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铉点点头道:“先生是天下大才,萧铣也劝我重用先生,放在南郡虽是归乡,却也埋没了人才,我打算拿下洛阳后,任命先生为洛阳令,替我重新恢复洛阳民生。”
洛阳令表面上只是县令,但因为洛阳的特殊地位,洛阳令实际上相当于太守,为正五品,这对只有二十七岁的岑文本而言,确实是破格重用了。
岑文本连忙起身行礼,“多谢殿下栽培,属下一定尽心竭力,绝不辜负殿下的期待。”
张铉笑着摆摆手,让岑文本坐下,他又道:“现在的局势想必先生也看得清楚,先生觉得拿下洛阳的最佳策略是什么?我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拿下洛阳的局势已经渐渐明朗化,几乎每个军师幕僚都有自己的想法,包括张铉也不例外,当然,每个人的立场和出发点不同,所以各自的最佳策略也会不同,比如房玄龄比较偏向于先解决唐军,然后以势逼王世充投降,但张铉则偏向于双管齐下,必须在唐军北上之前先夺取洛阳,和房玄龄略有不同。
岑文本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沉吟一下道:“属下建议从两个方向着手,一个是荥阳郡,一个是淅阳郡,占荥阳郡,破虎牢关,便可兵临洛阳城下,而夺淅阳郡则截断了唐军主力退路,李世民腹背受敌,除了走弘农郡北上外,他没有第三条路。”
张铉连连点头,岑文本的想法和自己竟然不谋而合,他不由欣然问道:“那么夺取洛阳的具体之策又是什么?”
岑文本微微笑道:“王世充最大的软肋就在于他谋国篡位,名不正,言不顺,利用他谋一时富贵者多,真正效忠他的人却很少,王世充自己也明白,所以他尽量重用兄弟子侄,但王世充出身西域蛮夷,兄弟子侄大多不务正业,能大用者寥寥无几,殿下便可利用这一点,在王世充内部分而化之,尤其那些手握重权,王世充不得不倚重之人,殿下一定要拉过来,即使过去有些过节,殿下也尽量宽容,这样一来,王世充的政权便从内部攻破,殿下便可以最小的损失夺取洛阳。”
张铉沉吟一下道:“先生是指崔文象吗?”
岑文本摇摇头,“崔文象品德卑劣,杀兄求荣,这样的人百死不足以赎其罪,再说此人只是有一点朝权,属下说的是军权。”
岑文本蘸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名字,“属下说的是此人,只要殿下把他拉过来,属下相信,郑王朝必将最后葬送在此人手中。”
张铉点了点头,取出一支金令箭递给岑文本,笑道:“我利用王世充搬运粮食的机会,已派一千洛阳籍士兵潜入洛阳,先生凭此令箭可以指挥这支军队,我再写封亲笔信,这件事我就拜托先生了。”
岑文本起身道:“殿下放心,属下必不辱使命!”(未完待续。)
第1087章 淮安劝降
淮安郡是王世充八郡一都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小郡,它位于汝南郡和南阳郡之间,也就是今天河南沁阳县和社旗县一带,南面便是著名桐柏山,淮河便发源于淮安郡的桐柏山中。
淮安郡虽然面积小,但人口却不少,主要是它没有遭受隋末大乱的影响,加上朱桀涂炭襄阳和南阳时,大量南阳郡的民众逃到淮安郡避难,使淮安郡的人口一度猛增,虽然朱桀兵败后,很多南阳民众都陆续迁了回去,但还是有不少人留在了淮安郡各县。
淮安郡是隋军张镇周的地盘,在王世充准备篡位登基前,将张镇周和宇文成都调出了洛阳,张镇周便率军驻扎淮安郡,尽管张镇周已被王世充害死,但他的军队却没有离开淮安县,这也是王世充怕这支军队造反而和他们达成的一种妥协,准许这支淮安军长驻淮安郡,并任命从前张镇周手下大将郭士衡来统帅这支军队,作为妥协的另一面,郭士衡承诺效忠王世充。
但随着唐军开始从两路进攻王世充,而北隋军队则席卷荆州,郭士衡便意识到王世充将不会长久了,所以王世充三次下旨令他支援南阳郡,但郭士衡却以种种借口按兵不动,甚至第三次直接派人在路上刺杀了宣旨官员,表示自己没有接到任何旨意。
郭士衡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他需要再继续观察,到底是唐军灭掉王世充,还是北隋吞并中原,这关系到他的前途命运。
郭士衡今年约三十五六岁,洛阳人,长得高大魁梧,满脸大胡子,虽然相貌粗鲁,但他却是个精细人,做事颇有心机,比如王世充在杀了张镇周后,他以退为进,第一个上交了军权,安心去洛阳赋闲,待杨公卿控制不住淮安军时,王世充便立刻想到了他,认为他最不恋军权,应该比较可靠,便又重新任命他为将军,率军坐镇淮安郡。
这天上午,郭士衡正坐在大帐内看书,这时,有亲兵在门口禀报:“启禀将军,田将军求见!”
