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天卉看着铜镜中的人,镜中人凤冠霞帔,浓妆艳抹,却依然盖不住那红肿的双目,念天卉定了定神,黑色的眼珠透出一丝坚定。
从今往后,她就是嫣和。
她必须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她爱的人。
手心更是握得紧了些,那冰凉的玉早已被她捂得火热。
这是念天恩随身佩戴的玉,他从未摘下来过,而春雨告诉她,若是想救她的家人,就必须尽快在金王那里拿到地图。
即便知道要和亲,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因为她知道,宋君霖一定会来带她离开,去任何她们想去的地方。
可如今不同,她不能走,她必须拿到地图。
一旁的巧月偷偷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嫣和望了望巧月,示意她说出心中想法。
巧月低声道:“公主,驸马在外面候着呢!说是想再见您一面,念大人他们也在。”
嫣和却是轻轻摇摇头,并不说话。
“公主,如今你也不说话,奴婢……”巧月说着红了眼眶:“奴婢知道公主不愿和亲,可如今……公主还是不要伤了心再伤了身子。”
巧月叹了口气:从那日春雨秋霜来过,嫣和便再也没有说话,整日以泪洗面。
昨夜嫣和似乎终于不再哭了,巧月还以为她已经想通了,却不想此刻她连家人也不肯相见。
嫣和动了动唇,立马又紧闭。
春雨给她的,不仅仅是玉佩,还有一颗红色药丸。
耳边响起春雨冰冷的话语:“我们的确要地图,却不用你那么快拿到,不过若是金王连一个哑妻都能接受,那么你拿到的地图只真不假。”
她并不知道自己不能说话和地图有什么关系,可是如今念府就在她手中,她不能不照做。
巧月又道:“公主,吉时到了。您该上轿了。”
外面的念夫人早已泪流满面,双目红肿,不住道:“恩儿,卉儿她,是不是不想见我们……”
念一心安慰道:“卉儿向来知情达理,断不会为了此事心有芥蒂,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念夫人道:“可是吉时马上就到了……”
这时巧月来到众人面前道:“公主不见任何人。”
念天恩急到:“她可有说为何?”
巧月如实道:“公主这两日并不说话,奴婢也不知道。”
念一心迫切道:“麻烦再帮我们通报一下,就说我们真的很想见她。”
巧月欲言又止,终是道:“好吧!”
巧月看了看还端坐在梳妆台旁的念天卉,轻声道:“公主……驸马他们……”
这时宫门口传来太监的通报:“皇上驾到。”
念天恩定睛一看,原来是李弘远带着四位妃子来到了芳玉宫。
念一心等人恭敬行礼:“参见皇上。”
李弘远困惑道:“念爱卿,你们在殿外做什么?”
念一心道:“回皇上,公主不肯见我们。”
“哦?”李弘远朝身边春雨笑笑:“爱妃果然说得没错。”
春雨道:“臣妾此前来见过她,她可是怨念很深呢!”
闻言念夫人却又是一阵痛心。
李弘远道:“爱卿不急,朕去瞧瞧。”
嫣和巧月一同行礼,却只听巧月道:“奴婢见过皇上。”
李弘远皱眉道:“你为何不说话?”
秋霜凑在李弘远身边到:“皇上,她定是心中怨恨,故意不同皇上说话。”
李弘远半眯着眼睛:“嫣和,爱妃说的可是真的?”
“皇上。”冬雪搂着李弘远的胳膊道:“嫣和妹妹眼睛红肿,定是想着马上要离开家人心中难过,怕是嗓子早已嘶哑,若真是开口说话怕是吓着皇上。”
李弘远立刻眉开眼笑:“爱妃言之有理,不过吓着朕不要紧,不能吓着爱妃才是。”
秋霜撇嘴道:“皇上又偏心。”
春雨道:“好了皇上,这看也看了,传召念大人他们进来吧!毕竟此一别,就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了。”
秋霜点头道:“看来嫣和也是很想见见家人呢!”
