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面吧,兴许能多吃几口呢。”
看见那一大碗的面粗细均匀,上面飘了些许淡黄色的鸡油,又加了一些葱花和红椒丝,我一时胃口大开,竟一会儿工夫就连汤带面全部送进了肚里。若柏捧着自己碗里的半碗面,惊的张大了嘴巴道:“难得你胃口大开,要是想吃的话,这半碗也一起吃了吧?”
我笑着舔了一下嘴唇,毫不客气的接过他手里的碗,扑腾扑腾吃完了。若柏见我吃完了,笑道:“这才是嘛,多吃你和孩子的身体都会棒棒的。”说完替我擦了嘴角的油迹。
这时,前院的婆子过来禀道:“少奶奶,您家的少爷过来探望您了。”我赶紧起身要迎出去,抬头却见问天和柳儿自回廊那头急急赶过来了。
柳儿远远的跑过来,抱住我道:“郭府前些日子撵了人到咱家,说是你有喜了。我和少爷一直不得空,老爷和三姨娘一直催我们过来看看你呢。”
“小舅子和柳儿姑娘里边请。”若柏也出得门来相迎,我松开柳儿,拉着她的手跟在问天和若柏身后。
进屋坐定之后,絮儿接了问天手里的包袱,倒了茶水,便去门外立着了。
我拉了柳儿的手道:“柳儿,哦,不对不对,该改口叫嫂嫂了。嫂嫂,一些时日不见,我爹娘可好?”
听我叫嫂嫂,柳儿偷偷用眼角瞟了问天,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便咧咧嘴笑了:“老爷和两位姨太太都好呢。对了,老爷还让福叔置办了些绸缎,三姨太听说你有喜了,开心的不得了,几日赶工,为你和孩子做了不少衣物呢。”说着便拉我在床边坐了,打开刚才絮儿放在床边的包袱,取出一些小孩子的衣物让我看。
我拎了其中一件红色的婴儿肚兜,笑的前仰后合:“我娘是老糊涂了,这么大点,如何能穿呢。”
柳儿用食指轻戳我的脑袋:“都是快做娘亲的人了,这点常识都没有,难道你不知道小孩子家家的,就是要从很小开始长大吗?你都不晓得,三姨太为了给你做这些衣物,整日里坐在窗前做针线,有时甚至晚上都要熬夜赶制,眼睛都熬得红肿了呢。”
我知道娘一心挂念我,这些衣物在别人眼里不过是花些钱在集市上随便买的御寒遮羞之物,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娘无数个日日夜夜,精心赶制的心血。她希望我和我尚未出世的孩子穿着她做的衣物,无病无灾,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成长。
想到这里,便从包袱里取出那些娘亲手做的衣物,一件件捋展了,叠在一起,又用包袱布精心包了。
柳儿看我叠的入神,便推我:“小姐,你怎么了?刚才还笑的前仰后合呢,这会子倒像傻了似的,一个劲儿的整理那些衣物,我坐在这里也不理了。我来你这里,老爷和姨太太可是给我交了任务的,务必打听清楚你过的好不好,他们知道了你的情况,心里也会踏实一点。”
“你也看到了,若柏待我还不错。”对关心我的家人,我只想报喜不想报忧,免得叫他们替我担忧。
“小姐,有些话,你告诉我了,我也不会告诉老爷姨太太的。我只问你一句,年前郭公子不是迎娶了董元帅的千金董兰香吗,我听说这董兰香蛮横不讲道理,不知她又没有欺负你?”柳儿从我手里接过整理好的包袱,沿着床边放了,问我道。
我皱了眉头,苦笑:“柳儿,这深府大院比咱们那小家小户的是非多了去了。我刚进门前几天就被几位姨娘烫了脚,对这些豪门的夫人姨太太都有所领教。董兰香虽是飞扬跋扈,却也没有外面说的那么可怕,你回家告诉爹娘,我很好。”
柳儿收了脸上的笑容,沉着脸道:“我就说嘛,好端端的你能烫了自己的脚。只是身在郭府,只要郭公子的心在你这边,便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
“不说我的事了,快说说你跟我哥怎么样了?”我最担心的就是问天不能真心待柳儿,必要问清楚了才肯放心。
柳儿红着脸笑了:“看老爷的意思是过几日,便摆几桌酒席把这件事给早早办了,免得少爷的心收不住。只要少爷不嫌弃我是丫头出生,我此生必然生死相随。”
