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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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旧事-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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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拿了筷子,却也注重吃相,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起来。
  五姨娘在我左侧坐了,隔着我和若柏,夹了鱼头探过去半个身子给郭元帅。郭元帅赶紧拿了小碗接了道:“还是小五了解我,就知道我喜欢吃鱼头。”
  五姨娘听见元帅的夸赞,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脸颊嘴角全是柔情蜜意。夫人放下筷子拿了帕子掩住口,轻轻咳了几声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瞟了一下,五姨娘收敛了媚眼,憋了一肚子委屈,埋首吃菜。
  “问雪,来一个猪手?”若柏自己吃的满嘴油光,却也不忘了给我夹菜,将一小块猪手放我碗里。
  我还不及说话,五姨娘就将刚才受的一肚子发我身上来了:“少爷,您忘了,少奶奶家是做豆腐的,只怕少奶奶是吃惯了豆腐的,这猪手倒未必合口呢。”
  我刚刚咬了一口猪手,被五姨娘这话一激卡在喉咙里,不知是咽还是吐。
  “五姨娘此言差矣,您是说曲儿出身,倒未必见得您就天天喜欢说曲儿不是?要不然您不去外面说曲儿,倒嫁给我爹作甚?”若莲用筷子压住嘴角,冷冷嘲讽五姨娘,为我打抱不平。
  我虽然不屑五姨娘的言语嘲讽不愿跟她嘴上较劲,却很感谢若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终归我们还是结义金兰的好姐妹。我嘴里含着猪手,心里甜甜的,眼角慢慢有了水雾。
  “莲儿,这话说的有点过分。”郭元帅佯装拉着脸,却也不舍得责怪自己的宝贝女儿。
  “得了,得了,若莲不过开个玩笑,孩子家的,老爷跟她较什么劲哪。”夫人打了个圆场,大家又动箸吃起来。
  不过表面再如何和谐,终归不过是貌合神离,随意吃了几口,若莲跟夫人低语一会径自回房了。我也起身道了声:“你们吃,我吃饱了。”便领着絮儿,尾随着若莲来到了她住的后罩房,想跟她当面说清楚那天的事情。
  隐隐听得若莲闺房有男人的声音,我只道是下人们,便抬脚进去了。看到房内的情景,我下巴都脱臼了:原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来自马彪。
  “姐姐,你糊涂了,这是你的闺房,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必是要取笑郭家教女无方。”我一时情急,也忘了顾忌若莲的脸面。
  “你出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若莲怒气冲冲的要推我出去。
  我将那一腔愤怒都发泄在马彪身上:“马彪,我钦佩你英雄出少年,却不曾想过你诱骗闺阁少女,是如此无良之人。”
  马彪笑了,神态安然,道:“你倒是问问你家小姐,我什么时候诱骗她了?都是她自己主动巴巴的差人找我来的。我倒觉得我是被诱骗的呢。”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只能跟若莲道歉:“姐姐,那日我跟四姨娘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不是我看你笑话,实在是我无法言表,你瞧这马彪一脸无赖相,你教我如何说得出口。”
  这时秋月急急忙忙跑进来道:“小姐,少爷来后罩房找少奶奶了。”
  若莲傻了,六神无主。虽说纸包不住火,但也不能眼下就让若莲的声名狼藉,我提起裙子,携了絮儿快步出门,若柏已经行至门口。
  “你不是跟若莲有点子误会嘛,现在我们进去说清楚,也好化干戈为玉帛。”若柏抬腿向里面走去。我赶紧顺手从外面关上门,拉着若柏的手道:“回去吧,我刚刚贪嘴多吃了,这会子浑浑噩噩的,倒想睡觉了。”
