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让心痛将彼此浸润了。
万森此时只是想,希望千俟这一次,真正的对万木彻底的死心,不然将来,在得知真相后的千俟,一定会绝望至死。
更可悲的是他苦命的大哥,竟然会一直以为千俟是喜欢自己的。
万森想着,这样也好,不要告诉万木其实千俟早就喜欢上了他,这样他们两个人才有可能彻底的决裂。
这样也好,他们能够真正的忘掉彼此,彼此都不会那样痛苦了。
“对不起余哲,真的非常对不起,在我如今如此孤立无援的时候,我竟然会如此卑微的想到你……”
千俟在无法长眠的深夜给余哲打去电话,而他,就像是之前一样,同她寂寞孤独的灵魂如出一辙似的,他几乎在她打去电话的那一刻就接起了电话。
他同她一样,长久以来都无法入眠。
他们都是太过想象,太过阴沉黑暗的人,注定没有安定安稳的那一天。
“没事的,千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你当初安慰我的一样。你不是说过你想要重新来过吗?我可以陪着你一起重新来过的。事实上……我其实一直都又在陪你重新来过的。只要你一句话,无论你想要将人生重来多少次都好,我一定都会永远陪着你的,千寻。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深爱着你,上天给了我这样一个你脆弱的日子,抱歉我的私心,选择在这样的时候想你表露我的心迹……”
千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他们二人都只能够听到电话那头对方浅浅的呼吸声,响彻在整个黑夜,不肯入睡。
“真的很谢谢你,余哲,我是千俟,我不是曾经的那个千寻了。也真的很抱歉,余哲,谢谢你的厚爱,我再也承担不起爱情的重量了。我们……永远都是灵魂中的知己,但是永远不可能成为灵魂伴侣,你懂吗?”
余哲在电话那头尴尬失笑,“是的,我懂,我都懂。”
他们挂掉了电话。手机永远的安静了下来。
然后他们是那样默契有心照不宣的,扔掉了自己的电话卡。
——我们永远不会再相见了。
——所谓灵魂上的知己的话……我们永远都不会再有相见的可能了。
——是这个意思吧。
不就是从今以后都一个人默默的守着黑夜安静生活吗?你就是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不会再有那个人,那个自己爱着的人陪着了吗?就这样了吧,千俟想。
她一定可以挺过去的,她一定可以挺下去的。
就像当初她义无反顾的丢下余哲一样,千俟想,现在,她也一定能够放下万木。
沉沉黑夜之中,不知道从楼下的那个角落传来何洁的《你一定要幸福》:
沿着路灯一个人走回家
和老朋友打电话
你那里天气好吗
有什么新闻可以当作笑话
回忆与我都不爱说话
偶尔我会想起他
心里有一些牵挂
有些爱却不得不各安天涯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
送的那些花
还说过一些撕心裂肺的情话
赌一把幸福的筹码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想起他
他现在好吗
可我没有能给你想要的回答
可是你一定要幸福呀……
千俟逐渐湿了眼眶,喝了一大杯白开水,终究沉沉的睡去,不愿再醒来……
那之后,真的就如万木所说的一样,千俟再也没有见过万木。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该因为这样的认知而感到庆幸还是感到悲哀。但是仍然是那样的可悲,因为千俟悲哀的发现,她仍旧是那样的想念着他,她仍旧是那样的想念着万木的。
她忘不掉这个人,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嵌入了她的灵魂,千俟以前从未试过,竟然是这样的深爱着一个人,可是这种感觉却是这样的疼,这样的让人觉得揪心难过。
她也很少看到万森和艾雪了。
彷佛不过一夜,那个漫天冰寒的雨夜,在她目睹了万木和艾雪躲藏在保管室拥吻的那一夜,他们的世界就彻底的天翻地覆了。
只是千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会在那样荒唐的时机再次碰到万森和艾雪二人。而他们之前的对话,却是足以摧毁她的一切。
千俟还记得,那天她拿着水杯去接水,那个时候正是上课时间,她痛经痛得难受,就跟老师请了假,拿了药和水杯出去,想要接点水吃点药,却不想,在千俟接水的时候,她意外的听到了两个熟悉万分却又陌生非常的声音。
那是艾雪和万森激烈的争吵声,千俟觉得很是有趣,也没有偷听的意思,但是那些话语还是努力的跑进她的耳朵,由不得她。
“……你真的打算就这样骗下去吗?不把万木得脑癌的事情告诉千俟吗?阿森,我是你的女朋友,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去帮万木做这种事骗千俟呢?我不想让她恨我的啊,我更不舍得看到千俟像这样的难过啊!!”艾雪的声音几近嘶吼。
“我也不想的啊!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哥现在这个样子,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千俟难过啊!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了。艾雪,你一定要帮帮我哥,你一定不能把我哥得癌症的事情告诉千俟,你懂吗?!!”
