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川抱着她,低声道:“你那夜很漂亮。”
寒林低着头,扶着他扣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整个身子偎在他怀里,笑道:“可惜你那夜一直都在防备我逃跑,没有心思看吧?”
翟川握住她的手,温和地道:“一眼就够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外面下霜了,我们进屋吧。”
寒林走进屋,俯身铺开锦被,柔声道:“你这几个晚上一直在厅中和大将军他们分析战事,该是很累了,快歇下吧。”
翟川抄着手倚在桌边,看着她抚平被角,紧紧握着袖子的手指,流露出他的焦灼与为难,他随口问道:“这种事情,你已经亲力亲为了?”
寒林侧过头,把头发拢到一边,笑道:“旭华之前不在,我慢慢也就学会了。好了,我去阿瞳那里,你快睡下吧。”
翟川摇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着上前要拉住她的手腕。
寒林侧身一避,在屋中召来雾气,略有些难过地道:“我看我们还是分开住的好。”
雾气突然一淡,翟川欺到寒林身前,道:“你留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寒林惊讶地望着他,问道:“你……可以驱散雾气?”
翟川扣住她的手腕,道:“你以为呢?大祭司难道会任由南歌依靠雾气,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你带走?”
寒林挣了一下,没能挣脱,于是拉下脸道:“你放手。还有,我不管大祭司为什么教你这个法术,你小心些吧,不要妄动灵力。枫璐前辈说了,强行驱动体内的灵力会对她的封印造成冲击的。”
翟川听到她提起枫璐,想起晗成帝在回信中的嘱咐,一时有气,不觉用力捏住她手腕,道:“不要提起枫璐,我和她没有关系。”
寒林痛得皱起眉,气道:“你……!她是你娘啊!”
翟川被她激怒,道:“我恨她给了我这样的血脉!”说着伸手抱起寒林,向床边走去。
寒林被他气怔了,怒道:“你知不知道枫璐前辈有多为你着想啊?!她……”
翟川把她放到床上,按住她的双肩,道:“够了!不要再说。”
寒林已经感受到他的灵力激荡,怕封印有失,不敢再与他争执,转而柔声道:“好,我不说,你别生气了。放开我,我真的要去阿瞳那里了。”
翟川情绪非常激动,道:“我说过了,你哪里也不许去!”
寒林抬起头对上了他热切的眼神,不禁一吓,握着他手腕的双手微微发颤,道:“你……不要这样!上次已经……”
翟川闭上眼,道:“不能碰你……但我迟早会害了你,倒不如……先杀了你……”说着,发烫的手犹豫地扣住了她的脖子,慢慢用上了力。
寒林呼吸受阻,微有些难受,想起那日重伤昏迷中,似乎听到温空冥也说过相似的话,便拉住翟川的手,问道:“你们都是什么意思?”
薛瞳因寒林与她约好了,如今不见她过去,便和旭华找了过来。
寒林已经气噎,听到她们的谈话声,高声叫道:“阿瞳!快进来!”
翟川听她出声呼救,手中不由加重了力度,死死掐住寒林脖子。
寒林被他紧紧地扼住脖子,立刻透不过气来。幸而薛瞳听到声音,已经推门进来,翟川只得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
☆、第六十七节 塞北江南花与雪'上'
薛瞳上前扶起寒林,见她气息微弱,脖子上一道红痕,回头质问翟川道:“殿下,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就算要杀了寒林,也得问问大祭司的意思吧?”
寒林靠在她身上,低声劝道:“阿瞳,别问了。我们闹着玩呢,川不是有意的。”
薛瞳嗔道:“什么别问了!你们闹着玩有这么玩的么?”
旭华走过去拉着寒林的手,轻声问道:“太子妃,你没事吧?”
寒林顺了顺气,摇头道:“死不了的。你们回去吧。”
高峻听到这边争执,也走了过来,问翟川道:“殿下,你们这是怎么了?”
