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就像病魔一般折磨着少年的身心。 这一幕使得天妮深受触动，虽然她与托尔接触甚少，但在印象当中，对方始终给人一种永远充满朝气和活力的感觉，自信的微笑与他白净的脸庞形影不离，但是现在天妮所见到的光芒之翼截然相反，脸上的愁苦与焦虑使得他看起来如同一名饱受精神摧残的罪人。 天妮心生怜惜之情，她想直接进屋劝说对方不要多度操劳，但在跨入房门之前，她再次敲响房门以示提醒，谁知托尔仍旧毫无察觉。 女孩干脆直接踱入室内，甚至不再感到紧张和惶恐。在亲眼目睹这一切以后，她觉得克莱门特的兄长就是一个普通人，只不过身边笼罩了太过荣誉的光环而已，因此自己对其所抱有的敬畏感也愈加淡泊。“殿下，克莱门特吩咐我为您送来晚餐。我敲过门了，可是您没有听见，所以我就直接端进来了。” 直到天妮来到自己面前，托尔才发现有客人闯进了卧室，不过他并不生气，因为年轻人很清楚自己在深入思考的时候往往对周围的事情浑然不觉，甚至就连太阳是什么时候落山的都无从知晓。 护国主只是将目光转向悬挂于墙壁之上的烛台，里面的蜡烛便自动燃烧起来，接着他冲着天妮回报以略带歉意的笑容：“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天妮将盛有晚饭的餐盘放在托尔面前的书桌上，然后欠身答道：“很抱歉在尚未得到您的允许之前就擅自闯了进来，殿下。克莱门特吩咐我来为您送上晚餐。” “既然你可以直呼我弟弟的名字，却为何还要使用敬语来称呼我呢？”托尔善意地眨了眨眼睛，像极了顽皮的孩子，“我太了解自己那个性情内向的兄弟了，他一定是羞于向我表达他的关怀，才派你来执行这个‘任务’的吧？” “你说得没错，他总是极力遮掩自己的热情，却不知道效果往往适得其反呢。”天妮不禁掩嘴而笑，并开始用“你”而不是“您”来指代托尔，这表明她已经能够很自然地与对方进行交谈了。
第三章 运筹帷幄（二）
护国主满意地打量着天妮，他发现对方即使身怀冥界死亡之力，性情却未受到影响，说明这位女孩本身就心地善良而纯净。光芒之翼伸了个懒腰，示意天妮可以随便入座，然后他拿起餐盘里的刀叉，切下一大块牛排塞进嘴里，没嚼几口便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瞧着托尔那副滑稽的吃相，天妮有些目瞪口呆，她一直认为地位显赫的护国主是一名很注意自身形象的绅士，就像那些古板的学士一样，但是今天托尔的表现完全颠覆了她的观点。 “请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为何整整一下午都缩在卧室里呢？”天妮并未就座，而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间卧室，她此刻才开始留意小屋内的陈设：房间北面是门，南边是窗，西侧靠墙陈列着一座一直顶到天花板的漆檀木大书柜，里面摆满了涵盖各个知识领域的书籍，内容涉及军事、哲学、历史、占卜、地理、生物学等等。东侧墙壁上悬挂的就是那幅作战地图了，先前托尔正是对着它苦苦思考。靠近窗台的位置坐落着一张老旧的鱼梁木书桌，桌腿被雕刻成四只望天嚎叫的野狼的外形，桌面的摆设也十分讲究：装有黑沙的沙漏搁在左侧桌角，与之并排而立的是一束插在水晶花瓶之中的红蔷薇；右侧的桌面上竖立着一盏青铜烛台，里边的蜡烛已经燃尽，只剩下一滩凝固的蜡油；已经写好的文案则堆积在桌面的正中央。 托尔放下手中的餐具，起身踱步至窗前，他望着满天星斗，徐徐问道：“狮鹫帝国已经对我们宣战了，想必你也听说过了吧？” 天妮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地图，发现上面描绘的地区恰好就在贝利卡王国境内，她忽然明白今天清晨托尔为何要急着赶往皇宫了，不过她还有一事尚未搞懂：“护国主的职责不是监督君主，以免对方滥行其职吗？难道还要兼顾率军征战？” “本来陛下召我回国只是想询问一下我对于两国交战一事有何看法，但是我认为惟有处于战场的最前线，自己的能力方可得到真正的发挥，所以就……”托尔转过身子冲天妮微笑起来，尽管面容憔悴，但是他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洒脱。