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群一般密集前进的部队。军团以地面重装骑士和空中狮鹫骑士为先锋，分兵三路，从多个方向掀起进攻狂潮，如海啸一般汹涌地挤向精灵们心中无可撼动的神圣母城——圣树城。 自负的内伊满以为他的先头部队可以在六天以内兵临圣树城城下，但是他错了。精灵军队在辽阔无边的珍珠湖平原上进行着殊死抵抗，他们的德鲁伊召唤出无数树根，在平坦的大地上描绘出千沟万壑，就像刚刚犁过的农田那样。这些深沟不但极大地阻碍了兵团的推进速度，而且它们将分部密集的多条河流连成一片，使得大片土地泥泞难行，马蹄深陷泥沼之中难以自拔，致使本应充当开路先锋的重装骑兵反而成了部队的累赘。 令陆军总长大感意外的是，精灵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构筑战壕和暗堡，纵横交错的立体防御工事使得人类的火炮威力大减，部队每占领一寸土地往往需要支付巨大代价。更让这位公爵颇感恼火的还不止如此，敌人甚至玩起了游击战术，他们在白天象征性地抵抗一番以后全身而退，到了晚上则凭借天生的夜视能力集中兵力发动反击，夺回那些白天里丢失的阵地，而狮鹫帝国军队的后勤补给线也时常遭到敌方轻骑兵的光顾。就这样，在双方反反复复的你争我夺之中，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神圣狮鹫帝国第六集团军自始至终还是未能占领全部珍珠湖平原，更不用说继续南下攻打圣树城了。
第二十七章 风起云涌（三）
整理着近日以来的战斗报告，内伊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的高傲和耐心正在逐渐被对手的顽强抵抗所消磨干净。前线部队伤亡很大，全部三十一个师中九个师人员损失过半、建制残缺不全，其中第九骑兵师仅仅剩下八百多人，这还得算上伤员。内伊愈发觉得精灵军团仿佛已经在一夜之间改头换面，变得焕然一新，这种现象只能说明一件事：敌人军中出现了真正懂行的指挥家。他连忙派出谍报人员深入敌方腹地打探消息，同时开始反思自己近期的失误，他将手下诸多经验老道的军事参谋集合起来，共同研究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战斗，力图从中咂摸出敌方指挥官的性格以及惯用战术。 随着研究不断深入，对手的套路逐渐在内伊脑海之中呈现出来：对方擅长游击艺术，深谙运动战精髓，好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钟他将出现在何处。而且那家伙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喜欢不按常规出牌的赌徒，越是看似安全的地方越有可能遭到他的袭击。至此，内伊心中的焦躁和羞恼已经完全淡去，反而为此欣喜若狂，他已经好久没有在战场上碰到像样的对手了，搞不好这次的敌人是有史以来最难缠的家伙。公爵逐渐收起那副目空一切的傲慢心态，他要求自己重新变回那个刚刚走出军事学院的毛头小伙子，动用全部智慧，谨慎对待每一场战斗，力争击败面前这位神秘的敌人。 这时候参谋长帕贾特在一次会议上提出了一个非常正确的主张，他建议部队全面收缩，把全线推进改为重点突破，力求在敌军防线最为脆弱的部位撕开缺口，并以此为契机，进一步扩大楔入面，直至瓦解精灵军团的守势。 这个提议获得了内伊本人的高度赞赏，他早有此打算，只是由于没能选定以何处作为攻击重点而迟迟未能付诸于实践。 而此时某位作战参谋在会议间歇的一句无心之言让公爵茅塞顿开，他对另外一名参谋开玩笑说，听闻位于圣树城东北方的落霞镇是个遍布湖光山色的休假良地，等到战争结束以后要带上妻儿举家迁至那里。 听到“落霞镇”这个名字，内伊突然从座椅上蹦了起来，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把众多在场与会人员吓了一大跳，帐篷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他们的上司，心中忐忑不安。