翟川摇头叹道:“没什么,你们出去吧。”
薛瞳依然不依,道:“寒林说过到我那里过夜,我要带她过去,否则我们也放心不下。”
寒林抱膝坐在床上,淡淡道:“阿瞳,我头疼,不想挪动了。”
高峻皱了皱眉,道:“两位殿下的确不该分室而眠,旭华你留下照顾他们吧。薛姑娘,你跟我过来,我有些事情与你讲。”
薛瞳略微不悦,但寒林坚持留下,也不好再说,便跟着高峻走了出去。
旭华轻轻掩上门,见寒林依然坐在床上,翟川则站在桌子旁,沉默不语,旭华劝道:“两位殿下都歇下吧。”
翟川摇头道:“让我静一静,你劝太子妃睡下吧。”
寒林趴在膝头,头也不抬地道:“我睡不着,旭华,你也出去吧。”
旭华打量他们这个样子,应当没什么事情了,便道:“我出去可以,但你们千万不要再吵了。”说着推门走了出去,悄悄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翟川待她掩上门,走回床边,坐下来道:“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心里在想一些棘手的事,一时……”
寒林抬起头,眼角微微发红,她伸手理了理翟川的衣服,柔声问道:“你刚才灵力动荡,现在没事了?”
翟川揽住她,歉然道:“还说要保护你,方才却差点……”
寒林摇摇头,打断道:“你们……是不是对我好的人,都想杀了我?师兄他也是……呵,真的是很可怕的命运吗?你一直不肯告诉我,是不是怕我自己知道真相以后,也……”说着,一滴泪落在翟川肩上,很快渗进了衣服。
第二日清晨,寒林醒过来的时候,翟川已经不在身边了。
旭华正在屋里,见她醒来,笑道:“太子妃醒了,殿下后来和你道歉了吧?”
寒林换了衣服,问旭华道:“殿下去哪儿了?”
旭华道:“大将军一大早遣人来请殿下,他匆匆忙忙就去了。那个时候,太子妃还没醒呢。殿下不忍心叫醒你,就自己出去了,吩咐我在这里看顾你。”
寒林应了一声,俯身从床边捡起一张信纸。
旭华正低头整理床铺,一边笑道:“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回京城啦!”
寒林随口应了一声,倚着床慢慢看信上的内容:
“你既然已经知晓自己身世,更应当明白为父与大祭司的苦心。林儿一切皆好,唯独灵力太盛,神血含蓄之力已到极限,恐怕终是祸胎。
“当年商朴因淑旻之故,置族人于不顾,不惜勾结灵族在京作乱,自己则与淑旻趁乱逃出京城。为父望你谨记此事,勿步其后尘。
“大祭司近日得知,南歌一行迟迟不动,皆因林儿年少,所蕴灵力尚且不足。早知如此,当年应尽快杀她,以绝后患。可惜拖到如今,你自然心中不忍,为父亦知。
“听高峻所言,大祭司推断温空冥亦知此事,并有意护林儿周全。倘若事有紧急,不妨将其送入玄铁林由魔灵看护,虽终生难以再见,但可保其平安。
“为父言尽于此,何去何从,望你早做决断。”
寒林失神地坐到床上,手中的信纸再次飘落在地上。
旭华见她如此,拾起信纸看了一遍,不禁哭道:“这……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殿下昨天落下的么?”
寒林听到她哭泣,回过神安慰道:“你别哭,这自然是陛下托高总管带来的信了。”
旭华攥着信,道:“太子妃,你不难过吗?陛下他……他分明是在逼殿下杀了你啊,难怪昨夜……”
寒林摇头道:“或许……我已经有些猜到了。没事的,川昨天毕竟还是没把我怎么样啊。”说着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铁箫,推开门想要出去。
旭华一把拽住她,问道:“你要去哪儿?”
寒林苦笑道:“傻丫头,你怕我自尽么?”