“时间过的可真快,一眨眼我们都嫁人了。我还依稀记得咱们小时候扎着羊角辫在堡子里玩耍的情景呢。”我唏嘘韶华易老,时光不等人。
“是啊,你这边都快要做娘亲了。”柳儿说着便俯身听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否有动静,我捂着嘴笑道:“柳儿,刚还说我没有常识呢,这才三个月不到,你能听到什么呀!”说着便怕她挠我痒痒,拉着她的耳朵迫使她直起身来。
柳儿用手捏捏自己的耳朵,哎哟哎哟的叫唤着:“小姐,你把我的耳朵都拉掉了。”
我和柳儿在床边正打闹呢,若柏过来道:“问雪,爹唤我过去有点事情商量,我刚让絮儿去厨房传饭了。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回。”
我点头应了,见若柏走了便拉着柳儿在问天身边的凳子上坐了。
问天喉结上下滚动,嘴唇张张合合,似是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柳儿见问天这个样子,急了,推了问天一把道:“少爷,怎么忽然变得吞吞吐吐了,有话就说呀,这里除了你的手足胞妹便是我这个丫头了,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问天脸憋得有些红了,这才开口:“问雪,若莲她还好吗?”
我见问天一张口就问若莲是否安好,担心柳儿心里会有想法,便冷着脸说道:“哥,柳儿是你未来的妻子。”
柳儿神情不自然,却勉强挤出了几丝笑容:“没事儿,小姐,既然少爷问就告诉她吧。好歹也是认识的人,打听她近来的状况一点都不为过的。”
“她最近不是很好,只是你别挂念,横竖我在这里,能照应的我定会照应的。”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在郭府的分量,若有什么事情若莲自己都搞不定,那我还有什么能耐搞定呢,不过是为了安慰问天罢了。
问天听了也不作声,只是默默点头。
“哥,你在盘龙山受的伤全好了吗?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疤痕?”我拉着问天的手,推起他的衣袖边观察便问道。
问天这才露了一点笑容:“雪儿,哥没事儿的。不过是皮肉之上,能留下什么疤痕呢。倒是你,郭若柏又娶了一房,你没受什么委屈吧?爹和姨娘都担心董兰香挤兑你呢。”
我将柳儿的手放在问天手里,然后紧紧合上问天的手,道:“哥,你跟嫂嫂大婚我有孕在身不能来了,只愿你能好好待她。”
柳儿那边眼泪沿着脸颊流了下来。问天也不负我望,抬手抹掉了柳儿脸上的泪水,笑着道:“放心吧。今日迟了,我得跟柳儿早些回去了,免得家里人担心。”
听问天说要走,我心里如何舍得,扑上前去抱住问天道:“哥,问雪怕是一年半载不能回家探望爹。我只希望你好好待柳儿,好好照顾家里人。你回去就跟爹说,问雪不孝,不能在身边左右伺候他,还望他自己保重身体。”
“傻妹妹,别担心,有我呢。”问天松开怀抱,跟柳儿一前一后出了门。
我站在门口看他们消失在回廊的那一头,憋了许久的眼泪才哗哗流了下来,嘴里默默念叨着:“爹娘,孩儿思念你们,女儿不在的日子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
☆、结珠胎闺阁失措 查盗贼李代桃僵
约莫三月末,我的孕吐反应过去了,日子过得也就舒畅多了,只是显怀了,我身体笨重,走动起来不是很方便,偏偏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是一年最美好的时节之一,我又按捺不住性子。
那是一个傍晚,夕阳余晖映红了天边的云彩。我穿了一件宽大的浅绿色袍子,半蹲着在屋前的花园里看灯盏花下熙熙攘攘的蚂蚁,絮儿在屋内收拾屋子。
若莲急急忙忙赶过来:“问雪,我有事情跟你说。”说着就将我拉了起来,扶着我回屋坐了。我抬眼仔细打量若莲,这才几日,若莲形容憔悴,脸上毫无血色,眼眶深陷,昔日里光彩照人的西洋大卷发早已变得枯黄,随便在肩上堆了,那平日里穿着裁剪合身的旗袍现在倒像是借了别人的,松松垮垮的堆在身上。
