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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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霭诀-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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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羲点点头,道:“不错,灵力动荡,六界不稳,正是创世神希望毁去这一世的一个原因。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力引导灵力沉落,使余下的五界稳定下来。”

“两位都在这里吗?”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厚厚的云雾外传来。

伏羲答道:“你进来吧,九霄。”

来人身穿白衣,佩着长剑,眉目之中满是凌厉,正是神界最著名的剑师九霄。他在与魔族一役中击败蚩尤,被神界尊称为九霄君。

九霄神色略带焦急,道:“重华覆灭之后,仙界已经向下沉入人界。而人间至今处于暗夜之中,引得天下震恐,双华的帝王设祭多日祈求大神护佑,您以为我们应当如何行事?”

凤羲慢慢应道:“请水玉带着神女们把流散的仙族招入神界吧,对了,以后就是天界,不必再分什么神界仙界了。”

九霄点了点头,又道:“属下领命去往人界玉明山,重华灭族之际,大祭司扶缃用法术抽取所有族人的魂魄,化为巨大灵力,其中一支,便落入了玉明山。灵力与山中的明楼废墟激荡,幻生出全新的一个种族——灵族。他们自称玉灵,似乎承载了许多重华的东西,但……”

伏羲似乎已经有所预感,但依然问道:“但是什么?他们是不是……要与天界为敌?”

九霄沉默地点了点头,道:“玉灵一族意气之盛,连昔日的重华都不能比肩。况且具有正气庇护,若真的与神界不睦,着实棘手。”

凤羲轻叹道:“灵力最为叛逆不羁,又依附于创世神的遗迹而生,只怕早已……不与我们有着同一立场与目的了。重华……虞绫和扶缃……他们若知道是如此结果,会不会有所后悔?”

伏羲蹙着眉,摇头道:“他们如今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九霄,那个重华的孩子若是醒来,你便将她收入门下。那个孩子,她必须为天界,为她的族人的遗命而战。”

…………然而,多年以后,早已没有人能够清楚原本地讲述重华的故事。凤羲氏,因为灵力的衰落,常常处于沉睡之中,再也没有在人间和天界现身。天帝伏羲从此掌控整个天界,希望凭一己之力,延慢创世神预言的毁灭——天荒的到来。而人间的故事,灵族的故事,却才刚刚开始。

☆、苍梧谣 因


神。天道难言假与真。缠劫火,仙影化飞尘。注释:《苍梧谣》:词牌名。小令,全词十六字,四句三平韵。

☆、第一节 云卷结三辅'上'

十月的阳光正好,干净明朗,一个穿着朴素墨纹银灰棉布深衣的年轻女子沿着镜天湖边长长的小径走来。

这是午后的光景,聚居京城农人区的青年们正在湖中进行今年最末一次清理。湖底最后一批长成的嫩藕正被挖掘上来,余下留做种子的老藕和沉落在淤泥中的莲子将静静沉睡在冬日的冰面下,听风饮雪,做她们芬芳艳丽的梦,以此等待来年夏天,重新生长,繁华,收获。一轮又一轮的生与死,从来也不曾因为这世间的悲欢停歇。

女子在湖边站定,阳光将她被微风吹散的头发照得透亮,她右手捋了捋头发,左手隐在宽大的袖子中,遥遥地望着湖中荡舟的女孩子们。

凫水的青年人不时探出水面,把一段段溅着水花,沾满淤泥的白藕抛上船,引发女孩子们一阵阵笑骂:

“二哥!你把泥水溅到沅姐衣服上了,仔细她明日不搭理你!”

“四妹,沅妹妹可不像你那么爱生气呢。”

“真讨厌呀,又甩了我一身的水!”

