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谦他爸和那年轻女人挽着胳膊有说有笑的过来,根本就没注意到站在酒吧门口两侧的我和老梁,而我早就把手摸进了口袋,攥着符印,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中年男人肩上的鬼婴。
看上去那小鬼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依旧安详的趴在孙谦他爸的肩膀上,只是走进门口的时候,那小鬼回头看了我一眼,青紫色的小脸儿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我站在门口看的心里一哆嗦,本以为那鬼会对我说什么,但始终没有声音传进耳朵,那小鬼就这么依附着孙谦他爸的身体进了酒吧。
老梁皱眉看我,说道,“乐子,我觉得这事不行了,你看那小鬼崽子的眼神儿,明显是没安好心,这对狗男女今晚八成是要遭殃。”
“你都说了是狗男女,遭殃也活该。”我嘴上不在乎的说着,心里其实也在打鼓。
老梁听我这么说,直接问我,“你就不觉得自己可能干了一件傻逼事儿,被那女鬼利用了?你看,那母子是孙谦他爸害死的,可鬼却在孙谦身上,这本来就不正常,也许那鬼瞄上的本来就是孙谦他爸,可他偏偏就是个撞不上鬼的人?”
“撞不上鬼的人?”我狐疑的看向老梁,问他,“什么意思?”
老梁想了想,这才说,“我也说不清,总之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撞鬼,不然早就世界大乱了,就比如包灵灵,虽然她生在阴阳世家,但她不相信鬼神,就看不到鬼魂,也应了那句老话,信则有不信则无,应该就是那样的吧?”
老梁这话说的一点儿根据都没有,我当然不会认为真的是这样,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现在想想刚才那小鬼看我时的表情,那明显就是在看一个傻逼。
见我不说话了,老梁四下看了看,这才凑过来,说,“那个鬼不伤害孙谦,并不代表它就是安全的,依我看你还是找个机会去跟那鬼谈谈,劝它母子去投胎得了。”
“梁子,”我莫名其妙的看着老梁,问他,“我怎么觉得你最近不大对劲儿?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在你说来,就跟家常便饭似的,你让我去跟鬼交流?咱就退一万步,假设你猜对了,那鬼不是啥好玩意儿,你就让我去送死?”
“额!”老梁呆了一下,挠挠头,这才说,“那怎么办?就让孙谦他爸这么去死?毕竟是你作为媒介,亲手把那鬼放到他肩上的,这要是真出什么事儿,你也算是帮凶了,想想孙谦那小子,你心里过得去吗?”
确实,我这心里过不去,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看着老梁,没说话,沉默了片刻,这才不耐烦的说,“你盯着,我去趟卫生间。”
老梁点了点头,我就扭头进酒吧了。
老梁说的没错,搞出人命总是不好的,而且论起因果报应,这玩意儿还真就没头没尾,也许现在这情况就是那女鬼应得的报应呢?
转过拐角,我就上二楼了,在包间走廊里挨个门口儿转悠着,想找孙谦他爸的房间,怕真的闹出人命。
但偌大的酒吧,又是迎客高峰期,找个人哪就那么好找了?我转悠了一圈儿也没什么头绪,正想上三楼,就看到孙谦他爸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让我心中惊颤的是,当时趴在那男人身上的鬼婴已经不见了,反而变成了一个穿着红色睡裙的年轻女鬼。
第二十四章 生不逢时的弱者
那女鬼显然也注意到了我,扭头看了我一眼,依旧是那抹诡异的笑容,让那张涂满了烟熏妆的脸看上去有些扭曲。
我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女鬼却不知该做些什么,而孙谦他爸出了卫生间,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站在门口点了一支烟,面带愁容的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烟,完全没有了下车时那种谈笑风生的气魄。
当时在我看来,这个事业有成,财大气粗,一表人才的中年人,那表情反倒像是街边穷困潦倒的流浪汉一样悲凉。
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孙谦那小子乖巧尴尬的笑容,我不禁扪心自问,孙谦是初中生了,叛逆期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把一个孩子教的那么乖?
那时候我心里,也闪过了一个答案,那就是比我父母更加严厉的父母,是更加看不起那些下三滥勾当的父母,这个世上没有嫉恶如仇的人,只有恨生不逢时的弱者。
孙谦他爸……就是那种弱者。
这是那一瞬间,我从这个中年人落寞的表情上所读懂的。
趴在他肩上的那个女鬼还在看着我笑,我却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茫然了,虽然衣兜里抓着符印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但我没有生不逢时的感觉,是不是就可以嫉恶如仇?
心底突然冒出的荒唐想法,让我将已经踏上三楼楼梯的脚又放了下来,随即大步流星的朝孙谦他爸走了过去,那个中年人一直在闷头抽烟,脸上是抹不去的苦闷。
我也没打招呼,当时一把抓住这个中年人的肩膀,就直接把他推进了卫生间。
孙谦他爸吓了一跳,回过神看到是我,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了,问我,“怎么是你?又想干什么?”