絮儿放下手里的活计,赶紧添了茶水,在旁边立了。
“问雪,不得了了,我这几日身子不舒服,便找了一个大夫把了脉,那大夫说我是喜脉。爹娘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快替我想想办法吧。”若莲急的泪水都出来了。
我苦思冥想了一会,开口道:“姐姐,也没有其他任何好的办法,只能叫了马彪来,你们两人商量。”
“马彪那边,我昨日就遣了人去报信了。估计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晨他就能到郭府。只是我这心里跟猫挠的似的,一刻也安生不了。这连日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都不知如何安置自己了。”
我也不知如何安慰若莲,只能握了她的手,宽慰她道:“若是这样,姐姐今晚就跟我在这屋里呆着吧,我陪着你,时间也过的快一点。”
若莲答应着回头嘱咐絮儿:“絮儿,你去我那边告诉秋月,若是马彪来了,让她直接领到少奶奶这里来。”
絮儿点头答应着去了。
我这边宽慰着若莲,若柏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进得门来。
“若柏,今夜我和若莲有些事情要聊,你去董兰香那里吧。”自己心爱的人拱手让给别人,我心里多少有些别扭,但是若不这样的话,作为兄长的若柏知晓了此事,若莲一样是毫无颜面。
若柏笑了:“又试探我不是?问雪,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除了那夜烂醉被董兰香一行强拉着去了,至今一次都没去过她那里,你放心就是了。既然你跟若莲有事情要说,我今晚就去西厢房将就一夜。”若柏说着又转头拉扯若莲的头发,“只是,若莲,你可得老老实实的睡觉,不要踢了我的孩子。”
若莲勉强笑了,道:“哥,放心吧。我现在睡觉可乖了。你还是去西厢房早点歇息吧。”
若柏这才放心的出了门,我跟若莲也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等马彪赶过来商量后事如何处理了。
约莫人定时分,秋月和絮儿领着神色慌张的马彪赶了过来。我吩咐秋月和絮儿在门口外面立了。自己躲在床帏里边去了,免得他们不能畅所欲言。
马彪见了若莲,只是闷着不作声。
若莲忍无可忍,说了句:“马彪,我敬你是条汉子,敢作敢为。这会子,你倒成了锯了嘴的葫芦,缄口不语。”
马彪这才张口说话:“若莲,你知道的,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这次是那个作孽的四姨娘害苦了我们。但是,若你不嫌弃,我定会娶你。”
若莲哭着道:“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谁,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她已经是郭府的少奶奶了,你还想怎么样?我知道你接近我,不过是为了追随她左右,那我呢?你置我于何地?”
接着传来马彪的声音:“若莲,你明明知道我心里记挂的人不是你,却还是来接近我。你我本是同一个路子的人,都是玩火自焚。现在出事了,只要你愿意,我会娶你的。”
然后,就听见凳子翻倒的声音,我揭开床帏,看见若莲举了凳子要砸马彪,便慌忙出来,抱住若莲道:“姐姐,莫要动怒,免得招来别人。”
可是若莲还是将自己手里的凳子砸了过去,马彪没有躲闪,那凳子不偏不斜刚好打在了马彪的背上。
“若莲,我在认识你之前就认识了她。我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和她是生死之交了,现在告诉你这些不过是为了让你敞开心扉接受我,你何苦这般生气?”
