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才来到真正的卧室，他发现屋内的摆设并未与往日有太大出入，只是窗边悬挂起了最新款式的窗帘，窗台上还摆放了一盆含苞待放的水仙花。 托尔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自己要见的人，他移步于床前，抚摸着褶皱不堪而且留有余温的被褥，断定女皇刚刚起床不久。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托尔意识到自己要找的人终于肯现身相见了，于是他笑着转过身来打算向对方表示问候，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一个妙龄少女飞扑而来的身影 护国主在惊叫声中被扑倒在床上，他感到头晕眼花，似乎在刚才的冲撞中有什么软绵绵东西顶到了自己的脸上。少年揉搓双眼，他看清了来者妙曼的身材，尤其是在看到对方那明显隆起的前胸的时候，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撞到了陛下的那个部位。 望着双颊羞红的托尔，绿发碧眼的少女却丝毫不显得难为情。她趴在护国主胸膛上不肯离开，似乎很享受这种待遇。 托尔观察到女孩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衣，头发尚且湿漉漉地滴着水，说明对方刚刚沐浴完毕。现在这种场面让托尔不知所措，不过他逐渐意识到自己越是慌乱，对方就越会得寸进尺，他可不想让一次久违之后的见面演变成暧昧的寒暄，于是护国主盯着女孩的胸部，肆无忌惮地评论说：“两个月不见，您的身材愈加丰满了呢，陛下。” 凯瑟琳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她原以为自己的“突袭”会让性格腼腆的托尔无言以对，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丝毫不为其所动，反而沉着稳重、应对自如。然而她并不气馁，或者说，这恰好是她所期待的。 “您终于舍得回来了呢，我的护国主殿下。”女皇的话中带有讽刺和埋怨的口吻，不过她在实际行动方面却是另一幅姿态－－她趴在托尔怀里，侧脸紧贴于对方胸口之上，同时伸手抚摸着托尔胸膛上紧绷的肌肉：“你似乎也健壮了许多啊。” 这句话提醒了托尔，他早已发现自从化身为龙之后，自己在各方面都有所进步，无论是头脑还是身体，都已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畴。另外少年感到自己胸前的衣衫已经被凯瑟琳滴水的头发所沾湿，这令他更加急于摆脱对方的压制。他翻身将凯瑟琳摁于身下，然后趁机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远离床铺。 “你似乎早就知道我今天会来见你，为此还特意安排米菲特前去‘恭候’，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托尔尴尬地笑着说道。 凯瑟琳被迫坐了起来，脉脉含情的眼神之中充满幽怨和失落：“昨晚奥奇和迦林来这里向我禀报，说他们已经完成了使命，于是我就猜到你今天一定会急着来见我。” 托尔皱着眉头苦笑不已：“噢，该死。昨晚应该跟那两个家伙一起来的……看来如今我只好向你道歉啰？” “可惜……只凭借道歉远远不能体现有所悔过的诚意。”女皇来到托尔面前，紧紧地挨着对方说道。 托尔无可奈何地耸着肩膀问道：“那么陛下想怎样处置您的护国主呢？” 凯瑟琳眯起眼睛仔细思考片刻，忽然有了主意：“罚你做我的随从。” “嘿，这可真不幸！要罚我多久？” 年轻的少女用她那小巧的食指戳着托尔的胸膛，轻声低语说：“直到永远……” “恐怕这不太可能，陛下。”托尔后退了一步，话语之中满怀歉意和愧疚。 望着凯瑟琳疑惑的神情，护国主进而解释说：“这件事情我考虑很久了，我的性格并不适合从政，只会平添乱子而已……等到打败神圣狮鹫帝国以后，我便会辞去护国主的职务，届时将会选择周游世界。” 女皇听后大吃一惊，她睁大眼睛说：“那么，什么时候回来？我愿意等！” 托尔遗憾地摇了摇头：“十年？百年？