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雪,可是你觉得这公平吗?难道我就注定该落单,整日里瞧着你们出双入对吗?”马彪向我身边逼来。
絮儿见马彪如此不知体面,急了:“无耻小人,如此大胆,也不拍顶撞了少奶奶,夫人追究下来,定不轻饶你。”
马彪住了脚,也不答絮儿的话,仰天大笑,嘴里自语道:“我无耻我大胆,哈哈哈哈……”
我正不知如何摆脱马彪,若柏行色匆匆赶了过来,走近面露喜色:“问雪,你有喜了?”
我笑着点头。若柏拉了我的手开心的说道:“我都是快要做爹的人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当爹了自己却不知,还是偷听丫头们说话才知道的。”说完转身嘱咐旁边的马彪:“这小子看着倒是面生,快去集市上给少奶奶买点桂花糕点来。”
马彪也不想若柏这个时候认出他,徒招惹是非,慌忙低了头答了一个是就匆匆离开了。
若柏携了我的手,扯着京剧的范儿道:“娘子啊,咱们回屋,这大冷的天,跑这里干什么呢。”
我心里甜甜暖暖的,如同吃了蜜一般,脸上却佯装埋怨:“这府里什么好吃的东西没有,却要差人去集市上买糕点。”
“我记得你之前最是喜欢这盘龙镇的桂花糕点了,府里虽有,终究没有咱们一起吃过的那个味儿。”若柏贴心起来真的是一枚暖男。
我任凭他扶了,半靠着他的臂弯出了后罩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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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如郎悉心照看 文君女释怀颜展
且说若柏知我已有身孕,自是日日呆在我这边,好像已经忘了还有董兰香这么个人。我心知董兰香虽然蛮横,但作为一个女儿家她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有谁愿意把自己在意的人拱手相让呢,我自是不舍催若柏去她那里的。
大年三十了,盘龙镇的年味儿越发的浓了起来。空气中飘散着鞭炮燃烧之后的火药味儿,还有那从家家户户飘过来的酒菜香味儿。
郭府的大小婆子丫头下人们急匆匆的在回廊间穿梭,有的端着姨娘姑娘们爱吃的花样点心进出各房,有的已经置办了些许礼物奉承自己的主子。
我的屋内自然是送吃食祝福的人络绎不绝,也有几位姨娘撵了人过来请我去叙话。只是我习惯了安安静静的坐在庭前看风景,一一打发回去了,叫他们告诉各位姨娘,得空便过来。
絮儿去厨房备吃食了,我在门口坐了,依着若柏的肩膀,抬眼看屋前的花草。虽说已是深冬,这些花草已然干枯,干枯的叶子底下却有淡黄色的嫩芽,洋溢着盎然春意。
有若柏在,我的心情大好。女儿家的心思难猜,明明是开心欢喜的,却佯装拉了脸愁眉不展。
“这一大早的,就拉着脸子,怎么了?”若柏疑心重重。
“今儿个是大年三十,怕是你要去董兰香那里吧?”自知若柏待我情深意重,却还是不免言语试探,或许女子就是如此这般复杂吧。
“瞧你,娶董兰香不过是权宜之计。更何况你已经有孕在身,身为夫婿,我岂能撂下你不管?”若柏见我心里终究不舒畅,言辞凿凿的保证。
我也不是铁石心肝之人,听若柏如此说,便道:“只是苦了董兰香。嫁进郭府,举目无亲,还得不到夫婿的心,真正的可怜之人啊!”
