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爷子不好意思了,嘿嘿笑着‘摸’‘摸’‘精’光的头顶。老人家嫌一头白发难看,硬要剃光。
贺经年从包里掏出一个青‘花’瓷烟管给贺老爷子:“让朋友帮在拍卖会上拍得的。”
贺老爷子接过,仔细端详,眯着的老‘花’眼都是鹰隼的锐光,一会,放在一边,状似不满:“我更喜欢曾孙。”
贺经年没有错过爷爷眼里的喜爱的光,也就不听他的念叨,掏出一包干‘花’给母亲:“天山雪山的雪莲。”
邓红颖接过,却红了眼圈:“那个臭小子都不来看我们了,别以为一包雪莲‘花’我就原谅他!”
那是贺经年的战友松赞白玛从拉萨一个村里寄来的。
松赞白玛和贺经年一起是特种部队的战友,前年那场战斗,他失去了左‘腿’,退役回了西藏,下了基层做干部。
松赞白玛家里只有一个老妈妈,生活很艰难,原来还在部队时,贺经年经常从经济上有意无意的照顾他,那场战斗之后他在军总医院住院住了四五个月,除了部队的战友领导,再没有他人看他,他没有告诉家里他重伤。
贺经年那时也身陷悲痛,却不忘他的兄弟,拜托了家里照顾着他。
白玛很惶然,他总觉得受不起,善解人意的邓红颖当即说认他做干儿子,这样就是家人照顾他了。白玛还不愿意,邓红颖干脆在他面前抹起眼泪,说贺经年苦,说自己苦,说自己的苦要照顾他才能纾解……白玛招架不住。
他离开时,邓红颖塞给他一张卡,说一个红包而已,刚出院一定要有红包才能保平安,还说如果不收这辈子都别再叫她干妈。
松赞白玛放下拐杖,跪地,对着贺老爷子和贺经年父母行了西藏膜拜大礼三个。
那张卡,邓红颖存入了五十万。
松赞白玛之后没有再来看过他们,但是会给贺经年寄信和一些西藏特产。
西藏农村的日子是无法想象的艰苦,白玛用那卡里的五十万和部队的退役金办了个小学:贺来小学,一个中学:贺到中学。其他则用于帮助村民勤劳置业。
他不敢再来,怕贺家再给他钱,也怕自己做不出成绩愧见贺家人。
那个憨厚坚韧的大小伙子,一条‘腿’走出了宽阔的天地。去年,他结了婚,给贺家寄来喜糖整整一箱。白玛怕路途太远,糖坏掉,还把好多食品用防腐袋随箱一起。可是因为是夏天,路途实在太遥远,贺经年收到的时候还是坏了,里头的糖大部分都被风干了。
贺家长辈都为他高兴,邓红颖还把能剥下的糖纸一张张摊平,擦净,保存。
贺家人重情,白玛深情。
贺暖茵知道哥哥回家,开心的回趟家。她现在是大三,忙得不行,有时候太忙干脆住校了。
那天,贺经年平静许久的心泛起暖流,暖暖的熨过,很舒服,一家人和睦安宁,多好。
第二天贺经年下班回到公寓,发觉没有做好的饭菜。剑眉微蹙,这个认知让他很不舒服,原来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贺经年踱步下楼去吃面,邻桌的人聊天让他心里一凛。
“今天凌晨的高速路连环车祸知道不?”
“知道啊,十五车连撞,当场就死了五个,受伤二十七人,重伤员近十个全送军总医院了!啧啧……”
贺经年放下筷子,往军总医院去。
从一开始的迈大步到后来的小跑,再到快跑,他飞快的冲向那里,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他该去那里,苏浅浅很希望在那里看到他!
军总医院看着很平静,有条不紊的开展着各项工作,贺经年的狂奔与医院肃静的环境很不相符,可他听不下奔跑的脚步,反而更快了。
医院的素白给他一种无力感,这个地方,能给人生的希望,也会毫不留情的宣告一个人的死亡。它的无情就如同工作服带给人的肃穆感,干净,又不可亲近。
莫莫很忙,手术后的病人很多都送到这里,她趁着空隙匆匆告诉贺经年,苏浅浅本来就从昨天下午五点半开始上夜班,忙了大半个晚上,又从凌晨五点多开始为这次特大车祸的伤员手术,到现在都已经坚持了近三十个小时了!
