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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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旧事-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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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儿出痘心慌慌 马彪相助恩义长

  且说有了若柏的整日相伴,夫人的狂躁之症渐渐缓和了。
  因董兰香有喜之事,若柏一直愧疚不安,便一直百般补偿示好与我。
  这一日,若柏着了新做的袍子,戴了洋人的礼帽,兴致冲冲的来找我。
  我正在哄康儿睡觉,看他如此打扮,不由笑出声来:“怎么,这是又要迎娶新姨娘的装扮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本是随口一说,不料若柏却别扭起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话也不说,只顾埋头吃茶。
  过了一会儿,若柏才放下手里的茶杯,道:“问雪,我本是好意,见你嫁过来很少回过白家,今天一时兴起,便想着陪你回家看看岳父岳母大人呢,你倒拿这话来噎我。”
  若柏就是这样的人,有着成/人少有的率真,心里情绪有任何变化,扫一眼他的眉眼既能看出。
  我憋住笑,抱着康儿离了凳子,佯装起身道歉:“是我错了。”说着,便腾出一只手来,佯装就要打自己的嘴巴子。
  若柏赶紧起身拉住我的手,笑道:“我是看你平日里蛮辛苦的,自嫁入我郭府,便很少有时间回去看看岳父岳母大人。这段时间,又衣不解带的照顾娘。现在,娘的病情有所好转,便一大早备了车子,想给你个惊喜,不料倒招出你这许多话来,莫不是你不愿意去?”
  “真的吗?我终于可以回家看看爹娘了。”若能回家瞧瞧爹娘,我自是万分开心的。便回头嘱咐秋月准备了一些换洗衣物,打了包袱,带了几样礼物。
  若柏抱着康儿,我和秋月挽着大小包袱出了郭府的大门,刚准备上车,内院一个小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少爷,元帅有急事和您商量。”
  若柏拉了脸子,没好气的说道:“你去回了爹,就说我走不开。”
  传话的小子不依不挠道:“少爷,元帅特意嘱咐,让小的必须请您回去。”
  “若柏,你去吧,爹找你可能是有要事协商,现在局势不稳,你还是回去看看吧,有秋月陪着呢,你就放心吧。”我心内虽有不悦,但想着元帅找若柏必是有大事相商,便劝了几句。
  若柏听了我的劝,俯身嘱咐道:“那你照顾好自己和康儿,这次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向岳父岳母大人问好”。
  我点头答应了,看若柏一脸不悦的进了郭府,这才示意司机开车。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到白家豆腐坊门口。我此行匆忙,并未提前告知爹娘。豆腐坊前有些许顾客,福叔依然一身蓝色粗布衣服,乐呵呵的忙着收钱称豆腐,并未发现我来了。
  “福叔,我回来了。”我抱着康儿,远远看着福叔,秋月拎着包袱跟在我身后。
  福叔听到声音,先是四处张望了几下,没有发现熟悉的人,又低头忙活去了。边忙活边跟身旁的顾客笑道:“人老了就不中用了,瞧我现在,竟然出现了幻觉,老是听见我家四小姐在叫我。”
  “福叔,不是你的幻觉,我真的来了。”
  听我又唤一次,福叔这才放下手里的豆腐,慢慢循着声音扭过头来看我。这一看不要紧,福叔竟是老泪纵横:“问雪,你终于回来了。”
  说完便步子凌乱,摇摇晃晃的赶过来,朝着院内大喊:“老爷,四小姐回来了。”
  爹娘闻声,都急匆匆的赶了出来。
  娘接过我怀里的康儿,道:“问雪,快进屋。”
  我左手搀着爹,右手扶着福叔,跟在娘身后进了院子。院内的蜀葵花枯败,只剩几根没有叶子的枝干站在那里。