  “我都到若莲门口了,还是进去坐坐吧,要不,这丫头又得说我娶了少奶奶忘了亲/妹妹呢。”若柏一再坚持进去坐坐。
  我佯装恼了,道:“我这会子想躺一躺,这样说来,还是你妹妹重要了?”若柏见我脸上有了愠色,也不好再坚持,只好转身跟我回去,还不忘在后面嘀咕:“你们俩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战火延绵元帅愁 停妻再娶璧人泪

  时间过得也快,一晃眼就快到腊月初八了。
  一大早起来,郭元帅就差了人叫若柏过去议事。我替若柏穿戴好,心里不免奇怪,自己嘀咕道:“爹从来都不叫你议事的,今日如何这般着急催你过去,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若柏也纳闷:“不知是为何事,不过我知道爹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听郭副官说好像是盘龙镇董元帅和马彪要联合起来。怕是就为此事吧。”
  若柏拾掇整齐匆匆赶往郭元帅书房议事去了。我呆呆坐在梳妆台前,却懒得梳妆打扮,心里乱的厉害,便携了絮儿往园子里去散散心。
  园子里的花草大多都干枯了,唯有墙角的梅花迎风独自开,暗暗梅花香引人驻足。我伸手握了一枝,白里透粉,虽是娇嫩无比,却也无惧冰霜,能在这数九寒天傲人开放。心里终归还是心疼这凛冽寒风吹坏了花瓣,却也不舍得折下带回房中将养,只能撩起银狐色禳边斗篷盖在几枝枝桠上,大抵遮住了一些寒风。
  絮儿怕我冻着,过来催促道:“少奶奶,回房吧。天色阴沉,估计是快下雪了。这天寒地冻的,要是您冻出个好歹来,少爷追究下来,絮儿也担待不起啊。”
  我不答絮儿的话,只是愣愣站在那梅树旁边发呆。
  天空渐渐飘来鹅毛大雪,晶莹剔透的雪花儿随着北风在空中打着圈儿,缓缓降落在梅树上。顷刻之间,梅树上的花瓣被雪浅浅掩盖了一层,只露出那若隐若现的黄色花蕊。我放眼望去,想看看被雪掩盖的山川河流,奈何郭府墙高院深,落入眼底的却是红墙绿瓦,还有几许堆积在屋顶的皑皑白雪。
  伸手接住从天而降的雪花,凑近了看,悉数融化在手掌里,化作点点露珠。
  “问雪,问雪,你怎么在这里?”若柏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
  “心里忽然好乱,我想出来走走,刚好下雪了,也做一回文人雅客,学古人赏赏梅看看雪。”见若柏回来了,我提起的心也慢慢放下了,脸上有了笑颜。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被爹叫过去吗?”若柏捧了我的手,边搓动边哈气,“瞧,手都冻紫了,那斗篷好端端的为何要盖住梅树?倒不怕冻坏了自己。”
  看若柏如此关心我,我心里甚是欣慰,笑道:“我有那么娇贵吗?放心冻不着的。至于爹叫你过去的所为何事,我并不想知道,我只要知道你一生一世待我好就够了。”
  若柏听我这话,当即愣住了。
  我取下梅树上的斗篷,拉了若柏的手道:“快回去吧,瞧你都冻傻了。”
  远远见春草过来了:“少奶奶,老爷和夫人唤您过去呢。”
  我松开依然痴呆的若柏,随着春草一路走来,口里自言自语道:“今天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爹就唤了若柏过去,这会子又找我,不知有什么事情。”
  春草只是低着头带路,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
  见了郭元帅和夫人,我才发现,元帅这几日憔悴了不少,人也清瘦了。
  “问雪,你来了。爹和娘有个不情之请,要跟你商量。”郭夫人热情的拉了我在旁边的榻上并排坐了,端详着我。
  “爹娘,有事您说,问雪听着就是了。”我不知他们所为何事,心里又开始乱糟糟的。
  “问雪,你知道吗?你爹在这蛤/蟆镇能有如此大的势力,完全是靠谋略的。有些时候为了顾全大局,只能牺牲一些东西。你身为我郭家的少奶奶,自然也是有义务为郭家的鼎盛做一点牺牲的。”夫人言语绕弯子,眼神飘忽不定,我仿佛陷入云里雾里一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有什么事情您直接说吧。”
  “问雪,你爹的探子来报,盘龙镇的董元帅要和马彪联合起来,盘龙镇和蛤/蟆镇一衣带水,相隔不远。如此一来,我们郭家的形势就有些危险了。因那董兰香一心想嫁给若柏,当务之急就是将董兰香娶过来,郭董两家结秦晋之好,董家自然就不会跟马彪沆瀣一气,郭家眼下也有了回旋的余地。”夫人说的含蓄,我却听得真切,原来是要停妻再娶。
