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则抓稳缰绳确保坐骑的飞行轨迹不偏离方向。精灵游侠紧紧靠在光芒之翼怀中，这种姿势看上去十分暧昧，所以当雷德看到托尔与莉可瑟丝呈现此番坐姿的时候，甚至一度误会了二人的关系。 实际上护国主绝对没有图谋不轨，他邀请莉可瑟丝与自己乘坐同一条飞龙，只是为了能够方便同对方进行交流，毕竟空中风声不断，距离较远的话很难听清彼此间的声音。同时莉可瑟丝也没有往歪处想，她明白托尔为人正直、品行端正，因此她不但没有因为两人的亲密接触而害羞失措，反倒是言谈举止大方得体，突显白精灵那优雅从容的高贵气质。 “我们还有多远才能飞到？”托尔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大森林，不免有些焦急，他向奥奇立下了二十号以前必定攻克库莫佐夫的豪言壮志，因此自己绝对不能出尔反尔。 “不必担心，今天夜间便可赶到。”莉可瑟丝稍微回侧身体，仰起她那白净无暇的脸庞望着光芒之翼。 托尔听后心底稍安，他指着下面的参天古树问道：“库莫佐夫周围真的遍布这种巨树吗？” 莉可瑟丝轻轻握住托尔紧抓缰绳的拳头，并且将脑袋顺势倚在对方厚实的胸膛上，她似乎很享受这种待遇：“没错，那里是森林女神诞生的地方，自然得到她的祝福，因而世界之树才能枝繁叶茂。” 狂风吹过，扫乱了精灵游侠的金发。她的眼睛明如秋水，光滑的脸颊折射出午后阳光的浅浅的光晕，耳垂上镶嵌的紫英石耳环也散发着隐秘而神圣的光辉。 此刻托尔完全被莉可瑟丝所吸引，他凝视对方美丽的面孔，像是正在欣赏一件杰出的艺术品。忽然他意识到这种无礼行径会带给异性多么大的困扰，于是急忙把脸扭向一旁，并且惶恐地道歉说：“对不起……” “啊？哦……没关系。”莉可瑟丝仿佛刚才也在走神，当她弄明白托尔因何而道歉的时候，赶紧将目光投向前方。 回想起刚才龙族少年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尤其是一双神采奕奕的金色眸子，精灵游侠不禁心头狂跳。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此时的感受，只记得这种微妙的感觉在还是头一次悄然回荡于自己心房之间。她再也不敢直视光芒之翼的眼睛，似乎其中绽放的光芒比太阳更加灼人。 托尔完全误会了莉可瑟丝的想法，他以为是自己的鲁莽行径惹恼了这位傲慢的女精灵。因此他开始故意讲一些有趣的故事，试图逗对方开心，然而这和预期的效果大相径庭——莉可瑟丝更加不愿开口接话，她甚至极力与托尔保持距离，似乎生怕二人再度发生身体接触。 护国主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尴尬而备感困惑，他只好放弃了原先的念头，转而集中注意力，观察周围情况。正如他所目睹的那样，天空蔚蓝而高远，大地苍翠而辽广，除了耳边回响的风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过了许久，托尔终于忍耐不了无话可说的寂寞，直言快语地问道：“我让你讨厌了吗？” 莉可瑟丝别过脸来惊讶地说：“你怎么会如此认为呢？” “是吗……没有就好，我特别害怕别人对自己产生反感，就像小时候那样。”托尔眯起眼睛望着蓝天，他的灵魂似乎穿越了时空，回到千年以前——父亲去世以后，母亲也随之遭到秘密逮捕，从此音讯全无。家产遭到查扣，年幼的兄弟二人无以维持生计，只好流落街头。为了生存，托尔不得不游荡于闹事之中，将人家的残羹剩饭带回去给弟弟充饥。实在讨要不到任何食物的时候，他才被迫去面包作坊偷窃一些面包，虽然这样做经常会遭到毒打，可是总好过忍饥挨饿。那段艰苦的日子锻炼出了托尔坚忍顽强的意志，但是面对街上行人们避而远之的眼神，他那幼小的心灵里充满怨愤和孤寂，他发誓再也不要遭到人们的厌恶和遗弃，时至今日仍旧如此。
第十三章 大战前夕（五）