  柳儿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迎接我,手上滴滴答答的掉着水珠。
  “嫂子,快将手擦干了,天气寒冷不要生了冻疮。”我松开爹和福叔,迎上去握住柳儿的手。可怜柳儿一心扑在问天身上,可惜终究却只能孤身独卧床帏下。
  柳儿并没有擦干手上的水珠,却反握住我的手,紧紧攥着,脸上洋溢着喜庆之色,道:“快去屋里暖和暖和,我这边菜马上就煮好了。”
  这时,问竹扶着病怏怏的二姨娘从耳房慢腾腾的走了出来。
  “姐,二姨娘这是怎么了?”我询问问竹。
  却不想二姨娘自己开口说话:“问雪来了,二姨娘想你们了。”
  见二姨娘动作迟缓,思维简单,我心内微酸,强笑着掩饰住眼角的泪水,招呼着一家人进了屋内。
  且说,爹娘和二姨娘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早就期盼能过上含饴弄孙的生活。康儿的到来,自是给他们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
  第三日,康儿莫名的发起高烧来,全家人着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福叔请了大夫来,大夫说可能是受了些风寒,将养着就好了。
  可是,傍晚时分还不见好,我急的都快哭了。福叔从邻里之间打听到,距离蛤/蟆镇较远的刘寨村,有大夫专门诊治小孩子的各种病。待要去请大夫,一时之间竟下起了鹅毛大雪,只半盏茶的工夫,小镇子上的大路小巷都铺了厚厚一层雪,路滑难行,若要请到大夫,只怕没个一天半天的是不行的。
  我遣了秋月去郭府请若柏过来,就盼着若柏能随时出现在眼前。
  康儿的脸和身体上渐渐长出了一些斑疹。孩子难受的嗷嗷大哭,我的心内猫爪一样难受,恨不能替了康儿。
  路虽滑,福叔却坚持要冒着大雪去那个村子请大夫,我寝食难安,只得搀着福叔一路出了巷子口。
  平日里各色人等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大街上空荡荡的。福叔回头劝我回去:“问雪,你回去照顾康儿,福叔去请大夫。”
  我扶着福叔,不知如何是好,无助的直视着大街的尽头,那里有一匹白马驮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后面跟着几个脚夫模样的人各拉着几匹马,马背上驮着重物,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我们走来。
  福叔见我无动于衷,以为我没有听见他说的话,提高了声音劝我:“问雪,听话。”
  白马上的人从马上一跃而下,站在我跟福叔身边,脱了翻皮帽子,摘了粗布围巾,开口哈着白气,笑道:“白问雪,真是冤家路窄啊,我们又见面了。”
  待看清来人的容貌,我拉了福叔就走。
  “白问雪,这么大的雪,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那人继续追问道。
  “马彪,不管你的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各自不相干。”说完,便扯着福叔的胳膊走了。
  马彪奔过来堵住我和福叔的去路,刨根问底:“看你愁容不展,必是遇上了事儿。说吧,若我能力所及,必然竭尽全力。”
  我张了张口,一边想着康儿重病在身,若我和福叔就这样一路步行着去请大夫,必会误了治病的良机;一边劝自己不能再和马彪有任何瓜葛,免得再招众人非议,况且若我开口求助,马彪并不一定就会施以援手。
  我这边正纠结着不知如何是好,福叔那边已经携了马彪的手,急急忙忙说道:“这位公子认识我家问雪,必是旧识,还请贵人帮我们去刘寨村请一位名医,我家康儿生病了,高烧不退。求求公子了。”
  马彪脸上的戏谑之色一扫而光,回头唤了身后的一个小子,嘱咐道:“大头,快去刘寨村请大夫,快马加鞭,速去速回。”
  大头拱手道了声:“是”便翻身上马,扬鞭赶马而去,身后溅起几片雪块儿。
  对马彪的仗义援手,我感激不尽,待要道一声谢,却因连日来记挂康儿导致身体不适,脚下不稳,一个跟头栽在白雪里,不省人事。
