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他说康镇中学,最后聊着聊着才知道他跟田老师谈上了。”
过了一会菜终于上齐了,他们才停止谈论,陆军要了几瓶啤酒,他如今在社会上工作了一段时间了,沾染了一些社会人的习气。加之他在康镇中学时就抽烟喝酒,这就更是他看起来像个大人了。
吃饭的时候,陆军跟秦小雨的筷子经常碰到一块,就像他们俩有共同的饮食爱好。每到这种时候,陆军就把筷子撤开,看着秦小雨得意洋洋地把菜肴往嘴里送。当那辣鱼只剩下一条了的时候,陆军跟秦小雨的筷子又碰到了一起,这一次陆军瞪着秦小雨,也不顾林小帅和许倩诧异的眼神,死死地舍不得退让。
秦小雨恼怒了,她气愤地说:“我是女的,你该让我!”
“你哪里像个女的!”陆军反问着,手腕一翻,那辣鱼就落入了他的唇齿间。
秦小雨真的来气了,她站了起来,向着陆军哼了一声,丢下筷子就跑出了饭馆。
这顿聚餐在这闹剧中散了,陆军也无心吃下去了,他用奇异地语气问林小帅:“她真是你妹妹?”
☆、NO。23爱恨是极致下的转换
生活美丽与痛苦的原因是一致的,爱恨情仇的交织,荣辱兴衰的更替,编写出许许多多或宏大或平凡的故事。无论舞台的大小,无论观众的多少,人人都在无意识中参演着种种不同的戏剧。而这种戏剧最奇妙的地方就在于,每一个人都能成为主角,每一个人也能沦为过客。
如果能以一个极高的视角去俯视十二中,你会发现那地面上的人如同蚂蚁一般渺小。无论显贵者还是平庸者,在这一刻都浓缩为一个黑点,卓越与卑劣的区别还存在于什么地方呢。人不过都是为各自的欲望与念想而活着,虽然这种欲望与念想有高低贵贱之分,但究其本质来说,都不过是人对自身存在的认定的渴求。
李文浩现在真正的痛苦了,他对自己产生很严重的怀疑。秦小雨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很大。由此而扩散,他偏执地想到,自己的存在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微乎其微可以忽略的。换而言之,就是说他在他所看重的人中的地位是卑贱的。
这种情况是他所不能容忍的。李文浩想到自己不应该让别人轻视,这种想法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的强烈。他渐渐从开始的绝望中脱离出来,反而觉得自己应该更加有斗志了。
他想啊,他以前的想法都是错误的,他不比任何人差,一切的不如意都只是自己不够努力。
下课的时候他找到秦小雨,堵在她的前边,他傲气地说:“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是看不起我还是你有喜欢的人了。”
秦小雨不想理会,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就往旁边闪去。李文浩忙移了一步,继续堵在她的面前。秦小雨瞟了个白眼,说:“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关你什么事,你真的很讨厌,不要以为你真是我什么人。”
她一点情面也不留,可是李文浩也不是当日那个一句话就能打发的人了,他继续说:“我不信我没有机会,你告诉我,怎么你才能给我机会。”
“你……”秦小雨看着眼前比他高了半个头的李文浩,对他这种死缠烂打的行为更加厌恶了。但她也没有办法去劝服李文浩。她不耐烦地走顾右盼,忽然看见从走廊尽头走过来的齐海,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说:“你看见她脖子上那副链子了没,你要是能送我一副差不多的,或许我会考虑一下。”
李文浩转过头去,齐海正好从他身边经过。他当然看到了齐海脖子上那闪烁着光芒的精美链子,虽然不是金银打造,却也是一种好看的不知名的材料。这链子之前李文浩见到过,跟齐海聊天时也知道这链子的珍贵,没有好几千是买不下来的。秦小雨看着李文浩发呆的样子,心里更加得意了。她可不相信李文浩能够真的拿出这样的珍贵礼物来,即使拿得出来,恐怕他也不会舍得送给自己。
听到秦小雨的话,李文浩蓦地转过头来,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不承认。”
看着他肯定的神情,秦小雨心里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这种预感很快被她抛却了,她可不相信李文浩真会拿出这样的东西来。
她哪里知道,这次李文浩是真正的失望了。通过秦小雨的话,他猜想到秦小雨原来是这样势利的一个人。秦小雨在她心里纯洁而灵动的形象完全粉碎了,他心里属于秦小雨的位置瞬间从天堂落入了地狱。可是李文浩却不想在秦小雨面前变现出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他只能这样强装着能做到秦小雨的要求。
世上的爱与恨就是如此的奇妙,它们或许本就是一体,爱到极点可以生恨,恨到无力可以生爱。太多的时候,我们过于执着于一念,在那种盲目的坚持中,即使原本的目标发生了转变我们也毫无察觉,这就导致了爱恨的相互转变。
不在乎就不会比较,不计较就不会有痛苦,你不在乎,我不在乎,这是人生最过美好的状态,只是你我都不愿去相信。
时间迈入十二月,阳历新年的脚步临近了。渐凉的风儿呼啸着康镇的大地,人们身上的衣物渐渐多了起来。这座小镇并不因为天气转寒而变得萧肃,反而更加热闹了起来。在中国大地上最为注重的洋节莫过于圣诞与元旦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大街上的节日气氛更加浓烈了。十二中校门外理发店里的玻璃门上出现了圣诞老人的贴画,文具店里柜台上成列着一张张祝福卡片,甚至连平安夜的苹果都在钟表店外头的桌子上被售卖。