莉可瑟丝曾经从奥奇那里听说过光芒之翼童年的悲惨遭遇，女性的心肠总是格外慈软，白精灵的姑娘则更是如此。她对托尔的印象总是停留在那个刚刚加入教团时稍显青涩的男孩，自己和兰蒂格瑞丝像对待弟弟那样精心呵护着这棵稚嫩的幼苗，看着对方一天天长大，逐渐成长为一名为正义和自由而战的优秀斗士，精灵游侠颇感骄傲。莉可瑟丝对托尔抱有好感，不仅仅因为对方的博学和睿智，更因为她对少年心存同情和怜惜。 莉可瑟丝自然明白托尔说出这番话的缘由，她不再感到难为情，同时像先前那样倚在对方怀里，扬起手来抚摸着少年俊朗的面容：“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你就像是我亲爱的弟弟，我愿意永远关心你、爱护你。” “谢谢……”泪水在托尔的眼眶里打滚，宛如明亮的浪花随波逐流、潮起潮落。 莉可瑟丝不愿再提起这些令光芒之翼伤感的话题，她转而问道：“你是如何认识希尔他们的，这些赏金猎人的名声貌似不太好呢。” “岂止不好，简直就是臭名昭著。”托尔哈哈大笑，灰暗的心情一扫而空，“希尔曾经是吸血鬼密党盟派的一位长老，他在一次战斗中身受重伤，几乎丧命，是我的一位朋友救了他，并因此促使其成为末日狂魔。在那位朋友的介绍下，他加入了我的末日旅团。” “你的末日旅团？你居然是末日旅团的领袖！”莉可瑟丝知道托尔身上隐藏着许多秘密，可是今天自己所得知的故事足以令她大吃一惊。白精灵听说过关于末日旅团的传闻，只是她没有想到，统领那群冷血刺客的居然就是面前这位待人彬彬有礼的小伙子。 托尔挠着脑袋问道：“奇怪？老师没跟你说起过吗？我还以为自己的故事在教团里早已人尽皆知了呢。” “天呐，教团里面根本没人知道此事，看来教皇大人在刻意帮你隐瞒。” 托尔饶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道理，毕竟外界对末日旅团的印象不怎么好。” “那么卡尔和慈郎呢？”莉可瑟丝继续问道。 “卡尔加入旅团的初衷完全是因为贪财，然而日复一日，团队里其他成员的无畏和友情唤醒了他的良知。从那时起，他就完全变了一个人。”托尔仔细回想着往事，过去的片段就像播放幻灯片一样从他脑海中掠过，“至于慈郎，我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他加入旅团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不过正如你所见到的那样，那小子是个既开朗又乐于助人的好家伙，就是有些胆小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个叫希尔的血族总会感到莫名的恐惧。”提到“血族”这个字眼，莉可瑟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女性都是如此，无论种族、职业，对于黑暗邪恶的东西总是心存畏惧。 “不必担心，既然他已经成为末日狂魔，其作为吸血鬼的生理和心理方面的特性自然随风瓦解。而且有我在身边，就算他无法抑制内心对于鲜血的渴望，也不敢对你下手。”托尔安慰道，他不知不觉中搂紧了莉可瑟丝，就像弟弟保护自己真正的姐姐那样。 精灵游侠微微苦笑，齿间挤出几个字：“希望如此……” 随后两人又谈及多个话题，托尔向对方讲述了他的赏金猎人生涯。直到现在，护国主仍然觉得那是一段极具意义、值得怀念的往事，因此他讲述起来的时候自然绘声绘色。而莉可瑟丝同样听得津津有味，精灵们对于外界的事一般不会产生多大兴趣，但是托尔的经历就像传奇故事那样跌宕起伏、丰富多彩，使得莉可瑟丝完全沉浸在冒险生涯的幻想之中。 其实光芒之翼心中十分清楚，像这样欢快的聊天机会在今后恐怕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残酷的战争随时可能改变故事的最终结局，无论是悲，抑或是喜。