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军营的一处防御漏洞。
但无法顾及并不等于忽视,突厥万夫长还是安排了两支巡哨队在围墙内部巡哨,但这里不利的地形还是使羊马城南面成为了突厥外围防御的软肋。
韩千回在这里有过多次偷羊的经验,他知道怎么避开羊马城内部的巡哨,当一队巡哨骑兵飞驰而过,他便率领十五名士兵一跃攀上围墙,翻墙而过,向羊马城深处疾速奔去。
这十五名士兵都是挑选出来的武艺高强者,而且水性都还不错,加上韩千回丰富的大盗经验,他们在百万只拥挤的牛羊中迅速穿行,只是引起了近千只羊的轻微骚动,羊群咩咩地叫着,不安地避让他们,但千只羊的轻微骚动在百万只牛羊中只俨如大海中的一朵浪花,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十几名隋军士兵迅若狡兔、快如疾鹿,很快便穿过了羊城马城,又从羊马城北面的围墙翻了出去,外面便是紫河,而对岸便是一顶顶突厥穹帐,这里没有任何巡哨士兵,距离他们最近的哨兵也在数百步外,那里是紫河流向羊马城的一条沟渠入口,有五十名士兵把守。
士兵们伏在岸边草丛中,密切关注着河对岸的情形,河水并不深,最深只齐到大腿处,但水流十分湍急,很难在水中站稳,稍有不慎便会被激流卷走。
此时正值三更时分,也是一万突厥军熟睡之时,他们远离战场,南下一个月来没有遭遇任何袭击,军营的戒备也渐渐松懈了,除了大营四周有密集的巡哨外,军营内部基本上看不到巡哨士兵了。
韩千回抬头看了看天空,月光时明时暗,一轮满月下,大片大片薄薄的灰云速度极快,向西北方向飘去,风力正强,风向依然是东南风。
这是韩千回第一次率领正规军队执行任务,他心中十分紧张,他非常清楚,这对他是一次彻底翻身的机会,但同时也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他目光迅速瞥了一眼手下十五名士兵,这十五名士兵是从五万军中挑选出来的武艺高强者,有队正也有旅帅,而他这个头目却是职务最低之人,只是一名火长,好在大家都彼此不知底细,若让手下知道他是陷阵兵出身,又只是一名火长,恐怕没有人会听从他的指挥。
“大家听我的安排!”
韩千回把众人召集到身边,低声对他们道:“河水非常湍急,我亲身试验过,如果站起身很难站稳,会被河水卷走,最好的办法是潜入水底,身体贴着河床游行,底层的水流很平缓,大家需要一口气潜到对岸,中途不能停,大家看看自己能不能办到?”
众人看了看河面,河水宽二十余丈,众人都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韩千回又嘱咐道:“即使被河水卷走也不要慌张,无须挣扎,到紫河口那边河水就会变缓,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也不要再过来了,以免被哨兵发现!”
说完,韩千回一一注视众人,众人皆默默点头,韩千回见无人有疑义,便道:“最后检查一下身上的油纸包,准备下水了!”
每个人脱去上衣,稳固一下绑缚在后背的油纸包,深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中
只片刻,韩千回第一个上了对岸,紧接着士兵们也纷纷上岸,韩千回迅速清点人数,十五人一个不少,这时所有士兵都匍匐在岸边的草丛中,等待着进一步的命令。
韩千回他们的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他们的任务是火攻突厥大营,说简单只要点把火,凭着风力,大火会很快蔓延,但要突破突厥军的外围防御却并不容易,突厥士兵十人一队,黑暗中要一次性射杀十名全部哨兵,只要有一人不死便会大声叫喊,从而触发警报,所以火攻成功的关键就在于能否避开突厥巡哨。
而韩千回恰好知道突厥大营的防御漏洞,从山上进入羊马城,再穿过羊马城和紫河,便潜入了突厥大营之中,从而避开了外围密集的巡哨。
众人纷纷解开绑缚在身上的油布包裹,从里面取出包得层层叠叠的火镰、火布等引火之物。
韩千回轻轻挥了挥手,十六人动作异常迅速,每人扑向一座大帐,隐身在帐后,士兵们几乎是同时点燃了火布,火布迅速燃烧起来,士兵们将火布扔上大帐,又扑向另外一顶穹帐,他们身手矫健,动作熟练而迅速,只片刻功夫,他们便点燃了四十五顶穹帐。
作为首领,韩千回任务并不是去点火,他手执两支火把,将十几顶没有点燃的大帐补燃,同时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这时,远处传来喊叫声,人影晃动,有骑兵正向这边奔来,韩千回毫不犹豫下令道:“撤退!”
