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谁都不会比谁低半分的。我们都是爹的孩子!”我从问梅的背后走了出来,用娘经常安慰我的话强堵二姨娘的嘴。
“人人都说问雪傻,我还不信,难道你不知道嫡庶的不同?如果你是嫡出,你看看这堡子里哪个还敢低瞧你一眼。也是多亏这世道了,这世道不乱,嫡庶之分就依然还在。”二姨娘的话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
“二姨娘坐下来喝碗茶吧!”问梅扶着二姨娘坐了下来。我抬手倒了一碗茶递给二娘。
“我只是不服,为什么老爷出门,买来那东西都分三六九等,为什么夫人就能拿那最漂亮的金胎掐丝珐琅鎏金首饰盒,而我只能得到那个不出彩的银胎掐丝珐琅鎏金的盒子。”二姨娘说着便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肩膀一上一下的耸动着。
“姐姐这是怎么了?”娘许是听到了声音,急匆匆进的门来,抚着二姨娘的肩膀道,“姐姐也该收敛一下了,现在阖家上下不安生,姐姐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何苦呢,闹得老爷不安了,还不是你自己巴巴的伺候担心着。”
大概是戳中了二姨娘的痛处。她起身擦掉了眼角的泪,愤愤的对着二姐道:“你娘抢得了我的,我自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地抢了我女儿的,咱们走着瞧!”丢下这几句话,二姨娘就抬脚走了。
我和问梅怔怔的不知道二姨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面面相觑。
“三姨娘,二姨娘这话时什么意思?我娘抢了她的什么?”问梅张口问道。
“都是上辈人的恩怨,跟你们不相干的。梅儿赶紧收拾东西,跟你娘道个别就随苏昊去吧。”说完,娘便径自离去了。
“也罢,问雪,陪二姐跟家人道个别吧。”说话间,二姐拉了我的手出了闺房。
花/径旁,问天好像在那里很久了,他抬头道:“二姐,娘在等你呢!”
问梅语重心长道:“问天,姐姐此去无归期,爹娘和问雪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的傻姐姐,你当真以为问天傻吗?你是出去暂时躲避一阵子,又不是去天之涯海之角,难不成这一去还真成了永别,此生不得相见了?你别跟我说这种离别之言,我听了难过。”问天努力的想把气氛搞得热情一点,说话的调子不改他昔日浪荡子的风格,可是眼角却闪烁着泪花。
“问天,那我去跟爹娘告个别,你忙你的去吧。”
我随着问梅来到夫人的房间。夫人近几年身子一直不太好,病怏怏的坐在桌边手里捻着佛珠,眼睛红肿。身旁立着夫人的贴身丫头珠儿。
“娘,问梅不孝,身体发肤受之于您,却不能在您膝下尽孝……”问梅扑通跪到在地。
“孩子,娘不怪你,娘这身子骨也还结实。娘会等着你回来的。”夫人扶起问梅,轻轻擦去问梅眼角的泪水,慈祥的眉目里尽是包容。
问梅扑到夫人怀里,如同婴儿般放开嗓子哭了起来,那哭声夹杂了太多感情,有对乱世的不满,也有对即将离别的不舍。听得我心疼,待要离去却听见门外传来了爹爹的声音。
“惜蕊,梅儿在你这里吗?”
“怎么,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听见爹的声音,夫人松开怀中的问梅应身出门,爹已行至门口。问梅也探身至门口,不知爹爹找她何事。
“梅儿快走,苏家大小已被土匪劫杀,金帛财物顷刻散尽。”爹进门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对着夫人说道,“通知玉芳(二姨娘闺名)和文兰(娘的闺名),这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赶紧收拾细软咱们离开这里。”
“爹,苏昊呢,他没事吧?”问梅拉着爹的袖口问道。
“梅儿,你不能太过伤心……”爹噎住了似的无法继续说下去。
“爹,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我只问苏昊可好?”问梅继续追问。
“苏昊和他的同族被烧死在堡子里了。”爹扶住了闻声晕倒的问梅,“听说苏家大小全部被烧死了,最后可能有幸逃脱了一个下人打扮的小孩子。这马立刀真的是赶尽杀绝啊!”