因此他更加珍惜这段难得的时光，对于个人而言，把这些陈年旧事储藏在脑袋里面本身就是一种奢侈的事，它们应该被更多的人所熟知，然后代代相传，构成这个时代主旋律的一部分。 随后作为回礼，莉可瑟丝讲述了自己的童年生活。她出生在南维克雷尔大陆的紫晶林海，那里草木丰茂，鸟语花香，林海深处的幽影谷更是人间天堂。她至今仍然难以忘记自己和邻居家的孩子们一起到幽影谷捕捉蝴蝶的那段回忆，尽管他们总是因为玩得过于尽兴，导致回家太晚而受到各自父母的叱责，但是孩子们对此无怨无悔。 最令托尔感到匪夷所思的莫过于莉可瑟丝小时候经常把邻居家的男孩欺负得嚎啕大哭了，他无法想象温柔可人的大姐姐居然还有这么野蛮顽皮的一面。他张大嘴巴感叹说：“这可真叫我始料未及……” “我小时候可是村子里远近闻名的淘气鬼，小伙伴们谁都不敢招惹我呢。”莉可瑟丝得意地昂着头回望托尔，眼中尽是炫耀的神色。 就这样，二人之间的关系可以用峰回路转来形容，他们忽然变得亲密无间，即使连时间的光辉在二人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太阳迈着亘古不变的步调日渐西沉，最终隐没于遥远的地平线尽头。赤红的天空很快便被黝黑的夜幕所取代，夕阳的余晖也逐渐被月亮的光彩所掩盖。大地笼罩在一片并不安宁的夜色之中，托尔在空中除了能够听到风声以外，还包括地面上因为铁骑践踏而发出的隆隆颤抖声。 根据莉可瑟丝的提醒，护国主意识到军队马上就要抵达库莫佐夫市了，一场结果未知的战争正在等待着他们。
第十四章 亡者大军（一）
考斯特利亚山脉像是一座盘踞于苍茫之间的巨蛇，携带灵巧的走势蜿蜒前绕于伊波利亚平原的尽头。在这遍布葱绿茂密的森林的群山之间，尤其是河谷之中，偶尔可以看到村落的影子，村子里低矮的木屋则如同芝麻一般散落于河谷两岸。 午间时分，寻常的村庄之中已经随处可见袅袅炊烟飘然上升的景象，但是在一处由罗拉洛维特河的上游支流所切成的峡谷内部，坐落着一座非同寻常的村镇。它十分安静，在这里既看不见农户人家生火做饭的情形，也听不到干柴燃烧的声响。它覆盖于浓浓雾气之中，仿佛充斥着无数幽魂的鬼域。 如果此时有人鼓足勇气进入村落，直至深入村镇中央地带的广场之上，那么就会看到更加诡异而可怖的场面：数十名全副武装、头盔的眼孔里扩散着冥河之火的骑士三人为一组，站在释放出深紫色光芒的圆形结界里面。他们高擎双臂，将自身魔法回路与脚下的结界相连，同时对着魔法阵核心处的骨堆念念有词。 那些白花花的骨头很快便漂浮而起，它们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引导，在空中旋转着聚合在一起，拼凑出生有四条臂骨和四根腿骨的人形骨架。阴冷的寒风从结界中央肆虐而出，并不时伴随着无数亡魂凄厉的鸣叫。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这怨气浓重的凛风，风中的邪灵会将凡人的身躯生生撕碎，进而吞噬鲜活的血肉。但是正在忙于施法的冥河骑士们毫不畏惧，甚至连鬼魂们都要对他们敬而远之，这是由于冥河骑士本身就属于冥界力量的产物，他们对于死亡的强大统治力会使得一切不死生物均望而生畏。 随着骑士们向魔法阵中注入更多的魔力，那些已经形成人形的巨大骨骼开始微微震动，其周围也逐渐渗透出暗红色的光斑。它们像舞蹈家似的来回跳动，借着地面上紫光正盛的魔法结界作为舞台，纷纷附着在毫无生气的骨骼上面。于是骨架的胸腔和腹腔之中开始附生出内脏，颅腔里面诞生了大脑，接下来神经、血管、脂肪和肌肉逐渐覆盖了硕大的骨头，它们层层积累，直至皮肤等表皮组织的出现。 一个又一个肥胖而高大的秃头怪物在结界的束缚中出现在广场之上，它们每一只臂膀孔武有力都，手腕处连接着如同螳螂一般锋利而宽展的骨镰。其下半身同样延伸出四条木桩一般的大腿，脚背和小腿上掘起的尖刺则泛出幽绿色的毒光。更加令人生畏的是，这些恐怖的怪物身上布满触目惊醒的巨嘴和尖牙，并从中滴淌下带有强烈腐蚀性的绿色粘液。