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说着话呢,那位小姐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公子,生的眉清目秀,风度翩翩,穿了纯白色的袍子,关切的问道。“怎么了,若莲?”
“噢,哥啊!没事儿,我跟这位小姐一见如故,正叙话呢!”那位小姐不仅善良还很聪明,随便几句就将我撞倒她的风波略过了。
“那这位小姐是哪家府邸的?”那位公子指着我问身边的小姐,眼睛却是死死的定着我。
“我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只是农家的一个丫头罢了,我叫问雪。”我略微低头施了一个见面礼。
对面的小姐颔首笑道:“我叫郭若莲,他是我哥哥郭若柏。”
“郭小姐好,郭公子好!”我笑着问候道。
“若莲应该虚长你几岁,你叫她若莲姐好了,不必这么公子小姐的称呼。若姑娘不嫌弃,叫我若柏哥吧!我们就称呼姑娘问雪了。”那位自称郭若柏的公子走到我面前,紧紧地盯着我说,“若莲,你不是要去集市口看杂耍吗?问雪,你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一起去凑凑热闹可好?”
“小姐,我也要看杂耍。”柳儿虽是大我几岁,任性起来却是比我还小呢。
“那就去看看把,反正时候还早呢。”还没等我表态,若莲说话间就拉着我的手向集市口走去。
集市口聚集了好多人,大家都扯着脖子向里面看。郭若柏拨开人群,我和若莲跟在后面挤了进去。但见一个人侧了身子对着大家,嘴张的老大,手中有一支箭缓缓向嘴里送去。我见状吓得闭上眼睛说道:“柳儿,我们还是回去吧!忒可怕了。”
那郭若柏听了捂着嘴大笑起来:“这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一把可大可小的剑而已。你以为那人是真的吞呢?”
自小生在盘龙镇,又在堡子里长大,接触外面世界的机会比较少,再加上在蛤/蟆镇的这几年也是深居闺中,未曾有多少过人的见识。我因自己的孤陋寡闻而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那若莲替我解围道:“要我说哥可真是!你第一次看到这个魔术的时候也不是吓得脸色铁青?”
“是我唐突了问雪姑娘。为了给问雪赔礼道歉,我知道一个十二分好吃的东西,带你们去吃怎么样?”郭若柏巴巴的看着我。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抽身准备回家。
“问雪,我跟你说,我这哥哥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呢,今儿个咱就好好宰他一顿,你赏个面子,也去好不好?”若莲拉着我的衣袖恳求道。
刚刚撞了人家,现在人家又盛情邀请,我再拒绝便显得无理了。便微微颔首,表示愿意前往。
原来那郭若柏所说的好吃的东西,就是我们盘龙镇常有的桂花糕。我看着那桂花糕,想起了问梅,是她老带着我溜出堡子去买这买那,也买那桂花糕。可惜,桂花糕还是那个味道,问梅香魂却早已化作一缕轻烟。
“问雪你泪水涟涟,怎么了?”若莲拿出自己的绣帕替我拭去泪水。我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便拉着若莲的衣袖找了一个石阶坐了下来,将属于问梅的故事细细讲给她听,那郭若柏见我脸上有泪痕,以为是还在生他的气呢,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秋月和柳儿也选了块石阶坐在我们身后,秋月只是静静的听着,柳儿却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悄悄哭着。
我讲的动情,那若莲也听的仔细。过了很久,关于问梅的故事才讲完。我抽泣着,若莲便搂了我,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说道:“问雪,若你不嫌弃,就做我的妹妹吧!母亲就生下我和哥哥两个。我一直都盼望着有个妹妹疼呢。”
“那就义结金兰啊,若莲。”郭若柏向我们走了几步,怂恿若莲道。
“结就结,我们现在就结成生生世世的好姊妹。”若莲拉了我跪下道,“姐姐若莲,今年十七岁。”“妹妹问雪,今年十六岁。”现与问梅(若莲)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和若莲相互搀扶着站起来,若莲快人快语道:“自此之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了。我定然会像你二姐若梅那样待你,护你周全。”
“姐姐,能跟你结拜,问雪自当是重拾幼时与我二姐的感情。今天能在集市上遇上姐姐,真的是我们的缘分。”
“也是跟我的缘分。”郭若柏有点厚脸皮的说道。这郭若柏初看真是谦谦君子,又带点小流氓的邪气,鼻梁高挺,天庭饱满,风度翩翩。但是我老是感觉他特别喜欢跟姑娘搭讪。从相遇到现在,就算没人搭理他,他也会主动凑上来说这说那刷存在感。想想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不都是这样吗?反正好赖与自己不相干,我便低头笑了笑算是作答。
“我得回去了,出来久了家里人会着急的。”天色渐渐晚了,冷冽的寒风吹得我缩了缩肩膀。
郭若柏的眼神里有些许不舍。“我们送你吧!”