或许是一生……” “长大以后，究竟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你为什么总是刻意与我保持距离……难道我真的是那种讨人厌的女人吗？”凯瑟琳依旧双目圆瞪，然而泪水已经悄悄地流淌下来。 托尔相顾无言，唯有默默地低头沉思，他肩负着开启天国之路、成为众神之王的艰巨使命，但他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就连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克莱门特目前为止也尚未知情。 护国主的沉默却令女皇更加伤心，她误会了对方的用意，误认为托尔只是以此为借口，其真正目的还是去那位魔族公主的身边。她擦干眼泪，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却是毅然决然的表态：“我是绝对不会批准你的辞呈的，永远不会！以后请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这件事了！” 情势急转直下，先前温馨的重逢瞬间变为激烈而无声的对峙，两个人的立场同样不容改变，他们相互望着对方，一言不发。 “抱歉，说了些奇怪的话……我走了。”托尔轻声叹气，他行了一个礼，然后逐渐后退着淡出了凯瑟琳的视野。金发少年心中充满不安和失落，他明白自己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的坚决挽留而放弃理想，因此将来迟早会离开生养自己的故乡，只是他不知道那时候要如何面对凯瑟琳以及她对自己的爱。
第二章 冥河骑士（一）
送走兄长以后，克莱门特和天妮一起吃过早饭，便共同骑着一匹雇来的龙兽直奔城外。杰根城坐落于伊波利亚平原的尾端，在它北方的不远处便是连接着中央省和纳齐省的考斯特利亚山脉。那里人迹罕至，不过仍然有许多村镇星罗棋布于山涧或河谷之中。 考斯特利亚山脉虽然高耸巍峨，但是山势总体上来说并不陡峭，其中虽然怪石嶙峋，却也鳞次栉比，因此并非难以攀爬。而且山上随处可见郁郁葱葱的森林，这些千年古树使得它们脚下的土壤松软而富于活力，因此并不像一些外表光秃而又质地坚硬的岩山那样让攀登者难以选择落脚点。 龙兽擅于在平原之上长途奔跑，然而一旦进入大山以后，它那粗壮的四肢在茂密的林中就显得有些举步维艰了。因此克莱门特和天妮只能将龙兽放掉，让其自己寻路返回杰根城，而他们两个则徒步进入山中。克莱门特拔出霸王之刃不断清扫着前方挡路的荆棘与蔓藤，不禁感叹大自然的力量是多么不可思议——这条进山的道路是他一周之前刚刚清理过的，如今却再度杂草丛生。不过他同时又感到庆幸，若不是有这样一种神奇力量守护大地，这些在五百年前毁于战火的森林也不会在短短几百年内重现生机了。 天妮发现克莱门特的表情过于僵硬，便以为对方又在惦记昨晚的事了。其实昨天夜里克莱门特与托尔发生争吵的时候她在楼下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她不想让心上人有所不快，才没有重提此事。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上前安慰对方，于是开口说道：“克莱门特，不要将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我相信托尔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嗯？哦，你误会了，我和哥哥达成了谅解，已经没事了。”克莱门特听出了天妮话中的意味，心中有所触动，于是笑着了起来。 瞧见天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脑袋，护国主蹲下身子从地上随手抓起一把湿润的泥土，看来森林中刚刚下过一场小雨。他将土壤撒向空中，微小的泥丸越滚越大，落到地上化作十几个浑身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小泥人。它们的身躯刚刚成型就马上投入到工作当中，帮助主人清除那些碍事的杂草。 望着天妮脸上惊奇的表情，克莱门特丝毫不觉得意外，他若无其事地说：“呿，你觉得很神奇对吗？