  “问雪,我自知给了马彪粮草示好,他肯定再不愿意和董元帅联合,岂料这小子明里暗里两把刷子,既拿了我的粮草,又准备联合董元帅打我。无论这消息是否准确,郭家都得先发制敌。”郭元帅再一次跟我解释他的迫不得已。
  事情他们已经决定了,我答应不答应有什么重要的。我嗓子眼儿干的冒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施了礼出得门来,脚下仿佛踩了棉花一般。
  回廊边上,若柏头发肩上都是雪,我走过去想替他拍下衣衫上的雪,却不料,他拉我入怀,声音低沉道:“问雪,无论如何,我心里唯有你,只要你不答应,我也不会答应的。我不管什么郭家大小的安危,我只要你开心快乐。”
  我靠了若柏的身体,软软的滑倒在他臂膀上,失去了知觉。
  若柏见我晕了过去,也不顾地滑,抱起我一路跑回屋,赶紧安排了絮儿去找大夫。
  有些时候,身体极度劳累,就希望自己赶紧昏昏睡去,一觉醒来,身体的疲乏也消失了。现在虽是心累,但我也希望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一切都可以满血复活,重新来过。这毕竟只是幻想,待我睁开眼睛,透过帐子缝隙看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在给我号脉。
  “絮儿,你去厨房熬一碗浓稠,我现在想吃。”打发走了絮儿,我又撵走了若柏:“若柏我想吃娘屋里的桂花糕,你帮我取些来吧。”
  若柏见我睁开眼睛就嚷着吃东西,脸上有了笑容,匆匆去了。
  “大夫,我没病,只是烦心事过多晕过去了而已。”我抽回自己的胳膊道。
  “少奶奶,您有喜了。从脉相来看,胎儿一切安好。”花白胡子老者捋着胡须,笑着报喜。
  我听及此言,泪水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下来,打湿了锦被。这个时候有喜,岂不是明摆着要仗着这个孩子不让董兰香进门吗?就算我愿意,若柏知道我有喜了也未必愿意迎娶董兰香。
  于是,我退下腕子上的玉镯递给帐子外面的大夫道:“大夫,我现在还不想告诉夫婿有喜了,想过几天给他一个惊喜,还请大夫不要告诉他。”
  那花白胡子老者乐滋滋的接过玉镯,道:“若是如此,我开一些安胎药,少奶奶每日三碗水煎一碗喝了,必保您和胎儿无恙。”
  说着,若柏进得门来,问大夫道:“她忽地就晕倒了,不知大夫可诊断出什么没有?”
  那大夫笑着道:“富贵人家,身体娇贵,偶尔受寒而已,公子不必挂怀,待我开几贴汤药,喝了自无大碍。”
  若柏送走大夫,揭起帘子道:“都说了冰天雪地的,自己保暖要紧,南墙阴冷,非要在那里看梅花,这下倒好,受凉了。”
  我勉强挤出几丝笑容:“我没事,倒是你,该去准备准备,过几日又要做新郎官了。”
  “问雪,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定是不会将董兰香迎娶进门的。我说过,此生此世不负白问雪,如若不然必遭天谴……”若柏那厢重提洞房花烛夜的誓言,我又哪里忍心他如此说自己,赶紧捂了他的嘴道:“娶吧,若是你不娶,我日后也无法在郭府生存,爹娘自会认为我是妒妇,心胸狭窄容不得人。”话虽是如此说,心内却早已是万劫不复,只能靠着若柏吧唧吧唧掉眼泪。
  郭董两府行动好不利索,说定了日子不几日,也就是腊月二十,便行大礼将董兰香迎娶进了门。
  那一日我忽然觉得偌大的郭府,一时之间,居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只能一个人偷偷躲在南墙脚下的梅花树旁,依了梅树发呆。前院的锣鼓翻天,声声入我心肺,震得我心神剧痛,却不知如何躲避这与我无关的热闹。
  寒冬已经来临,梅树的些许花瓣被连日来的风雪吹落,树枝上倒是长出了几个嫩芽。我心想,这冬天虽是很冷,但有这些新吐的嫩芽相伴,寒冷终究是会过去的。想到这里,便满含爱意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肚子里也有一个新芽在茁壮成长,他会伴着我走过寒冬,迎来春天。
  “哟,少奶奶好兴致啊,在这里赏花呢。”马彪背着手走到我跟前,言语里尽是讥讽。
  “马彪,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郭府守卫森严,你就不怕被抓吗?”我呵斥道。
  马彪依然不改一贯的浪荡作风,嘴角上扬,冷笑道:“我怎么进来的?这不是郭家大小姐喜欢我吗,有了郭家大小姐,出入郭家还不方便吗?”