郭士衡一怔,田瓒不是射杀王仁则投降隋军了吗?怎么会来找自己,他心念一转便明过来,这一定是田瓒奉命前来,他当即令道:“速请田将军来大帐见我!”
不多时,田瓒快步走进大帐,郭士衡走上前佯怒道:“你杀了王仁则,还敢来见我吗?”
田瓒微微一笑,“莫非兄长在帐中埋伏了刀斧手?”
郭士衡大笑起来,他若真要抓捕田瓒,怎么可能准田瓒带剑进自己大帐,却被田瓒一眼看穿了,两人笑着紧紧拥抱一下,郭士衡请他坐下,又亲兵在帐中置酒布菜,两人对面坐下,郭士衡给他倒一杯酒道:“听说贤弟投降了隋军?”
田瓒点点头,“我是荆州乡党,王仁则却当着我的面屠杀乡人,我无法忍受,便率部和他决裂了,我既射杀了王仁则,自然没有了退路,只能投降隋军。”
“这我能理解!”
郭士衡又低声问道:“不知贤弟被封了什么官?”
“张铉亲自接见了我,封我为虎牙郎将,如果我这次来淮安郡能劝说兄长投降,我还能再升为虎贲郎将。”
郭士衡苦笑一声,“贤弟倒也坦率!”
“兄长还以为我是来做什么?”
郭士衡低头沉吟片刻道:“不瞒贤弟,昨天秦王李世民派幕僚窦师纶来见我,也是劝我投降唐军,并承诺封我为南阳都督、左武卫将军,赐爵淮安郡公,准我继续率领淮安军。”
“兄长答应了吗?”田瓒揪心地问道。
郭士衡叹了口气,“我如果答应就不会见贤弟了,我只是说需要考虑几天,把这件事拖下去。”
田瓒立刻明白了,郭士衡还想听听隋军的报价,估计他是想待价而沽,他很了解郭士衡这个人,很热衷功名利禄,而且精明过人,心机也很深,他肯定是想在隋唐两边获取最大的利益。
田瓒倒不急着拿出张铉的信,笑道:“我想如果兄长投降北隋,应该也是封将军。”
“何以见得?”
“我率两千军投降北隋,齐王殿下还亲自接见我,答应封我虎贲郎将,而兄长握一万精兵,又坐镇淮安郡,不管是军职还是实力都要高于我,连我都可以封虎贲郎将,兄长肯定封将军,这一点不容置疑。”
郭士衡也觉得田瓒说得有理,沉吟一下又问道:“就不知我能得到什么爵位?”
田瓒取出了张铉的亲笔信递给郭士衡,“这是齐王殿下的亲笔信,兄长看一看吧!”
“贤弟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郭士衡一边埋怨,连忙接过信,虽然李世民也给他写了一封亲笔信,但显然张铉的亲笔信分量更重,郭士衡接过仔细看了一遍,信中确实承诺封他为将军,至于郭士衡所期盼的爵位,在信中提到一句,剿灭王世充,论功行赏之际,将军可为县公,也就是说将封他为县公。
只是不如唐朝所封的郡公,低于郭士衡的期望,令他心中略略有些失望,田瓒见他低头不语,便问道:“难道齐王殿下没有许兄长爵位?”