旭华抱住她,不准她出去,哭道:“我怎么不怕?!太子妃,我知道你怕殿下为难,下不了手,你自己又是不肯去玄铁林的。定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跑到我们找不到的地方去,偷偷地杀了自己。”
寒林的确有此打算,既已被她说破,只得作罢,便轻叹一声,道:“好了,我答应你不会想不开的,陪我去找阿瞳说说话,这总可以吧?”
旭华方才止了泪,回身拿起一件外衣,道:“殿下出去的时候只披了一件夹衣,只怕要觉得冷了,我们顺道给他送件衣服过去吧。”说着把衣服递给寒林。
寒林并不愿意接,道:“你拿着便好了。”
旭华笑道:“看在殿下这么喜欢你的份儿上,太子妃就替他拿着吧。一会儿进去,大将军他们都在里面看着呢。”
寒林听她说的有理,只得放下箫,把衣服拿在手里,埋头就走。
一路上,旭华总是想逗寒林说话,无奈寒林总是不理。旭华自己说着说着也有些难过,索性就不再讲了。
走到议事厅附近,只见各地郡守陆续从里面走出来。
旭华悄悄从窗户里往里面看,见翟川、高峻和陶磊还在里面,便轻声向寒林道:“太子妃,我们躲在这里听他们说什么?”
寒林心不在焉地点头道:“随你吧。”
陶磊见其他人都出去了,向翟川笑道:“小将听说昨夜两位殿下有些口角……”
翟川淡淡道:“与你何干?”
旭华听了,在外面气道:“偏他又知道了!我进去和他理论。”
寒林拉住她,笑道:“你这丫头也太心急了,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窃听,可不是要坏了大事?”
只听里面陶磊又道:“小将还听闻太子妃似乎与殿下不睦,过去时常希望离开京城。”
翟川站起身,不愿再答。
高峻道:“大将军,你要说什么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呢?”
陶磊笑道:“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小女雪安实在爱慕殿下,希望……”
翟川打断道:“你叫她趁早死了这条心,否则将来可不要恨我!另外,你若再毁谤寒林,休怪我不客气。”
寒林暗自摇了摇头,想到自己与翟川虽然彼此有情,却终是不得圆满,不禁落下泪来。
旭华没有看到她落泪,笑道:“太子妃你看,殿下总是向着你的。”
高峻轻声劝道:“殿下何苦如此?反正您与太子妃本就不能亲昵,不如答应了大将军,一来能得到大将军支持,二来也算给天下一个交代……再说,若真是因为一时冲动,与太子妃有了孩子,引得界灵出世,你们难道打算沦为双华的千古罪人?”
高峻说话很轻,陶磊和旭华都没有听到。
寒林因为过去刺探消息,耳力很好,虽然站在外间,却听得一清二楚。她将衣服交给旭华,自己走过廊中,打算进去。
陶磊恰好又羞又怒,急急推门出来。忽见寒林满面泪痕,立在门外,不禁一愣,怒气倒消了大半,随即道:“参见太子妃殿下。”见寒林不语,便打算退下去。
☆、第六十八节 塞北江南花与雪'中'
寒林见陶磊要走,挽留道:“大将军等一等。”
陶磊见过她的身手,刚才又出言毁谤寒林,不由心惊胆战地转过身,问道:“太子妃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寒林淡淡笑道:“太子殿下虽然不应允令爱的亲事,大将军可以直接请陛下做主。陛下审时度势,明白事理,自然会一口答应的。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陶磊心中疑惑,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笑道:“多谢太子妃殿下指教,陶某告退。”随即匆匆离开。
翟川见寒林站在门外,急忙走出来,拉住她问道:“林儿,你一直都在外面?”