“好妹妹,你别乱动,船小禁不起摇晃。”

“这群猴儿,这样拖泥带水地扔上来,一船藕倒有半船泥水。”

过了一会儿,女孩子们开始齐声唱歌:

“莫入深宫帝王家,珠玉金粉不足夸。谁得还似初时意,惟见宫禁出飞花……”

“……可怜小家碧玉女,落得白头葬松岗……”

歌声隔着相当远的距离,和着水声听来,就像梦中一样飘渺。听着,听着,灰衣女子心里泛起了一丝哀愁,于是她陷入一些遥远的对过去的回忆里去了。

日影渐渐偏西,女孩子们拢船归岸,把船系在岸边,亲切地呼唤水中青年上岸来。

可还没等青年们都爬上岸,女孩子们就在为首一个年长女子的带领下匆匆赶回家去——有什么办法呢?鸡鸭猪羊还没有喂,浆洗的衣服也要收拾了叠好,还要做饭,待青年们将藕运回家中,晚饭后又得打点上贡的鲜藕……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然而生活虽然繁忙辛苦,她们却一点儿也不消沉,当年长女子向青年们交待事情时,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甚至在湖边做起了游戏,清脆的笑声在湖面上久久回荡。

她们经过灰衣女子身边时,不禁都悄悄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子风尘仆仆,没有施一点脂粉,头发挽得干净利索,一看便是行走江湖之人。

女孩子们边走边叽叽喳喳说着闲话,说话声将灰衣女子从回忆中惊醒,她远远听见她们说道:

“陛下又在选妃了,不知哪家的姐姐又该遭灾了!”

“你还不知道么?已经定下了城南的木家了。”

“是啊,所以才要进贡啊。”

“可怜木华姐姐,陛下那个年纪都可以做她爹了。”

“你们说宫中该不会有什么恶灵吧?怎么每年进宫的姐姐们都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指不定呢,皇后不也是病死的吗?想想陛下也怪可怜的。”

“真是的,木姐姐才可怜呐,我看她嫁给太子殿下才说得过去,年纪相貌也般配。”

“林姐姐,你倒说得好像你见过殿下一样呢。”

“李家妹妹忘了,三年前的上元节殿下曾在皇城门楼上观看,我在那时节见过殿下,也并不像外边传闻的那般多病体弱。”

“是啊,三妹该见过的,那年你跟着咱爹去纳上元的花草贡。不过殿下确实很少露面,听爹爹说陛下怕殿下多病早夭,幼时便把他寄养在祈天宫呢。这总不会有差,也许是你看的不真切。”

“可不是吗?今年的清明祭典上,大祭司不是还祈祷伏羲大神保佑殿下早日康复。”

“对呀,大神还答复了呢,说若能求得一位奇特的女子作太子妃,殿下的病症就全可以好了呢。”

“我看这件事……哈,他们这么说,妹妹怎么就信了?”

“环姐姐,难道伏羲大神的意思还能有假?”

“仔细了,进了南绥门可别再说了。”

“知道了,阿姐。说来祭司大人的孙女还未回来么?”

“才说了别管什么帝家是非,乖乖进城吧……”

女子听到最后几句话,含悲摇了摇头,左手斜斜一抖,一支黑亮亮的长箫已拿在手中。这支长箫由生铁浇铸而成,分为上下两截,箫身已磨得圆润光滑,显然已使用多年。

女子拿起箫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正是刚才女孩子们所唱的调子,只是女孩子们唱的内容虽然无奈,却仍然充满了青春的气息——毕竟是不知愁的年纪,而她的曲子却是低徊幽咽,使人不忍听闻。在镜天湖边收拾藕和船具的青年们不禁一齐望着她,不知她究竟是从何处来的,又有着怎样的坎坷经历——不然,她的调子为什么这样幽怨悲伤呢?

一曲终了,女子抬头望了望天色,捋捋头发,袖起长箫沿着女孩子们的那条路,向东一转,从东平门进城去了。

京城的布局很有意思,东南西北四方城门分别是“衣食住行”四类商业聚集地。

女子进的东平门正是“衣”的聚集地:统一的织布庄、蚕房、染坊、裁缝铺子、绣花样子出租铺,应有尽有,这对女子来说是新奇的,她有时委实想不通这些铺子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在她的心里总是打铁铺子更重要些,不过她很喜欢看人们在这些地方来来往往,因为他们身上洋溢着平和知足的气息,和腥风血雨的江湖差得太远太远。