“信中倒是提及可封县公。”
“那兄长还有什么遗憾,我可是什么爵位都没有。”
田瓒有些不解,他看出了郭士衡眼中失望,但他着实想不通,官职爵位都有了,还有什么可失望的?
心念一转,田瓒忽然明白过来,“兄长不会嫌弃爵位太小吧!”
郭士衡淡淡道:“我并没有太高的奢望,想谋求大将军、国公之类,我只希望齐王能给和唐朝一样的条件,我就心满意足了。”
“兄长的意思是希望封为郡公?”
郭士衡点了点头,“正是!”
田瓒心中暗骂郭士衡贪得无厌,但他也无可奈何,只得道:“我这就发鸽信回去禀报,最迟下午就会有消息。”
郭士衡大喜,“如果齐王殿下肯封为郡公,我愿完全配合他的策略,拖住唐军主力。”
黄昏时分,张铉的鸽信便送达了淮安郡比阳县,信中张铉明确承诺在灭王世充后封郭士衡为淮安郡公,郭士衡一颗心终于放下,他当即召集三军,正式宣布淮安军归降北隋,同时任命田瓒为副将。
两天后,隋将刘兰成率领一万内卫骑兵也从襄阳郡秘密进入兵力空虚的房陵郡,潜伏在淅阳郡的后背,等待时机。
与此同时,经过近十天的围城激战,李世民率领六万唐军终于攻下了南阳郡郡治穰县,死守穰县的八千郑军向唐军投降,南阳郡各县也纷纷归降。
由于进攻南阳郡耗费了太多时间,李世民担心洛阳有变,他令李孝恭率三万五千军队进驻穣县和新城县,防止隋军从襄阳北上,又令大将刘弘基率一万军进驻最东面的南阳县,封住淮安军西进之路,他自己则率五万大军挥师杀进了淯阳郡,向洛阳方向挺进。(未完待续。)
第1088章 夜攻虎牢(上)
清晨,若隐若现的雾气笼罩在黄河之上,在荥阳郡荥泽县以北的通济渠入黄口处,一支由百艘大船组成的船队正缓缓驶入通济渠,它们进入通济渠约十余里便缓缓靠岸,一队队隋军士兵从大船上下来,迅速在岸边集结。
这是第一批渡河的隋军,约一万六千人,船队随即调头向黄河北岸驶去。
虽然隋军在襄阳郡集结了八万大军,齐王张铉亲自坐镇襄阳郡,摆出一副准备北攻的架势,但实际上这只是一记虚招,隋军真正攻打洛阳主力却在荥阳郡,由大将苏定方和魏文通率领十万大军分别从河内郡、东郡以及梁郡分别进入荥阳郡集结,然后迅速向东杀去洛阳。
从黄河乘船而来的这支军队便是魏文通率领的三万军队,他们将分两次渡过黄河,由于他们登陆处距离虎牢关只有五十余里,这便意味着他们登陆后的第一个硬仗就是夺取虎牢关。
魏文通随第一批隋军抵达了黄河南岸,他们上岸处距离荥泽县不足十里,这时,荥泽县县令和县丞赶到了隋军上岸处,两人被一名士兵领到魏文通面前,县令许朗躬身施礼道:“下官许朗,参见魏将军!”
魏文通曾经驻扎过荥阳郡,和这些地方官都比较熟悉,他认识许朗,便笑道:“许县令来得好快!”
“下官听说魏将军重返荥阳,特来迎接将军。”
魏文通微微一笑,“你是怕我大军进城吧!”
县令许朗被说破的心事,顿时满脸尴尬,半晌方道:“迎接将军是真,如果大军要进城,我自当提前安排。”
魏文通笑了笑道:“你尽管放心,军队不会进你的小县城,不过我倒想问一下,这两年虎牢关有没有重新修缮?”