“贺经年你能想象吗?浅浅三十个小时没吃东西,早晨五点多开始之后又没喝水,在手术室里呆了也有十七八个小时了。”
那场特大车祸发生在早上的五点多,正好是苏浅浅值班,接到急救中心电话之后她立即让科室同事备战并告知了在法国开会的院长和林主任。
院长作了批示,要全院动员配合好这一事件的救治,因为大外科主任林主任也在国外无法立刻赶回,让大外科副主任医师苏浅浅组织抢救,另外几个医生一起配合,务必全力抢救伤员。
苏浅浅干脆利索“是”,开始准备:急诊室空出专‘门’的紧急处理室,好让医生给伤员做出初步诊断以决定下一步治疗,手术室全面消毒待用,‘药’库准备好外伤和手术用‘药’,血库准备红细胞和血浆,检验科等辅助科室做好紧急检验的准备……
苏浅浅所在科室的副主任肖医生,还有其他医生都已经在赶来路上,但是这时候已经有伤员陆续到了医院。
苏浅浅月眉拧的很紧,面前是送上来的两个伤员,急诊外科医生初步诊断一个肝脏破裂一个脾脏破裂,这意味着,必须同时手术。苏浅浅已经让手术室进行术前处理,现在的重点是,她一个人怎么同时给两个伤员手术?
☆、第65章 明明两个人,只看得到一个
两边都是重症外伤,必须立即手术,可誰先谁后?
刻不容缓,苏浅浅下医嘱开始备皮,麻醉,上液体和监护仪,手术器械一一摆好,再打给可以做肝脾修补术的医生,最快的,预计是五分钟到,加上穿衣手消毒,能上台是十分钟。
而此时,肝脏破裂的病人已经失血休克,脾脏破裂的病人则是全身紫绀,腹腔出血已经影响到心肺功能!
略一沉‘吟’,苏浅浅果断对今晚和她一起值班的住院医师李淼说:“先开腹!”
李淼惊诧的看着她:“开腹?现在?”
苏浅浅已经执起手术刀,准备划下去:“对。”
李淼马上反对:“主刀医生没到,现在开腹接下去怎么做?”开腹等待是不可能的!
苏浅浅迅速的切开了外表皮肤层,接着是下一层:“先处理里面的出血。”
“可是万一出血太多无法止血……”
“我可以!”苏浅浅斩钉截铁!
李淼不再做声,开始手术!她相信苏浅浅,苏浅浅技术过硬这事全院有名,再加上之前很多次的完美手术,在这个当下,李淼必须相信她!
待李淼开腹到最里层,才打开腹腔,就大量往外涌出鲜红的血!李淼脸都白了,断裂的是动脉!用纱布把积血往外取,好几次都跟没处理前一样,小喷泉般外涌!
苏浅浅已经迅速的为那边的病人处理了腹腔内的出血,用止血钳钳住了断裂的血管。这时,转过来,接过李淼的动作,清理积血,寻找断裂血管,止血钳止血。
纱布一整团放入吸血,同时伸手‘摸’索断裂血管位置。纱布很快吸满积血,苏浅浅示意助手帮她钳出,同时,她也已经找到了断裂的血管。利索的拿过止血钳,夹住,放好。
待钳上止血钳,苏浅浅又转向肝破裂的病人,口头下医嘱:“同型红细胞四个单位,血浆六百用上,肾上腺素半支。”
手下不停,给病人头上好几个位置扎上了她特有的针灸用钢针,她早已经用酒‘精’泡着,就怕万一用上,结果还真的用上了。
李淼暗暗惊叹:出现了,传说中的苏氏针灸!
给这个病人下了针,苏浅浅转回另一个病人,专心开始脏器修补手术。
恰在这时,普外科的医生赶到了手术室,一看病人情况,立刻赞叹:“真不错,控制住了!”把钢针取下,投入到手术中。
苏浅浅的钢针作用是控制病人的生命体征变缓,又不跌出最差水平,等于让病人机能水平暂时停止,以等待医生到位,而这时,最危及病人‘性’命的危险因素也已经解除!