寒林微微一笑,还没开口,眼泪就止不住滑落下来。
高峻道:“太子妃耳力极好,刚才属下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请您恕罪。”
寒林哽咽道:“高总管说的很有道理,何罪之有?寒林……还不会让太子殿下为了我……”她说了一半实在说不下去,便转头向翟川道:“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殿下不要挂念。”
说罢挣脱翟川,回身就走。雾气由周围的林中流溢而出,立刻隐匿了寒林的身影。
旭华见她负气出走,哭道:“你们!真是太过分了!太子妃到底做错了什么?!昨天是要杀她,今天又把她气走了……她,她好可怜……”说着一行哭,一行沿着长廊向回跑去。
翟川看着她消失在回廊尽头,摇头道:“她们……都知道了什么?”
高峻问道:“该去的地方?太子妃要去哪里?”
翟川想了想,道:“多半是玄铁林,我去找她!”
高峻阻拦道:“殿下,您不能去,那些魔灵会杀了你的。”
翟川怒道:“不要拦我!她若有事,请你转告父皇,我也不会回去了。”
翟川刚到玄铁林外围,便被一个黑衣男子拦了下来,那人道:“双华的殿下,请您止步。主上吩咐过不要伤你,但你若强闯,在下只能得罪了。”
翟川定了定神,问道:“寒林呢?”
那人道:“你说商姑娘么?真是抱歉,您的太子妃,并没有来过玄铁林。”
翟川摇头道:“她没来?不可能啊,该去的地方……还有哪里呢?难道她已经……”说着回头就走。
温空冥走了出来,叫道:“翟川,你站住!师妹出什么事情了?!”
翟川道:“她赌气跑了出去,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温空冥冷笑道:“哼,是你把她气走了?早就知道你照顾不好她了。师妹当年跟在师父身边时,何曾受过一句重话。你倒好,还把她当成你们京城中低眉顺目的女子么?”
翟川紧紧握着拳,道:“你说够了没有?!她究竟在不在玄铁林之中?”
温空冥叹气道:“她的确没有来过这里,殿下怎么忘了秦方赠给你们的玉佩了?”
翟川方才想起半月佩自从见到枫璐那一日,便被自己贴身收了起来,急忙取出玉佩,只见柔光闪烁,向东方引去。
温空冥看了看方向,道:“这傻丫头去雾霭林了?!还是被南歌劫走了?”
翟川摇头道:“若她落在南歌手中,那就更糟糕了。告辞。”
其实寒林赌气出走时,本来的确打算前往玄铁林,问清温空冥弑师的前因后果,再一死了之。
可她心绪极度混乱之下,早在自己引来的雾中迷失了方向。何况雾霭诀本就是由南歌教授,转了半日,竟不自觉地到了雾霭林来。
南歌早知道她闯入了林中,但开始怕她情绪太过激动,自己现身只会使她更加伤心。于是只暗中随行,小心防止她轻生。
到了傍晚时候,寒林在雾中转了大半日,已经平静了一些。她凭着水灵的天赋,找到了一条溪流,就坐在水边开始发呆。
南歌慢慢走到她身边坐下,唯恐再刺激到她。
寒林知道他来了,淡淡道:“看来我果然是走错了方向,转到雾霭林来了。”
南歌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翟川会放你一个人?”
寒林摇头道:“别管他了。我不会再回去啦,如今还有谁管得了我……?放下这些包袱,突然很轻松,好像都不是自己了呢。不,是回到了原来那个自己……”
南歌又问道:“你打算去哪儿呢?玄铁林吗?”
寒林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我可以去的地方了……本来是想去玄铁林找师兄问个清楚,然后早早自尽,好断了川的念头……”
南歌轻轻扶住她的肩,劝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想?你爹和淑旻千辛万苦带着你从京城逃出来,便是希望你不要落到这样的命运里。”
寒林把一块石子扔到水中,待涟漪慢慢地平息下去,轻笑道:“无论什么石子溅起的涟漪,总会有消失的那一天,而流水永远地流淌下去,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我……我不过是一介凡人,也应当这样而已。南歌若是不忍见我死去,我将前往火溪谷看护神妃之墓,以了此一生。”
南歌沉默了一会儿,道:“神妃……?为什么想到这些东西?你难道没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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