士兵们转身便跑,纷纷跳入紫河,向对岸潜去,很快便上了岸,又翻进了羊马圈,消失在百万头牛羊之中。
这时,位于突厥大营东南角的火势开始迅猛蔓延起来,火焰冲天,在风力的强劲助攻之下,大火吞掉一顶又一顶大帐,毫无停滞的迹象,烈焰巨口越来越大,不断有熊熊燃烧的帐篷借风力腾空而起,向远处飘去,使得烈火呈现出一种跳跃式的蔓延。
突厥士兵们恐惧得大喊大叫,从大帐里狂奔出来,光着脚没命地奔逃。
这时,王苍海率领的百名士兵潜伏在马圈内,他们就在等候大营的信号,相对于他们的任务,火烧大营更重要,一旦他们提前下手,很可能会惊动突厥大营,使得火烧大营的任务失败,这一点大家心里都非常明白,尽管他们心急如焚,但依旧耐心等待。
就在士兵们眼睛都快看酸之时,忽然,大营东南角出现了火光,十几名士兵激动地同时指着火光大喊:“将军,火起了!”
王苍海心中也激动,当即下令道:“放马!”
羊马城的马圈并不是用泥土夯成,而是用长木的围成,众人一起动手,只片刻便拆除了大段围栏,数十名士兵翻身上马,催促着马群向外奔涌,这时,从不远处的马房里奔出三十几名马夫,挥舞鞭子大喊大叫,王苍海一声令下,数十支箭射出,前面十几名马夫纷纷中箭摔倒,其余马夫吓得连滚带爬,调头向马房内逃去。
指挥这支突厥军队的将领叫做伏勒啜,是一名突厥阿史那部的万夫长,这支突厥军队也是阿史那部的核心军队之一,处罗可汗想尽一切办法保存自己部落的实力,放在北面负责接引要比别的地方安全得多,这种好事当然不会交给别的部落。
但处罗可汗还是没有想到,隋军率先拿这支军队开刀了。
伏勒啜见大营内火势太猛,根本就无法阻挡了,急得他大吼道:“向东撤离!”
他知道这必然是隋军火攻,那么隋军主力一定会等在北面和西面,只有向东撤离才有一线生机。
但没有士兵听从他的大喊,东面已经被火吞没,只有向北和向西逃亡才有生机。
这时,大火已经吞没了一半以上的大营,正迅猛向北向西蔓延,很多士兵跑不过烈火蔓延的速度,被大火吞没了,只听见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大火中回响,很快便消失了。
“将军,快走!”