李弘远笑道:“好,传念爱卿。”
这时冬雪道:“皇上,他们一家相聚,咱们在这总是有些不大好,不如我们先出去走走。”
李弘远点了点头:“嗯。好吧!”
念天卉见她们你唱我和好不乐乎,心中气愤拳头更是捏的紧了些,此刻李弘远几人出去,她立即找来盖头盖上。
巧月疑惑道:“公主,你怎么了?”
念天卉将盖头掀起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巧月点头道:“奴婢明白,公主是嗓子哑了?”
念天卉点点头又将盖头盖上。
这时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呼唤:“卉儿……”
念一心皱眉道:“夫人!”
念天恩念一心微微屈身行礼:“见过公主。”
那站着的人却纹丝不动。
念夫人流着泪道:“卉……公主,你可是怪我们?”
念天卉心中痛楚,却又无法诉说,只得在心中道,爹,娘,哥哥,卉儿不怪你们,卉儿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巧月忙道:“念夫人,昨日使臣带了一些贡品,有一样东西特别辣,公主吃多了,嗓子有些不适。”
念一心忙道:“既然如此,就不要说话了,公主,你可是心里有什么不舒服?”
念天卉摇摇头。
念一心叹了口气:“公主,爹知道是爹无用,才令你……”
念天卉终是忍不住,凭着声音走到念一心身边,伸出右手。
念一心忙抓着她的手,一时间竟也老泪纵横。
念天恩将手覆在二人手上,哽咽道:“卉儿,若是可以,我会带爹娘去看你的。”
念夫人叹了口气道:“卉儿,不必担心家里,也不要再去想什么宋君霖……”
这话却是戳中念天卉的痛处,念天卉抽回手,由巧月扶着坐回梳妆台前。
她不是怪她的家人,她只是害怕,害怕他们会察觉自己的颤抖,察觉自己的痛苦,她害怕他们会更加心疼担心自己……
念夫人却以为果真如春雨说的那般,痛苦道:“卉儿……”
这时只听外面太监扯着嗓子道:“吉时已到。”
这时金国使者也进了殿,恭敬道:“见过公主。”
随后前来的两个嬷嬷立刻扶着念天卉向前走去。
念夫人痛哭失声双腿一瘫道:“卉儿,卉儿……”
念天恩忙扶着她:“娘。”
念一心担忧道:“夫人。”
“卉儿……”念夫人一时激动,昏厥过去。
“娘。”
身后传来念天恩一声声惊呼。
念天卉没有回头,着那一袭凤霞帔缓缓的,缓缓的走着。
此刻盖头下的脸早已酷花了胭脂,爹,娘,哥哥……
想起那个总是有些坏坏又异常温暖的笑容,念天卉心中有如利剑穿心之痛,君霖,只怕我们,只有来生。
你千万不要来找我,即便找,我也不可能同你离去。
春雨说过,若是多一人知道此事,那就多一人有生命危险,春雨告诉了她李弘远的事情,加上那玉佩,春雨她们的手段,由不得念天卉不信。
念天卉看着手中玉佩只见那上面清晰的刻了个恩字。
她拽下自己脖子上的玉佩,两块本看起来有着不完美裂痕的玉佩并排放好,竟成了一块完美无瑕的美玉。
念天卉看着那合二为一的玉佩,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纵是千万不舍,此刻,也只剩坚定决绝。
从今往后,她便是嫣和,世上再无念天卉。
狂风乍起,百花园中,那一棵开得茂盛桂花树愣是被狂风从中折断。
小草堂。
那声巨响吓了永和一跳,只见她有如惊弓之鸟,忙问道:“什么事竟如此大的动静?”
陈嬷嬷走到外面听了听丫鬟们奔走相告的声音,回房道:“百花园的桂花树折断了。”
永和心有余悸:“好端端的,怎么会折断?”