公爵完全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反应，而是趴在桌子上仔细观察地图，费尽好大力气才找到落霞镇的位置。他拍着桌面大笑不止，好像小孩子寻回了自己失落已久的玩具一样高兴。 “大人？您这是？”克里斯汀迷惘地盯着内伊，甚至误以为自己的长官有些精神失常。 “你们看！”内伊脸上神采飞扬，兴奋的表情不言而喻，“这里是落霞镇，它位于金杉森林和幼狮丘陵的交界处，虽然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但是如果能够拿下这里，我们就攥住了通往圣树城的咽喉。你们的意思呢？” 众人陷入思考，然后相互交头接耳探讨了一番，最后由帕贾特代表参谋部表示同意总帅的看法。得到了手下们的支持，内伊更加信心十足，他脑中飞快地构思着应当如何组织进攻，当然，选择由谁带领部队攻打落霞镇也同样在他考虑之中。 克里斯汀最先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作为副统帅，他并不擅长躲在后方的指挥部里运筹帷幄，而是更加喜欢亲自带领军队征战沙场。除此以外，他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由于自己亲手执行了斐迪南少将的死刑，他害怕在将来宰相施以报复的时候，内伊把自己当作替罪羊，因此现在多积累一点战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来保命。 然而令克里斯汀略感意外的是，长官极其痛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可是副总指挥哪里想得到，他的上司比他更加精于算计。内伊曾经派出间谍探察过当地的情况，那里茂林密布，能见度极差，狮鹫骑士根本无法为地面部队进行空中支援；道路被魔法所阻隔，到处是带毒的荆棘和致命的陷阱；而且落霞镇处于丘陵之间，地势高低不平，骑兵难以展开行动，各种条件对于作为进攻方的人类部队来说极其不利。如果克里斯汀带兵攻下落霞镇，最后功劳还是属于内伊自己的，相反若是年轻人兵败而归，内伊就攥住了他的把柄，日后克里斯汀就得对自己唯命是从。简单而论，无论此次战役成败与否，老奸巨猾的陆军总长都是赢家。 不过内伊还是希望克里斯汀能够马到功成，毕竟现在战事已经陷入僵局，如果迟迟未能有所突破，他恐怕就要面对皇帝的滔天怒火和军事法庭的严酷制裁了。为了弥补地形的劣势，内伊授权克里斯汀指挥第六集团军最为精锐的十个师，共计九万人，组成落霞兵团投入此役，甚至整个第六集团军仅存的二百多门火炮也配给其中。为了扰乱视听，内伊还派遣帕贾特率领八个师向相反的方向集结，假意攻打西北方军事要塞——密云堡。临行前这位奸猾的上将还反复叮嘱参谋长，既要令部队装出秘密行军的架势，又要想方设法让精灵军队洞察他们的动向，务必造成第六集团军真的意图袭取密云堡的假象。 为此，帕贾特大兴骗术，他带领军队先于克里斯汀出发，并在途中命令士兵们沿着森林的边缘分批前进，地面骑兵则故意少量暴露在森林外面，营造出大部队隐藏于林中的假象。参谋长还授意军队白昼前进，夜晚折回，反复调动，好像大军正在源源不断地开往密云堡方向，他甚至带领士兵动手赶制大量假火炮，这些用木头雕琢而成的摆设经过涂漆以后与真品相差无几，它们让负责侦查的精灵游侠们信以为真。 寒冬已过，初春将至，但是天气尚未转暖，河道里的浮冰依旧随着河水缓缓流动。克里斯汀率兵出征的这天早晨，内伊早早醒来为他送行，天空中乌云密布，黯淡无光，好像无精打采的醉汉的脸。空气阴冷而沉闷，以至于让人轻轻呼吸一口都感到肺部传来阵阵冰凉。 望着阴霾的天幕，内伊心中忽然卷起一股激流，这使得他很久都无法平静。作为一个从少年时代就开始接触战场上残酷杀戮的职业军人，内伊&；#8226；伊凡蒂奇早已习惯了亲眼目睹无数同伴永远战死沙场的情形，他以为自己的神经早已麻木了，但是望着这两支浩浩荡荡远去的部队，他的心情十分复杂，甚至有一种说不出是喜是忧的预感逐渐聚拢而来。
