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苏老爷子擦干了眼角的泪,跺了跺手杖:“都给我忍住!季南活着,这比什么都好!不许哭!”
贺经年‘摸’着怀里‘女’人的头,低低的说:“医学在发展,植物人都能苏醒,季南一定能好起来,宝贝,如果你都不能坚强的面对,让季南怎么面对?”
苏浅浅抬头,泪眼婆娑:“贺经年……”
贺经年轻‘吻’她的额:“宝贝,我陪你,我陪你们去面对。”
苏浅浅的泪又流下,她几乎是有些贪婪的看着贺经年的脸,贺经年啊贺经年,如果,我不想你一起面对呢?
贺经年不知,只是安抚着。
季南出手术室后进了icu。
安置好之后,季南的躺着的姿势看着都让人心酸。平躺,会压着身后的伤口,侧躺,会压迫手和‘腿’的伤口,俯卧,则会压迫腹部‘胸’部和‘腿’部伤口。季南现在是半侧躺的身位,因为昏‘迷’无力,在他身后放了两‘床’被子给他架着身体。但是架着的位置只是身体外沿,因为身后还有好几处伤口。双手两侧伸开,因为半侧躺而抬高的‘腿’,也架着,但是是盖着被套的木头架子……软的架子会不利于伤口愈合和血液循环。
一个完全不可能会舒服的姿势。
还连着心电血氧监护仪,液体,气管‘插’管连着呼吸机,还有输血,连着的管子数都难数清楚,连医生护士都忍不住叹息。
却庆幸,这样的伤,还能活着下了手术台,并很可能能活下去。
院长郑重的对苏家人说,季南能度过危险期的几率是百分之七十。
这已经是很高的几率了。
苏浅浅让爷爷,父母回去休息,等她消息,让君洛好好照顾他们。自己则认真的洗个澡,干干净净的进重症监护室陪护季南。
贺经年温柔的对她说:“你在里面守着他,我在外面守着你们,有什么你就告诉我。”
“不。”苏浅浅目光冷静清明,“你的任务不是守着我们,你要做的,是将莫寒绳之以法。”
贺经年自然明白,也不坚持,告诉她要注意休息,别累倒了得不偿失,毕竟季南的守护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苏浅浅点头,踮起脚,在贺经年‘唇’上一‘吻’。
术后七十二小时,七十二小时的危险期,苏浅浅寸步不离,一分钟都没有睡过。
注意着监护仪,定时给季南换睡姿……从左半侧卧位换到到右半侧卧位,定时查看伤口有否异常,用棉签润湿季南的‘唇’。
疲‘色’尽显,大眼睛却一直炯炯有神。同事们看着都为她心疼,却没有人开口说苏浅浅你去休息我们帮你守着。
说不出口。
他们知道,自己怎么帮,也无法替代掉苏浅浅的愧疚。
季南在危急关头为苏浅浅做的一切,感动了所有人。
贺经年每天为缉拿莫寒排兵布将,每天只去医院一次,他必须要莫寒为所有受伤害的人赎罪!