肝脏修补术才完成,手术室医生又推进来一个:“股骨骨折,骨科医生已经全上了。”
军总医院一共十五间手术室,这时用上了十二间,可伤员还在源源不断。比起一开始报告的近十个重伤员的人数,最后清点一共是十四个,还有轻伤的,进了军总医院的就有二十三个!
苏浅浅冷静的将病人过‘床’,铺巾,开始……
第三个,肋骨错位骨折,一根如肺……
这个才做完固定,还没关‘胸’,一个骨科医生匆匆过来对她说:“剩下的我来,新来一个脾破裂的。”苏浅浅又急忙转到另一间手术室。
汗,湿了手术帽,湿了帮她擦汗护士拿的好几块纱巾,脚,酸酸疼疼,却僵硬的站着。嗓子早冒烟了,却没有闲暇润一下。口罩下,‘唇’干得裂了……
而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在紧张又有条不紊的手术中流逝而过,苏浅浅都没能喘一口粗气!
季南赶到医院,莫莫告诉他苏浅浅从早上开始手术就一直没停,季南想让苏浅浅出手术室的时候,最疲累的时候,有一个依靠着休息的肩膀。一等,等了四五个小时。
贺经年打听清楚后也奔跑到手术室‘门’口等待。十五层,他跑着上楼,嫌电梯太慢。跑到手术室‘门’外,很多人,都是伤员的家属,围在外面等待亲人手术结束。纷‘乱’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颇为‘玉’树临风的身影,季南。
沉了沉呼吸,贺经年缓步走向季南,季南温和一笑。
“怎么样了?”贺经年倚着墙问。
季南望了望手术室的‘门’:“已经十四个小时了,没有出来过,太忙了。”
这时,医院后勤的人员给等候的人们分发小瓶的矿泉水,安抚大家。其中一个是认得季南的,歉意的对他说:“可能还要再等,苏浅浅应该还要给一个伤员手术。”
季南接过水,道了谢:“不要紧,我再等。”
那人又看着贺经年:“贺队,是要来调查车祸原因吗?”
所谓隔行如隔山,他并不知道特警不会去处理‘交’通事故,只是一味的认为是警察就可以。
贺经年也不解释,淡淡的说:“我也是等苏浅浅的。”
那人顿时觉得有些悬幻了,这是为什么?想起什么,促狭的指着季南:“大舅子。”再指着贺经年:“妹夫?”
两个男人都有种想要拍死他的冲动,一个想我才不要做大舅子,一个想我才不要这个大舅子。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里面出来了好多完成手术的病人,还有很多医生护士,认得季南的都告诉他苏浅浅还在忙。等候在外面的人,除了贺经年季南,只剩下两个,只不过他们等的是在做手术的医生苏浅浅,另两个等的是在做手术的病人。
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最后一个病人终于出来了,出来的护士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现在可以下病房去了,家属‘激’动的陪着。
贺经年和季南相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门’,又开了。苏浅浅神‘色’疲惫至极的出来。
季南微笑着,为张开手臂,朝她走去。
贺经年站着没动,只觉得看见她还好就行了。
苏浅浅一脱下手术衣,整个人都恍惚了,眼皮几乎睁不开,走路也摇摇晃晃。面前分明两个人,一个朝她走了,张着双臂,笑容温和,一个站着不动,身姿笔直。
苏浅浅傻傻的咧嘴笑。
这一笑,剩余的力气都没了,她身体一歪,软软的朝地上倒。
分明两个人,可是我的眼里为什么只能看到一个,只看到他是我的贺经年。
季南惊呼:“浅浅!”并了两步要接住她,而贺经年比他更快,早他一步接住了苏浅浅。
苏浅浅只觉得落入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可是她怎么都睁不开眼睛了,喃喃低语:“贺经年……”
贺经年一怔。
季南一怔。
而那个‘女’人,在贺经年怀里,小声的打起了鼾,她太累,睡着了。
夜,十一点半,星光正好,微风正好,睡得……也正好。
苏浅浅一睡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她是被饿醒的。睁开眼睛,翻了个身躺在被子上面又闭了眼。不到一分钟,某个地方“咕噜,咕噜噜”的响,苏浅浅才不情愿的又睁开眼睛。
熟悉的环境,田园风格的房间,嗯……还是在家睡觉最爽啊……
在家?