当时虽已是日头偏西,京城中仍是一片繁忙。织布庄的女工正收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些家长里短;蚕房里的伙计忙着收取自京城外收来的秋蚕茧,一边还要把晾晒着的养蚕家伙收拾好,预备来年春天用;染坊正把晾晒的布放下来,五颜六色的布片在夕阳下飘飘荡荡,在每个过路人身上投下不同的色彩;裁缝师傅们栅好门,那边几个大姑娘又来返还借的绣花样子。繁忙,却又有条不紊,透着一种安宁的感觉,不错,这条横贯东西的大路本就叫安平街。

女子慢慢走到安平街和天宁街交汇的中心地带,两边都是些商铺,有饭馆、茶馆、玉铺、银匠铺、药铺、医馆等等,不一而足——自然,青_楼酒肆也是必不可少的。房屋俱是三四层的高度,上面住人堆货,底层打出各色招牌,招揽客人。街道北面一道白_粉黛瓦的高墙,里面楼阁精致,隐隐传来笙歌细乐,是富商和京官的住所;而南面却蓬门瓮牖,在暮色下孤孤寂寂的,只有远处南绥门边的千门寺传来寥落的钟声。

女子折进一家茶馆,向掌柜询问哪家客店方便落脚。那掌柜打量了女子,道:“侠女一定是江湖中人,小的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看天宁街的四海客栈最好,客栈外有官府的悬赏令,常聚了一群揭榜人呢,侠女要是有兴致,不妨做上几单,这可是名利双收的事儿呢。”女子从袖中取出一颗珍珠放在柜台上,道:“多谢了。”掌柜目送她出去,拿起那颗珍珠细细看着,不禁露出微笑,这颗珍珠是罕见的上等淡水珍珠,色泽润华,触手温凉,若放到黑市上出卖,抵得上他好几个月的生意了。

☆、第二节 云卷结三辅'中'

女子在天宁街不急不慢地走着,客店门外果然聚了颇多一群人,都看着公告议论纷纷,只不见人揭榜。女子远远一望,只见墙上贴着几份悬赏和通缉。

女子低下头正疑惑接引自己的人不知是谁,突然一抬头看见有一张十分特别的悬赏,是征求一位巫术师接替年迈的祈天宫祭司大人,要求此人拥有极盛的灵力并通晓各类巫术,接榜的条件是用灵力在手中引起幽蓝色的灵火,然后再进入祈天宫参加第二轮考核,通过者将被授予空悬已久的少祭司之职,并有望成为下一任大祭司。女子神情微微一变,立刻又不屑地挑了挑眉,右手托举,在人群之外悄悄引了一点幽蓝的灵火,微微勾起嘴角,但她想到自己身负要事,不便多招惹是非,便挥手灭去了火种,举步走入客栈。

“商寒林?商姑娘留步!”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女子讶然回头,旁边的人也都注意地望着女子,因为“商”这个姓氏在京城可不一般,唯有祈天宫的族人方才以商为氏。一个身着青白色彩绣兰花翠竹锦袍,戴着儒生巾的青年向寒林走去,围观之人有认出青年来的,急急拉了同伴就走。

寒林不禁微微退后,左手在袖中紧了一紧,淡淡问道:“我与阁下素昧平生,阁下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青年礼貌地作揖,微笑道:“姑娘方才在手中引火,恰好被我看到。想必姑娘便是祭司大人要找的人——祭司大人多年前离京的……”

商寒林微微沉下脸来,冷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阁下不必管这事。我与祭司如今并无关系。今日身负要事,不能为此逗留,阁下请回吧。”

青年却不恼,仍是文雅地道:“商姑娘不知此事原委,皆因太子殿下自幼多病,需得用灵力医治。可祭司大人如今年事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

听到祭司年老,商寒林心中一动,但仍是装作满不关心的样子,道:“祭司年老,自然还有子子孙孙,何必外人插手?”

青年又道:“姑娘怎么算外人呢?十多年前,祭司大人的长公子携妻女离开京城,再没回来过;远嫁南林国的长女也在后来神秘失踪,至今音信全无。如今剩下的,只有一位次子,天赋不佳,唯在石室史部供职而已。其他旁系都是灵力平平之辈,不能承担如此重托。”

商寒林默然低下头思索,良久问道:“你是老祭司派来的人?”