可是在我看来，我宁愿从普通人做起，花费很长时间逐步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战士，也不愿意天生拥有来自冥界的力量。” 天妮疑惑地盯着面前这位俊朗的白发少年：“为什么？利用它你甚至可以创造生命，这简直与神灵无异啊。” “神灵？哼，那帮高高在上的蠢东西，没了神力还不一样是普通人，没准大脑比猴子还要落后。如果他们尽职尽责的话，我的父母就不会英年早逝，我和哥哥也就不至于过上那么悲惨的童年生活了。”克莱门特神情严峻而冷酷，仿佛忽然换了一个人似的，他那阴森的笑容让天妮不寒而栗，“难道承载着死亡之力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吗？不久以后你就会感受到了，身边的人都会对你充满恐惧和敌意，它会让你变得坚强却又残忍，所以我才犹豫是否要让你获得使用冥河烈焰的权力。” 然而天妮却并不担心，因为现在的她早已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心中只挂念着眼前的这个人。她承认孤独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可是只要克莱门特陪在自己身边，她就不会畏惧任何痛苦和艰险，想到这里，女孩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克莱门特冰凉的手。 护国主感受到了来自对方手心之中的温暖，他心中一热，将天妮搂入怀中，轻声说道：“你是我的第三位亲人，我绝对不会让你遭受丝毫的磨难。” “我的爱人，我愿意永远陪伴在你左右，为你驱散漫漫长夜，化解人生孤苦……”天妮微笑着唱起了家乡的情歌，这是流传在杰根大陆东北部沿海一带的民谣。婉转悦耳的歌声回荡在山间，宛若天籁。 就这样，在天妮如同夜莺啼鸣一般悠扬而清灵的歌声中，二人在泥土傀儡的开路下抵达了目的地。那是一座建立在罗拉罗维特河上游河谷中的小村镇，不过与寻常村子有所不同的是，它被浓重的雾气所笼罩，直至走近以后才能隐约分辨出隐藏其中的房屋轮廓。进入村口，天妮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她发现此地绝非寻常——普通的村庄就算在清晨也会有村民出入其中，然而这里就像坟场一样死寂无息，俨然传说中的鬼镇。而且愈是深入愈能感受到来自异世界的死亡力量在此地蠢蠢欲动。 一座座废置依旧的农舍伫立在浓雾中，仿佛残败的坟茔，仿佛周围残缺不全的围墙好似墓碑。北风呼啸，带来了犹如冤魂的轻声耳语，迷雾缭绕，映现出幻觉一般的重重鬼影。 少女不由得搂紧克莱门特的臂膀，像是受惊的小鸟，使劲地粘在心上人的身侧，她抬起头对着克莱门特央求说：“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地方吗？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有趣啊，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克莱门特也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诡异的气氛，他示意天妮安静下来，然后冲着浓雾深处大喊：“萨鲁哥伊尔！沃基亚斯！你们搞什么鬼，明知道我来了还躲躲藏藏的！” 话音刚落，雾气便开始渐渐退去，这时从四面八方的街道上浮现出许多人影，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外形酷似龙巫妖的生物，他们缓缓围拢过来，步伐沉重而缓慢，显得毫无生气，更像是僵尸。
第二章 冥河骑士（二）