“不用了,我家福叔在前面分开的集市上等着我和柳儿呢。
”
“天色不早了,风太冷。你穿的又这么单薄。若莲,把你这件披肩给问雪吧!”郭若柏这面说着话,那面就上下其手不管若莲同意不同意将那纯色貂毛披肩解了下来。
“哥,啥时候这么关心起我的妹妹了。来,问雪,披上。”若莲白了若柏一眼,一把夺过那披肩,不管我如何阻挡,还是披到了我身上,又继续警告道,“郭若柏,我告诉你,你那些花花肠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若雪还小,不是你可以随便招惹的那些姑娘。你要是伤害了她,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心里暗暗说道:这年代虽说是开放了,但是做妹妹的也不能跟哥哥说这些招惹姑娘的话啊,何况又扯到了我。想到这里,我脸红了。这姐姐可真是心直口快,几句说的我都不知如何自处了。
“若莲,你说你咋就不说点好的呢?这才刚跟问雪见面你就这样诋毁我,还拉上她,你以为所有女孩子都跟你一样这么开放啊?”郭若柏倒是个细心的,他看出了我的不好意思,赶紧说着解围的话。
若莲拍打着嘴道:“问雪,姐姐就是这个性子,你别见怪才好。”
“不会的,姐姐,我该回去了。”便拉了柳儿向与福叔约好的地方走去。
“问雪,改日登门拜访,不知家住何处?”身后郭若柏喊道。
“姑娘,人家这么贵的披肩必然是要要回去的,更何况你跟郭家小姐已是金兰姐妹了,我就告诉他们咱家在哪里。”还未等我首肯,柳儿便回头喊道:“我家就在这集市附近的白家豆腐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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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婆牵姻缘遭骂 问竹发誓言不嫁
福叔置办了好多年货,鸡鸭鱼肉,柴米油盐,还有我们平日里爱吃的糕点,大枣和花生。我和柳儿两个馋鬼见这么多好吃的,乐的屁颠屁颠的帮着福叔将这些东西拎回了家。
回到家里天也快黑了。娘将那鸡鸭鱼肉泡在水中,仔细的清洗起来。我和柳儿因为在外面玩了一天累了,便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就回茅草屋休息了。
因娘说,请了裁缝过来量身材做衣服,第二日我便早早的起了,跟柳儿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
吃完早饭,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子提着一个小箱子进得门来了。
爹招呼着那人,回头跟我说道:“雪儿,去叫你三姐来,裁缝来给你们量着做几件衣服。”
我去左耳房找问竹,却见她在看金刚经。
“三姐,你怎么看上金刚经了?爹请的裁缝过来了,叫你过去量一下做衣服呢。”我很诧异,问竹还这么年轻,却看上了金刚经。
“我看着玩呢,你不要告诉爹。”问竹将那书宝贝似的放于桌上,上面盖了一小片黄手帕,才放心的随我走了出去。
裁缝给家里上上下下都量了身材,大家挑着裁缝带来的小片布料。我选了问梅比较喜欢的浅黄色上面有小花的平常绸子,问竹选了素净的月白色绸子,娘选了花朵较大淡紫色的绸缎,柳儿在我的帮助下选择了浅浅的米粉绸,爹选了那褐色暗纹的绸子,二姨娘却是迟迟选不定。