圣诞节那天,林小帅意外地接待了一位“客人”。他的母亲陈芳琴拎着两个大包来到了十二中。这位打扮时髦的城市女性很快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秦小雨飞快的跑了出去,亲热地跟母亲交谈着。不时地,她们母女俩会瞟向教室里看向另一边窗户的林小帅。陈芳琴戴着墨镜,谁也看不到他眼神里的色彩。
直到上了课,林小帅才在同学诧异的眼神中离开了教室。陈芳琴还守在门外,看见小帅走了过来,她取下自己的墨镜,眼睛里露出欣喜的光彩,有一团泪花在打转。她伸出手去抚摸林小帅的脸颊,林小帅偏开了头,退后一步说:“你跟我来。”
他带着他母亲来到楼梯的转角,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他很冷静地对陈芳琴说:“你已经见到了小雨,为什么还不走。”
“我……”
“不要告诉我你想看我!”林小帅咳了一下,尽量抚平自己波涛汹涌的内心。
陈芳琴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林小帅,久久说不出话来。即使儿子就在她的面前,她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两行清泪就要滑下,她赶忙擦拭自己的眼角。将手中的购物袋递给林小帅,她颤着声说:“你原谅妈妈。”
“我今天不想说这些。”林小帅将她伸向自己的手拍开,异常冷漠地说。他从没有这样无情地对待过一个人,没想到生平第一次的残酷苛责竟然是针对自己的母亲。
楼梯口的风在呼啸着,像是空中莫名传来的嘲讽声。他们母子俩十六年来的隔阂与积怨在这里完完全全地迸发出来。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声嘶力竭的哭泣,有的只是冷漠的对话。他们母子俩的心里都被狠狠扎进了一根钢针,而且力道是那样的巨大而缓慢,让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一寸寸钻进血肉里的刺痛感。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他对你好吗?”林小帅问。在这一瞬,他与陈芳琴的身份发生了对调,仿佛他才是大人,而他的母亲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家长地惩罚。
听了林小帅的话,陈芳琴愁云密布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喜色。她欣慰地说:“妈妈谢谢你的关心,我都挺好的。你呢?”
“我也很好。”
又是良久的寂静。他们之间的每一句对话都显得那样的来之不易,需要大量的理由去铺垫。若不去看他们俩相似的脸庞,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一对母子。
“那你为什么让小雨来康镇读书,我不觉得那个人会无缘无故地让小雨来十二中这种地方。他舍得吗?”
陈芳琴叹了口气,她不敢去面对林小帅的目光,只能低着声说:“这些事情你不用管的。让小雨来这里是我的意思。”
林小帅皱着眉,说:“算了,我不问你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管。我只是不希望你们之间的事情再影响到小雨。我不想我的妹妹像我一样。”
他说完就要回教室,陈芳琴赶紧拉住他的手,将手里的购物袋塞给他,祈求似的说:“你拿着。”
他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忽然之间鼻子一酸,吸了一口气,他说:“我拿了你会好受一些是吗。”这话像是询问,又像是陈述,他说完不再回头,接过陈芳琴交给他的礼物就往教室里走去。陈芳琴看着他高大的让她陌生的背影,泪水终于放弃了坚守。她无力地扶着楼梯,仿佛一松手,她就将倒下。
回到教室,林小帅就将脑袋耷拉在桌子上,心里万千的思绪终于混乱的冲撞起来。秦小雨默默地看着他,不敢去打扰。教室里很安静,安静得让林小帅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他讲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心情,他也不愿去深究于自己对陈芳琴到底是什么感情。这十六年来的爱恨纠缠已经将他的心折磨得千疮百孔。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对陈芳琴或许有怨,但却不再有恨了。就像火山的爆发,就像海啸的来临,他的心曾在灾难般的境地里苦苦挣扎。担当结束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只剩下烈日无声的炙烤。可这安静的炙烤却比火山海啸更要残酷,因为它会更加的持久,它将使那满目苍夷的废墟彻底的暴露,无所遁形。
☆、NO。24叶的枯与荣
没有谁的人生将是完满的,即使是佛,也将经历九世的生死轮回,积累无量功德才能修成正果。这世上无佛,佛只是人类对自身最完美状况的一种向往和假想,佛尚且要尝尽万千疾苦才能修得大道,更何况乎人呢。