十几名亲兵奔来,拉着伏勒啜战马的缰绳便逃,普通士兵的战马都在马圈里,但他和亲兵的战马则养在专门的大帐之中,是为巡查大营方便。
伏勒啜见大火已经吞没了自己的大帐,他吓得心惊胆战,猛地一抽战马,战马向东北方向狂奔而去。
无数士兵逃离了大营,很多士兵跑去马圈,却发现他们的战马已经不在马圈之中,士兵们赤手空拳,大部分士兵还光着脚,只穿一件单薄的内衫,士兵们皆心头惶恐,纷纷向西逃命。
这时,五万隋军已经包围了西面和北面,就仿佛布下了一张大网。
李靖在马上冷冷注视着大群突厥士兵逃来,冷然喝令道:“给我杀,一个不留!”(未完待续。)
第960章 太原战役(一)
张铉在并州一线部署二十万大军,其中在马邑郡和雁门郡部署了十万军队,在太原郡部署了十万大军,而唐军则在太原城内屯集了八万重兵,一旦突厥大军南下,隋唐十八万联军将对这支突厥大军实施战略围剿。
目前南线隋军由齐王张铉亲自统帅,而太原城则由李建成坐镇,全权指挥八万唐军抗击突厥军,当突厥大军突破娄烦关南下后,如何协同两军共同作战便是他们紧迫面临的问题。
尽管他们未必能捐弃前嫌,但形势却逼迫他们不得不进行合作,尤其对于李建成的压力巨大,他不仅仅是要守住太原城,他还要负责整个并州的安全,突厥以战养战,如果不顾太原城,大军直接席卷南下,并州南部的百万民众怎么办?
迫不得已,李建成只得放下姿态,主动向张铉表示合作意向,就在突厥大军从娄烦关南下开始,太原郡的形势便骤然紧张起来。
这天下午,一支唐军骑兵护卫李建成的特使,军师兼行军司马魏征抵达了石艾县。
“司马,那里应该就是隋军军营了。”为首骑兵校尉指着十里外隐隐可见的一座大营低声道。
魏征点点头,“我想隋军的斥候巡哨就在附近吧!”
话音刚落,一支鸣镝便从他们头顶掠过,发出尖利的啸声,只见两边树林内各冲出百余骑兵,一起举弩指着他们,一名郎将高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校尉连忙高声答道:“我们从太原过来,这位是行军魏司马,奉太子殿下之令前来求见齐王殿下!”
事实上,隋军斥候早在百里外便发现了他们,只是他们人数不多,所以隋军斥候没有惊动,而是派人回来送信,这两百名拦截就特地在这里等候他们到来。
郎将点点头,果然是太子李建成的使者,他便催马上前道:“你们请跟我来,我家大帅已在大营等候你们了。”
魏征不解,笑问道:“齐王殿下知道我要来吗?”
郎将淡淡道:“这里距离大营只有十里,如果现在才发现你们,斥候主将早该自杀谢罪了,我们斥候早在寿阳县就发现你们了,只是没有惊动罢了。”
魏征恍然,心中暗忖,‘看来张铉也是希望自己到来,双方达成合作意向,这是好兆头啊!’
想到这,他心中大慰,便抱拳笑道:“那就烦请这位将军带领我们去见齐王殿下。”
“你们这边请!”
斥候郎将一摆手,便带着魏征等人向大营方向走去
隋军大营的中军大帐内,张铉正负手站在一座巨大的沙盘前,这是一个月前才制作完成的并州沙盘,上面清晰的呈现出了并州的山脉、原野、河流、城池、道路、关隘、桥梁等等。
沙盘周围站着房玄龄、贾润甫、裴行俨和魏文通,他们也在注视沙盘上刚刚插上了一面红旗。
在太原郡交城县以北约三十里处的汾水东岸插着一面红旗,那里便是突厥军大营的驻扎之处,也正好是娄烦郡和太原郡的交界处。
“大家也看到了,突厥军始终不肯真正南下。”
张铉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晰,“他们驻军在太原城和娄烦关之间,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由此说明处罗可汗的谨慎,他并不像我们初想的那样盲目南下,从他坚持要攻打善阳县来看,他率军南下更多是一种被迫行为,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大家都说说吧!”