他的笑脸令人备感舒心，仿佛是预示着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的先兆。 托尔的回答让天妮联想到了被誉为“完美奇迹”的阿雅瑟斯城战役，她很难想象面前这位稚气未脱的少年是如何率领数千人重创魔族数万大军的。这时女孩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于是急忙问道：“那么克莱门特也要参战啊？” 护国主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无尽的关切之意，不禁在羡慕弟弟的同时又为之深感欣慰。他摇了摇头，说：“通常情况下护国主必须伴随在女皇身边，既然我要远赴战场，克莱门特就会留在首都。” 天妮听后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她发现托尔正微笑着凝视自己，便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提问方式有些不太礼貌，她急忙辩解说：“殿下您误会了，我当然也不希望您亲临险境。” “这有什么！”托尔豪爽地笑着拍了拍天妮的脑瓜，就像兄长在安抚惊慌失措的妹妹，“为心爱之人着想，实属人之常情。” 被别人一语道中心思，天妮当然会感到难为情，她的腮边随即浮现出两朵红云。女孩捂住脸，向托尔匆忙地道声晚安，便转身疾走，谁知道情急之下竟一头撞在门板上。天妮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她不顾一切地捂着额头冲出门外，只留下托尔在房间里摇头苦笑。 当翌日的晨光照进房间的时候，光芒之翼如同雕像似的端坐于木椅前端，身子微微前倾，手中还攥着羽毛笔，似乎刚刚写完什么东西。他的眼睑又红又肿，眼袋底下隐约能够分辨出青黑色的眼圈。金发少年将视线从墙上悬挂的地图上挪开，他打着哈欠，享用了那杯已经过夜的牛奶。 托尔走出卧室洗了把脸，然后又到厨房随便找点面包和果酱垫饥。由于今日要召开一个重要会议，他本来打算叫上克莱门特一同前往皇宫，可是他发现弟弟尚未起床，于是不忍心打搅对方的休息，便先行赶往皇宫。 到达皇宫会议厅以后，护国主发觉自己的脑袋依然昏昏沉沉，连站稳脚步都很难做到。他是最早到场的人，这比凯瑟琳昨天规定的时间大约提前了一刻钟。人在无所事事之际总会感到困倦，即使身处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也无法弥除这种感觉。托尔实在是睡意难耐，于是便随意挑选会议桌前的一个位子坐下来，双手支撑着下巴打了个盹。 可惜短暂的小憩未能持续多久，一双细腻的玉手就将他从睡梦之中拉回现实世界。光芒之翼感到有人正在抚摸自己的脸颊，于是缓缓睁开眼睛，朦胧中一张娇俏的面孔恰好映入他的视野。 凯瑟琳望着托尔疲倦的面容，星光闪烁的双瞳中柔情万种：“抱歉，想必你一夜未眠，或许应当让你多休息一会。” “不，我应该感谢你及时叫醒了我，否则我通宵写下的作战计划就白费了。”托尔拿起一份厚达几十页的资料在女皇面前来回摇晃，嘻嘻哈哈地调侃起来。 凯瑟琳脸上洋溢起甜美的笑容，然后冲护国主伸出大拇指：“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当然，凡事只要交给我处理就不会出错。”看到女皇对自己赞赏有加，托尔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凯瑟琳听后稍微收敛笑容，她吐了吐舌头，讽刺说：“少得意忘形吧，你再有能耐，还不是要对我唯命是从吗？” 托尔连忙点头称是，感觉又像是回到了童年时二人彼此逗笑取乐的场景。
第三章 运筹帷幄（三）
