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使他将房间上上下下翻找了三遍,就差像野猪般把整个地面拱起来了,也只搜到一堆废旧杂物,和几只蟑螂几个老鼠,却连苏沫与唐少麒的影子都没看到。
站在空空的房间里。黑衣人表情仍旧如万年冰山,但心里的僵尸脸却已忍不住成了苦瓜脸。
不用说,他将人跟丢了。
人丢了,意味着任务失败。
任务失败,意味着他回去后要不直接被老大处死,要不被恩赐去闯那三道冥门。
侥幸过了,能捡回条命;反之,就要与这世界告别了……
……
海岛上,苏沫拉着唐少麒的手,在树林中穿梭前行。
本来她是想等暗处的人离开后才走的。但一想到对方当初在她身上安装跟踪器和窃听器时身法之轻巧无声,身手之诡秘隐蔽,就立马意识到。就算对方离开了,她也不会察觉得到。
相反,她若继续待在那,很有可能会被反应过来后回头寻过来的人逮个正着!
思至此,她立马拉着唐少麒轻手轻脚地借着黑暗的掩护下了船。
唐少麒走在身后。望向他与苏沫相握的手,看着她的小手牵着他的大手,感受着她手心传来的温热。
这种感觉,好陌生……
暖暖的,就像沐浴在阳光下。
柔柔的,就像抱着还残留着阳光味道的羽绒枕头。
甜甜的。就像有吃不完的鸡蛋布丁。
回想起以往唐少天见完苏沫后回来的神情,给人的感觉与现在很是相似。
难道,这就是姐姐的味道?
亦或。这就是唐少天将苏沫视若瑰宝的原因?
唐少麒神情恍惚,以致于忘了注意脚下。
“啊!”突然被一块石头绊倒的唐少麒忍不住一声惊呼,整个人踉跄着朝前方扑去。
苏沫闻讯回头,就看到唐少麒扑过来的身形。
“小心!”苏沫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地奔过去想接着他。却被他前扑的冲力撞击得自己也往后倒去。
一声闷哼,苏沫重重地压在了一堆碎石头上。后背被磕得生疼。
又一声闷哼,唐少麒倒在了苏沫身上,把苏沫压得都有点喘不过气了。
被一连串的变故弄得至今仍有点迷糊的唐少麒只觉自己似倒在了一堆棉花里,软软的,香香的,还有令人舒适的温暖。
恍惚之间,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将他生了下来,却从没抱过他,也没给过他温暖的女人。
“你没事吧?”一个声音将他恍惚的神思拉了回来。
他一低头,才看到自己身下的根本不是什么羽毛,而是苏沫!
他竟然倒在了苏沫身上?!
唐少麒赶紧爬了起来,跌坐在地上,白嫩的脸颊通红通红的,连耳朵尖尖都红了,心脏也跳得飞快,似乎下一秒就要在胸腔里爆炸了!
此时的他只觉大脑一阵空白,双眼无神,两耳旁乱哄哄的,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就不能拉我一把吗?”苏沫吃力的声音传来,让他惊得立马弹了起来,这才发现苏沫仍躺在地上,看样子似乎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你是不是伤到哪了?”唐少麒赶紧上前紧张地问道。
“磕到腰了,暂时使不上力,你拉我一把,把我拉起来就好了。”苏沫脸色颇为苍白,额头也冒出了滴滴冷汗,显然被撞得不轻。
唐少麒应了声,就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手,扶着她的背,将她从地面“解放”了。
待好不容易站起来了,苏沫才单手扶着一旁的树干,单手扶着腰,努力顺着气。
“要不,休息一下吧?我们已经走了很远了,一路上也注意掩盖足迹,暗处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快追上来。”唐少麒尝试性地提议道。
苏沫想了想,点头,“也好。”
于是两人坐在相邻的两块石头上,捶着酸软的大腿,稍作歇息。
“我们怎么回去?”唐少麒问出了这个当今最要紧的问题。
“搭顺风船,不过出行前要先乔装打扮一下,以免被尚未死心地搜寻着我们的人找到。”苏沫说道。
“那,回去以后呢?”唐少麒问道。
“以后?以前是怎样,以后就是怎样啊。”苏沫纳闷唐少麒为何会问出这么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你不怕绑匪去而复返,再回去找你麻烦?”
“不会,他们的问题有人会处理的。”苏沫笑了笑,语气轻松,示意他不用担心。
“谁?”唐少麒紧接着问道。
“我经纪人,季风。当初我跟小翔说了,让他有事找季风,现在估计季风也正在找我们吧。”苏沫虽然突遇危险,但心里还是一直有着数呢,知道什么该她操心,什么不用她操心。
虽然表面看上去,季风就是个普通的经纪人,但她知道,他的身份背景没那么简单。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不会害她,他们就能维持合作的关系。
“哦。”唐少麒低低地应了一句,想了想,还是再次开口了,“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问你什么?”苏沫疑惑。
“问我为什么要假扮成唐少天去接近你。”
“哦~~~那为什么?”苏沫从善如流。
“你!”唐少麒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生气,“我让你问什么你就问什么,这态度完全就是敷衍!”