青年道:“不错。祭司大人身染重疾,怕也将不久于人世,希望尽早见到姑娘,因此派出许多人扮成纨绔子弟在街头寻找。不想今日我遇到了姑娘,还请快快去见祭司大人吧。”

寒林虽然仍有狐疑,但又觉青年所言非虚,便道:“请这位公子带路吧。”

寒林跟着青年向内城走去,靠近皇城的地方是“行”字商铺的聚集处,天宁街以东分布着车行,以西则是豢养牛马之处。不过那些最优良的战马,却是放养在北山上的禁军营旁的。

越是临近内城,天宁街上就越冷落,等到了内城北靖门的城楼下,四周已经没有行人,只有手执长戈仿佛石像一般的北靖门侍卫。他们动也不动地站在城楼下,看到青年走来,全都恭敬极了,连目光都不敢溜过来。镀金铜钉的朱红城门内走出了一个金绣黑色云锦劲服的男子,青年上前低声向男子说了几句话,转过身对寒林说:“商姑娘,这里进去就是皇城了,这位高峻总管会带你进去见大祭司大人,我先告辞了。”寒林点头默许,随着高峻走了进去。

夕阳正慢慢落向西边,给威严的楼阁镀上了一层金粉。内城中张灯结彩,一群宫女正拿着红缎装饰的食盒来来往往,似乎有什么热闹的宴会就要开始。

见到高峻带寒林走来,几个宫女停下脚步问道:“高总管,这位姑娘是谁呀?”

高峻道:“这是大祭司的长孙女商姑娘。”

为首一个宫女笑着打量寒林,道:“这模样是极好的呢,若是换上凤冠霞帔那可算是风华绝代了。”

寒林冷冷道:“几位姑娘说笑了,寒林此来为的是家国大事。”

高峻也道:“姑娘们快去宴席上吧,若是晚了老嬷嬷们又该责怪下来了。”

那些宫女方才嬉笑着走了,一边还在议论纷纷。待她们走远,高峻道:“商姑娘别见怪,宫中的女子闷得久了,看到生人便爱说话,一个个年纪轻轻没轻没重的。”

寒林摇摇头,笑道:“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高总管没见过江湖中人,所以才会怕我生气。”

高峻道:“姑娘大量,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寒林看了看四周车马如流,还都挂着大红的缎子和灯笼,都向皇城中去,便问道:“这宫中有什么喜事吗?”

高峻神秘一笑,道:“姑娘是进京不久吧?所以你不知道,今日是我皇纳妃的好日子。”

商寒林四下一望,只见宫人个个行色匆匆,面上却带着一种期待喜悦甚至是让人很难说清的一种笑,绝非一个老皇帝纳少妃的情景下该有的笑,便道:“只怕太过隆重了些。”

高峻心下暗服这年轻女子的眼力,面上仍是轻描淡写地笑道:“陛下喜爱奢华,何况新立的妃子木华年少——大约和商姑娘年纪相仿,若不隆重些岂不有负于她?”

寒林淡淡一笑,并不答话,却想起湖边女孩子们说的话,心想晗成帝若真是心有愧疚,又何必年年纳妃?

高峻见她思索,恐怕她心中有所疑惑,便又笑道:“商姑娘这边走,祭司大人该等急了。”寒林也不再说什么,左手却又暗暗地紧了一紧。

穿过宫女内监相对庞杂的内城外围,就是由朝堂前后殿、皇宫——包括后_宫和花园在内、王府及其附属郡主府——因为凤灯郡主未婚,而且年幼不适合一人居住在封邑凤灯郡,因此便在王府中划出三进作为郡主府,实际仍是连为一体、东宫、祭坛、宗庙和祈天宫组成的皇城了。

祭司居住的祈天宫就在东宫之畔,祭坛以南。祈天宫虽然占地不多,但主体以水磨白石搭筑而成,外间多饰以花青色绘着凤鸟花纹的神幡,与祭坛和宗庙遥相呼应,也显得庄严不凡。寒林不禁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祭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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