都停住了脚步,侧头看过去,小九却直视着前方说,“找到二喜子了,城南花卉市场有个叫千鹤来的古董店,第二枚符印在那里停留过,还是那句话,抓紧时间。”
低声说完,看都没看我俩一眼的小九又消失了。
我侧头问老梁,“他刚才说找到啥了?”
老梁的表情有些僵硬,听我问,就略带烦躁的回了一句,“这傻鬼说找着二喜子了。”
“是第二枚符印,走,咱俩现在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