“别对她存了半点怜悯之心,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她自己铁了心要嫁进郭府,意欲生生拆开你我。我自小就认识她,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最清楚。为了咱们孩儿的安全,你尽量少接触她。只是,只是你别恨她,她也有不得已的。”若柏和董兰香青梅竹马,就算没有感情却也有交情,说到最后不免替董兰香说了句好话。说完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我的肚子。
也罢,我终归只是一个凡人,周全了自己的幸福,自然是只能委屈了别人。
我闭了眼,享受着眼前的这一切美好。
“若柏,眼下这日子,不如平安喜乐,岁月静好,韶华无尽,颜展流年。你我要珍惜眼前的时光,人伦无常,我想将这些最美好的事情都封存在记忆里。待你我年老之时,翻出来细细品味。”
若柏见我终于舒心了,笑着做出一派遵命的样子,深深作揖道:“娘子,小的知晓了。”
我见他如此做派,起身推着他捶打,嘴里还嚷嚷着:“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若柏后退着躲避,一时之间,屋前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少爷,小心打翻了吃食。”絮儿在若柏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冷不丁道。
“一时玩的开心,竟没有看到你过来的。一去就这么久,我们等你的吃食好久了呢。”我笑着娇嗔絮儿。
“少奶奶还说呢,絮儿在廊子里站了好久,您都没有发觉。絮儿不忍心打扰某些人的幸福,只能站在那里静静看着,顺便也分享一下主子的幸福。”絮儿将手里端的盘子放在桌上,一手捋着肩上的小辫,眉开眼笑的说道。
我赶紧取了一块桂花糕点,塞在嘴里,腮帮子被撑得圆圆的,竖着大拇指道:“若柏,絮儿,你们也尝一点,正是这个味儿,甜而不腻,酥脆滑嫩。”
若柏笑了:“瞧瞧你看见好吃的那个眼神,还有那个世上最丑的吃相。慢慢儿吃,没人跟你抢的。”说着自己也取了一块吃了。
“世上最丑的吃相也不是因为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孩子。”若一个人愿意用带笑的眼神看你,然后又怨你是吃货,那他必然是极爱你的。我一手又拿了一块,越发吃的起劲儿了,全然不顾吃相,糕点的碎渣掉了一身。
若柏拉我到他身前,摊开手掌,一副要打的模样。我慌忙咽了嘴里的糕点,笑道:“别打,别打,是你娘子我生的丑,吃相也自然是丑的,还望夫君将就着看,莫要动气。”
边上的絮儿噗嗤笑出声来,道:“少奶奶,少爷,絮儿去煮一壶上好的茶来。这样吃容易噎了。”絮儿见我和若柏夫妻恩爱,自是不愿打扰的,笑着退下去了。
若柏摊开手掌,握了我的下巴,大拇指轻轻替我拂去嘴角的糕点碎屑道:“都是快要做娘亲的人了,还是孩子脾性,叫人如何放心呢。”
听他言语里的宠爱,我眼眶慢慢湿了,此生若能相守到白头,自是我终生最大的福分了。那一刻的温柔,恰似他深邃的眼睛里只有我,而我满含泪水的眼珠里只有他。虽恨流年辗转已逝,但终究还是实实在在拥有过这般的宠爱,这就够了。
“那就一辈子好好待我,不能离开我,不能负了我。要不然,我就立志改了这小孩子脾性,让你再也看不到我的软弱无奈还有那最丑的吃相。”我推开若柏的手,蹦蹦跳跳躲开他,远远的站了一半是撒娇一半是真话。
“定然不负卿。我还要好好照看你照看我们的孩子长大呢。再说你那吃相也是无敌了,虽是很丑,却也憨态可掬。若能时常看见这样很伤大雅的吃相,我自是会笑口常开,千金不易。”若柏打趣道。
这时,絮儿领着四姨娘的贴身丫头翠红进来了:“少奶奶,刚才煮茶去的路上撞上翠红姐姐,她说四姨娘请您过去坐呢。”
翠红施了礼道:“少奶奶,正是呢,我奉主子之命过来请您去叙话儿呢。”
若柏也不顾有人,替我拍了身上的糕点碎渣道:“四姨娘对你倒是很上心呢。她素来很少请府里的人去她屋里坐呢。四姨娘这般盛情难却,你就去吧。”
我笑了道:“那你乖乖等我,不许乱跑,若我回来见不着你,仔细你的皮肉受苦。”说完便扶了絮儿的手一路蜿蜒回廊,跟随翠红去了四姨娘那里。
“少奶奶终究是来了。”我一脚跨入四姨娘的屋子,她便热情的过来扶我。我左右环顾了屋子,布置的素净淡雅,完全不像是一个姨娘的屋子,倒是个修生养性的好去处。
“四姨娘盛情邀请,哪能不来呢?”我在桌边随四姨娘坐了,不知她邀我来所为何事。
