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来接你的。”司机师傅笑眯眯地说，“你这小姑娘走得挺快，以为走岔路了。”
“师傅，有人跟着我，请你甩开他。”
薛芮欢扒着窗户看被甩在身后的林旭升，她放下心来，又觉得这师傅说话奇怪，“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是老板叫我送你下山的。”
薛芮欢更好奇，“你老板是谁？我不认识啊。”
师傅挠头，“说了你估计也不认识。”
薛芮欢突然心跳加快，明知道可能性太低，她还是问，“你有没有见一个很高很瘦的男人，皮肤有点白？”
“不认识。”老师傅说，“送你下山，我得赶回来去捎野生菇，老板说要送人。”
“哦。”薛芮欢紧紧地抱着包，觉得这一趟要脱一层皮。整夜未睡又走了许久的山路，薛芮欢心有防备却敌不过眼皮沉重，迷迷糊糊想，怎么可能是韩廷，他说了要开会的。
？
☆、第三十一章
？ 薛芮欢打车回家，她没有回薛家而是来到韩廷家，开门时候手还是有些激动的，想着见到韩廷到底是先说那处的美景美食，还是先说昨晚上的惊心事件。前者让他遗憾一把，后者让他担心一次，虽然不知道是否有用。
“韩廷。”门开了，回答她的却是满室冷清。
韩廷临近午饭时间才回来，门口有动静。薛芮欢快速站起来冲过去，几乎是毫无礼貌的质问，“你去哪里了？”
韩廷单手撑着墙壁换鞋，淡淡地看她一眼，“从公司回来，怎么了？”
薛芮欢追问，“你一直在公司？”
“不然呢。”韩廷抬手解领带，随意地问，“玩得开心吗？”
薛芮欢张口把准备的至少上万字的吐槽倾覆而出，可看着韩廷冷冷清清的脸，她瞬间没有倾吐的想法，说了他估计也不爱听，反而会总结一句：是你活该。
“挺好玩的，可惜你没去。”薛芮欢笑呵呵地说，说完自己都觉得假，可韩廷却相信了，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仅此而已。
看到堆放在他脚边的袋子，薛芮欢好奇去看，“你买的？”
“朋友寄过来的。”韩廷说，“分成三份，大份拿去你家，小份留给我，送去韩家。”韩廷又补充，“如果我妈问起，你就说我们一起去的度假村，这是带回来的礼物。”
“为什么？”薛芮欢愣头愣脑地问。
韩廷笑，“难道告诉她，你和暗恋对象去度假了？”
“哦。”薛芮欢点头，又冲他不耐烦地说，“你说我可以找男朋友的，干嘛说话莫名其妙。”
韩廷随意笑了笑，“我没有莫名其妙。”
看薛芮欢气哼哼地把野生菇分为三份，韩廷低头看着她的头顶，本应该直接从她旁边经过，却驻足还是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她对他，真的很难再做回陌生人，那就做熟悉一点的陌生人吧。
“没有啊，什么都没有。和喜欢的人一起出去玩，能有什么事情。”薛芮欢故意大声说。
薛芮欢提了最小那份，站在他旁边换鞋，“我回家了，等你回韩家通知我，我一定配合你。”咬着两个字发音，为他的平静和为她自己的失落，以为他至少会有些情绪反应的。
隔了三天，韩廷打电话给薛芮欢，让她陪自己回韩家，电话只说了三句话，其中一句是薛芮欢说知道，然后就挂了。两个人都觉得无趣，连配合都敷衍，薛芮欢觉得，用不着三年，不是她另找喜欢的人，而是韩廷已经失去了兴致。
曾芳林精神不太好，病恹恹地靠着沙发，说话有气无力的，“去怎么不多呆几天，市区热得厉害。”
薛芮欢挨着曾芳林坐，乖巧地挽着她的手臂，“韩廷嫌那里空旷，住不习惯。”
韩廷抬头看她一眼，薛芮欢装作不知道，继续说，“韩廷知道您喜欢吃素菜，买了些野生菇带回来。”
曾芳林连声咳嗽，咳得脸色发白，薛芮欢又是递水又是捶背。好不容易曾芳林稳住，转向韩廷，从声音听来应该是高兴的，“我听公司几个叔叔说，你这次处理事情做得很好，他们很信任你，想让你做总经理的职位。”在此之前，韩廷在星翰只是一挂名的经理。