这时凯瑟琳的表情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她悄悄皱起眉头，讲话的口吻也不如刚才那样轻松自在：“托尔，昨晚我也没有睡觉，经过反复权衡，我还是不想让你上战场。” “啊？可是你已经答应了呀，而且我已经把作战计划拟定好了……身为国君，你不能言而无信吧。”托尔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女皇会突然出尔反尔。 “可是你知道那边的情况有多么复杂吗，我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全才不想送你去贝利卡呀。而且奥奇同样制订了一份作战计划，我觉得他能够胜任这项工作。”凯瑟琳急切地恳求道，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何时开始深深迷恋上了这位儿时的伙伴，一想到对方可能面临的险境，年轻的女皇就感到不寒而栗。 护国主当然明白对方的心意，他愿意拼劲全力守护自己珍惜的东西，这其中就包括着自己所效忠的女皇。如此一来，光芒之翼更加坚定了远赴战场的信念，双眼有如一对明亮的火炬，目光灼灼逼人。 凯瑟琳看到托尔脸上坚毅的神情，心知对方已经拿定了主意，尽管如此她还是打算再次劝说意中人放弃他的想法，不过当她瞥见会议厅的大门外立着一个人影的时候，便不由得收住了口。 来者拥有一头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双眼安详地闭合为两条细线，脸颊白净而整洁，如同新雪，这使其看上去更接近女性。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袖口和领口附近绣有银丝，灰黑条纹相间的斗篷在肩头用九头龙徽章扣在衣服上，这对做工精巧的徽章正是梦境之翼家族独有的徽记。对方悄悄地站在门口，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让托尔和凯瑟琳感受到一种被冰冷的目光所注视的错觉。没错，这股威慑感源于他的心灵力量，表明其拥有丝毫不逊色于爱华德尔兄弟的精神力，这在龙战人当中相当罕见。 米娅娜拉三世的语气明显收敛了许多，并换上了在公众场合应当表现出来的端庄和优雅：“洛林大人，显然您已经在那里待了很久了，我可不希望您将刚才看到的笑话告诉别人。” “陛下难道忘记了我是个瞎子？”洛林指着自己的眼睛微笑起来，然而神奇的是他在说话的时候并未张口，虚幻飘渺的声音仿佛是从大脑里直接扩散出来的。 在二人对话之际，托尔也没闲着，他起身快步冲到洛林面前，趁对方毫无防备，热烈地拥抱了对方。护国主将拳头捣在洛林的胸口，同时大笑着讽刺说：“你终于舍得从贝利卡回来了，宰相先生。” 光芒之翼对于面前这位老朋友再熟悉不过了。洛林&；#8226；梦境之翼，与奥奇、迦林和雷德同为帝国皇家战斗学院第四届毕业生。他在托尔刚入学的时候就已蜚声军界，以卓越的军事才能和优秀的管理能力成为军队中最炙手可热的新星。无可否认的是，托尔这一届学生的战术思想都或多或少地受到洛林的影响，因为他曾经负责编写了两本被奉为军事教学经典的书——《高级战术指挥学》和《论战争中的智慧与谋略》。 面对老朋友，洛林则依旧紧闭双眼，他想说的话全部由意念力从精神位面直接传达至托尔心中：“如果你去那里待上一年，也会变得像我一样。” 托尔拉扯着洛林来到座位前坐下，他将一打文件拍在桌前：“战报我已经看过了，你们打得可以说是莫名其妙啊。雷德将军的黑龙军团居然被区区五千人类骑兵围困在驻地脱不了身。虽然我承认对方的指挥官是个能手，其部队配置、地形选择、战略部署均做得堪称完美，而且许多狠招专门针对我们龙族人，可是你和雷德也是久经战阵的名将，如何就这么窝囊地被人家给堵死了？” 面对托尔的指责，洛林并未恼怒，眼皮底下的眼珠不断游走，似乎在反思着什么：“我们的指挥确实存在失误，不过敌军统帅显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这一点和你极其类似。” 托尔皱着眉头问：“何以见得？” “你看，如果地面骑兵遭遇龙骑士，普通人自然会将骑兵撤回山林里暂避锋芒，这是常识。但那家伙不同，他居然派遣几百人的小部队发起自杀式进攻，然后安排主力军绕至背后偷袭我们防守空虚的大本营。要知道我们的驻军仅有两千人而已，而且分散在五座要塞之中。在这样被端掉两座堡垒之后，我们再也不敢仓促出击，于是就出现了这种困境。” “你们糊涂……”托尔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恰好中了敌人的圈套。” 