听闻此言,问梅接受不了苏昊惨死的事实,晕过去了。爹夫人和珠儿手忙脚乱的扶着她回房间休息了。徒留我一人在原地思忖。
苏家大小皆死,那个救我赠我玉佩的苏裴也必是死了无疑。我摸摸衣服夹层里的玉佩,暗暗在心里说道:“这玉佩只是让我替你保管,并不是就赠与了我,我还想着有一日将这玉佩递还给你呢。这就阴阳相隔无法还给你了。”心里好像失了什么贵重的物件,想翻开这个世界的一角去仔仔细细找过,却也明白,哪怕找遍了天涯海角,儿时的玩伴就像那东去的祖厉河水,一去不复返了。
我扶着堡墙,摸索着厚实的墙壁,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多,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有感情的,无论风吹雨打,依然陪我一起成长,不落下一个时日。就连那南墙角落里的苔藓,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可惜,现在我却要弃了这饱含儿时温暖的住所,随爹去往那未知的异乡偷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心情真的不错,码字速度上来了,看到62个点击,虽然很少,但是还想坚持,所以就两更了,谢谢喜欢的友友们的支持,我会努力的。
☆、家破人亡遗孤子 阴阳相随人去了
只记得,那一日,堡子里乱成了一团。
夫人,二姨娘和娘都在各自的房间里整理收拾各自认为重要的东西。
夫人潜心礼佛,想要带走的自然是她守护膜拜了数十年甚至几十年的神龛和一些平日里存下来的金银细软。
二姨娘匆忙收拾的是她的金银首饰和衣物。在她们三个之间,二姨娘的首饰和衣服是最多的。很多时候也并非她自己要求要置办的。爹出远门,都会很自然的给她带好多漂亮的饰品和衣服。二姨娘将爹送她的这些东西视若珍宝,从来不轻易示于人前的。
来到娘的房间,我看到娘的的铜胎珐琅鎏金首饰盒子放在桌上,里面居然没有几样像样的首饰。而娘在床边收拾整理着我的衣物。
“娘,少带点吧!咱们这是出去避难,带的东西越少自然也就越方便,不耽搁行程。”我轻轻走在娘旁边说道。
“傻孩子,娘也没有多少东西要带的,整理出来的这些都是你的衣物。一个姑娘家的,出门在外,不带点贴身衣物总是不方便的。更何况,咱们此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不带走,留在这里也是便宜了那些劫匪!”娘还是在忙碌着整理行装。
“娘,我舍不得这个堡子,这里面有我儿时的所有记忆……”毕竟是孩子,我眼泪吧嗒吧嗒的流着。
娘见我哭了,放下手中的衣物,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我拥入怀中,道:“别哭了,娘前几日还怨恨这堡子带给我们的封闭,没有半点自由。可是现在娘也舍不得离开。这世上的事情真是难料啊!”