听到克莱门特喊出“萨鲁哥伊尔”这个名字，天妮的胆气顿时壮了许多，她曾经见过那个名叫萨鲁哥伊尔的冥河骑士，这时才明白这座村子原来就是用来藏匿冥河骑士团的地方。 云雾最终完全消散，众多冥河骑士得以一展其尊容——他们身穿光泽铮亮的金属板甲，密闭的头盔上仅留出两个眼孔的位置，从中可以看到两团浅蓝色的灵魂之火正在燃烧。而那些混迹其中的龙形生物的确就是数十只骨龙，它们被克莱门特吃掉了灵魂，仅仅剩下一副受到克莱门特的意志所支配的骨架，它们胸腔之中跳跃着的冥河火焰则是护国主赐予这些行尸走肉的魔力精华。 “冥河骑士团集结完毕，随时遵从您的调遣，主人。”人群当中一个身材最为魁梧的家伙站了出来，他所佩戴的头盔并不像其他同类的那样密不透风，而是仅仅从左右两侧保护着他的脸颊，因此其威严的五官也得以展现出来。 天妮发现对方并不丑陋，甚至谈得上英俊，不过眼窝里面永不熄灭的灵魂之火表明这个人不是凡间应有的生物。天妮似乎认出了对方的长相，她试探着问道：“萨鲁哥伊尔吗？” “很荣幸再次见到您，美丽的小姐。”对方闭上双眼，半跪下来托起天妮的右手，并轻轻亲吻女孩的手背，这使得他看上去更像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绅士。 天妮有些吃惊，她转过身来悄悄地问克莱门特：“与初次见面之时相比，萨鲁哥伊尔的面部表情丰富了许多，言行举止也变得彬彬有礼了，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冥河骑士擅长学习和模仿，我在一个月以前把涉及各类知识的打量书籍交给他们，现在看其来效果还不错。”很显然，护国主对于自己的杰作引以为豪，他咧着嘴笑个不停，脸上的面纹也随之略微弯曲。 天妮这才明白这些冥河骑士为何忽然像是人间蒸发似的消失了这么久，原来他们都被克莱门特集中到此地，补充一些做人的基本学识。 就在天妮沉思之际，克莱门特面向人群中一个高个儿的家伙，那人同样将五官裸露在外，不过与萨鲁哥伊尔相比他显得更加枯瘦，而且表情更加僵硬，如同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 护国主询问说：“沃基亚斯，我命令你们准备的东西都找齐了吗？” “主人所需的材料均已收集齐全。”这个名叫沃基亚斯的冥河骑士说话的语气极其生硬，就像萨鲁哥伊尔刚诞生时的口吻那样，谈吐之中完全不带任何感情。 天妮马上猜到这个人肯定就是刚出生不久的新手，她记得在上次克莱门特向自己介绍冥河骑士团的时候，对方只有寥寥十余人，而现在的数量足足翻了一倍，这表明克莱门特肯定又偷着创造了第二批冥河骑士。她发现沃基亚斯的盔甲有别于其他人：铁铠各部位连接处的缝隙全部被画有符咒的纹印所封死，既便如此，天妮还是能够看到从中不断渗透出丝丝缕缕的浅绿色魔素。而且这位冥河骑士眼窝之中的灵魂之火也不是淡蓝色，而是浓郁的深绿色，酷似两簇于风中摇曳不定的树冠。 克莱门特在沃基亚斯的引领之下深入村子的腹地，那里搭建了一座由皑皑白骨堆砌而成的小型祭坛，祭坛周边散落着无数稀奇古怪的残肢碎肉，这些东西显然不是龙族人的尸骸，而是源自死去的魔兽——各种奇形怪状的干枯的骨骼密密麻麻地堆积在一起，踩上去能听到咔吧咔吧的响声。 护国主踏着层层骸骨登上祭坛，他高举双臂，滔天蓝焰顺着两肩自臂膀蔓延开来，形成一道巨大的火柱。这道火光直通蓝天，万里无云的晴空顿时风起云涌，一堵昏暗阴沉的黑幕随即笼罩了大地，好像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样子。 在狂风呼啸之中，克莱门特傲然矗立在祭坛顶端，脸上的闪电状面纹随之活跃起来，并且迸溅出与冥河烈焰同色的火花。这意味着龙族人体内复杂而又混乱的各种魔力开始竞相喷涌，它们都试图占据这具肉体的主导权，因而在无形中展开了激烈的争斗。 其实从魔界返回以后，克莱门特就察觉到潜伏在自己体内的数种魔力开始妄图脱离他的意志而独立，每逢施展高阶法术的前夕，这种感觉就愈发清晰。然而护国主绝对不能允许自己苦心经营的魔力循环系统就此陷入崩溃的边缘，因此他硬是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勉强维持着各种力量的均势。无论是与生俱来的冥河之力，还是通过吸收无数魔怪精华从而淤积形成的黑暗魔能，亦或是在化身为龙以后被激活的光明力量，都遵循着主人的强大意念暂时安稳下来。不过只要少年的精力稍有分散，或是由于魔力消耗过剧而导致意念无法集中，这些属性相互排斥的能量便会再次陷入愈演愈烈的纷争之中。 “主人，是否需要休息一下，或者改天再进行复生仪式？”忠心耿耿的萨鲁哥伊尔很清楚自己的主子在做什么，因为他就是这样来到这个世上的，那时在创造出第一批冥河骑士之后，克莱门特便因为魔力耗费过度而数日卧床不起。而现在护国主命令沃基亚斯准备的材料足够唤醒五十个冥河骑士，这就意味着克莱门特将要花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