“这个云锦很贵吧,师傅?”二姨娘拿了片色彩艳丽花朵饱满的云锦问道。
“夫人拿的这个是成都蜀锦。古语有云:一寸金一寸锦,云锦虽然贵,但是制成了衣服穿在夫人身上必然十分漂亮。”那裁缝很专业的样子一一介绍着。
二姨娘瞟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爹。爹便对着大家说道:“你们尽量挑自己喜欢的,贵是贵了点,权当做这几年你们受的委屈的换的。”
听到爹的这话,二姨娘便放心的跟裁缝说道:“师傅,就它了。做一身紧身旗袍。”
“福叔你要什么颜色的呢?我帮你选。”我问福叔道。
“老爷,我就算了吧,这身上的还崭新着呢!”福叔怕花销太大,不想做衣服。
“他福叔,你待白家有恩,这几年也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在白家你就是我的兄弟,有我的自然就有你的。快要过年了,选一件咱开开心心的过个好年。”爹也是说出了心里的真心话。
在大家的簇拥下,福叔不好意思的选择了最为平常的黑色绸子。
选定布料之后,裁缝忙着回去赶制衣服了。二姐回房了。我跟柳儿在院子里聊天。
忽然一个浓妆艳抹的五十岁左右的婆子在院门口立定了喊道:“请问白家老爷在家吗?”
“您是?”我和柳儿站起打量着她:红色绣着各色花朵的旗袍裹在臃肿的身体上。稀疏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却斜着插了好几只朱钗,朱钗摇摇欲坠,不堪负重的样子。脸上涂着厚厚一层粉,颧骨处打着粉红色的胭脂。
“我是咱这十里八乡的媒婆,你们叫我郑婆婆就好了。请问姑娘,你家老爷在家吗?”媒婆蠕动着那厚厚的大红色嘴唇子问道。
“哦,来者都是客嘛!郑婆婆里面请。”爹从正门出来说道。
“哦,想必您就是这白家的老爷了,我是来说媒的。”爹听见是说媒的,脸上稍有不悦,但还是很客气的将那婆子请进了正房。
那婆子坐定,品着柳儿上的茶淡淡的说道:“白老爷可知道,集市口刘二麻子刘师傅?是他托我说媒来了。”
“只知道集市口有家卖猪肉的,倒是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那个刘二麻子?”爹转着手上的戒指,心不在焉的说道。
“就是他了,他可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呢。白手起家卖猪肉,这几年下来家底也是很丰厚的呢!听闻您家问竹姑娘恬静淡雅,必是个持家的好媳妇。照我说,您开着豆腐坊,刘二麻子卖着猪肉,倒是天作之合呢。这彩礼只要您敢张口,我们都一一的应了,绝不会少了您的。”
爹的脸上隐隐的有了愠色,那婆子也是见过世面的,默默地住了嘴,等爹说话。
爹还未来得及说话,问竹便冲进门来,指着那婆子道:“我就是问竹,你瞧瞧我哪点好?我既不恬静也不会持家,还劳烦你回去告诉那刘二麻子,我问竹此身不嫁人,只愿在青灯古佛旁老去。”
那媒婆估摸着我家也是个礼仪之家,却不料问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此大闹,有点坐不住了,起身告辞道:“白家老爷,这红线我可是替刘家和您家搭上了。我还有事在身,先走了。”
爹起身说道:“郑婆婆慢走,只是这桩姻缘恕我万难从命。还望郑婆婆转告那刘老板。郑婆婆慢走,不送!”