宰相微微皱了皱眉头，看来似乎未能理解护国主的意思，于是虚心请教说：“愿闻其详。” 托尔释然一笑，拍了拍压在桌面上的资料：“即使狮鹫帝国的将领们如何自负，也不至于妄想凭借五千骑兵就一口吞掉两千龙骑士吧？而且你们与敌人纠缠了那么长时间，为何人员损失却始终未能突破三位数呢，黑龙军团的战斗力不至于强悍到如此地步吧？” “有道理……”女皇在一旁沉思起来，她同样喜欢遇事思考，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庄重和严谨完全与刚才和托尔独处之时判若两人，“敌军主力部队极力避免与我方发生正面冲突，他们不惜代价似乎只是为了将我们围困在原地……难道？” 经过托尔和凯瑟琳的轮番提醒，洛林恍然大悟，眼睑不断颤动，似乎极力睁开双目。他懊恼地捂住脸，颓丧地说：“我明白了，敌人就是为了把我们困住，从而使我们无法与精灵王的军队会合。等到他们消灭了精灵军队以后，自然可以随时调转矛头吃掉我们。” 托尔笑着点了点头，这意味着洛林的猜测完全正确。 “还是护国主殿下和女皇陛下赋有远见。”洛林满脸愧色，显得十分沮丧。 托尔拍打着老朋友的肩膀，鼓励说：“老兄，别这样，正所谓东方人所宣扬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我身在局中，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洛林摇头苦笑，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会议厅门外的长廊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皮靴踏地的声音，同时还伴以微弱的心跳。对他而言，门外那些家伙都是老朋友了。
第三章 运筹帷幄（四）
没过多久，红发的奥奇便出现在门口，他还是身穿那件火红色的长风衣，胸前别着一枚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龙头徽章，这是烈焰之翼家族的徽记。他不时地回过头去和身后的迦林谈论着什么，二人的表情显得轻松自在，尽管海龙王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紧绷着脸。当奥奇发现会议厅里已经有托尔等人等候在此的时候，脸上随即洋溢起了问候般的笑容。紧随迦林身后的依次是克莱门特、比雷凯克和汤隆恩，这三个人也在相互讨论，而且看样子气氛还比较热烈。 随着以上五人步入会场，大厅里顿时弥漫起一种肃杀而紧迫的气氛。除克莱门特以外，其余四人均为身经百战的将领，他们散发出浑然天成的军人的杀气，那是只有经历过死亡的战士才会具备的独特气质。然而恰巧是实战经验匮乏的克莱门特，他所呈现出来的却是一种王者之威，一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与奥奇等人相比犹如隐藏于群狼之中的雄狮。 “托尔殿下，这趟魔界之旅玩得可否尽兴？”汤隆恩元帅扬起嘴边两撇精致的小胡子，笑着调侃说。 “元帅，才这么短时间不见，您似乎发福了许多呢。”托尔l立刻反唇相讥道。 汤隆恩低头瞅着自己略显臃肿的肚腹，皱着眉头叹气说：“无仗可打，对于我们这些职业军人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凯瑟琳听出了元帅的话外之意，对于上次远征贝利卡和镇压北方蛮族叛乱之时没有启用自己，这位小胡子元帅总是耿耿于怀，他似乎借此来提醒女皇不要遗忘了他。凯瑟琳面露微笑说：“两位元帅大人，安全起见，二位就不要涉足前线了，还是留在这里统筹大局吧。” 汤隆恩元帅听后大感失望，自从近来听闻贝利卡的战事日趋紧张，他兴奋异常、干劲十足，整日盼着女皇能够将自己派往前线。他在龙魔战争末期建立了不朽的功勋，在恶魔圣女被黄金之翼击败并强行送走以后，正是他和比雷凯克一道，从各地组织军队发起强而有力的反扑，歼灭了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