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秉乾已经在淮阳等了五天,隋军始终没有前来,使他已经急不可耐了,尽管罗秉乾十分盼望战争,但孟海公却给了他严令,不准他主动去挑衅隋军,只能被动等待隋军前来迎战,他只能继续忍耐。
“罗将军,好像有军令来了!”一名哨兵指着北方大喊。
罗秉乾回头向北方望去。只见三名骑兵正向大营这边疾速奔来,看他们装束,应该是主公派来的送信兵,罗秉乾精神一振,一定是有新命令来了。
他下了哨塔,走到大营前等候。片刻三名骑兵疾奔而至,翻身下马禀报:“启禀将军,大王急令!”
罗秉乾不识字,他接过令箭,却把命令递给旁边的文书官,文书官看了看道:“将军,大王令我们向前推进到淮河北岸。”
“当真吗?”罗秉乾大喜确认道。
“命令是这样说的,依托淮阳,兵锋继续前行。驻行于淮河北岸。”
“好!”罗秉乾激动得拳掌相击,他明白主公的意思,让他进一步试探隋军,这正中他的下怀。
“去把马将军叫来!”
片刻,一名偏将跑了过来,他叫马绪,是罗秉乾的部将,他抱拳躬身道:“听将军指示!”
“我即将率军前往淮河。你可率一千弟兄守住淮阳,不得擅离职守。听见没有?”
马绪一阵头皮发麻,半晌道:“卑职当然不敢擅离职守,只是万一隋军大举来攻,兵微城小,卑职怕守不住,卑职死不足惜。就怕坏了将军大事。”
“没用的东西!”
罗秉乾骂了一声,他想了想道:“如果隋军大举来攻,你可立刻放弃县城北撤宿豫县,给我死守宿豫,淮阳丢了我不怪你。但宿豫县丢了,你就别想活了。”
“卑职遵令!”
罗秉乾安排完军务,立刻喝令道:“大军集结,向淮河进军!”
半个时辰后,四千贼兵在罗秉乾的率领下,离开了淮阳县,浩浩荡荡向二十余里外的淮河杀去。
张铉以静制动,引而不发,在淮河屯兵五天后,使孟海公最终沉不住气,命令罗秉乾继续南下,再进一步试探张铉的动机。
就在淮阳县贼兵刚刚南下,立刻便被隋军斥候发现,将情报以飞鸽传信方式送去百余里外的山阳县大营。
此时张铉并不在大营内,而是在淮河巡逻的船队之上。
这次张铉之所以屯兵五天引而不发,一方面是孟海公并没有北上青州,消除张铉的危机压力,另一方面是张铉需要得到天子许可,他才始终按兵不动。
但还有另一个战术上的原因,是他要等长江上的战船赶到淮河。
直到昨天,三十艘两千石战船才抵达了山阳县,加上之前的货船,使张铉大船的总船数达到九十艘,小船更有数百艘之多,使隋军在河流密布的淮河流域占据了绝对的水上优势。
夜色深沉,二十艘大型战船在淮河中结队缓缓而行,两岸是延绵不绝的树林,张铉负手站在窗前,注视着北岸的树林和原野,在他身后的桌案上放在一份刚刚送来的情报,驻扎淮阳的贼兵已经离营南下,估计此时就在离他不远的淮河北岸。
但两军作战,不能仅仅只看表象,而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贼军为什么会突然南下,只有四千余人,而隋军是一万五千人,贼军分明是来送死,但事情就那么简单吗?
应该说贼军是故意前来挑战,不管他是否想打算进军北上,他都会一口气吞掉这支嚣张的队伍,给贼军一个狠狠的教训,但这种送死对孟海公又有什么意义?
直觉告诉张铉,孟海公一定掌握了自己还没有掌握的情报,他才急于让手下前来送死,才急于让自己出兵歼敌。
这时,舱外传来尉迟恭焦急的声音,“请替俺转告将军,俺有要事求见。”
一名亲兵走进舱禀报,“将军,尉迟将军有急事求见!”