“我还年轻，有很多不懂。”韩廷温顺地说。
曾芳林接过薛芮欢递过来的热茶压住又一阵咳嗽，“既然他们相信你，你就做吧，省得他们总以为我霸占着你们韩家的家业，不肯还给你。”
韩廷态度仍旧温和，看不到情绪波澜，“谢谢妈。”
曾芳林又说，“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造谣添乱，破坏我们家和张叔叔家的关系，你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韩廷应答。
走出韩家，薛芮欢抬手揩掉额头的汗珠，“每次回你家都胆战心惊，以后可不可以不来？”
“你不是适应得很好。”韩廷摸着嘴角笑，“你不是学计算机的，是学戏剧表演的吧。”
薛芮欢被揶揄也不恼，反倒挺开心，她探头过去看韩廷的脸，“升官了，你就偷着乐吧。我知道是你故意泄露出去的。”薛芮欢不解，“我不知道那些数据具体有多大的威胁力，但是至少比这种方式伤张锐达要深，你为什么不用？”
“再等等。”韩廷敛住笑，沉声说，“不要小瞧这次事件的影响力。”
薛芮欢觉得越来越不待见林旭升，他说话她觉得厌烦，他无论做什么都变得面目可憎，在同一家公司又不能撕破脸闹太僵。偏林旭升毫无察觉，见自己不被待见，就搬来自家父母。
薛芮欢在公司楼下见到林旭升父母，吃惊不小，“叔叔阿姨，你们来了，林师兄提前下班走了。”
林妈慈善地握住薛芮欢的手，“我们不找他，我们找你。”
“找我？”薛芮欢惊得下巴要掉下来，连忙带两位老人去附近的餐厅坐着。
林妈一直紧紧拽着手里的花布兜，林爸一脸紧张地坐在旁边，俩人僵硬地谁都不看。薛芮欢端着饭菜过来，以为两位老人遇到什么困难事情，“你们先吃点饭，我给师兄打电话。”
林妈赶紧伸手压住薛芮欢的手背，小声地说，“别打电话，我们找你有事。”说完把花布袋从桌下塞过来。
薛芮欢莫名其妙地接过来，打开一角，更觉得莫名其妙，“您给我钱做什么？”
“钱不多，你先拿去买房子，等把老房子卖了，再付清。”
薛芮欢问，“买房？我没有要买房啊。”
“你和旭升结婚，怎么能没有房子，这钱不多，你先拿着。”老两口执拗地把钱塞进薛芮欢的双肩包里。
薛芮欢拿着钱心里憋着火，可看两位上了年龄的老人却发不出火来。等吃过饭把两位老人送上出租车，薛芮欢才给林旭升打电话，“你什么意思？”
“就是我想娶你的意思。”
薛芮欢冷笑，“我答应了吗，林旭升，不是你说要结婚我就应该嫁给你的，你让人厌恶的自信感是从哪里来的？”薛芮欢深呼吸，“如果是我惯出来的，对不起，以后我不惯着了。钱你父母不肯收回去，我打到你账号，别想用催婚这老套的方式。你已经不在我心里，不要让我更讨厌你。”
薛芮欢在马路牙子上坐到夜深灯亮、人稀车少，才耷拉着肩膀往家走。到了楼下，才意识到她竟然又来到韩廷的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变成了她的家，很无奈的发现。
薛芮欢打开门，客厅亮着灯，韩廷竟然没睡。薛芮欢走过去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有些不一样，又返身回来看，“你怎么戴眼镜？”
“眼睛不舒服。”韩廷把眼镜摘下，揉着鼻梁，声音低哑，“刚下班？”
“嗯。”薛芮欢把双肩包扔在沙发上，她没形象地倒在上面。
“你哭过？”韩廷问。
薛芮欢摇头，盖住眼睛，“没有啊。”
韩廷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拿开她的手，“眼睛为什么红着？”
薛芮欢哽咽着，仰着头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觉得这个角度的韩廷好像更帅了，“我失恋了。”
韩廷不厚道地笑，俊脸上光彩熠熠的，“你什么时候恋爱了？”