  待我醒过来,已是半夜子时时分。白家上下,还有马彪都是眉头紧锁。
  此时,大头正慌慌张张的进了屋,向马彪拱手道:“爷,刘寨村的那个高大夫说夜里不出诊的。我百般央求恐吓,他都不开门。”
  马彪一个抬脚踢在大头身上,骂着脏话匆匆出了门。
  我起身抱着康儿,见他脸上的斑疹更加的密了,待要求马彪,却只能看着马彪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一家人就这样枯坐着,直到天蒙蒙亮时分,马彪拉着一个人闯了进来。
  只见那人颤颤巍巍的说道:“爷,不是小的不来,实在是天黑路滑,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马彪呵斥道:“好好医这孩子,若不然,老子的枪子可不是吃素的。”
  我见是大夫来了,眼珠子活泛起来,赶紧抱着康儿凑过去,乞求道:“大夫,快看看我的孩子,求求你了。”
  大夫一见康儿脸上的斑疹,顿时僵住了:“这孩子是出水痘了。当然,医者父母心,我一定会竭力一试,只是结果如何,还是要看小公子的造化了。”
  在白家上下的乞求下,伴着马彪的恐吓之词,那大夫还是谨谨慎慎的配了药,又给康儿贴了几贴膏药。
  早晨,康儿的烧终于退了,天晴了,太阳映着皑皑白雪,折射出无数耀眼光芒。

  ☆、妙手回春救幼子 黄泉路上送婆母

  话说,康儿的烧渐渐退了,但是脸上身上的斑疹却有化脓的迹象。
  我呆呆望着窗外的白雪,不知秋月去了这么久,若柏为何不来。此时此刻,我和康儿真的很需要他。
  屋内所有人都眉头紧缩,沉默不语。
  就在大家六神无主的时候,前几个时辰还唯唯诺诺,被马彪拎着来的大夫主心骨一般打破了沉默:“我是大夫,你们都得听我的。水痘传染性极强,还请没有出过水痘的各位暂且回避几天,免得也感染了。”
  听了大夫的话,我心更是慌了,难道康儿无药可救了?我是娘亲,也是女儿,我担心自己的骨肉,却也不能置家人的安危于不顾。
  我用失了光彩的眸子看着问竹和柳儿,道:“姐,嫂子,你们扶爹娘和二姨娘去其他屋里休息吧。熬了一夜,大家也都累了,我守着康儿。”
  众人都缓缓出去了,娘拉着我的手,眼泪汪汪的说道:“问雪,让娘和你一起陪着康儿吧,娘不怕传染。”
  我示意柳儿将娘了扶出去。屋内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康儿,忙来忙去的大夫,还有墙角的马彪。
  “你也回盘龙山去吧。这次能连夜请来高大夫,本该谢你的,只是康儿生死未卜……”我说不下去了,捧着脸哭了起来。
  马彪没有理我,径直走到大夫身边,拱手赔罪:“高大夫,昨日是马彪鲁莽了,还请您海涵。若是能医好孩子,您就是马彪此生的恩人。”
  大夫点点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派人过去接我,贱内正在生产,我只能说夜里不出诊。若知孩子病的如此严重,我早就来了。”
  我止住哭声,道:“高大夫,真是对不住。夫人临盆,您却不在身边。”
  大夫摆摆手,低声道:“既来之则安之,贱内那边有产婆照顾。这位马公子还请回避,免得传染。”
  马彪道:“我幼时也曾患过水痘,想来必是不会传染的。”说完,便取了些食用醋用手指淋在空气里。
  大夫开了一副药方,交给马彪:“若是这样,那最好不过了。我过来带的药材有限,你速速去镇上按这个方子抓药。”
  马彪接了,默默念道:“荆芥、连翘、赤芍、白蒺藜、牛蒡子、淡竹叶、木通、蝉衣。”看完之后,将药方叠好放入胸前的衣服里匆匆出了门。
  “问雪,我见你连日里来粒米未进,便熬了点鲫鱼豆腐汤,你吃点吧。”柳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进来。
  我苦着脸,已经干破流血的嘴唇抖了抖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只能摆手示意自己确实吃不下。
  柳儿也是愁眉不展,见我不吃,又端给边上的大夫:“昨夜扰了您,吃点东西吧。”
  大夫接了柳儿递过来的碗,三下两下喝完了碗里的汤汁:“说实话,贱内从昨天早晨就肚痛难忍,折腾了一天一夜,我也是粒米未进。”