就在身上的怪口微微蠕动的时候，这批庞然大物忽然苏醒，它们那缺少眼睑保护的眼窝里面亮起深红色的灵魂之火，全身上下所有大嘴同时咧开，扭动身体发出轰然咆哮。 骑士们为了避免所穿铠甲被飞溅的酸性粘液所腐蚀，纷纷退让，然而那些发疯的巨怪完全丧失了理智，一心只想将眼前所有会动的物体砍成碎块。 这时一股强势的力量从村口远远地传递过来，就像威力无与伦比的震荡波似的，将它所碰触过的物体依次掀翻。对于这股气势磅礴的魔力，冥河骑士自然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在他们各自身躯的骨髓深处，已经刻骨铭心般地留下了相同的烙印。 伴随着气势逼人的能量波动，一个体形健硕的身影在三位冥河骑士队长的护送下，踏着大步沿着村子中央的道路远远走来。他身上穿着银光四射的白金圣甲，铠甲上镀金色的曲线式雕文更加映衬出穿戴者高贵非凡的气质。 “怎么回事？吞噬者们似乎并不服从我们的人的命令。”克莱门特身边的一位骑士开口说道，他是三人当中最高大威猛的一个，那飘渺的声线就像一位处于虚空位面之中的幽灵。 “难以断定，或许……”另外一个身形高瘦的家伙也开口了，不同于前者眼中淡蓝色的灵魂之火，此人瞳中闪动的火焰是深绿色。他的声音十分干涩，像是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声响。说完他转身望向站在克莱门特背后的那名身材最为矮小的冥河骑士，“奥博利斯，你说呢？” “沃基亚斯，有说废话的时间，你为什么不过去把那些呆头呆脑的大块头撂倒呢？”奥博利斯的语气中充满不屑与蔑视，其实自从归服克莱门特以后，他就一直不把两位“兄长”放在眼里。 沃基亚斯听后并未动怒，只顾走在前面，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一丝阴寒的笑容：“我倒是更有兴趣拧断你的脖子，我的小兄弟。” 听完这一席话，奥博利斯眼窝中的灵魂之火开始变得活跃，颜色由浅入深，其中暗含的怒意也随着零星的火花从眼眶中溅射出来。他攥紧拳头，从手指缝隙之间伸出尖锐的骨刃，他尽量保证自己的举动不被别人察觉，因而一切动作都进行得小心谨慎。 就在奥博利斯准备在沃基亚斯的后脑勺上狠狠地捅一拳的时候，克莱门特忽然扭过脸来，盯着自己的部下警告说：“奥博利斯，我要求你们保持团结，而不是在我背后搞鬼！” 奥博利斯被吓了一跳，他赶紧收起拳指之间的骨刃，并顺从地耷拉下了脑袋。这时他瞥见沃基亚斯向自己投来嘲笑的目光，心中的愤恨顿时愈加浓烈，同时也暗自吃惊——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主人和那个该死的沃基亚斯早已洞察得一清二楚。这时奥博利斯偷偷地瞧了一眼那位最先开口的冥河骑士，心中盘算着：萨鲁哥伊尔这家伙肯定同样发觉了我的动机，但是他毫无表示，只想看我出丑……真是一个富有心计的混蛋。 克莱门特很清楚奥博利斯心中正在想着什么，不过他没有点明，而是盯着面前那些已经失控了的身上布满裂口的怪物——让这些死而复生的魔鬼安静下来才是当务之急。于是他拔出霸王之刃，提起大刀向那些庞然大物走去。
第十四章 亡者大军（二）
负责制造那些怪物的冥河骑士们早已识趣地躲向远处，他们对于目前的状况心知肚明：自己穿戴的铁骨铠甲根本经不住“吞噬者”身上粘液的腐蚀，而且他们更加清楚克莱门特动手时根本不分敌我，一旦被卷入其中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厄运。 那些张牙舞爪的像章鱼一样的巨怪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在克莱门特身上，它们从白发少年那里感受到一种足以令自己重新步入死亡循环的恐怖气息。正是这种发自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