  “你滚开,我知道你今日是来看我笑话的。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伤心。”我掩饰了自己的难过和泪水,继续跟马彪嘴犟。
  “是吧?停妻再娶你都不伤心,那你的心里一点都没有郭家公子咯?若是这样,不如跟我回盘龙山,我倒是可以许诺你,此生就只娶你一个。”
  “我知道,你恨我至极。我只想告诉你,别负了若莲。”说完,我离了梅树,准备抽身回去。
  “自己都这样了,还操心别人。若是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计谋呢?我从来都没有要和董元帅联合的意思。我和董元帅放出如此讯息来,不过是有两个目的。一是董元帅为了了却她女儿的心愿。二是我为了让郭若柏停妻再娶,为了让你恨他!若是他心里有你,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会反抗的。”马彪狠狠地折了一枝梅花拿在鼻前嗅了嗅,便随手丢了。
  马彪此言正点中我的心思,我心神具乱,脚下不稳,郎当几步,差点跌倒,他立马过来扶住,我冷冷推开他的手道:“我不会恨若柏的,这一切的仇恨我都记在你的头上。”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徒留马彪一个人立在冰天雪地里发呆。

  ☆、新婚不睦良人醉 旧人难忘比翼飞

  且说我躲开马彪,无处可去,只能回屋。
  絮儿见我回来了,忙将我拉至屋里的火盆跟前,边解下我身上的斗篷,边说道:“少奶奶,我到处找不到您。您也别难过,她巴巴挤进郭府,还不是做二房。瞧您都冻成什么样了,快上床,我给你捂个汤婆子暖暖脚。”
  “絮儿,可是我这心里终究不是滋味……”正室又如何,我的若柏还是被董兰香硬生生分了去。
  “少奶奶,不怕,您有少爷呢,少爷待您那么好,总不会委屈了您的。再说,您还有我呢。”絮儿伶俐的很,脸上堆着笑安慰我。
  我接过絮儿手中的汤婆子点点头,是的,我还有肚里的孩子。一想到孩子,我便想起了大夫嘱咐的,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每天记得吃安胎药。
  “絮儿,去厨房拿点吃的,我饿了。对了,待会把药熬好。”
  “少奶奶最近吃的多了,是不是有喜了啊?”絮儿也不想看着自己的主子整日里愁眉苦脸的,变了法子逗我开心。
  “没,没有。哪能呢。”我红着脸说道。
  “少奶奶嫁过来也好几个月了,若是真有了,那是咱们郭府的福气,也是我们这些小的们的福气。”
  眼下,正是董兰香和若柏新婚燕尔的时日,我如何能告诉阖府上下自己怀孕一事,便佯装着生气了:“絮儿,别胡说八道,快去弄点吃的来。”
  絮儿答应着去了厨房。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以后自己的脚再凉,只能靠这汤婆子来取暖了,若柏温暖的怀抱,怕是不能再如以前那般给我暖脚了。
  不一会儿,柳儿端了很多好吃的来:“少奶奶,我是从厨子备的席面里选了几样,都是您平日里爱吃的。”
  我下的床来,吃了很多,就算是味同嚼蜡,依然是生生塞到嗓子眼儿,然后闭了眼睛拉长了脖子,咽了下去。
  吃完东西,絮儿下去熬药了,我躺在床上朦朦胧胧听得有人进了屋。揭起床幔看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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