“但是我真的不愿意看到千俟这样难过下去了,阿森,我们帮帮他们吧,万木和千俟真的太可怜了……他们是那样的相爱啊……我不希望他们一直这样的怨恨对方下去了……阿森……”
万森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艾雪,轻轻地疼惜地将她拥入了怀中,声音轻轻柔柔的,不像之前的万森了,“会好的,小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哥和千俟……他们一定会好起来的,只是可惜了,可惜了……”
“碰——”
千俟手上的玻璃杯不自觉地滑落在地,破碎,发出巨大的刺耳的撞击声,甚至有碎片弹到了她的脚上,扎出了血痕。
“谁在哪里?!!”万森松开艾雪,艾雪显然也听到了响动,抬起头来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幸好有一块墙角挡住了千俟,万森和艾雪并没有看到她,但是千俟知道万森一定会追出来的,所以她只好也顾不得碎掉的玻璃杯和脚上的伤口了,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心,好疼啊,真的好疼啊,为什么会这样呢?万木,你为什么要这样的傻呢?
——我是如此的爱你,爱到可以有勇气陪你去承担一切,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稍微的相信相信我,相信相信你自己,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爱的不是万森,而是你,万木呢?
千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跑出教学楼的,万森并没有追出来,并没有发现那个偷听的人就是她当事人——千俟。
只是千俟跑出来的时候跑得太急了,直冲冲地冲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学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你怎么了?!”来人正是那个万木的小跟班陈诺,他见到千俟突然冲出来也是吓了一跳,可是当他看到千俟的满脸泪痕以及惊慌失措的神情的时候,他更是心惊万分。
千俟在见到陈诺这张熟脸的时候,终于软了脚,彻底地跌坐在了地上,披头散发,满脸的泪,毫无知觉。
千俟只依稀的记得,当陈诺扶着她的时候,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的,是,“……万木……万木……我错了,你回来吧……我错了,万木……求求你再回来我的身边……我答应你一定好好爱你,我再也不要那么的任性了……万木,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陈诺带着千俟去了医务室,帮她上了药,但是她依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法回过神来。陈诺把给帮千俟买的热粥放在她的床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走出了病房。
“万木,我们虽然分开了,但是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吧?”躺在床上的时候,千俟给万木发去短信,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但是她仍旧执拗的不停地给他发短信过去。
她现在不敢听到他的声音,她害怕听到他因为生病而微弱的声音,她害怕他告诉自己他要离开这里的声音。
千俟的眼泪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仍然两手不停地给万木发去短信。
“万木,我要见你,我一定要见你。”
“我们说清楚,你至少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
“我们说清楚,说清楚之后我一定离开你。”
“万木,我一定要见到你。”
“我在世纪广场的那个岔路口等你。”
“万木,你一定要来,你不来不定然不走。”
……
千俟说到做到,也不顾自己脚上的伤了,掀开被子就朝着世纪广场去了。
她心里一直想着,万木,你一定要来,给我一个向你道歉的机会,求求你,万木,求求你,一定要来。
千俟毫无胜算的来到世纪广场,她就坐在花坛边上静静的耐心的等,她始终相信,万木一定回来,像她爱他一样也爱着自己的万木,他一定会来!
千俟就这样坐在花坛边上,望眼欲穿,天色渐渐黯沉下来,万木却始终没有来。天空渐渐的下起雨来,千俟的头也逐渐被雨滴打得抬不起来。
万木,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来,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呢?
你是爱的的对吗,求求你,一定要来,我要告诉你,我是如此的爱你,我不要你走,万木,我永远都不要离开你,我愿意陪着你,就算你得了癌症,就算你不再爱我,我也要告诉你,我爱你,我愿意永远陪着你……
千俟就这样混乱的胡思乱想着,雨越下越大,将她的浑身都打湿,她冷得蜷缩在花坛边上瑟瑟发抖,嘴里却依然断断续续地唤着:“……万木……万木……万木……”
直到一个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你是傻瓜吗?!这样大的雨你也不会躲吗?!千俟,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逞强?你可不可以也稍稍为自己着想?!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你怎么能够让我放心下来?我又怎么可以放心地离开这里?!!”
千俟再也不顾一切,她站起来,冲着万木吼道:“我都是为了你!我一直都在等你啊,万木!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病了,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可以陪着你度过难关呢?为什么万森艾雪都可以知道的事情,你却唯独不告诉我呢?!你为什么要说谎让我伤心呢?就算是作为一个朋友,我也有关心你的理由啊万木!!”
“我不需要你这个朋友,千俟,你离我越远越好,我不爱你。”
“我不相信!万木,我不相信!”