我也没搭理他,而是用力的把他推到了墙边,同时抽出了抓着符印的右手,抬手就朝那女鬼的脖子抹了过去,女鬼并没有躲,反而是冷笑了一声,问我,“你活够了?”
锋利的符印直接扫过女鬼的脖子,在她纤细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刀口,这一瞬间,那女鬼愣住了,当然孙谦他爸以为我要杀他,也是愣了一下。
我见这女鬼呆住了,就质问她,“你不去投胎,是想害死这个男人?”
闻听我的话,孙谦他爸莫名其妙看着我,似乎是因为我手里拿着刀,所以没敢说话,反倒是那女鬼咯咯的怪笑了两声,说,“你看看这个男人,他拥有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想得到的钱、权、命,凭什么我想分一杯羹,就得命丧黄泉母子双亡?”
那女鬼咬牙切齿的说着,抬手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句,“命好又怎么样?今天我就让他短命!你也一起陪葬吧!”
当时我脖子一紧,感觉就像被一把铁钳钳住了一般,整张脸瞬间就憋成猪肝色了,孙谦他爸显然吓了一跳,问我,“包先生?你怎么了?”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直接抬起手,把那符印对准了女鬼的脑门儿,可就在这时,我脖子一松,那女鬼又变回了那个青紫色肉呼呼的小婴儿,那个鬼婴依旧攀附在孙谦他爸的肩上,表情懵懂的看着我,吧唧了两下嘴,似乎是困了,张开小嘴打着哈欠偎了偎身子。
当时我就愣住了,拿着符印的手也颤抖着停在了那小婴儿的脑袋前,心里挣扎着要不要杀了这母子一体的鬼魂,可毕竟这小孩是无辜的,被符印杀了的话,就魂飞魄散了吧?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腹部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当我低头去看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臂从孙谦他爸的身后绕过来,直接捅进了我的肚子里,然后狠狠的转动了一下。
女鬼尖厉的笑声,夹杂着腹部的抽痛,都让我冷汗直冒,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倒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液从我腹部淌到白色的地板砖上,显得那样刺眼。
孙谦他爸惊呼一声,赶紧过来扶我,面色焦急的招呼着我,“包先生?你坚持住,我这就给医院打电话……”
当时我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觉得眼前一片猩红,想让孙谦他爸快跑,但又说不出话,心里也想着,跑又能往哪儿跑呢?那个鬼就在他身上……
“你死了?”这是一个冷冰冰的男人声音,语气有点嘲讽。
我的意识还在游离,身边就响起了这个有点儿熟悉的声音,可我怎么都睁不开眼。
“我很想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别死……”这是一个悲伤的女人声音。
我依旧只能僵硬的躺着,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这样听着,心里狐疑着,是谁在说话?是爸爸妈妈?大哥?梁子?包子……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腹部的剧痛消失了,我强迫自己睁开眼,周围却很灰暗,不是酒吧的卫生间,也不是医院,刺鼻的血腥味儿钻进鼻腔和喉咙,让我一阵作呕,可就在我低头的时候,我看到在我的脚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个人。
那些人都死了,躺在地上,躺在血泊中,而我却还活着,站在这些尸首之中,手中拿着一把沉甸甸的铁扇,鲜红色的血液顺着那铁扇锋利的边缘滑落到我的手上,身上……
我杀人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我猛地睁开眼,想坐起身,腹部一阵剧痛让我没能坐起来,反而又摔在了床上。
血腥味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道,我看了看周围,房间里亮着昏黄的夜灯,这里是医院。
老梁就坐在一旁的空床上,见我醒了,立刻过来问我,“有没有扯到伤口?”
我皱眉看了看老梁,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但还是先问了一句,“孙谦他爸呢?”
“他没事,那女鬼已经被我杀了,小鬼应该去投胎了吧?”老梁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不放心的检查了一下我手上打点滴的针头,这才坐到床边问我,“你做恶梦了?”
那个是梦吗?如此的真实……
我一声不吭的看着老梁,突然觉得这个脑子偶尔勾芡的憨哥们儿如此的陌生,那个女鬼是那么容易就能杀掉的?而且那不是母子同体的吗?怎么可能分开杀了一个,还饶了一个?
老梁表现的过于淡定了,这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我刚刚醒来他一定会手舞足蹈的跟我吹牛,说他是怎样怎样杀死女鬼的,可现在的老梁,他还是那个和我一起长大,一起混社会,一起不务正业的小青年儿吗?
他的表情过于老成了。
我默默的看着老梁,心中想了很多,比如我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相信这个世上有鬼?那是因为老梁教唆我的,让我去西沟门找黄瞻也是他,带我去老水井看小媳妇洗澡也是他,引我去对付老井厉鬼的还是他。
就连包倩倩都是他带回宿舍的,而且他和包倩倩走的太近了,老梁到底是什么人?
“乐子?你咋啦?一脸便秘的表情……”我还在出神,老梁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问我,“不是,那鬼没打你脑袋吧?这咋还傻了?”
老梁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直形影不离,他不会有问题的……
我匆忙收了收神,尴尬的笑了笑,说,“没事,我睡了多长时间了?”