  柳儿道:“白家上下一心挂念康儿的病情,竟忘了招呼您吃饭,还请不要挂怀。”
  这时,马彪奔了进来,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药包。大夫接了药包,嘱咐柳儿快去熬药。
  马彪从怀里取出一包东西,递给柳儿:“这包是绿豆,你快去灶上加白糖熬煮,待绿豆炖烂了,滤去绿豆渣,将汤汁端过来给康儿喝。”
  柳儿一一接了,匆匆出去了。
  大夫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马彪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撩开斗篷,仔细端详着布满斑疹的康儿,小声说道:“康儿好孩子,快快好起来,别让娘亲再为你提心吊胆。”
  “谢谢你,马彪。”我垂着头说道,任凭一头乱发如草一般随意耷拉着。
  马彪伸了手,似要撩起我凌乱的头发。
  我身子稍稍往后靠了一点,躲开马彪的手。
  马彪已经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见柳儿端着药汁进来了,便抬手摸着额头道:“我是想看看康儿……”
  我和柳儿都没有理马彪。我抱着康儿,柳儿用小勺子盛了药汁,吹凉了一点点喂给康儿。马彪在边上默默看着。
  第二日傍晚时分,康儿身上的水痘渐少,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奢睡了。
  大夫临走之前嘱咐,康儿的水痘已经大好,按时服药,两三日之后便可痊愈。我们千恩万谢之后,马彪送大夫回了刘寨村。
  听了大夫的话,心知康儿无事,我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天明,地上的雪早已融化,太阳慵懒的照着大地。虽说是冬日里的太阳,照在身上却也有几分暖意。
  我不顾家人的挽留,一心要赶回郭府去。福叔便叫了人力车,一家人依依不舍的目送我离开。
  回到郭府,我安置好康儿,却找不到秋月。
  直到下午时分,秋月蹑手蹑脚的回来了。
  我在门口摇着扇子给康儿熬药,头也不抬,没好气的训斥道:“秋月,你知道我这几日经历了什么吗?康儿生死一线,你为何不叫少爷过来?”
  秋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少奶奶,我找不到少爷。当日进府就遇上冬儿姑娘,她说少爷和元帅外出办事去了,有什么事情跟她说。我见她平日里也算和蔼,便说了原委。不料她却找了人将我痛打一顿,禁足在柴房里。”
  我放下手里的扇子,抬头看了一眼秋月,这才发现她脸上尽是伤。待要责备她不能轻易相信别人,却又不忍心,只能拉她起来,进屋拿了药箱,给她上了点药。
  秋月含着泪,非要替我在门口熬药。
  我知她心内愧疚,便由了她去,自己浸湿了棉布,仔仔细细将康儿的身体擦了一遍。
  这时,冬儿穿着灰色的大氅笑呵呵的进来了。
  “姐姐,你来了,让我看看康儿,几日不见,怪想他的。”冬儿笑脸相迎,丝毫没有秋月所说的那般狠毒。
  我伸手拦住冬儿,冷冷说道:“康儿感冒刚刚好,小心传染给冬儿姑娘。”
  冬儿的手已经伸向康儿的斗篷,听我如此说,硬生生的收回了葱白一样嫩的手,尴尬的笑着。
  我拉下脸:“冬儿,我平日待你并不苛刻,为何要痛打秋月,还禁足在柴房?”
  冬儿露出一副为我考虑的样子,道:“姐姐不知,前些日子,听说您回娘家了。却见秋月鬼鬼祟祟的在府内晃悠。有知情的下人禀报说秋月见您不在,偷了值钱的东西准备出去变卖呢。我这也是为您考虑,便痛打了一顿,关在柴房一审问,才知冤枉了她。我已经严惩了那个举报秋月的下人。这便急急赶过来跟您和秋月陪个不是。”
  我唤了秋月进来,盯着冬儿冷笑道:“冬儿姑娘既然是来给秋月赔不是的,那就拿出赔不是的样子来。”
  冬儿脸上的笑容一刹那之间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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