陈嬷嬷附和道:“就是,真邪门。”
永和有些担忧道:“东厢房那边……”
陈嬷嬷笑道:“那小丫鬟正哭丧呢!”
东厢房。
东梅趴在绿荷身上,声音嘶哑:“小姐,小姐!”
绿荷脸色苍白,看起来毫无生机。
宋府。
桂花花瓣随风飘扬,四处飘散,落在花轿上,落在街道上,落在那深宅大院里。
李进捻起茶杯里的桂花花瓣,神色不明。
醉翁楼后院。
龚常青紧了紧衣领喃喃道:“天气是有些冷了。”
苏五轻咳几声,道:“我该动手了。”
四季宫北殿。
冬雪站在窗户旁若有所思。
李弘远从后面抱住她柔声道:“爱妃在看什么?”
冬雪看着天空道:“皇上,好像要下雨了。”
李弘远疑惑道:“下雨?天气这么好,爱妃怎么知道会下雨?”
冬雪却依旧喃喃道:“要下雨了。”
小竹林。
一群守月人在一个竹屋外守候着。
竹屋内只简单摆了一张床,床上挂着帷幔。
只听帷幔内传来一声低沉:“都安排妥当了?”
这时传来嫦娥魅惑入骨的声音:“门主,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啊!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男子的手抚上嫦娥的纤纤细腰,无限柔情缠绵。
木屋。
一个眼睛绑着锻布的俊俏男子向床边摸索着就要下床,却一个不稳摔下了床。
这时只见一个长相水灵的少女扶起他,关切道:“美男,你没事吧?”
金黄宫殿。
一个少女气急败坏的追着一个一身早已染成黑色的白衣男童:“蓉左!你给我站住!”
白衣男童回头冲她吐了吐舌头,忙钻进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怀里:“父皇,父皇……”
男子抱起男童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蓉左,怎么又调皮了……”
这时那追人的粉衣女子随意行了礼冷冷道:“既然蓉左在父皇这,那芙亚就回宫了。”
男子轻唤:“芙亚……”
蓉左脏兮兮的小手捧着男子的脸道:“父皇,额娘会回来的,对吗?……”
男子看着他,温柔笑道:“蓉左乖,再等几日。”
却浑然不知自己眉目如画的脸上已经印了几道黑黑的印子。
☆、五十三、天上掉下宋玉珩
边境一处木屋。
此时虽才是深秋,而这边境似乎入冬了,寒风刮在脸上竟有如刀割。
一个少女站在一个木屋外看着天地交接之处,她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裹身红裙凸显不符年龄的丰满身姿,腰上绑着一条翠绿腰带,颜色分明,极其扎眼,令人忍不住往她那纤细的腰身望去。
少女扎着辫子,头上绑着一些红色锻布,还有两个铃铛,走起路来一阵悦耳的铃音。
只见她脸色冻的通红,琥珀色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嘴角勾起,仿佛在想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时远处有一黑衣男子驾马狂奔,快到少女身边时下了马,单膝跪地恭敬道:“郡主,他的身份查清了。”
原来这少女便是金国郡主金妙菱。
只见她搓了搓手道:“什么人?”
黑衣男子恭敬道:“中原卫国将军之子宋君霖。”
说的正是金妙菱骑马撞飞的宋君霖。
金妙菱皱眉沉思片刻道:“卫国将军之子?”
这卫国将军可是令周围小国闻风丧胆的大将军,思此金妙菱不禁更加困惑,想起那宋君霖满身的伤,喃喃道:“却不知何人将他伤的如此严重。”
金妙菱看了看黑子黑衣男子又道,“那‘花儿’可查清了?”