苏沫默了……
这不是你想让我问的吗……
唐少麒看苏沫一副无语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就是很生气!胸口憋着憋着,这股火怎么也吞不下去!
“其实,事情的真相真的很重要吗?”苏沫在心里叹了口气,心平气和地开口了。
“我们常常执着于许多事,许多问题的答案,但有时候想想,这些答案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知道与不知道,产生的结果会有很大差别吗?”
“有时候,苦苦追寻事情的答案,到头来知道了,反而会生出更多烦恼,甚至去想,若不知道答案该有多好,呵呵,这种作茧自缚的事,我从来不做。”
苏沫的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声音如树林里啼叫的鸟儿般清脆空灵,语气语调更是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能让烦闷浮躁的心静静沉淀下来。
唐少麒觉得自己似乎再次迷失在了苏沫营造出的安宁世界里了。
气闷散去,不知不觉中,他开了口。
“其实我当初的确是找了假绑匪,打算让他们将你我绑了,然后分开关着,同时给我们一个选择。”
“那个选择是,若绑匪打算放了我们其中一个,我们希望他们放了谁。”
“如果你选择放了你自己,那这段视频会被拍下来,然后送去给唐少天看,让他知道,他视若瑰宝的姐姐到底是多么地贪生怕死,多么虚伪做作。”
“如果你选择放了我,那他们会给你看一段视频,视频里我选择的是放了我自己,从而给你造成误解,让你以为你用生命保护的唐少天是如此胆小懦弱,如此不把你当回事。”
“所以,不管你做什么选择,你与唐少天最终都会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唐少麒说完,似放下了一个重重的包袱,大大地松了口气,觉得之前压在心上的沉甸甸的石头也被移走了,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树林里,有着短暂的沉默。
良久,苏沫笑了,“你很聪明。”
“什么?”唐少麒听到这个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一时没反应过来。
“设计出这个局,你很聪明。”苏沫的笑容很是纯粹,完全看不到自己被人设计陷害后应有的愤恨。
“你……”唐少麒刚想说话,就被苏沫打断了。
“其实,相比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恨唐少天。”
139他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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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少麒沉默许久,才道:“你很在意吗?”
“如果你愿意,我希望能知道,不仅为他,也为你。”苏沫微笑。
“为我?呵,为他就为他吧,不必找借口。”唐少麒嘴角的笑容很是不屑,但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不屑下隐藏的,是苦涩,是讽刺。
苏沫头微偏,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并不在意他的否定,“你好像很抗拒别人对你的好。”
“什么意思?”唐少麒皱眉。
“你在害怕。”苏沫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就像一片旋转而下的树叶,随风飘落在湖面,轻灵得没激起任何涟漪。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唐少麒语调提了上来,似暴怒的前兆。
“你以前过得并不快乐吧,没人能给你你想要的关爱,你失望过,不平过,伤心过,愤怒过,到后来,已不抱希望了,因为你觉得,只有不抱希望,才不会绝望,所以,你开始潜意识地抗拒别人对你的好,将所有的关心都曲解成了别有目的的阴谋。”苏沫似没看到唐少麒的暴怒,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
“够了!”唐少麒猛地站了起来,那张与唐少天一模一样的精致脸庞上充斥着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让人分辨不出他到底是怒,是羞,还是悲。
“你给自己裹了一层厚厚的保护壳,别人进不去,你也出不来,但这样,你就真的无坚不摧了吗?这种没有爱。没有笑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过得,快乐吗?”苏沫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唐少麒面前,问出了直击他内心的问题。
他真的无坚不摧吗?