第二十七章 风起云涌（四）
最近几天，来自北克里亚大陆的战报如同雪花一样纷纷飞入龙族帝国护国主克莱门特&；#8226；爱华德尔家中。由于表面上墨守护国主不得参与政事的成规，克莱门特并未像其他王公大臣那样在议政院里占据一席之地，卧室和书房就是两兄弟平日办公的场所，只是兄长托尔已经远赴贝利卡指挥作战，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自己一人，显得十分冷清。 夜已深了，但是万家灯火将雄伟的杰根城塑造为永不休歇的世界。位于斯雷福勒大街三十六号爱华德尔家族庄园里的别墅同样彻夜不眠。昏黄的灯光从二楼某个窗口映射而出，远远望去，只是一团模糊的光斑。然而这扇窗户非同寻常，因为它所在的那间寝室的主人并不是平民，而是这个国家最具传奇色彩的政治家族的现任继承者。 卧室里的书桌上堆满了信件，其中大多数来自隔海相望的北克里亚大陆，这些战事记录并非原件，而是女皇在审阅过后特地命人誊写出来的手抄本。凯瑟琳十分倚重爱华德尔兄弟对于整个国家的作用，因此每当前线传回一份战报，她总是会在第一时间让克莱门特过目。其中最近一封急件令克莱门特看后着实兴奋不已，那是自己的哥哥亲笔书写的求援信。信中将前线战斗描绘得艰苦卓绝，好像世界末日即将来临，又仿佛女皇陛下如果再不及时增兵，两万远征军将士将会和古老的精灵王国一起堕入深渊。 克莱门特阅览完毕以后愈发觉得好笑——哥哥的脾气一点都没变，每次打仗总要竭力争取领导更多的军队，为此甚至不惜极尽吹嘘夸大之能事。不过这一点恰好为克莱门特的计划打开了方便之门，于是他准备向女皇提出自己蓄谋已久的策略——推荐自己担任增援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心意已决，克莱门特伸了个懒腰，他先是听到十多声清脆的钟鸣，然后双目斜视挂在墙上的钟表，他发现长短不一的两根指针齐齐指向用龙族文字写成的数字十二，这才意识到午夜已经悄然降临。护国主感到疲敝不堪，由于天妮返回故乡探望亲戚，平时无人陪伴自己左右，因此每天的生活对他而言都是浑浑噩噩且乏善可陈的。即使如今有了目标和动力，他也无法将已经养成的惰性在短时间内调整过来。 护国主只觉得眼皮不受控制地开始闭合，他昏昏欲睡，但是想到自己即将有机会同兄长并肩作战，他顿时又来了精神。克莱门特趴在桌子前奋笔疾书，要将自己的意向以书面形式呈交到凯瑟琳面前，奏请陛下同意他的主张。 这时少年感到从别墅前方的草坪上传来一阵非同寻常的魔力波动，出现这种杂乱而又无序的魔力只可能有一种原因，那就是有人正在开启通往其他世界的传送门。 “这是哪个混蛋敢在我家胡搞？”克莱门特感到十分生气，立即睡意全消，他打开窗户，直接从窗口蹦了下去。 眼前的一幕证实了护国主的臆测，果然一道紫色魔法门凭空升起，门内绚烂的光芒犹如漩涡中的水流，呈顺时针状扭转着汇聚于中央。克莱门特无比愤慨，他怀揣双手立在原地，只等着恶作剧的主人现身以后给那家伙一顿痛揍。 片刻过后，门中终于有人走了出来，那是一位身穿黑色重铠的骑士，就连斗篷和长发也如同被墨汁浸染过一般，如果不是他那白皙的皮肤与之形成鲜明对比，一般人恐怕很难察觉到茫茫夜色中走来一个人。 克莱门特看清访客的面容以后不禁惊呆了，但是更令他错愕不已的事情还在后头——黑骑士只是充当前锋，其后紧接着跟出更多熟悉的面孔，他们虽然扮相各异，但是全部神情肃穆，右手掌心无一例外地标记着黑色环形太阳烙印。没错，他们就是近年来令许多人闻风丧胆的末日狂魔。不过当斗神西冈现身之时，凝重压抑的气氛陡然转变：半巨人扭曲着他那庞大的身躯钻了出来，险些把原本就并不稳定的魔法门撑破，这也招来了其他人的嘲笑。 西冈在万般困窘之时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克莱门特，于是连忙朝对方挥手致意，同时对身边的同伴们大叫：“瞧见了吧，这就是基本的待客之道！