苏家人每次探视时间都会进去看季南,呆足了探视时限,直到护士把他们劝出重症监护室。
林主任和院长,除了有事的时间,都在icu医生办公室里坐镇。
七十二小时,时间飞逝中,苏浅浅等人度日如年的煎熬。
不是没有状况。
最先出现的是肺部感染,还没开始发热,季南就先开始了烦躁不安,不停的摇动着头,本是苍白的脸‘色’青紫。苏浅浅很快判断出是肺部感染,有痰堵塞了气管。迅速吸痰,清洗。接着发热了,迅速的对症用上抗菌素,烧很快退了,感染控制住。
然后出现的是心肺的衰竭,因为输血很多,心脏的负担加大很多,这几天因为止血了没有再输血,心脏又开始不适应,导致了衰竭。供血器官开始衰竭,负伤的器官……肺也同时有衰竭迹象。心跳和呼吸一降再降,强心针和高浓度氧气一用再用,甚至用了一次除颤仪……终于,抗衡以季南获胜。
接着,是伤口的红肿渗液。本来伤口愈合良好,可因为心肺功能减退,用了大量‘药’物,干扰了伤口愈合力,伤口愈合处轻易被细菌侵入,造成了感染,红肿热痛和渗液。
季南本是清秀俊逸的样子完全的变了形,瘦削又浮肿的样子,吓坏了所有人。
幸好,都熬了过去。
苏浅浅这几天,是连泪都无法再流了。
贺经年几次到来,都看到苏浅浅忙得不可开支,月眉紧锁,眼里血丝遍布,却又写满悲伤和坚强。松懈下来,看到‘门’外的贺经年,会展开一个笑……因为戴着口罩,能看到的只有弯了的眉眼,贺经年能看得到,她眼里的坚韧。
终于,七十二小时之后,季南从昏‘迷’转为了昏睡。
☆、第131章 尴尬
重症监护室里的第五天,季南终于醒了过来。
先是他的头晃了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直密切关注着的苏浅浅惊喜万分,倏地起立,凑近他:“哥。”
季南眼前一片黑暗,他以为是晚上,正想问什么,才发觉全身上下都不对劲。愣了愣,才想起来发生过什么。
季南登时急了,眉一皱,就想喊苏浅浅。苏浅浅能不知道他想起什么?凑近了,手抚上他的脸颊,这也是他没有被包裹绷带的位置,几乎是唯一的没有纱布绷带的地方。
“哥,我很好。”
感受到脸颊处的温暖柔软,季南松了气。
苏浅浅紧接着告诉他:“哥,你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在医院里。你气管还‘插’着管,我先帮你拿下来。”
季南撤了管,咽喉舒服很多,正要说话,苏浅浅又对他说:“你才撤了管,别多说话,多休息。”
季南发觉自己全身上下都疼,都动不了,四肢,头,身体。他皱着眉,想让身体平躺下来,这样的半侧卧位,不舒服。
苏浅浅又把手抚上他的脸:“哥,别‘乱’动,你……你全身都是伤。”这句话,让她声音哽咽了。
季南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个,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又皱了眉。
苏浅浅心疼的抚着他的脸颊:“别动别动,乖。”
先用湿棉枝沾了温水,缓慢的滴在他的‘唇’上,让水流入他咽喉。再一滴,一滴,接着一滴。
许久之后,苏浅浅放下水:“好,先喝这些了。”
季南咽喉舒服了,才能开口说话:“浅浅……为什么不……开灯?”
苏浅浅一滞,才想起季南后脑枕骨的骨折,积了淤血,压迫了神经,引起暂时的失明,心里又是一痛。
仍是把手覆上季南脸颊,温柔的:“哥,你头上的伤在你脑袋里积了些淤血,等淤血散了就能看见了。”
季南一愣,随即缓缓笑开:“好。”
麻‘药’不好用太多,止痛‘药’也不能用太多,季南从没受过这样的伤,文质彬彬的人忍受着伤口处一阵阵的时而尖锐时而钝重的疼痛,即使躺着不动,额上也密密的布了层汗。苏浅浅心疼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点点给他擦汗,小声小声的安慰着。偏偏季南总是强作笑颜告诉她没事,不要紧。
苏浅浅亲自护理过的病人,说起来只有贺经年。贺经年是部队出来的,‘摸’爬滚打,枪林弹雨,受伤之多,以至于都有些麻木了,之前苏浅浅护理他的那些伤,简直可以不算伤……能术后五天就在病房里打拳做俯卧撑,也不是一般人。所以苏浅浅并不知道这种伤痛的痛是多痛,季南这一会一层冷汗,让她吓得不轻!
突然就更明白了家属为什么总是要求医生给病人用止痛‘药’。
只是……止痛‘药’,真的不能多用:谁能看着亲人忍受着痛楚的辛苦?
季南的颈部静脉已经连上了止痛泵,可是那止痛泵的止痛‘药’,一来剂量低,二来则是五分钟才释放少量。季南这样的全身都是伤的人,那点止痛‘药’根本不顶事!