“没有修缮,将军离去是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只怕更加破烂了。”
魏文通沉吟片刻又问道:“这两天还有商队或者行人从虎牢关过来吗?”
县令许朗摇摇头,“十天前荥阳军队西撤后,虎牢关便关闭了,不准任何商队和行人通行,要去洛阳,只能向南面绕道数百里去襄城郡,再向北走。”
魏文通点点头,“我知道了,两位县官回去吧!我们不会进城,集结后便立刻出发。”
许县令和县丞连忙行一礼,这才放心返回县城,这时,副将沈潜走上前问道:“将军打算如何夺取虎牢关?”
魏文通曾在虎牢关当过一年多的主将,对虎牢关的结构和防御都十分了解,他知道虎牢高大坚固,易守难攻,横亘在山坳之间,至少需要十倍于守军的力量才能攻下来,这也是王世充敢于将荥阳郡的军队撤回洛阳的主要原因。
魏文通缓缓道:“夺取虎牢关是很难,但虎牢关本身也有弱点,它的最大敌军不是军队,而是时间。”
“卑职不太明白。”沈潜确实听得一头雾水,他不懂魏文通所说话语中的含义。
魏文通笑道:“我说的时间是指长年风吹雨淋,虎牢关的木结构很多,一般二三十年就要大修一次,可虎牢关上一次大修还是在北魏和北齐争霸时期,至今过去了已有五十年,关隘很多地方都已经残破陈旧了,我在坐镇虎牢关时便向兵部递交过报告,要求大修虎牢关,但一直没有消息,后来听说王世充准备重修,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既然如此,将军应该知道虎牢关的弱点在哪里,对吗?”
魏文通点点头,“我当然知道,而且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魏文通和沈潜又商议片刻,最后决定由沈潜留下继续接应后续的隋军渡河,魏文通则亲自率领一万五千军队向虎牢关方向浩浩荡荡杀去。
虎牢关距离隋军登陆处只有五十余里,虎牢关的主将是王世充的侄子王弘烈,率领五千军队镇守虎牢关,虽然兵力不是很多,但对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虎牢关而言,五千人足以抵御五万大军攻城。
王弘烈年约三十余岁,在王世充的众多侄子中,以王仁则带兵能力最强,王琬次之,王行本再其次,王弘烈名字虽然起得不错,但实际上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斗鸡走马喝花酒,样样拿手,当然王弘烈也不是一无是处,他的武艺不错,弓马娴熟,使一杆六十斤重的雁翎刀。
王世充登基后,他被封为济阴郡王、右屯卫大将军,在洛阳统帅一万御林军,虎牢关主将原本是丘怀义,在郑军从荥阳撤军之前,虎牢关只是内关,而郑军放弃荥阳后,虎牢关便成了洛阳东部的大门,由于虎牢关战略地位太重要,疑心极重的王世充绝不愿将如此重要的关隘交给外人镇守,便将侄子王弘烈调到了虎牢关为主将。
正是一连串的走马换将,使得王弘烈在虎牢关的时间只有十天,还没有等他完全熟悉军队和关隘,魏文通便率领一万五千隋军前锋杀到了虎牢关下。
此时正值中午,一万五千隋军在城下整齐排列,长矛如林,盔甲寒冷,显得杀气腾腾,这是隋军攻城的第一步,列阵施压,给城头上的守军带去巨大的心理压力。
城头上站满了郑军士兵,他们张弓搭弩,严阵以待,个个神情紧张,王弘烈心中也同样忐忑不安,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大战,这种大战来临前的杀气使他手心里全是汗水,他咽了口唾沫问旁边一名偏将道:“怎么没看见隋军的攻城武器?”
偏将经历过多次大战,有一定的经验,他一指远处的数百辆大车道:“将军请看那边,武器应该在那边,现在只是攻城前的亮相,隋军马上就要扎营了,他们不会立即攻城。”
果然,一刻钟后,一队队隋军士兵开始后撤,在两里外的空地上开始安营扎寨。
.......
魏文通站在关隘前望着这座他十分熟悉的雄关,他又想起当年他仓皇从荥阳北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