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华锦荣的车子早就停在了门口,他人站在外面,斜靠着车门还是早上的行头,不过此刻多少有些疲态,看到苏小沫出来快步上前:
”小沫,我们谈谈!“
一只手已经打算去拉住苏小沫了,可一想到早上的情形又有些犹豫,苏小沫根本没有停留,只给了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就径直走上自己的车子,把车门摔的乒乓直响。白子琪跟在身后,她倒是稍作停留,然后眼珠子憋的老大使劲瞪了华锦荣一眼还哼了一声方才罢休。
两人在街上随便吃了东西就一起回到苏小沫的家,她们倒是好久没有机会这样长谈了,开始是聊华锦荣,聊他们怎么阴差阳错的就较上了劲,怎么误打误撞的互相假扮了一次男女朋友,怎么处着处着就有了特殊的感觉。后来说着说着就逐渐跑了题,聊了很多过去的事,她们交过的男朋友们,哪一个胖,哪一个呆,哪一个帅,哪一个有钱。最后在白子琪那不时冒出的无厘头问句中苏小沫竟觉得释然了:华锦荣也许看上去就像个王子一样,可他也就是做了她个把月的男朋友,仅此而已。
第二天再去上班时苏小沫气色已经好了很多,面对其他人还是有些异样的眼神已经能够泰然处之,她甚至觉得她大概已经能够相对平静的面对华锦荣了,如果他现在出现说想谈谈,她倒是乐得听听他是怎样一种”心路历程“。可是华锦荣却消失了,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也没有电话或者信息。或许是真的被苏小沫的冷意吓退又或许觉得反正也玩够了,表演道歉的话那天的戏也已经做足,不如就此相忘于江湖。苏小沫也不想主动跑去兴师问罪,搞不好会自取其辱,过去的这一阵子她已经够在风口浪尖上了,她现在需要的是低调低调再低调。
收购的事情自那一天爆出后,这两天也没什么动静,当然这种谈判通常都是秘密进行,一旦有消息一般都是已成定局的时候。
周五一早苏小沫正打算出门程天亮的电话就打来了:
?
☆、原来
? “你今天不要来公司了,有个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你跟华锦荣的事,今天一大早就在公司里等你,我已经推说你今天要见客户不会来公司,可他还是等在那里,我也不好强行赶他走,所以。。。“
”好的,我知道了。“
苏小沫迅速回答然后挂掉电话,愣在屋子里好一会一动不动,这些天她仿佛产生了一个错觉:这件事就会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她苏小沫依然是销售五部响当当的金牌销售,她只不过多了一次失败的恋爱经历,没人会在意。但是她显然太天真了,华锦荣不是她那个世界的人,她没办法因为”只是“跟他谈了一阵子恋爱,就可以全身而退,现在她走到哪里,脑门上都好像贴了一个大大的标签:华三公子穿过的破鞋!
她磨磨唧唧的重新换回了居家的睡衣,窝在沙发里无所事事,脑子里不断想着明天当地报纸的经济版,不,应该是娱乐版,应该会出现她苏小沫的大名,说不定还能从哪翻出一张照片。哼,这下可真够露脸的!
正在脑补着自己成为人笑柄的画面,突然想起了一阵敲门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华锦荣找上门来了,本来已经平息的怒火今天又被再次点燃,她想都没想也顾不得周围邻居的反应,
”你这个混蛋还来找我干嘛?滚!“
那敲门的人显然被这喝令吓到了,敲门声顿了一顿随后再次想起,伴着不大但是清晰的男声:”小沫,是我。“
程天亮!苏小沫一面暗骂自己不好,怎么也不问个青红皂白,一面又嫌他来的不是时候,自己正恼着呢!
打开门之后也没什么好脸色,嗡嗡了一句”你怎么来了“,便继续窝回到刚才那个沙发的角落。
程天亮知道她心情不好,自己换好鞋走过来坐在了她的对面,开口说:
”记者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刚才打过电话给华锦荣了,他会处理的。“
“什么?“
苏小沫一听就炸了,本来她自己惹来的麻烦,怪不得任何人,可是现在程天亮居然打电话给华锦荣!
程天亮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不愿理会她那惊愕的表情,继续说着:
“他有手段让那些记者不再纠缠,你安心好了。”
“好你个程天亮,这么快你就站到华锦荣那边去了?都开始干上给他通风报信的事了,你说,你是不是看着他快成了老板,正好把我当成贡品献上去!”
这番话说得程天亮哭笑不得,就算他着急巴结新老板,苏小沫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东西”,他说献就能献?想着苏小沫这些日子肯定承受了不少压力,也就不跟他计较,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你看小沫,这件事如果捅到媒体那里,你一个女孩子无论如何都会显得很被动,华锦荣他于公于私也不愿意让这件事见诸大众,而他又有能力封住这件事,这样做对大家都有好处。”
“你少装好人了!”苏小沫已经把怀里的抱枕扔了过去,眼里已经不争气的流出了眼泪,
“我就知道!你肯定一直在幸灾乐祸,哼,苏小沫,让你攀龙附凤,这下栽了吧。你就是这么想的!”