“韩廷。”薛芮欢发怒，抬脚踹他。被韩廷抬手轻易地摁住脚踝，没用多大力气，薛芮欢却不动弹了，呆呆地看着他，是她不想反抗。韩廷碰触她，她是没有反感的，很莫名很奇怪。
“不是恋爱，是去圆梦；不是失恋，是梦醒了。”
“不要这么犀利好不好，我很没面子。”薛芮欢双手盖住脸，“我连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有，梦就醒了，好伤心。”
“饿不饿，我做饭给你。”韩廷抚开她额头上的头发，温声带笑说。
说也奇怪，虽然被薛芮欢定为失恋，可她并没有那么伤心。薛芮欢愣愣地看着韩廷俊秀的脸庞，他轻轻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像笼罩着她的网，又像是平顺的呼吸。薛芮欢看了很久，痴痴傻傻地，“韩廷。”
“嗯？”韩廷挑眉看她。
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的他都是不急不慢的，是温和有礼的，给她的感觉又是舒服温暖的，没有林旭升的压迫紧张。薛芮欢觉得这像是煮着青蛙的温水，不知不觉已经把她煮的半熟。
薛芮欢发现，她竟然爱韩廷，这个认知来得迅速又准确。
薛芮欢一向是心思极少的人，这几天她尝到失眠的苦头，晚上睡不着白天昏昏沉沉，谁和她说话，都半梦半醒地像隔了一层纱。
二十五岁的薛芮欢，为了一个男人吃不下睡不好，这个是她在对着镜子挤脸上的痘痘时候，悲哀地发现。韩廷有复杂的家庭环境，有太多隐藏着的秘密，他喜欢穿女装……薛芮欢拼命想韩廷的缺点。
薛芮欢心思不正，视线便会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身上，偏主人公丝毫感觉不到她的煎熬，在她的眼神太过热烈时，莫名其妙地挑眉看她。为了改变这一抓狂现状，加班再晚，薛芮欢也会绕过半个城市回到父母家，可懒惯的人，没几天就吃不消。
上班时间，薛芮欢趴在办公桌上睡觉，隔壁女同事兑了兑她的手肘，“看看我的新手机，老公买的。”
薛芮欢睡得半张脸上都是红印子，懒洋洋地看一眼，“挺漂亮的。”
“我是觉得买手机比买钻石强，看吧，谁说男人不懂浪漫……”女同事叽叽喳喳地赞美老公的好审美，“钻石，不就是密度高的碳结晶体。”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薛芮欢下巴垫在手背上，怔怔地发呆，“一个男的没任何爱好又呆板无聊，怎么让他发现，有人喜欢他呢？”
女同事皱眉，“长得怎么样？”
“长得还行吧。”薛芮欢支支吾吾地概述。
“直接告白呗，这样闷；骚的人，不是把自己憋死，就是憋死别人。”女同事爽快地说。
“这样不好吧。”薛芮欢迟疑。
女同事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能被人喜欢说明这个人肯定是有发光点的，又不犯法又不违反伦理道德的，干嘛要闪闪躲躲的。”
“你好像有道理，他没结婚我没男朋友，怎么就不能喜欢他了。”薛芮欢嘟嘟囔囔，趴在桌上继续睡觉。
？
☆、第三十二章
？ 薛芮欢连续加班半周，终于顶着发光的脸面和痘痘出关了。她直奔韩廷家，已经努力克制住情绪的起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常，又刻意等吃完饭才说，“最近在做一款手机APP，你帮我测试下。”
韩廷不疑有他，把手机交给她，“我不常用手机软件。”
薛芮欢麻利地把软件安装进韩廷的手机里，把图标挪移到第一页的位置，做完这些仍旧不放心，觉得应该给他些暗示。低着头不去看他，“没关系，闲着的时候试试功能就行。”
薛芮欢话虽然是这样说，可她每天例行问韩廷，比如“韩廷，你听到第几个？”
“第五个，怎么了？”
“没事。”
“韩廷，今天听了几个？”