人活着,从本质来说是从生到死,最后终究变为一抔黄土。这中间要经历太多的辛酸苦辣,人都想在这过程中活出一个最完美的姿态,于是就产生了私心。很多时候,爱恨纠葛就是由于人们的私心冲撞而产生,不论有多少充满悔恨的前车之鉴,我们也无法组织残破结局的发生,只因人都有利己之心。
林小帅如今也不恨陈芳琴了,他晓得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他不知晓自己的父亲与母亲当年到底是怎样分开,又是怎样让秦小雨的父亲插足进他们夫妻间,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毕竟一切都只存留在了过去。情人之间,永远不要去怪罪于谁离开了谁。爱情说到底是两人之间的默认契约,前提是互相能提供温暖和其他所需,当有一天前提不复存在,一方注定要离开另一方的世界,这无可厚非。
但是林小帅却仍然怨着陈芳琴。怨与恨是不相同的,恨是表象,而怨是根源。恨容易放下,但怨却植根于心灵,要放下怨,就得让心彻底地经受洗涤。在婚姻里,孩子是爱情的结晶,但并不该成为维系夫妻关系的纽带,去束缚双方对幸福的渴望。但是就算有一天夫妻间分道扬镳,孩子却是共同的,谁也不应抛却对孩子应尽的义务。在林小帅过去的十六年里,陈芳琴没有做到这一点,所以他怨她。
在这样的一个故事里,人们大多关注于林小帅与陈芳琴各自的不幸,为他们的生活跌宕而牵动己心。但在这个故事里还有许许多多不幸的人,这其中最为让人心酸的就是秦小雨。她夹在母亲与哥哥的中间,为他们心痛的同时她的心也跟着抽泣。
她晓得哥哥这么多年来的不易,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林小帅自己的肩膀上。很多年来,他概念中的家只是他跟他的奶奶,当然如今多了个秦小雨。而奶奶也仅仅能成为他儿时的坚强守护。随着年月的增长,这种关系已经发生了对调,没有人知道林小帅在这过程中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的委屈。但是秦小雨也同样理解和心疼母亲。她与陈芳琴在一起的时间更久,因此更加了解陈芳琴。陈芳琴不是不愿意去照顾林小帅,而是因为秦小雨父亲的阻隔。在这些年里,陈芳琴受到那个男人的管制太严重,他不让陈芳琴母女俩回到康镇,甚至连秦小雨回康镇的外婆家的次数都很少。在家里,陈芳琴是没有多大的地位的。她想要离开,但是经历了一次婚姻的失败,她却失去了这勇气。同时,她也害怕将来秦小雨也会如林小帅一样,她不忍心看到这样的结局。
秦小雨在心里是恨着她的父亲的。她已经把母亲与哥哥所遭受的一切不幸归罪于她父亲,她自小感受到的父爱也少的可怜,这就造成了她们父女俩之间恶劣关系的不可逆。
她对她哥哥说:“要是可以,我希望你能原谅妈妈。”
林小帅看着窗外落了一地的枯黄树叶,并不回答秦小雨的问题,反而感叹起时节的变化了。他说:“书上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所以植物是不会枯死的。就像外边的梧桐,即使今年落了一地的叶,也会化为泥土,滋润树根,到明年又会长出新的叶。这也能算树叶的另类重生。但其实,落下的叶已经凋零杂合,新长的叶已经不是原来的叶子了。哎,这么感叹,好像我是哲学家似的。”
秦小雨沉默了,这几天里她罕见的没有了以前的刁蛮与任性。良久,她叹着气说:“我知道,你跟妈的关系不可逆转,但如果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如果你知道妈真的爱你,我想请你原谅她。”
如果这世界真有因果循环,那么在陈芳琴他们那一代人都感到了痛苦的时候,这些纷纷扰扰的愁源就应该被截断,而不应该遗留给下一代,让他们来继续承受同样程度的痛苦。但是就像某些蛮人所说那样,父辈是什么模样,那么子辈不管如何去改变,最终的结局也将与父辈差不离——生活的苦难并不因为对象的改变而终止。
毕竟女性的心思要比男性细腻的多,所以当苦难来临时,女人要比男人更难走出痛苦。秦小雨不再那样的活泼了,她现在甚至很少走出教室,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操心母亲与哥哥之间的事情。有时候许倩看得不忍心,叫她一起去散散心,她也不去,只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教室里。
时间渐入严冬,元旦已经过去几天了,益城罕见地在小寒之前飘起雪来。这寒冬时候,离过年也还有一个月,康镇因此而萧条起来,街道上不再似往常那样穿流不息。陆军的跑货业务也因此受到影响,大概过了下雪时候,年关将近时,生意才会再一次红火起来。陆军干脆也就将这闲暇日子当一次休假,难得地休息一两天。
他于是开着卡车来到十二中,每次到这校门口,他就有一种别样的思绪。本来按理来说,他如今也应当是一位在学校学习的孩子,可是他却过早地过上了社会人的生活。他心里怎能没有遗憾与羡慕呢。他今天带了一个篮球过来,上初中那会他就特别喜爱打篮球呢,如今想想,却是有很多时日再没有碰触过了。
他将车停在路边,拿着篮球就跳了下来。十二中室内的篮球场配置很好,最主要的是对外开放,能在这冰天雪地里挥洒一翻汗水,是陆军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消遣了。他抱着篮球往学校里走去,刚走到门口,他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赶忙跑了上去。
他看着搓着手前行的秦小雨,嘿了一声算是打招呼,问道:“你哥呢?”
秦小雨闻声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