“让他进来!”
‘咚!咚!咚!’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尉迟恭已走进船舱,抱拳行礼道:“卑职尉迟恭参见将军!”
张铉回头看他一眼笑道:“有什么急事?”
“将军,卑职刚刚得到消息,在我们前方十里外的北岸发现了数千贼军,卑职特来请战!”
“尉迟,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打仗,有点心痒难耐了?”张铉微微笑道。
“卑职确实有一点,不过卑职有点想不通,既然天子已经批准将军出战,将军为何又迟迟不动?其实我们战船可以沿泗水或者通济渠北上,给孟海公施压,使他们不敢北上青州,将军在顾虑什么?”
尉迟恭说话很耿直,这种口气颇有点像质问,绝对是容易得罪上司,不过张铉很了解尉迟恭,知道他是想什么说什么,绝对没有对自己不敬,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想法,只要自己给他一个说法,他就会恭恭敬敬接受。
张铉走到地图前,拾起木杆指着地图上的下邳郡道:“尉迟将军觉得下邳郡对于孟海公重要吗?”
“徐州四郡,下邳郡的重要性仅次于彭城郡,对孟海公当然知道。”
“既然如此,孟海公拥有十几万军队,为什么在下邳郡只部署了几千军队,当然原本是有四万大军,但我得到情报,四万大军已经撤回彭城郡,现在只剩下罗秉乾的五千军队守下邳郡,而且罗秉乾又率四千人跑到淮河北岸来送死,是不是有点引诱我们进军下邳的意图?”
张铉这么一说,尉迟恭顿时有点醒悟过来,他挠挠后脑勺,“将军说得有道理,卑职看得太浅了。”
停一下,尉迟恭好奇问道:“将军觉得问题出在哪里呢?”
张铉沉思片刻,缓缓道:“我怀疑杜伏威又在蠢蠢欲动了。”
尉迟恭一惊,“难道杜伏威要趁机进攻江都吗?”
张铉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别的什么理由,我觉得他们之间已经结盟,有了一种默契。”
“将军,俺还是有点不太明白,这和孟海公诱引我们进军下邳郡有什么关系?”
“其实大有关系。”
张铉凝视着地图道:“因为我们屯兵淮河,杜伏威看不出我们的真实意图,所以他迟迟不敢进攻江都,万一我们是诱兵之计怎么办?
可一旦我们进攻下邳,杜伏威就会认为我们和孟海公宣战了,他就会不顾一切进攻江都,所以现在的局面很微妙,与其说孟海公是在引诱我们作战,不如说孟海公是在引诱杜伏威冒险,你明白了吗?”
尉迟恭这才恍然大悟,“卑职明白了。”
“那我们该做什么?”尉迟恭又问道。
张铉笑道:“前提是我的推断正确,如果正确,那我们反其道行之,守住山阳县,同时大军撤军回江都。”
“将军打算何时撤退?”
张铉负手站在窗前,注视南方良久,淡淡道:“至少等杜伏威到了江都郡后再说。”(未完待续。)
第444章 进退之间
次日上午,罗秉乾的军队已经杀到了山阳县的淮河以北,数千士兵站在淮河边向河中的船只射箭,虽然没有什么效果,却极尽挑衅,但张铉下令,谁也不准反击,他的大军依旧屯守在山阳县,没有一点动静,就像一头伏在山岩上盯着猎物的猛虎。
隋军的忍耐和贼军的嚣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尽管很多隋军将士感到不解和不满,但张铉个人强大的威望压制了所以人的牢骚,而且张铉并不打算给将领们解释清楚,有的时候保持一种**和横蛮往往会更有威严。
如果我们把时间向前追溯十天,就会发现孟海公这样做的真正用意。
十天前的淮南郡,一名送信骑兵从寿春县南城门外飞驰而过,一直奔至县城南面约五里的贼军大营。
这里已经集结了三万五千军队,历城县的偷袭惨败使杜伏威不敢再轻举妄动,但他并不甘心,如果真有机会出现,他未必不会心动。
杜伏威同样在关注孟海公的一举一动,他原本和孟海公结盟,在孟海公被朝廷招安后,他们之间的结盟关系便处于破裂状态。
但自从孟海公再次起兵,他们之间的旧交又有恢复的迹象。
“启禀大王,彭城有急信送到!”