张铉的目光落在房玄龄的身上,作为军师,张铉更希望房玄龄能发表意见。
房玄龄笑了笑道:“从突厥驻军交城北来看,处罗可汗确实很谨慎,当然,我们也能理解,偌大的娄烦郡已空无一人,说明我们已经枕戈以待,作为突厥大军主帅,作为一国之君,处罗可汗的迟疑不决完全正常,或许他打算随时撤离,或许他确认了敌情后会继续南下,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堵住他后撤的退路,也就是夺取娄烦关,微臣认为这才是当务之急。”
魏文通也道:“军师说得对,截断突厥后路至关重要,卑职撤退时在娄烦关做了手脚,我们完全可以夺取娄烦关。”
张铉负手走了几步,他不是不知道攻打娄烦关的重要,但处罗可汗显然也知道娄烦关的重要,所以才在楼烦关屯集五万重兵,就是了确保北撤要塞的绝对安全,现在隋军最大的麻烦就是突厥在娄烦关屯兵太多,使他们难以攻打,如何将娄烦关的突厥主力调走,就成了他们殚精竭虑要考虑的问题。
张铉沉思良久又问道:“有娄烦关突厥军北上的消息吗?”
张铉在今天凌晨接到了雁门县发来的鹰信,李靖在紫河全歼了一万后援突厥军,相信这个情报娄烦关的突厥主将不久就会知道了,这个信号就是告诉突厥军,隋军将北攻突厥王廷,逼迫突厥军队分兵回援王廷,一旦突厥援军北上,那么就给了隋军攻打娄烦关的机会。
房玄龄摇摇头,“目前娄烦关突厥军没有动静,不过恐怕让他们北上救援王廷不是康鞘利能决定,必须要处罗可汗同意才行,只是这样一来,我担心处罗可汗恐怕也要撤军了。”
这确实是他们这个计策中的一个漏洞,如果处罗已经有撤军的想法了,那么王廷被袭便正好成了他撤军的借口。
张铉不由一阵心烦意乱,当初策划李靖北上策略之时,他认为突厥南下的决心很大,一旦突厥主力从娄烦关南下,一定会快速向南进军,却没有想到处罗可汗竟然一直驻军在交城北,迟迟不肯南下,这就导致李靖北上的计策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倒反而促成了处罗可汗率军北撤。
房玄龄一时也无计可施,只得沉吟不语,旁边魏文通刚要开口,帐外便传来士兵的禀报,“启禀大帅,太原使者魏征到了。”
张铉连忙令道:“请魏先生到客帐稍坐。”
这时,房玄龄笑道:“不如让微臣先和他谈一谈。”
张铉摇了摇头,“大敌当前,我们应该表现出诚意,对付突厥是我们共同的心愿,不要再彼此试探了。”
“殿下说得对,卑职失计较了。”
张铉笑道:“军师不妨和我一起去见魏征。”
魏文通犹豫了片刻,最终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魏征被领进客帐稍坐了片刻,外面有士兵高呼,“大帅驾到!”
魏征连忙起身,只见帐帘一掀,张铉和房玄龄先后走了进来,魏征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参见齐王殿下!”
“先生免礼,请坐!”
三人分宾主落座,张铉还死第一次见到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谏臣,见他长得十分黑瘦,其貌不扬,倒是一双眼睛十分明亮,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张铉笑了笑问道:“建成太子身体可好?”
“多谢殿下关心,太子殿下身体尚好,只是他全力部署防御,十分忙碌,我感觉他太疲惫了。”
“大敌当前,他的压力很大,我完全可以理解,其实太原城的防御问题倒不大,关键是并州南部,一旦突厥大军绕过太原,杀向并州南部各郡,那将是生灵涂炭。”
“殿下说得对,太子殿下也正是为此事焦虑,我这次前来见殿下,就是代表太子和殿下商议怎么共同应对突厥大军,如果我们双方缺乏配合,很可能会被突厥大军各个击破。”
张铉点点头,“建成太子说得不错,我也是有同感,我们两家加起来有十八万大军,几乎两倍于突厥军,只要配合得当,我们确实能将突厥军全歼在并州。”
魏征眼皮猛地一跳,他连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