帮季南擦汗的手帕湿了透,苏浅浅再忍不住了,摁了‘床’头铃。
院长大步急急走了进来,他知道季南醒了,之前也进来过一次,检查表示一切良好他就出去了。本说,有什么事苏浅浅也能处理了,这摁了‘床’头铃是怎么回事,院长也有些着急了。
“院长,”苏浅浅眼巴巴的看着他,“我哥很疼怎么办?”
院长哭笑不得,随即释然,关心则‘乱’啊!
院长笑着:“季南,丫头担心你得紧哟!你呢,伤太重,现在还没过疼痛期,自然痛觉很明显。但是止痛‘药’不能用太多,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要是实在忍不了,就让苏浅浅给你打一针?”
季南朝着声音方向勉强笑了笑:“好。”
院长离开了,这孩子,太温和了,总让人觉得……心疼啊!
终于到了探视时间,因为季南醒了,医生特地让苏家人逗留时间长了些。
苏浅浅刚帮季南翻了身,正好面朝着外面。麦云等人进来,见到季南眼里温和依旧,却少了焦距,不由得又是神伤。
麦云别过脸,擦眼泪。
季南知道,他这次受伤,他和莫寒有过的‘交’集,恩怨也就瞒不住了,所以,他一开口就是:“干爸干妈,对不起。”
对不起,瞒着自己身上的背负来到苏家;对不起,怕让你们担心瞒着你们;对不起,让浅浅涉险了;对不起,我这样的人,进了苏家。
苏峰凌和麦云相视一眼,苦笑:“傻孩子……”
苏家人对莫寒和季南的事情避而不谈,只是安慰着让他安心,一切,有警察等人帮他。
苏老爷子自责的叹:“都怪我,太疏忽轻视了。”
“爷爷,怪我,是我自己疏忽。明明知道不该独自跟了去,却忍不住,还连累了浅浅。”这是季南最恨自己的,幸好,幸好。
苏浅浅忙在原地蹦蹦跳跳的:“哥,我没事,我没事!”
麦云拉住‘女’儿,对季南说:“多亏有你,浅浅毫发无损啊!”再对君洛说,“君洛,带你姐姐去洗把脸,臭死了!”
苏浅浅不由得跳脚:“谁说我臭?才没有!”
君洛过来把人半抱入怀:“哥不说你臭是给你面子而已!”将人带走。
君洛直接把人带去护士站:“麻烦给这个白痴换‘药’。”
小‘腿’的三处伤,苏浅浅守着季南的三天都没有换‘药’,她紧张中也没感觉到疼痛。麦云他们明知这伤要换‘药’,也知道苏浅浅是铁定不肯离开,也就由着她。现在,还不让君洛带走换‘药’?
莫莫给苏浅浅换的‘药’。
绷带纱布一打开,莫莫和君洛都皱眉:红红的,有些肿,有点渗液。苏浅浅自己看着也知道有些严重,只好笑着打哈哈:“看,都没有烂!”
君洛没好气的瞪她:“你还巴不得它烂么?”
季南毕竟伤重,苏家人也没多久就离开了,让苏浅浅注意劳逸结合,别让季南真想找她做什么的时候人倒地睡着!
这话说得很含蓄,苏浅浅只好点头。
季南虽然没听谁说,却也知道,苏浅浅肯定是几天都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
自己的伤,谁都没怎么提,但是他自己暗暗动了动,也知道了大概……现在,他只有左手的手指是能动的,其他的,双‘腿’和右手,毫无知觉。
他没有在意,只要她好好的,他伤再重,也无所谓,死也不要紧。
想想,自己昏死之前,以为自己不能活下去,还是把压在心里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还用尽力气‘吻’了她的脸颊。醒了之后,季南很怕因此和苏浅浅之间有什么隔阂和尴尬,好在苏浅浅并没有什么异样,他也松了口气。却有些失落,她……那么的不当一回事么……
贺经年来的时候,季南正好睡醒。太疼,他几乎难以睡着,睡睡醒醒间,伤处的尖锐疼不知不觉少了很多,他才勉强睡了觉。
贺经年悄悄进来,在离季南‘床’边一步位置处停下。
这个男人,几乎用尽自己的所有,保护了自己的‘女’人。病‘床’本就不大,因为季南需要半侧卧位,身后需要垫着棉被,所以病‘床’更挤了。身上的被子较薄,盖在迅速消瘦的他身上,就只有那么点。
身体修长,却单薄。包裹着的手臂和双‘腿’僵直,却厚重。
看着让人难受。
这时,他的眼睛开着,却没有焦距,不知道在看着哪里。是了,淤血没有散开,暂时失明。
疼痛困扰着他,苏浅浅去看他的检查结果没回来,他忍受着痛,额上一层汗。
像自己一样能忍的人,除了自己的战友估计很少,一个普通人,对这样的疼痛,是难以忍受的。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还没有耐受疼痛时,也这样。
‘抽’了张纸,给季南轻轻擦汗。
听到声音,季南愣了愣,试着叫了声:“浅浅?”