说着不解气还又把身边的另一个抱枕也扔了出去。苏小沫也没弄清楚自己这一顿没头没脑的气究竟从何而来,或许是这几天的委屈实在无处诉说,于是找个借口找个可以亲近的人就想乱发一通脾气,亦或许是心底长久以来对程天亮积蓄的那么点点怨气,总之就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的招呼在了坐在对面本是一片好心赶过来的程天亮身上。
程天亮莫名其妙的挨了两抱枕也不生气,缓缓将它们都捡起来放在一边,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偏着脑袋静静看着她。
苏小沫刚才那一通火发完这两天忍下的憋闷也算舒了大半,抽出纸巾擦着刚才不争气流下的眼泪和鼻涕,等到逐渐止住了抽抽搭搭才发现程天亮在对面一直安静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又没好气的说:
“好了,这下狼狈相都被你看净了,满意啦?”
程天亮的嘴角稍稍勾了一下:“满意了,你也闹够了?”
苏小沫还欲张口质问,却发现一时词穷,自己都知道刚才实在是无理取闹狗咬吕洞宾的可以,白了他一眼,又用纸巾擦了一下鼻子偏过脸不去看他。
程天亮身子微微前移,离她又近了一点,顿了顿说:
“其实你大概没你想象的那么悲惨无助,华锦荣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禽兽不如。”
苏小沫转过了脸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程天亮进而解释道:
“他对你怎样,我多少见到过,你自己更是体会的最清楚。单说他那天一大早明明知道你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看,还是跑到公司来跟你解释,这一点他就给足了你面子也放下了自己的身段。”
这话虽然说到了苏小沫的心里,可她依然不领情:“还说你没有拍他马屁,都跑到我这来说好话了。”
程天亮忽略她这些不讲道理的气话,继而问道:
“那你对华锦荣家里的背景究竟知道多少?”
“他家?不知道。报上不是都说了嘛,华家三公子,锦江集团未来掌舵人的有力竞争者。”
程天亮忍不住有些责备的看了她一眼: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傻,交往了一段时间的男朋友对于对方家庭的了解居然还要通过报纸。他很认真的讲给苏小沫听:
“华锦荣不是现任锦江集团董事长华丰和原配夫人的孩子,换句话说他其实是个私生子,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他父亲就接他回到了华家。长大后他的两个哥哥在锦江自然是言威权重,尽管华锦荣自己才华出众,可是在锦江却是处处受到两个哥哥的排挤和欺侮,于是干脆自己自立门户成立了一家公司也就是现在大家都知道了的荣江控股,这家公司里锦江集团有参股,但华锦荣个人才是最大的股东,对公司有绝对的控制权力。”
苏小沫惊的眼睛一眨不眨,这种豪门争斗听过不少但真的遇到了自己的身边还是足够震惊:“你怎么。。。”
程天亮打断了她:“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我知道了,而且这绝对是事实,这次华锦荣在收购中的表现绝对让他在父亲面前加分不少。”
苏小沫隔了好久还是没懂程天亮话里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华锦荣其实是个从小就忍辱负重的可怜孩子,而这是他卧薪尝胆施展抱负的绝佳机会,因此他不得已或多或少对我有所欺瞒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向你陈述一些事实而已。”
这个插曲完全出乎了她先前对于这件事的判断,她一时间脑子里似有千军万马在打仗,程天亮已经站了起来:
“好啦,你慢慢想吧,办公室你今天还是先别去了,等华锦荣把那些人都打发了你再来上班吧。”
苏小沫正要起身送他,他已经摆摆手自己转身走了。一只手关上了门,他背对着门却呆立了几秒钟:既然是为她好,再拱手相让一次又能怎样呢?
苏小沫回忆着她和华锦荣相处的点滴细节:刚才程天亮的那番话总算解释了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华锦荣看上去那么一个处处得意的人生赢家总让人感到有些无法言喻的忧伤,为什么他的眸子再是柔情也总饱含着什么复杂的东西。年幼丧母,寄人篱下,纵然是锦衣玉食也是苦涩难言吧。突然就觉得他可怜起来,原来他总是显得让人处处仰视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那份抹不去的卑微,原来他用完美精致的外表包裹的不过是一颗有着伤痕的心。
再一个周一更加令大家措手不及的消息传来:荣江控股突然中止了收购谈判,锦江集团有意自己出面谈判,可无奈前期所有的股权置换全部都是新宇和荣江控股商谈的,现在突然让锦江自己接盘,有很多关键问题双方无法达成一致,收购计划暂时搁浅,其实也就是意味着失败。更有传言,锦江的华丰没想到被自己的儿子突然反悔,怒不可遏,已经准备撤出锦江集团在荣江控股的股份,还好好“教育”了一顿华三公子,还放出话来要让华三公子的荣江控股自生自灭,谁都不许帮他。
苏小沫的心里真是乱到了极点:华锦荣不会成为自己的老板这让她轻松了不少,可是听闻他得罪了自己父亲被封杀又不禁担心起来。
大半天下来,手在电话上来来回回摸了几次,还是忍住没有打去问问他的情况。下午的时候消失了一周的华锦荣出现在销售五部门口,他没进来,白子琪见状急匆匆的叫了苏小沫出去。
也就几日不见,他消瘦了太多,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依旧是一身考究的打扮,乍看上去依然是初识时那个风流倜傥的华公子,只是此时他的眼里没了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虽然人看上去疲惫但似乎抛开了很重负担似的。
苏小沫见状心头难免一疼,毕竟平时他是个多么神采奕奕的人,才一周的功夫眼前的这个人却一下子显得单薄了那么多,以前一直觉得他是个多么无法无天的人,现在才知道他不过是个形单影只的可怜人,苏小沫不愿认为自己也为他现在的单薄添了一把柴,可是他现在就这么站在面前,不开口也不上前,苏小沫原本打算好的顽固不化也软下来不少,准备好的话还是照样说出,只是口气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想象中的那般生硬:“你又来干什么?”