帐门口传来亲兵的禀报,正在沉思的杜伏威连忙道:“进来!”
片刻,一名报信兵快步走进大帐,单膝跪下行礼,“奉我家主公之令,特向大王送信。”
说完,他双手将一只卷轴高高举起,亲兵将信呈给了杜伏威。
“还有口信吗?”
“回禀大王。没用口信了。”
“带他去休息吃饭。”
杜伏威摆摆手让亲兵带送信兵退下去了,他在桌上摊开信,略略看了一遍,信中内容让他有点不太相信。
‘张铉已经屯兵淮河?’
杜伏威眉头皱成一团,他当然明白孟海公所指,张铉是要打算进军中原。但可能吗?或许只是防止孟海公南侵江都。
杜伏威又仔细看了一遍信,他在信的最后发现了一句话,‘朝廷已批准张铉出兵请求。’
这句话让杜伏威一下子站了起来,他随即对左右亲兵令道:“让左军师立刻来见我。”
片刻,一名削瘦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正是杜伏威的军师左才相,在前几场战争中左才相没有发挥作用,这是因为他一直在淮南筹办军粮的缘故。
左才相同时掌管杜伏威的情报系统,很多重要情报都要先经过他的手。他走进大帐躬身行礼,“参见大王!”
杜伏威把孟海公的信递给他,“这是孟海公刚刚派人送来,你先看一看再说。”
左才相仔细看了一遍信件,他心中也暗吃一惊,他也意识到张铉有可能会出击孟海公,牵制孟海公继续扩张。
“军师觉得可能吗?”
左才相点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
杜伏威精神一振。“为什么?”
“无他,张铉丢不下青州。他手下两万军队都是青州兵,这就注定青州是他的死结,除非朝廷屯重兵在青州,否则张铉一定会北上牵制孟海公。”
杜伏威缓缓点头,不愧是自己的军师,眼光果然独到。一句话便说透了张铉底线。
他负手走了几步又问道:“难道他不担心我会趁虚而入吗?”
“历阳一战,他或许已经认为大王退缩在淮南一隅,大王两三年之内不敢挑战隋军。”
说到这,左才相忽然惊觉,“大王不会真想趁机攻打江都吧?”
杜伏威沉默半晌才道:“如果张铉不在江都。我有把握攻下江都,我想,以江都对于大隋天子的重要,只要江都失守,张铉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轻则降级调走,重则罢官下狱严惩,就像鱼俱罗一样,迟早死在大狱之中,我觉得这是把张铉赶出江淮的机会。”
“这件事事关重大,请大王三思!”
“我会考虑清楚!”
杜伏威又加重语气道:“我现在想知道隋朝天子究竟有没有下旨同意张铉北上,你立刻用飞鸽传书去洛阳,让我们的人确认清楚。”
.......