“十个。”
韩廷手机里干干净净的鲜少下载软件，他更没有时不时拿出手机玩上一阵的习惯。薛芮欢这款软件还是不错，各种分类的冷笑话热幽默，模拟不同卡通人物的声音念出来，无聊时候听上几条，觉得还算有意思。
韩廷直觉，这软件里似乎有薛芮欢什么秘密，他从一天听五条，变成十条二十条，可当薛芮欢问起时，他只淡淡地说，“今天没听。”
从小，他就学会隐藏情绪，喜欢的不伸手去要，讨厌的不表现出来。比如他对薛芮欢有好感，却从不开口说出来。
韩廷刚开完两个小时的会，走进办公室，曾芳林已经等在那里。韩廷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妈。”
曾芳林扬手把手边的文件夹朝着他扔过去，尖锐的边角蹭过韩廷的额角，划破留下一道痕迹。曾芳林怒声质问，“你还知道叫我什么，韩廷，你真是长大了。”
韩廷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又松开，他脸上仍旧波澜不惊，“我不知道您为何这样说。”
“不知道，你为什么辞退韩工杨经理。”
韩廷不卑不亢，腰背挺直，“未经您同意，是我鲁莽。”
“韩廷，你学会培养自己的人了？”曾芳林瞪着眼睛，重新审视她的儿子，他在自己面前还是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可又有哪里不一样，他学会背地里搞鬼，学会杀一儆百，学会不动声色排斥异己，培养属于自己的人。
“我是为公司好。”韩廷抬头，“总要有人为这次的事情负责。张叔叔和公司之间的异常联系，总要有什么源头，总不能是您吧。”
曾芳林伸着手指，情绪激动地指着他，“你……”韩廷这样指桑骂槐，让曾芳林有气撒不出。韩工和杨经理一直是星翰和张氏之间资金流转的负责人，现在被韩廷辞退，彻底断了联系。
“您年龄大了，需要少操些心。”韩廷低着头，薄唇抿了抿，“‘为我守着星瀚’，您这些年累了。”
“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来什么。”曾芳林气冲冲拂袖而去。
韩廷走到椅子里坐下，拉开抽屉，里面倒扣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孩子只有两三岁，年轻的夫妻并头站在一起，和睦的一家人。韩廷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摸着和他长得相似的男子，“爸，星瀚我会拿回来的，一定。”只是有些累。
门板被礼貌地敲了三下，属下站在门口，恭敬地说，“韩总，韩工和杨经理的离职手续已经办好，只是……”
“只是什么？”韩廷揉着发痛的眉头。
“韩工部门的同事，同时递上辞呈。”属下瞧了瞧韩廷，“您的决定是不是太冲动？”
这位员工在公司已经多年，深知公司内部，韩廷对星瀚来说，只是个架空的职位，公司有些资历的人根本不把他看在眼中，更知道，现在的星翰实际上是张氏的一个资金来源地和附属公司。如果把星翰比作一头牛，那么张氏是寄居在牛身上硕大的跳蚤，不把最后一滴血吸干，怎么舍得离开。
这位员工不解的是，这位少东家平时里低眉顺眼的窝囊样，现在突然行事风格改变，先是手段狠厉挽救风雨中的星瀚，让人大跌眼镜赢得信任，又果断地裁掉几位“有背景”的领导。这是要变天，大家心知肚明，少东家要□□了。
“离职员工工资按常例照发，缺人的职位重新招聘。”韩廷说。
属下默默记下，要退出去。韩廷又叫住他，“公司员工男女比例差距大，职位可多招些女员工。”顿了顿又问，“网络主管的位置是不是空着？”
“我会让他们一起招聘。”
韩廷轻摇头，“我有安排。”
等人退出去，韩廷再也掩饰不住的疲惫。曾芳林管理公司多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