老梁点头想了想,这才说,“就昨晚进医院的,做了个小型手术,手术费都我给的,回头你得把钱还我啊,利息就不跟你算了。”
我一看,再次确定不会有问题的,这还是老梁,或许只是我想多了,便笑骂了一句,“去你大爷的,跟我还这么斤斤计较?”
老梁白了我两眼,说这叫亲兄弟明算账。
他这一句亲兄弟是说我心坎儿里去了,他比我亲兄弟还亲,我怎么可以怀疑他呢?
第二天一大早,包灵灵就来医院看我了,还带着孙谦那个受气包,孙谦是从他爸那儿得知我住院的,于是缠着包灵灵带他过来,还给我买了个水果篮儿,我当时蛮感兴趣的问他,“你爸怎么跟你说的啊?”
孙谦这小孩确实是老实,不会说谎,尴尬的支吾了一会儿,这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我爸说你这里有问题,在卫生间公然自残,让我以后躲学姐远点儿……”
“噗!你说啥?”当时我就把嘴里的粥喷老梁一脸,心中暗骂,奶奶个腿儿的,这孙谦他爸也太不是玩意儿了吧?我这命都快丢了,就算他看不到鬼,也不能说我这是自残啊?
包灵灵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很是老成的拍了拍孙谦的肩膀,说,“小子,你爸说的没错,我叔脑子确实有坑,不过,我和他可不是一回事儿。”
我听包灵灵那副嫌弃的语气,顿时无语了,快中午的时候老梁才送走了这俩祖宗,我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孙谦他爸这不是说瞎话吗?而且我这是为他受伤的,那货多少得承担点儿医药费吧?
老梁却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别傻了,难道让孙谦他爸说你是被鬼残害的?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我琢磨着吧,他也不是故意要说瞎话,应该是在他的记忆里,你就是自残的。”
第二十五章 医院有鬼
老梁这话说的,让我自己都怀疑了,难道我真的自残了?不能啊!
纳闷儿的看着老梁,我伸手摸了摸被单儿里裹着绷带的肚子,问他,“你这话是怎么个意思?”
“就字面儿上的意思呗,我也不知道这咋回事儿,反正看孙谦他爸不像是装的,倒有点儿像是那什么间歇性失忆症。”老梁嘀嘀咕咕的说着,拧了拧眉毛,“昨晚的事儿他都记得,但就是不记得你这肚子是怎么弄的了,不过,话说回来那爷们儿没告你就不错了,他说你这是持刀胁迫,要坐牢的,让你以后安分点儿。”
安分你大爷啊……
我顿时语塞,心说这他娘叫什么事儿?我搞了个半死,他还以为我是持刀胁迫他?不过孙谦他爸这人虽然刀子嘴,但做事儿心也够大的了,真以为我是持刀胁迫,居然没给我整派出所去……
也是这件事之后,我才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见鬼,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和鬼魂建立联系,就比如孙谦他爸,只有我和老梁这种可以见鬼的人作为媒介,鬼魂才可以接触到他,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可能是人心的一股正气,也可能是老梁说的那样,鬼魂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而孙谦他爸就是个实打实的唯物主义者。
我住院那一个星期倒也没发生什么事,老梁一直留在医院陪床,包子也偶尔来看看我,只不过,我出院前的一晚,酒吧经理因为临时人手不够,把老梁叫走了。
那天我正躺床上睡觉,老梁把我摇醒,说是有点事儿要离开一下,后半夜就赶回来,让我不要到处乱跑,老实睡觉就行。
我睡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瞄了老梁一下,点点头没吱声,心说这货是不是脑子又勾芡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小萝莉,还怕有人给我拐卖了啊?而且这大半夜的,谁没事出去瞎转啊?打扰我睡觉……
可能是看我点头了,老梁就出了病房,我躺床上又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不知是过了多久,病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我住的不是单间,就是那种开放式的病房,一间有好几个住户,除了我,还有一个年迈的老头儿和受伤的建筑工人。
老梁那脑子缺根弦儿的进出病房是从来不敲门的,包子就更别提了,直接用脚踹,所以有人敲门我基本是不搭理的,因为不会是来找我的,应该是其他病人的亲朋好友来探望的。
可这大半夜的,谁这点儿来探病啊?
我心里奇怪,也懒得睁眼看,就装没听见,想继续睡觉,可临床那老爷子和大叔不知是不是耳聋,居然没有人去开门,这病房外的敲门声就一直响,一直响,吵得我根本就睡不着。
当时我就想门外这哥们儿也够有毅力的,这门又没上锁,你就推开自己进来能咋地?或者没人开门你就走吧!可他就跟上了发条似的,一直敲门。
我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就起身过去开门了。
这病房开着夜灯,有点儿昏暗,我扭头看了看其他的病人和陪床的家属,一个个都睡的跟死猪似的,根本就没人动。
心里骂着这些人一个个的装死,故意奴隶我这个病号,我也就朝门口去了,说来也怪,我走到门口的时候那敲门声还在,可我握住门把手的时候,那声音就消失了。
随后我打开门看了看,这医院的走廊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