“娘,我二姐还在昏迷,我们是不是再也不用跟二姐分开了?”娘松开怀抱,我坐直了身子问道。
“嗯,苏家大公子死于非命,你二姐自然是要跟咱们一起走的。”娘继续快速收拾整理着手中的衣物。
“娘,那你先收拾,我去看看二姐。”我起身离开了娘的屋子。
堡子失去了往日的生机,花草已不再似娇羞的少女,而像霜打了的茄子,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仿佛在相互诉说着这乱世的离别之苦。在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临走之前,我带不走任何陪我长大的花草虫鸟,能带走的也就是那些现在还温热,或许过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也会被时间冲刷的支离破碎的回忆。我一路走,一路细看堡内的一切,仿佛要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路过爹的书房,我看到门口聚集了所有的丫鬟和下人。
爹嘶哑的声音传来:“感谢诸位多年来的追随,今日白堡身为鱼肉,自身难保,但也断不会连累诸位,殃及无辜。这里有些碎银两,张福给大家分了。”我走近门口看到,书桌上有好几个大钱袋,鼓鼓的。
“老爷,我们愿意随老爷去……”人群躁动不安,心里各怀心事。但免不了大部分忠心的执意相随。
“我这是去逃难,自是免不了东躲西藏。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还是各自活命去吧!”爹挥了挥手道:“拿着钱都去吧,只要不跟随着白家,你们都是安全的。”
福叔将银子一一分发给大家。经过爹这般劝说,大家拿了钱谢了恩也就都落寞散去了,唯有柳儿站在那里不走。
事出突然,爹来不及变卖祖上的家产田地,手里只有少之甚少的一点现银细软,可他现在却拿出一大部分现银给了下人们。那留给我们的花销用度只能说少之又少。我暗自为爹的凛然大义钦佩,也不得不为我们将来的吃穿担心。
“老爷,柳儿自小是孤儿,不像其他的哥哥姐姐都是有家人的,离开这个堡子,他们还可以回家和家人相守,而我却无处可去。还求老爷看在柳儿忠心的份儿上,留下柳儿照看夫人姨太太和小姐们吧!柳儿要的不多,只是一□□命饭而已!”柳儿扑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恳求道。
“柳儿,快起来。”我赶紧搀扶起柳儿,转头跟爹说道:“爹,就留下柳儿吧!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出去也无法生活。”
“好吧,就留下柳儿吧!只是此去异乡活命,日子必是艰难万分的,你跟着我们自是有受不了的苦,委屈你了。下去帮夫人姨太太们收拾东西吧!”
我拉着柳儿跑回娘的房间,跟娘道喜道:“娘,柳儿愿意留下来陪我们!”
娘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打包收拾好了,见我拉着柳儿进来,起身捉住柳儿的肩膀道:“傻孩子,我们这一去便是吃糠咽菜,穷苦度日,也是苦了你了。”
“不苦,自我进得这白堡以来,四小姐待我如亲生姐妹,三姨太视我如己出。我甘愿守在三姨太和小姐身边一辈子,哪怕吃糠咽菜,柳儿也是快乐的。”
我感怀与柳儿的深情厚谊,抱着比我年长四岁的柳儿,感动的泪涕并流。除了家人,柳儿是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的见证。平日里都是她看管我的饮食起居,看着我乐,陪着我哭。
“三姨太,收拾好了吗?老爷在催了,要是慢了,就怕马立刀追了来。”福叔进门问娘道。
“好了,好了。”娘说话间抱了仅有的三两个小包袱边招呼我和柳儿去看看问梅,边抬腿出了门。
柳儿和福叔去帮夫人和二姨娘搬东西了。我一个人来到了问梅的房间门口。用手推门,门却堵死了一般打不开。
我发疯一般喊着:“爹,快来啊,二姐的房门堵上了。”爹和问天闻声赶来,问天踹开们的那一刻,我看到问梅悬在房梁的三尺白练之上。
“二姐,二姐……”我抱着她的纤纤玉足,痛哭失声。
爹爹和问天赶紧将问梅抱了下来,可是无论爹如何掐人中,她的身体还是冰凉的,没有任何变化。我知道问梅已经去了,随苏昊去了。
一家人几天时间尝尽了人间苦楚,一个个心疼到了麻木没有感觉。
爹爹草草将问梅埋葬在了堡子北墙脚下,喃喃自语道:“你一直都嫌着堡子太暗遮住了外面的阳光,可是到头来爹爹却还是不能带你出了这座堡子,只能将你草草葬在这北墙脚下,这里日头多些,你也不会因为一个人在这里寒冷了。爹爹这就带着全家大小去活命了。待到爹爹找到安身之所就来接你。”
“老爷,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能悲伤过度,这一大家子还等着老爷照看呢!”二姨娘扶着爹,眼睛里完全只有爹,好似旁人的死活都与她无关。
夫人早就昏厥了过去,问天抱着还在昏迷的夫人上了马车,我忽然觉得,我的哥哥问天长大了,可以做全家人的依靠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问春却是离奇的不见了。
“走吧,不能因为等她一个人等来马立刀吧!”二姨娘见爹不知所措,难得大义凛然的劝说着爹上了马车。福叔和问天坐在车头。其他人紧紧地挤在马车里面。
我手里攥着问梅临死之际写的书信跟随着娘上了马车。
大家就那么闷闷的坐着,除了车轮压轧在地上发出的吱吱声之外,马车上鸦雀无声。
或许是为了打破了沉默,福叔一边驾着马车,一边说:“听别人讲,马立刀来之前,苏家的人原本都是藏在堡子周围事先挖好的洞穴里的①,但是马立刀命人在洞口架起了柴禾堆,结果洞中百人皆死于浓烟。只有一个小孩,穿着粗布袍子,似是下人的孩子,旁人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孩,在浓烟中爬出洞口,跪倒在马立刀马下,说他愿意做马立刀的干儿子,此生唯马立刀马首是瞻。马立刀或许也心软了,就立地让这个孩子发毒誓,摒弃旧姓,改姓马……这马立刀,还不如改叫马三刀呢,真正的赶尽杀绝啊!”