那婆子听到此处,生气的小声说道:“莫不是白家老爷嫌弃人家刘二麻子的身份?说实话,您家也就是个卖豆腐的,也不是这镇上的礼仪之家,又不是书本网,再摊上您家这么个泼辣姑娘,人家刘二麻子能瞧得上,算是抬举你了。天下姑娘多的是!”说完便甩着袖子走了。问竹气的嘴唇发抖,却也只能伏在桌子上大哭。爹劝慰着:“问竹啊,爹虽然不再是白府的老爷,从我爷爷到现在,我家却依然还是个读书人家,你放心爹定然会给你挑一个逞心如意的夫婿。”
“爹爹,问竹真的此身不嫁,问竹愿意陪伴爹娘一生。”
“傻孩子,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爹苦笑着说道。
“爹,您还记得问梅吗?置身这红尘之中,有太多匪夷所思的麻烦。女儿早就看透了,什么恩爱情缘,女儿都不屑的。女儿只愿陪爹爹和娘终老,在青灯古佛旁了此残生。”
看问竹说的这么决然,爹只是长叹了一口气,默默的不再做声。
二姨娘进了正房的门训斥问竹道:“问竹,你说什么呢?娘膝下无子,问春又失踪了,现在就宝贝似的守着你,等着你出息呢,你要是不嫁,娘后半辈子靠谁?你放心,你爹自会给你挑了这世间最好的夫婿,绝不会让你嫁给那些市井小民和贩夫走卒。”
“娘,你这一辈子还不够吗?这个世道,嫁人不过是跳火坑罢了。你忍心将我推下那火坑吗?”问竹看起来是铁了心的立志不嫁,拿二娘的姻缘说事。
二娘听到自己的姻缘,眉头皱了皱,叹了口气道:“也罢,你或许只是暂时不想嫁。等你想嫁的时候,爹娘再为你张罗吧!”说完,便满腹心事的回房了。
爹也长长的嘘着气,却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杯子里的茶水。
问竹哭着回了房间,我想去安慰,她却将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一家子人本来开开心心的,被那个突如其来的媒婆搅得没有安宁了。我进了茅草屋,爬在床上,回头跟柳儿说道:“这不知不觉就长大了。”
“说的是呢。那婆子,找了屠夫配给三小姐,我家三小姐也是读过书的人呢,他刘二麻子也配。要是咱们还在盘龙镇,哪个媒婆敢来给咱家小姐说那样的夫婿。不过三小姐也十八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也是不敢耽搁呢。”
“这死丫头,不知羞。看那一天爹给你找个好人家远远地嫁了,让你去做人家的媳妇。”我刮着鼻子羞柳儿。
柳儿正色道:“柳儿也不嫁,要嫁就嫁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堂堂正正。”
“你说的是哪一个啊?是昨日的那个郭若柏郭公子吗?”我不知为何,想逗逗柳儿,说到这郭公子自己倒是先红了脸。
“小姐是自己想那郭公子了吧?也是呢,柳儿可算是看出来了,那郭公子可是很喜欢小姐的样子。还巴巴的给你披了这貂毛披肩,可不是为了他日能名正言顺的来我家走一趟吗?”
“柳儿,再说我可要打嘴了。”我将头深深地埋在枕头里,脸颊绯红。
虽说我也觉得那郭若柏有些许喜欢我,但是刚听完问竹的话——这个世道姻缘不过是火坑,还是有点怯怯的不敢奢望。
我就那样爬着睡着了,梦里依然是那个少年郎骑着骏马朝我驰来,不同的是他手里举着我平日里贴身佩戴的那块玉佩,轻轻地呼唤着我的名字:问雪,我来了,我来娶你……
“问雪,起来躺着睡,这孩子,晚饭也不吃,就这样爬着睡着了。”我睁眼看见是娘,便翻了个身躺下了。
“娘,我想问个事情,二姨娘嫁给爹很委屈吗?为什么二姐要说二姨娘的婚姻不好呢?我看爹平日里对二姨娘最好了,比夫人都好。”我好奇地问道。
“和其他女人分享一个丈夫的爱,当然是不幸福的了。”娘边铺床边敷衍着我。
“娘,我都十六岁了,是个大人了。有些事情您不该瞒我了。”我摇着娘的手腕乞求着。
“你还是个孩子呢,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懂了。娘都操劳了一天了,让娘安生的休息会吧!”娘还是不打算跟我说实话,我只好无奈的说道:“那娘赶紧休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