“一大早,我便去少奶奶那里了,看见少爷少奶奶嬉戏欢笑,不忍心打扰便又抽身回来了。倒没有什么事情,不过是为了叙叙话,拉拉感情罢了。”四姨娘抿了嘴笑了。
我一惊,早上耍闹的开心,自是没有留意周遭,没想到四姨娘早上就去过我那里了,闺房之乐,被旁人看了去,难免红了脸道:“问雪一时忘乎所以,没有瞧见,未能出门相迎,委屈了四姨娘。”
四姨娘憋着笑道:“哪里,是我去的不是时候。”说完便唤了翠红和絮儿,“你们去厨房盯着婆子们熬点薏米粥来。记得一定要够火候,熬得烂烂的。”
翠红和絮儿答应着去了。四姨娘又转身跟我抱怨:“这偌大的府邸,厨房的那些婆子们却一点都不上心,若要想吃一口合自己脾胃的饭菜,还得巴巴遣了自己的人过去盯着才成呢。”明明是怕跟我说的话被丫头们听了去,特意支走了翠红和絮儿,四姨娘巧舌如簧,寥寥数句便遮掩了支走丫头的目的。
“少奶奶,前些日子,我在府里撞见了一个人。看他神色慌忙便多留意了几眼,我发现他竟有些像已逝的苏老爷。”四姨娘凑近了我低声说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浮生偷闲少生事端便是我此刻的心情了。我疑惑的摇头道:“并不知姨娘说的是谁?年底了,莫不是下人们为了过节偷拿府里的东西换钱,被四姨娘撞见了,才这般慌张。”
“不是,我瞧他倒是面生的很,不是这府里的下人。况且他生的器宇轩昂,并没有下人们的那股子低眉顺眼的奴才味儿。前几日我撵了人去打听,说是见他送了些糕点到少奶奶屋里。”
“四姨娘,您是知道的,我很少接触下面的小子们,那必是若柏吩咐他去买的。您说的这人,真是不认识。”若说出那人是马彪,众人知道了若莲收留马彪在府里的事情,那若莲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岂不是声名狼藉,我便铁了心不说。
“少奶奶,我这几日来寝食难安,日夜猜度,我想那人必是我的裴儿无疑。若知道他是谁,还请告诉我,也了了我一个做母亲的拳拳思子之心。”四姨娘说话间,竟然红了眼睛,泪水吧嗒吧嗒的掉落下来。
我也是快要做娘的人了,心里多少也能体贴到一点四姨娘此刻的心情,便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四姨娘,别难过,好歹你是知道苏裴还在人世的。见面的机会有的是,还请四姨娘不要这般凄凄切切,好生待自己的身子才是。”
“裴儿既然愿意把他的玉佩给你,自是将你看做他此生最重要的人,若他在郭府,定会和你联系,到时候,还请少奶奶告诉我,让我瞧一眼自己的儿子。”
“一定,一定。”我不善撒谎,脸上讪讪,竟不知如何应四姨娘,只能起身道:“四姨娘,我出来的久了,若柏那边替我熬了安胎药,我得回去服用了。”
四姨娘擦了眼泪,起身相送:“说的是,安胎是最要紧的事。”
我便出了四姨娘的屋子,心内却为欺骗她而愧疚不安。
☆、絮儿衣襟啼痕重 碧蝶脸颊笑意浓
且说过完年不几日,若柏出去了,我在屋子门口的躺椅里坐了,安享午后的初春的太阳。春寒料峭,明媚的春光普照大地,倒也不觉得冷了。
我正闭了眼,享受暖暖的春日阳光的沐浴呢,忽听回廊边上有啼哭的声音,便起身过去一探究竟。
原来是絮儿。我诧异道:“絮儿,如何这般啼哭,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絮儿赶紧擦拭了眼角的泪痕,勉强挤了笑容:“少奶奶,我见少爷少奶奶分分合合,经历过这么多,还是这般恩爱,有些感动,便落了几滴泪。”
“絮儿,不要骗我了,看你哭成这样,必是遇上什么事了。若是家中有什么为难之处,还请直言,我虽不是当家主母,手里也还是有些积蓄的。你若需要便拿了去。”我用自己的帕子沾着她眼角的泪水说道。
没想到,听我这话,絮儿立马屈膝跪倒在我面前:“少奶奶待絮儿这般好,絮儿不仅不能报答少奶奶的恩情,却还要……却还要……”说到这里,絮儿不再说下去,只是咬了帕子哭泣。
我赶紧扶她起来:“絮儿,暂不说我待你的恩情。就你平日里对我的悉心照顾,我全都记在心里。我自当你是我的姐妹,你若真有什么为难,还请告诉我,我若能替你周全的必然会尽力帮你周全。”
絮儿抽泣道:“少奶奶,若有一日,我失了一个丫头的本分,还请少奶奶念在我服侍您一场,不要赶尽杀绝,好歹留絮儿和在意的人一条贱命。”
我笑了:“原来是有心上人了啊,这是人伦大纲,有什么失了丫头的本分呢。待我生了这孩子,你若有心出嫁,我倒要足足备了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呢。只是,告诉我你的心上人是谁呢?我瞧瞧是哪个有福气的将来会娶了我家的絮儿呢?”