我展开问梅的信,信居然是写给我的。
雪儿,二姐只想道一声珍重。可这声杜鹃泣血般的珍重二字,我无论如何也是没有机会当着你的面说出来。二姐此生最愧疚的事情就是那一日我不该偷偷溜出去,不该偶遇马向峰。所有的祸事都因我而起。我要的也不算多,我并不在意苏昊是否是苏家大公子,我在意的只是他。可是到头来,我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我只恨,既然无缘,茫茫红尘就不该偶遇他;既然偶遇了,就说明有缘,就不该因我而屠苏昊满门。情缘皆是劫,谁人能逃脱。想你我跟着先生读书的时候,我是何等的羡慕天下有情之人终成眷属。可是,有情总被多情误,我最终是躲不了这一劫的。来这世间一遭,我无怨无悔,只愿下辈子可以觅得一个红尘中的知己,寻那一霎桃源,可以一世安稳。姐姐去了,你好好劝慰爹娘,不必为我伤怀,我必然会在那你们看不到的地方保佑你们的。问梅
我叠好问梅的信,望着前方的路,前路茫茫,不知何处是归宿。
①这种洞穴每个堡子附近的山坡上都有好多。土匪劫财的时候,大家都会在明处放一些细软金帛,然后将女人和孩子藏于洞穴之内。为了大家之间相互的利益,土匪也知道规矩,自然是不会过分掠夺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忙,但还是挤出时间来更了。小天使们,作者双商有上限,不合理的情节还请不吝指出,嘿嘿……
☆、红尘偶遇配良缘 看似无意却有意(番外篇
虽说我是盘龙山山大王马立刀的儿子马向峰,爹却很少让我下山。眼看我要二十岁了,山下却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做老婆。
那日庙会,爹说让我乔装下山去看哪家的姑娘漂亮,瞧好了他好下山抢来给我做老婆。我虽是一介武夫,但也懂得强扭的瓜不甜,自然是不愿意去的。爹爹见我不愿意去,才道出真相,说我下山自然有人会接应。
我就这样不情不愿的下了山,夹在热闹的人群中,内心却无半点开心。这时,一个姑娘挤到我身边,朝我努努嘴道:“瞧,那边那个着鹅黄衣衫的姑娘就是白家二小姐,白问梅,她漂亮吗?”
我在人群中踮起脚尖想把那个鹅黄衣衫的姑娘看的更清楚,这时,那姑娘回头也看了我一眼,就这样,我怔怔的看呆了。那是一个怎样美好的人儿,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对玛瑙般晶莹剔透的大眼睛。整个世界在我的耳边安静了下来,眼前只有她的回眸笑。
“公子,她钱袋被盗了,快去帮她啊!”身边的姑娘使劲在我脚上踩了两下,我才回过神来。小偷盗了她的钱袋拔腿就跑。我拨开人群,追了上去。
那盗贼并不高明,跑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