苏浅浅倏地抬起头环视一圈,没错,家里,自己房间里!可是自己不是在连轴手术才做完下班吗?怎么到家了?
赶紧坐起,瞅瞅身上,嗯,‘奶’牛睡衣换好了,什么时候换的?再看看青蛙闹钟,显示下午六点四十。
苏浅浅顿时有种窘透的感觉,怎么回事?
蹑上拖鞋,苏浅浅懒洋洋的闭着眼睛洗漱,洗了脸才清醒不少,‘摸’着响个不停的肚子晃悠悠的下楼。
客厅里苏爸爸正在看苏老爷子和季南下棋,苏妈妈则在把香喷喷的菜往饭桌上端,看见苏浅浅,笑了:“终于舍得起来了?快来,正好合适吃饭!”
苏浅浅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踢踏着鞋子小跑着跟苏妈妈进厨房,端起油亮的菜心,小声的问:“妈,我怎么回家的?”
苏妈妈噗嗤一笑:“昨晚是季南把你带回来的,你累得一下手术台就睡着了,季南把你抱进来的时候你还在很不斯文的打呼噜!”
苏浅浅窘了,她一出手术室就睡着?她怎么没有印象?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辩解着:“那我也还不错啊,还懂得换衣服才睡!”
苏妈妈又是噗嗤一笑:“你?睡的像猪一样你会换?你老妈我帮你换的,换完了老命都丢了半条了!”
彻底窘死了……
饭桌上,苏妈妈循循教诲:“以后尽量别累成这样了,才出手术室的‘门’就睡着,你丢不丢人啊?”
苏浅浅啃着烤鸭‘腿’口齿不清:“米慢法(办法),没有银(人)忙不过来。我都嗯(喝)了两罐红油(牛)才进守住志(手术室),贼(谁)知道没教果(效果)。”
苏妈妈给她添了碗汤:“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苏爸爸又感慨着:“这场车祸也太严重了,那么多人受伤!我们怕你太累就让季南去接你,结果等了你一个下午大半个晚上!”
苏浅浅笑嘻嘻的给在座每个都夹了只虾:“辛苦啦!”
季南温和的笑着夹起一只虾给苏浅浅剥好放进她碗,又夹起一个给苏爷爷剥:“我们浅浅能者多劳。”
苏老爷子鹰隼的眼里闪过满意的光,慈爱的对季南说:“你多吃点,不用帮我剥的。”
季南但笑不语,接着帮苏爸爸苏妈妈剥。
苏浅浅嘴里咬着季南给剥好的虾,手里剥了一个丢到季南碗里:“哥,辛苦你把猪一样的我搬回家!”
☆、第66章 君洛的选择
一桌子人都禁不住笑了。
苏老爷子假装绷着脸却褪不下笑意的用筷子打了下苏浅浅:“食不言,食不言!”
苏浅浅撇嘴,一笑:“向爷爷学习!”
“啪!”这会是苏爸爸笑着给苏浅浅轻轻的一筷子!
饭后,大家说起君洛毕业,后天就可以回家了,季南提出到时候去接,苏浅浅算了下自己正好休息也一起去。
苏老爷子‘摸’着下巴很是满意:“一毕业就是副营级了,君洛真争气,不错不错!”
君洛研军校究生毕业,副营级军衔,少校,中级的通讯工程师技术级别,不算上在校期间获得的各种大小奖项,怎么说都是凤‘毛’麟角的。
苏浅浅举手抗议:“我也是少校!”
苏老爷子哈哈大笑:“我当然知道,当然知道!”
和君洛一起毕业的,军衔不如君洛高,都是上尉。苏浅浅当初研究生单学位毕业的话也是上尉,是第二个学位一起拿到了才授予少校军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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