金妙菱在宋君霖昏迷前听到他说了个“花儿”二字。
其实是宋君霖说得太过迷糊,便让她将“卉儿”听成了“花儿”。
那男子低声道:“查无此人。”
金妙菱眉头舒展,笑道:“好了,既然查不到,那定然也不是什么出色的女子。”
定是身份相貌都比不得她,这可不是她孤芳自赏,她年纪虽小,可在金国也是出了名的大美人,若是这花儿有身份,那必定很容易查到;即便她没有身份,若是相貌真如一朵美丽的花,那恐怕也是家喻户晓的。如今左右都查不到,那只怕这人没什么特别。
黑衣男子有些欲言又止,终是行礼道:“卑职告退。”
木屋内一个眼睛绑着纱布的俊俏男子向床沿边摸索着就要下床,却一个没扶稳摔下了床。
这人便是连受重创被金妙菱带回来的宋君霖。
金妙菱听见屋内动静忙走进去扶起他,关切道:“美男,你没事吧?”
宋君霖一身白色里衣,垂顺长发并未束起而是披在肩上,眉眼被白色锻布遮起,尖削的下巴和发白的唇都映示着他此刻的虚弱。
此刻金妙菱正光明正大的看着眼前的美男子宋君霖,心里再一次暗喜,这次偷偷跟使者来中原,真是捡到宝贝了。
此时被称作美男的宋君霖开了口,声音中有些困惑:“姑娘,你刚刚叫我什么?”
金妙菱这才回过神,大方一笑:“叫你美男啊!”
宋君霖喃喃道:“美男?”
金妙菱一屁股坐在男子旁边道:“那你叫什么?”
她虽然已经知道,但并不想让眼前的美男好奇自己的身份,也不想让宋君霖认为自己明明知道他的身份还将他带来远离中原的边境,虽然她现在知道了也不想让他回去,但也不能让宋君霖知道她的想法。这才多此一问。
不料宋君霖却茫然道:“我不知道。”
金妙菱一脸惊讶:“你不知道?”
宋君霖点点头:“我好像,没有过去的记忆了。”
金妙菱闻此言,登时觉得真是老天眷顾她了。
无意撞伤美男子,还失去了记忆……
宋君霖说着,有些痛苦的拍打着额头,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人,他一定要记起来……
宋君霖这一拍,却摸着了眼睛上的锻布,他疑惑道:“这是什么?”
说着就要将锻布拽下,金妙菱忙抓住他的手道:“别拽,你眼睛敷了药。”
宋君霖困惑道:“敷药?为何要敷药?我的眼睛……”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包括此刻坐在身边的金妙菱。
金妙菱有些愧疚的小声道:“之前我撞伤了你,好像……”
宋君霖胡乱一抓便抓着金妙菱的手,急道:“好像什么?”
金妙菱被他抓得小手生疼,心中却又有些甜蜜,一时竟舍不得抽出手:“大夫说,你眼睛好像有东西……暂时失明。”
“暂时失明?”宋君霖闻言有些不敢置信,一把将金妙菱推开:“不!我不能失明,我要去……”
说着,宋君霖却突然停顿了。
金妙菱好奇道:“你要去干什么?”
宋君霖茫然道:“我要去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可是……”
可是为何,他总是觉得自己有要做的事情,有要找的东西,可是他记不起,他要找什么,一片黑暗中,他仿佛看见一抹冰蓝,那是什么?是湖水?是衣裳?还是什么,他真的想不起来……
金妙菱看着他道:“我撞伤你之前,你就已经受了重伤。”
并不是她要推卸责任,她只是希望能够帮助眼前的宋君霖想起些什么。
只见宋君霖有些痛苦的捂着头:“受了重伤?为何会受了重伤?”
金妙菱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在骑马,突然我的马失去控制了,然后我就撞伤你了,不过你的眼睛是我弄……”
少女停住了话语,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瞎”?可男子并不是真正的瞎了。可她依然记得成御医的话,恐怕此生再无复明的可能。
少女抛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认真道:“你的眼睛是我弄得看不见的,我会帮你找神医治好的,我……我家有很多大夫,你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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