听马彪如此说,若莲脸上的怒气慢慢消了,挣开我的手,过去抚摸着马彪被凳子砸到的背,轻言轻语问道:“刚才是我错了,你背还疼吗?”
忽然,屋外灯火通明,好像是有一行人举了火把过来。还不待我提醒若莲和马彪,门被一脚踢开了。董兰香,若柏,还有夫人带着彩霞春草还有几个婆子出现在门口。秋月和絮儿怯怯的在门两边站着。
“你们深夜闯进来所为何事?”我自知不好,若莲这下是被董兰香抓了个正着,却也不甘这一行人如此盛气凌人的站在眼前,挺了胸质问道。
若柏傻了似的狂笑。
董兰香抖了一下黑色的斗篷,指着我的鼻子道:“这话该我问你吧,白问雪?原是我丢了些值钱的首饰,听说贼人躲这边来了。于是我便请了夫人的命,带上人过来各房搜查,想着追回自己的首饰呢,没承想倒是捉住了你和你相好的。”
“不,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若柏,不是董兰香说的那样。”我抱住若柏的手腕摇晃着,希望他能看清楚事实。
“这都人定时分了,你房间里出现陌生男人,还狡辩!我想这孩子必是贼人马彪的吧,白问雪,你倒是哄得我们郭府上下好辛苦啊!”董兰香做足了戏,顷刻之间就让在场的所有人认为我红杏出墙。
“若柏,不要听她的。我没有,我没有……”还不待我说完,若柏抬手厌恶的推开我,眼睛再也不瞧我一下。
我又跑到若莲身边,求她说句公道话:“姐姐,你说话啊,你知道的,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是被冤枉的。”
若莲扭过头去不看我,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下来。
“马彪,你告诉他们,我是清白的,我是无辜的。”
“问雪,你以为我说了他们就会相信吗?难道你看不出这帮人今晚专程是针对你的吗?”马彪揪着头发,痛苦不堪。
此时,我才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力证清白,在场的这些人早就认定了我红杏出墙,知情的若莲为了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闭口不言;秋月和絮儿丫头出身若真的说出原委,丢了夫人的颜面下场自是很难堪;唯有马彪愿意替我说话,可惜他说了别人也不会信。
“娘,白问雪和马彪一并被我们抓获,还请娘吩咐如何处置这对狗男女。”董兰香回头请夫人的命,自是要将我置之死地而后快。
“马彪先关押起来,至于白问雪,先在这屋里呆着吧。只是再不便指派丫头伺候她了,每日定时让厨房的婆子送点剩菜剩饭过来,由她自生自灭吧。”夫人说完挥了袖子出门去了。董兰香指派两个小子押了马彪,也离开了。
马彪在出门的那一刻,回头喊道:“问雪,好好待自己。我会救你出去的。”
若柏双手握住我的肩膀使劲摇晃道:“白问雪,你扪心自问,我郭若柏待你如何?我一直不明白,在盘龙山上马彪为何要杀了他义父救你。下人们也在说大婚那天马彪差点抢了花轿,我只当是他们茶余饭后嚼舌根子。我把你当做自己的心肝,你却这般伤我的心,我也是人,我也会痛。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我挣开若柏的手,道:“你问我心里有没有你?你心里已经有了决断,现在再来问我,有必要吗?”
若柏见我这般,也拂袖而去。我郎当跌坐在身边的凳子上,忽然觉得身心疲惫,好想大睡不醒。
房间内只剩下若莲,我,还有秋月和絮儿。
秋月俯身过来耳语告诉我:“少奶奶,我在门外守候的时候,絮儿说今天吃坏了东西,去茅房好长时间,您留神着点絮儿。”
此刻,我自认为结义情深的姐姐若莲关键时刻缄默了一语不发,任凭我替她背黑锅;我最信任的丫头絮儿前些日子还叮嘱我注意这个注意那个,不想却是她告的密;就连我最在意的若柏也是铁青了脸,不听我解释便在心里判了我的死刑。我心如死灰。
若莲过来抚着我的肩道:“问雪,桃在露井上,李树在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身相代,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