絮儿见我这般说,破涕为笑道:“少奶奶真是的,整日里跟少爷两心无猜也就罢了,这会子倒来取笑絮儿。”
“这会子枯坐无趣,倒不如你说了来,我帮你品评一番?”我恬了脸道。
“少奶奶,您该改改您的孩子脾性了。在这深府大院里生活,您平日里不存半点子心思,终究是要吃亏的。”我知道絮儿说的都是真心话,心内自是觉得她跟姐妹般情深意重。
絮儿扶了我躺在躺椅里继续说道:“您不知,董姨娘有一个权势极大的娘家撑腰。四位姨娘中,二姨娘因中年丧子,老爷自知亏欠她,便用珠宝首饰来抚慰她的心。三姨娘最是会耍心眼子的,十几年下来,府里有不少她的亲信。四姨娘虽很少跟旁人走的太近,却惯会在这府里周全,加之老爷喜欢她的淡泊名利,权势也是不小的。五姨娘虽说年纪小,却也懂得用自己的年轻美貌拉住老爷的心,老爷回府大多时候都是歇在她那里,恩宠不少。至于夫人,虽是徐娘却不见半点垂老之色,加之行事恩威并施,这些人自是不敢不奉承的。倒是您,年纪尚小,才嫁进郭府不到一年,除了少爷的宠爱,还有夫人的庇佑,您一旦失势,必是置之死地。所以您要早早的做打算。不过好在您身怀有孕,待小公子出生了,您也有的依仗了。”
絮儿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蹲在我身边长长吸了几口气。
着实没有想到,一个平日里低眉顺眼的小丫头,能将郭府目前的情形看得如此透彻,又能不怕责罚,跟我说出这许多肺腑之言。我心里感慨她的深情厚谊,只能暗自思忖,必是要成全了她和心上人的婚事,以答谢她对我的心思。
想到这里,我握了絮儿的手,道:“絮儿,谢谢你平日里待我的心。郭府的情景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若说夫人的庇佑,不过是因为我有孕在身。换做董兰香怀孕,她怕是会更高兴呢。我不过是一个平常百姓家的女子,因着若柏的一往情深才嫁进了这府里夫妻相随过日子,若没有若柏的深情,我宁愿离开这府邸,带了我的孩子,孤寂终身。”
絮儿笑了:“少奶奶又说笑了。若没有少爷的恩爱,您那里都去不了,还是得顶着少爷的女人这个名分,困在这府里。不过瞧少爷对您的感情根深蒂固,倒是不会变的。这点,少奶奶放心,絮儿也放心。”
我不懂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本意取笑她,捂了嘴笑道:“你的心上人莫不是少爷?这般念念叨叨,估摸是了。”
“少奶奶,再说我就不理您了。看谁还照料你衣食起居。”絮儿佯装生气,背了身子不理我。
“好了,好了,刚才哭,这会子笑,说我是孩子脾性,瞧瞧自己喜怒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