没有爱,没有笑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现在的他,生活得快乐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唐少麒双眼无神地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才认识一天不到的你会知道……”
“为什么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与我相处了十七年的他们全都不知道……”他捂着自己的头蹲在了地上,失魂落魄。像个迷路的小孩般无助且迷惘。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从有记忆以来,见过最多的,不是应该拥有人人歌颂的无私母爱的母亲。也不是应该拥有如山父爱的父亲,更不是从别人口中听闻的如何出色如何优秀的兄长,而是穿着白大褂,在病房中穿梭的医生护士。
过去的十七年间,他至少有十五年的光阴是在医院度过的。即使在家,每天也要按时吃药打针,似乎他诞生在这世界,不是为了体验人生的酸甜苦辣,而是为了吃遍所有能吃的药,打遍所有能打的针。还有,尝遍所有能尝的病痛。
小时候,他每次看到拿着针头的护士。就吓得大哭大叫,希望有人能将弄痛他的“坏人”赶走,但无人理会。
后来,他再看到针头,还是会哭。但会先乖乖待在原地让护士打完针后再哭,只希望有人能过来摸摸他的头。抱抱他,给他安慰,像其他病房里孩子的家长一样,微笑着夸他“真是个勇敢的孩子”。
只是,他一次次的渴盼,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
自此,他再也不会傻傻地去希冀着什么了。
就算一天要扎十几针,他也只是木然地任由护士摆弄,仿佛那一个个锋利的针孔并不是扎在自己身上般,仿佛那没日没夜蚀骨的病痛折磨的并不是他。
他觉得他就像一个铁笼里的困兽,苦苦挣扎,却根本无人关心。
他想活下去,想冲出铁笼,去看看除了医院外的那片天空,与天空下的那方世界。
他想知道,活着可以多精彩,多幸福,他想通过这些精彩与幸福来激励自己,否则,他怕终有一天,他会被病痛与被人遗忘的命运而折磨得失去求生的信念……
“若一个人从来都没有获得过爱,你让他如何去相信爱。”唐少麒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连他都不肯定自己是只在心里想着,还是已经说出了声。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没获得过爱?”苏沫蹲在唐少麒身旁,若梦中呓语般轻柔呢喃。
“一个年仅六岁的男孩,每天住在医院,不停地打针吃药,却没一人去看他。十岁时,他被病痛折磨得连睡觉都成了奢侈,生命更是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却还被家人要求学习各种同龄人根本不用学习的东西,只因为他是唐家人,不能丢唐家人的脸。”唐少麒抬起了头,被悲伤浸染的双眸中溢满了泪水,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那若天使般精致纯洁的脸庞此刻却满是难以言喻的脆弱与绝望。
苏沫看着这样的唐少麒,觉得自己的心好疼,好疼。
恍惚之间,大脑中破碎的记忆片段随之浮现,她看到了幼年时的唐少天。
当时他的脸上仿佛也带着这样的悲伤,也是这样泪流满面,若折翼的天使般让人怜惜心痛,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拥抱,想给他温暖。
不知不觉,她已将仿佛随时都会若泡沫般破碎消失的唐少麒温柔地抱入怀中。
“那是因为上帝收集了17年里该给你的爱,只为了在你成年时,将所有的爱都摆在你面前,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苏沫轻轻拍打着唐少麒的后背,她的声音若一首低声吟唱的摇篮曲,让他饱经风雨流浪许久的心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虽然他知道她的话是哄小孩的存在,但没关系,因为他要的并不是若真理般的安慰劝解,而是一份温暖,一份关爱,一份在乎,一份让他觉得自己生存在这世上是有意义的证明。
唐少麒伸出双手,紧紧地,紧紧地将苏沫环抱。
这个拥抱,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似为了永远地留住这份昙花般的温暖。
……
不知过了多久,唐少麒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
两人并肩坐着。
“谢谢你。”唐少麒说道。
“我刚才说的是真的。”苏沫望着远方,声音轻缓,“等你十八岁生日那天,上帝一定会把以往从你那搜集来的爱,全都还给你,而且,他还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呵呵,也许吧。”唐少麒并没多想,只是将这句话当成了苏沫对他的安慰。
苏沫笑了笑,没再多做解释。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唐少天吗?”唐少麒转头,表情很是平静,再也没有第一次提起唐少天时的狰狞与憎恨。
“嗯。”苏沫低低应了声。
“我和他是双胞胎,他比我早出生半分钟,带走的不单单是哥哥的身份,还有我的健康。”唐少麒嘴角的弧度很是苦涩,“他抢占了母胎里所有的营养,于是,他健健康康地长大了,我却倍受病痛的折磨,日日以医院为家,月月与针药相伴,年年与痛楚为舞。”
“如果不是他,我不会生活得那么痛苦,也不会被家族忽视、无视乃至遗忘。”
“呵,别人都称他为京都四恶少中的唐三少,奉他为太子爷中的太子爷,他每天都那么逍遥快活,嚣张自在,活得肆意享受,精彩刺激,我却只能被困在医院这个牢笼,木然地活着。”
“你说,我不恨他,那该恨谁?”唐少麒转头,盯着苏沫的双眼,似想获得她的认同。
苏沫看他那执着地寻求着答案的神情,听他那明显的疑问句,知道其实他内心也已经对自己的答案动摇了,否则他根本就不会用问句阐述,眼神也不会那么迷惘,那么急需认同。
“你的健康状况不是他能控制的。”理由虽然很无力,但苏沫还是说了出来。
“那又怎样?”唐少麒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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