贺经年低低回答:“是我。”
季南微微一笑。
“对不起,还没抓到他。”贺经年道歉。
因为他还在逍遥法外,所以,你会受这么重的伤。
季南温和笑了笑:“是我该对不起,擅自行动,算是自食其果。幸好……”
“谢谢你,那样保护她。多谢。”贺经年真诚道谢,如果不是季南这样舍生忘死的保护,苏浅浅还不知道会受什么伤。
季南缓缓摇了摇头:“应该的。”
这时,季南脸‘色’突然难堪起来,红透了俊脸,急促的对贺经年说:“麻烦帮我找护工进来。”
贺经年心一紧:“怎么了?”
季南却不说:“帮我找护工。”
贺经年愣了愣,季南却似是恼怒了:“去啊!”
贺经年又愣了愣,却了然了:“我来。”
季南红透了脸:“不需要你,叫护工!”
贺经年却不理他,打开了被子,并将一角仍盖在他‘胸’腹部,以防着凉。
季南惊惶失措,提高了音调:“不用你!找护工!你比不上他们,你会个屁!”
这,会是季南唯一的一次刻薄话了吧?
贺经年单手固定着季南的身体,把他身后靠着的被子移走到一边的空‘床’,反手从‘床’头柜‘抽’出湿巾。
“季南,别多想。”贺经年淡淡的低声。
季南心头暖暖涩涩的,竟让贺经年的话奇迹的抹去了原本的羞耻。
他的腰部以下尚无知觉,被子下的自己出了绷带缠着,未着衣物。他如此惊惶是因为他发觉自己……排泄了,就在毫无知觉中。
☆、第132章 晴天霹雳
贺经年用湿巾仔细的擦干净了他身上的污物,再轻巧的把沾满污物的铺巾扯出,放在‘床’下。自己坐在‘床’边,让季南身体靠着自己,再用湿巾仔细的擦一遍季南身体沾了污物的地方。
“你稍微等一下,我打热水给你擦擦。”将铺巾再垫入季南身下,把原本他靠着的棉被拿过来让他靠着,收拾了脏铺巾和湿巾,贺经年拿着盆进了洗手间打水。
季南眼眶涩涩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躺在医院无法自理内急,这也是第一次那么难堪,还是第一次有不是亲人的人这样对他……
贺经年。
苏浅浅回来时,看到的季南满脸通红,表情尴尬。苏浅浅疑‘惑’的打量一下,了然。还没说什么,贺经年端着微热的水回来了。
对着苏浅浅,贺经年也微微有些尴尬,看了季南一眼。
苏浅浅才不管,接过贺经年手里的盆,熟练的沾湿了‘毛’巾,正要掀开被子给季南擦洗的时候,贺经年喊住她:“我来。”
苏浅浅嗔他一眼:“我来,我比你熟练。”
两个男人都无奈苦笑。
苏浅浅,那是男人啊……
那是我哥哥啊!
那是男人啊,你都不觉得害羞吗?
我是医生啊,有什么没见过?
苏浅浅就这样坦坦‘荡’‘荡’的,给季南擦洗干净,扑了些爽身粉。贺经年这才配合着她把季南靠好,躺好。
季南目光涣散,对着苏浅浅声音方向,俊脸依旧红,声音也还尴尬:“下次……下次找护工来吧。”
苏浅浅的手抚上他的脸,这是现在季南唯一能感觉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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