千俟站在车来车往、被雨幕遮住视线的大马路上,眼神冰冷的看着不远处的万木:“如果你真的不爱我的话,那好,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看着我被车撞死。”
其实那时候的千俟只是想要赌一把运气,赌一把万木是否真的不爱她的,可是这个赌,却让她失去了一生。
当刺眼的车灯刺咧咧地直透过千俟的灵魂,千俟听到了自己的生命哭泣的声音。千俟心想——完了,这回小命儿是彻底地玩儿完了。
但是万木的声音更是直透她的耳膜。
“当心——”
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万木在最后一秒将千俟推开,千俟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万木在自己的面前被飞驶而来的汽车撞飞。
刹那间,鲜血布满她的整个眼帘。
千俟痴痴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踉踉跄跄地爬到万木的身边,哭得早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断断续续地说出几个残忍的字眼:“……万木……傻瓜……傻瓜……”
万木的脸上都是血,他吃力地抬手,想要擦干千俟的泪,想要告诉她不要哭,反正自己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了,长在第三脑室的脑瘤,是无法医治的,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他原意为她奔赴。
“不要哭……千俟……万森会陪着你……你不需要我……千俟,我放你自由……”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万木……”千俟泪流满面,使劲儿地摇着头。
“你还记得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吗?万木,是‘现在’!答案是‘现在’,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万木,我求求你,你好好的,我求求你……”
——千俟,你爱过我吗?
——……爱过。
——什么时候?
——……现在。
那时候的答案是——“现在。”
现在我正在爱着你。
☆、番外一:最心痛的错过
最让人难过的其实不是万木的离去,而是千俟与万森在医院中遇见的荒唐。
当万森得知之前万木得脑癌的事情完全是意外,那个得癌症的人其实是一个叫“万沐”的人的时候,万森一下子就瘫坐在了椅子上,原因无他,只因为一开始,就是万森去帮万木拿的化验单,可是他竟然拿错了。
都是他害了自己的大哥,害了千俟。
如果万木不是以为自己得了癌症迟早会死,他也就不会那样的毫无求生的希望,最后推开千俟车祸身亡。
当得知这件事情的真相后,最伤心的其实是千俟,她完全失去了理智,抓住了那个叫“万沐”的男人,扯着他的衣领疯狂的怒号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叫‘万沐’?!!为什么你好好地活在这里?!为什么么……为什么你不是万木……”
“你TMD,我爸姓‘万’,我妈姓‘沐’,我凭什么不能叫‘万沐’?!’你个疯婆子!老子也要死了!!”
千俟被艾雪万森等人架着离去,她哭成一个泪人儿,浑身无力地跌坐在板凳上,没有一丝的力气去应对万木的突然死亡。
陈诺也出现在了人群之中,他安静地走出来,将一个装满星星的玻璃瓶和一张明信片递给千俟。
“这是万木同学生前叫我在他离开后给你的,千俟学姐,希望你能够明白万木同学的苦心,早日振作起来。”
千俟忘记了哭泣,魂不守舍地接过玻璃瓶和卡片,然而当她看到明信片上专属于万木的熟悉的字迹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地又嚎啕大哭起来。
因为上面写着:
“千俟,你说你的世界没有太阳,但有东西代替了太阳。那也许不是我,但我愿意做你疲惫转身,永远追随守护你的苦行僧。千俟,我爱你。”
“笨蛋……万木……大笨蛋……我世界里的太阳,就是你啊,万木……”
几人眼见千俟的情绪又上来了,赶忙去扶住她,千俟满眼满脸的泪,口齿不清地叫嚷着:
“离开的人,不应该是万木……而是我。”
——我对我曾经深爱过的三个人表示亏欠。一个是余哲,再者是万森,而第三个人,独立于前二者之间,他是万木,并不是我曾深爱过的人,而是我现在,正在爱着的人。
☆、番外二 爱不能醒
万木离开后的三个月之后,千俟终于在大家的陪伴中逐渐地振作了起来,这期间,万森来找过她一次,他们一起去到河边。
千俟还记得,那时候万森站在河边,静静地望着她,说:“千俟,我知道我们已经再也回不去了,我也从未敢再去奢望些什么。因为我知道,在你的心中,已经住进了一个人,无论怎样我都再也走不进去了。那个人,就是我的大哥,对吗?”
千俟呆呆地望着万森,眼神空洞,没有说话。
“我不怪你,大哥是一个很好的人,而我却还没有成熟到拥有爱你的资格。我们都选择了去往不同的城市念大学,将来,也可能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只是千俟,哪怕是在心里面,我还可以假装是你的朋友吗?”
“……可以的。”
千俟淡淡地笑了,她的笑容落在远方的落日之上,纯洁无暇。
——此去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大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