尽管咱们不请自来，又恰逢深夜，人家克莱门特还是早早地出门迎接了，哈哈。” “呿，来之前也不打个招呼，这么晚了想吓死人吗？”克莱门特迎了上来，他的满腔怨愤在见到枫以后便已骤然退去，现在能做的只有和这些阔别已久的老朋友们热情相拥。 “先前罗文和西蒙尼没有告诉你我们要来吗？”一个空灵的女声从魔法门里飘了出来，很明显，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尚未通过魔法门踏上人界的土地。也许是来自于不同空间的缘故，这个声音听上去十分怪异。 就在克莱门特猜想这是谁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的主人终于现身，她那白净的肌肤逐渐浮现在五彩缤纷的光晕之中，闪烁着迷人的光彩，飘扬而起的发丝犹如飞雪。这个熟悉的身影让护国主记忆犹新，正是这个女人，五百年前亲自统领数以万计的恶魔大军几乎扫平了整个杰根大陆。然而也是她，令兄长托尔不顾一切地带领伙伴冲入魔界，杀死篡权夺位的宰相，使得索伦王国重新回归海德王朝统治之下。这位天生具备典雅不凡的贵族气质与智勇双全的领袖魅力的恶魔公主，曾经令龙族帝国生灵涂炭，如今却以朋友的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克莱门特顿时感到命运是多么的反复无常、匪夷所思。 “我们又见面了，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感到高兴还是忧愁，萤。”克莱门特淡然一笑，伸出手来，希望同对方握手以示问候。 但是萤并未让护国主如愿，她毅然拨开了白发少年的手掌。就在克莱门特诧异地注视着对方的时候，这位傲慢的公主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了龙族人一下。
第二十七章 风起云涌（五）
“你的话让我很不舒服，克莱门特。”拥抱结束后，萤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克莱门特，夜空中微亮的星辰在她的红眼睛表面反射出更加璀璨的波光，“看来在如何赢得女士青睐方面，你应该向托尔多学学。” “很遗憾，让您失望了，公主殿下。”克莱门特调侃道，“我的哥哥正在另一个大陆上浴血奋战，可是不用多久我也能去那里为他分忧了。” 萤点了点头：“这值得庆贺，不过我带了一个更能让你感到振奋的好消息。” “是什么？”克莱门特快人快语，他为人率直，从不在朋友面前将自己心底的疑惑藏着掖着。 恶魔圣女微皱眉头：“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你甚至不打算将他们请进屋里吗？” 克莱门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过失，他连忙道歉，同时引领大伙儿走进别墅。原本空空荡荡的客厅一下子人满为患，沙发上的座位明显不够，因为西冈一个人就独占了三个坐席。无奈之下，主人只好从餐厅里搬来椅子充数。他细数着眼前每个人的名字：枫、萤、西蒙尼、依森哈德、西冈、艾蕾塔、杰克、奥古斯帝、迈隆、罗文，该来的都来了，果真一个不差。 大伙围坐在一起，欣赏着龙族帝国护国主亲自为他们调配鸡尾酒——马提尼克酒，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其中大多数人甚至根本不知道克莱门特还留有这么一手绝活。其实调制鸡尾酒是克莱门特的拿手好戏，是从杰根城某位调酒大师那里偷学来的，具体程序大概是这样的：先把从冰窖里取出的冰块放进酒壶里，将大量酸甜可口的苦艾酒放入壶中，再加入少许杜松子酒。然后很快把这些混在一起的饮料加以搅拌，最后倒出来款待客人。 克莱门特对自己这项看家本事信心十足，而众人也无一例外地对此赞不绝口，只是萤稍微提出了一点疑议，她不明白为何要在酒中掺杂冰块，这样她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