就在隋军始终在江淮按兵不动之时,一支约三万人的贼兵已悄悄杀到江都郡的永福县一带,这是杜伏威最后集结的军队,也是他的全部本钱。
蒙蒙细雨的夜色中,杜伏威的大军驻扎在永福县以东的一条小河边,营帐已经扎好,数万士兵正在忙碌地埋锅造饭。
杜伏威站在小河边的山岗上,目光阴冷地注视着东方,在他身后跟随着一群大将。
“贤弟,我们这样突袭,是不是有点鲁莽了?”身后辅公袥十分担忧地道。
辅公袥很了解杜伏威,杜伏威骨子里酷爱冒险,江淮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靠杜伏威的冒险夺取,但杜伏威在历阳郡的惨败让辅公袥至今心有余悸,他对张铉有一种莫名的害怕。
半晌,杜伏威冷冷道:“我不能让张铉留在江淮,他留在江淮是我们的噩梦。”
他回头注视着辅公袥道:“江都是当今天子的逆鳞,一旦江都失守,当今皇帝绝不会轻饶张铉,也不会再让他留在江都,这也是我们赶走张铉唯一机会。”
“可是……。”
辅公袥叹了口气,“我是担心张铉,他实在狡猾多端,虽然他率军北上,但他并没有出击,或许他就是在等我们自投罗网。”
“我也知道张铉狡猾,所以我也要确定他真的北上,否则我也不会鲁莽出击。”
杜伏威也同样十分忌惮张铉,他感觉到了辅公袥心中的担忧,便安慰他道:“兄长放心,孟海公也会配合我们,他会引诱张铉北上,给我们创造机会。”
“贤弟,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兄长请说!“
辅公袥忧心忡忡道:“孟海公此人德性卑劣,反复无信,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给我们创造机会,可我觉得他的话未必可靠,他甚至会故意牺牲我们成全他自己。”
“兄长多虑了!”
“不!这不是多虑。”
辅公袥声音陡然提高,他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贤弟忘了吗?去年孟海公邀请我们一起进攻夏丘县,结果我们军队去了,却遭到了杨义臣伏击,数千弟兄阵亡,孟海公影子都不见,分明就是他暗中告诉杨义臣我们计划,削弱我们在淮北的势力。”
辅公袥越说越激动,最后单膝跪下求道:“事关我们生死存亡,贤弟,就听我这一回吧!不要被孟海公所骗。”
右将军王雄诞也苦苦央求杜伏威道:“大王,这是我们最后一点本钱,若再被隋军击溃,我们在江淮将无以立足了,请大王慎重!“
“大王慎重!”后面几十名大将也纷纷跪了下来,
望着众人一张张担忧的脸庞,杜伏威也有点犹豫了,他没想到居然所有人都反对自己奇袭江都,他不得不开始考虑后果,一旦再次失败,他将丧尽威望,恐怕就没有人再听从自己的命令了。
“好吧!我接受大家的劝告,会慎重行事,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我不会出兵江都。”杜伏威不得不对众人让步了。
………。
就在永福县东北方向约三十里的一条废弃官道上,一支二十人组成的斥候骑兵队在泥泞中疾速奔驰,他们是隋军的前哨斥候。
此时已是五更时分,雨已经停了,天空乌云逐渐散开,露出一片深黑色的天空,一轮清冷的圆月从乌云里透出,银色的月光洒满了大地。
这时,他们忽然发现了什么,纷纷勒住战马,向左边密林望去,‘咻——’树林中忽然射出一支鸣镝,直取为首隋军斥候。
斥候队正早有准备,挥刀将迎面射来的鸣镝劈飞,鸣镝实际上是进攻的命令,立刻从数十步外的树林中冲出近千名贼军士兵,从四面八方杀来。
为首一员身材魁梧的大将,手执一把八十斤的劈山大斧,正是杜伏威的头号悍将王雄诞,他厉声喝令道:“截断他们退路,给我抓活的!”
三百余名贼军首先截断了隋军斥候的退路,他们没有放箭,明显是想活捉斥候。
“突围!”
隋军斥候队正意识到了不妙,立刻喝令斥候往回突围。
他们调转马头向东突围,迎面遇到了数百名贼兵士兵拦截,在狭窄泥泞的官道上,骑兵并不占优势,两军激烈厮杀,长矛疾刺,血沫四溅,双方在近身格斗中不断有惨叫声响起。
这时,两名骑兵终于拼死杀开了一个缺口,剩下的九名隋军斥候跟随他们杀出重围,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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