“我们谈谈吧。”
华锦荣的语气里没有哀求也没有命令,有的只是淡的仿佛已是最后一丝力气的疲惫。两人的一问一答于上周的那次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当时两人一个急于解释而急火攻心,另一个初闻变故而怒不可遏,现在因为过了那都有些失去理智的几天,有些事情也慢慢积淀下来,确实该谈谈了。
“那走吧。”苏小沫应承了一声竟自己走上了华锦荣的车,她已是个风口上的人了,此时不知道办公室里有多少双眼睛正装作若无其事其实都死死的盯着她呢,要谈或者要闹要撕破脸皮也该快点找个远离是非的地方才行。
华锦荣一时没料到她的反应,但很快也明白了苏小沫的用意,走上车子转动钥匙,问道:
“去哪里?”
以前两人不管是工作关系或是后来的恋人关系时,去哪里这种问题一向由华锦荣全权安排,苏小沫插不上嘴后来也就干脆完全不发表意见。今天他突然问起她来,苏小沫一时间还真的没了主意,车子已经驶到了路口,华锦荣转过脸看向她,示意她说个方向。
“去滨江一号吧。”
华锦荣微微一怔,随即一把方向然后一脚油门,伴随着跑车那聒噪的轰鸣声,车子向着滨江一号飞速驶去。
?
☆、受伤
? 苏小沫当时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就晃过了滨江一号,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因为那个地方才缘起,虽然这多半不是什么缘分而是华锦荣有意为之,走到了今天无论是要结束或者其他什么,那个地方想必是最合适的,再者说他们今天这样的心情再去什么餐厅咖啡屋也不合适了。
两人很快到达了华锦荣位于滨江一号的那幢独栋别墅,华锦荣打开了灯,刚才眼前还一片昏暗此时突然敞亮起来,这别墅的设计本来就十分大气,这黄昏十分灯光照耀下的整个大厅更是一派富丽堂皇,华锦荣自己后来还花了不少心思做内部装潢,随处都能看到他匠心独运的设计。华锦荣微微感叹着:“我还真是很喜欢这房子呢。”
苏小沫不知如何去应他,只得默默跟着他来到客厅坐了下来,华锦荣也在一旁坐下,忽然又站了起来,似是自语的说了句:“泡壶茶慢慢谈吧”,便向厨房那边走去。
想是要烧开水还要洗茶杯,苏小沫隐约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她也不便过去插手,于是一个人老实坐着。这人与人之间真是奇怪:前些日子两个人还亲密无间的相互依偎着喝咖啡聊天,现在共处一室竟然都觉得有些局促和别扭。
正感慨着人生的无常,华锦荣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他把深蓝色衬衫的袖子略微挽起了一点,领口也微张着,也许是因为烧水时的热蒸汽,他的脸色红润了一点,不像刚才那样苍白了,苏小沫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居家形象,他抬眼迎上苏小沫的目光微微一勾唇道:“再过两分钟喝正好。”
华锦荣已经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可苏小沫还是找不到打开局面的话,本来有那么多的质问,现在却不知从何开始,正犹豫着该怎么结束这莫名其妙的局促,耳边华锦荣说道:”应该泡好了,我给你倒上。”
华锦荣伸手去倒茶,苏小沫下意识的客气道:“我自己来就好”,同时也伸手去拿那茶壶,两人的胳膊碰到了一起,明明只是轻轻一碰,苏小沫却听到华锦荣轻哦了一声,苏小沫惊异之下向他的脸上望去只见他蹙着眉头,再朝那胳膊望去,挽起的袖口那里隐约露出了一道红印。
“你胳膊怎么了?”
再没人去理会那茶壶,苏小沫不由分说的拉过他的手臂将袖子推高,那袖子掩盖下的手臂真是触目惊心,苏小沫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气:“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他那白净的手臂上现在鼓起了两三道交错的鲜红血印,皮肤已经高高肿起,很多地方肉皮已经破裂往外渗着血丝和不知名的黏稠液体。
华锦荣并不答话,只是神色有些难言的苦笑了一下,苏小沫猜到了几分,也不追问,眼前还是这伤势更应该关注:
“还有其他地方吗?你怎么不去医院处理一下?”
说着就去检查他的另外一只手臂,她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