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那个散功的药物不是你编出来骗人的吗?”
“自然不是,散功的药物是真的,刺客也是真的。”凤渊叹了口气,“只是我吩咐临西,让他防守稍松,好让那些人人方便行事。”
“……你简直就是疯子!”
慕容七瞪着凤渊,凤渊却只是笑了笑:“嫣然,既然要走,就带我一起走吧。”
“谁知道你是做了什么坏事才会被追杀,你这是咎由自取。”
“就当我求你,好么?”
“不行。”
“若是你不肯带我走,那……你想打开这里的门,我只好喊人了!”
“你……”慕容七咬了咬牙,却只憋出四个字,“……太无耻了!”
“要么杀了我,要么带我走。”他笑了笑,“嫣然,选一个吧。”
“信不信我杀你半死不活然后再一走了之?”
“你一动手我就喊。”他淡淡道,“我虽无内力,招式却在,总不会让你一下就杀了我。”
“……”
慕容七已经完全不想和他争辩了,用最快的速度开了锁,一把扯住他的领口,正要拉出去,头顶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听声音不止一个人,应该是方才离开的那群人回来了。
紧接着,地下室的盖板被拉开,一双双脚接连出现在洞口,慕容七正在推门的手缩了回来,暗自估量了一下形势,发现此刻再带走凤渊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正想就此丢下他杀出去,眼前突然一黑,只来及看到梅长老的脸出现在视线里,便往后一头栽了下去。
她并没有就此摔倒,因为凤渊接住了她。
他很小心的接住了她,然后平放在地上,顺手将牢门重新合上,然后伸手拂开她脸上的碎发,附在她耳边道:“嫣然,你先睡一会儿。”
慕容七自然是听不见的。
话音刚落,几道黑影已经挡在了铁牢门口,为首的正是庙祝打扮的梅长老。
“公子身上的鲲鹏之印,可是真的?”
凤渊侧目一睨,低笑道:“长老可要再次查验?”
“不必。”梅长老摆了摆手,“敢问公子名讳?排行第几?”
凤渊做了一个手势,却笑而不语。
看着那两根修长的手指,饶是梅长老见多识广,也大惊失色:“不可能,世子殿下不是已经……”
即使是半坐于简陋的泥地上,凤渊从容不迫的笑容依旧显得雍容华贵。
“已经死了?不……我已经从地狱回来了。”
梅长老皱眉沉思片刻,道:“莫非公子早就知道我们是谁,才故意被抓?”
“并不完全是,碰巧……而已。”他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慕容七,方才对她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但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确实让他始料未及。他骗了她很多次,可她最后还是没有真的丢下他,让他多少有些意外。
除了吃惊,还有一些别的——比如,他很想骂她一声“真”。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用理会他的威胁,以她现在的功力,趁他不注意随意拿根簪子就能一击刺死他。
其实,她并没有讨厌他讨厌到想让他死。
对待一个曾经欺骗过伤害过自己的人这么宽容,难道不蠢吗?
这个时候,他怎么能被救走呢?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机会的——
可是,他明明希望她蠢一些的,为什么她再次上当的时候,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梅长老的话打断了他的沉思:“公子想做什么?”
“我要见风将军。”他转头一笑,倾国倾城,“这二十年的东躲西藏,暗无天日,昔日的雍和军还好吗?”
传说中,丰山有兽,名为雍和,见则国有大恐。
二十年前,巨泽灭,国君亡,巨泽名将风子越不愿归降大酉,战死于都城洛涔郊外,长子风笑宇率余部一万人遁入巨泽丘陵山地,二十年来,依旧奉巨泽为尊,为复国奔走,时时处处与大酉为敌,取“雍和”为名,为的就是警醒,让大酉皇帝如鲠在喉,让巨泽旧民勿忘故园。
在不甘亡国的巨泽人心目中,他们是义军,在大酉皇帝的心目中,他们是叛军。
两年前,巨泽世子沈千持身亡,雍和军曾于巨泽旧都起义,但不久便被镇压,死伤不计其数,百姓都说,这最后一支属于巨泽的军队,已经消失了。
慕容七被一阵剧烈的颠簸吵醒,迷迷糊糊中看到一个人影在眼前晃动,她下意识的一掌挥去,只听“当啷”一声响,一个声音哀怨的叹道:“好痛啊嫣然……”
会叫她“嫣然”的人——
“凤渊?”她一下子坐起身来,果然看见凤渊正半坐在她脚下,手边还有一只打翻了的碗,淡紫的袍子上全是水渍。
“我只是想喂你喝点水……”他很委屈的看着她。
说着四周又剧烈的颠簸了一下,慕容七急忙稳住身形,这才发现,两人正身处在一辆不算宽敞的马车里,她躺在唯一的座位上。
“我怎么了?这是哪儿?”她愣了愣,伸手推窗,却发现窗子都被钉死,只能从帘子的缝隙里看见,外面已经完全黑了。
凤渊已经收拾好了地上的碗,靠着车厢坐了下来,看着她十分镇定的回答道:“我们被绑架了。”
慕容七掀桌:“我问你怎么会被绑架的啊!”
“那时候你正要拉着我逃跑,可梅长老他们一露面,你就突然倒下了。”凤渊想了想,“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梅望亭曾经师从蜀中暗器名家唐三,内功虽然不怎么样,但一手绵里藏针却是出神入化,梅花针出手时几乎可以不带风声……”
慕容七抚额:“你别说了。”
总之就是,她不慎被暗算了,祁山剑法,蜀中唐三……都是江湖中有名的门派,是她小看了这群乌合之众。
这会儿手脚酸软,浑身提不起劲,看来是被下了软筋散之类的药物。
“他们是什么人,跟你什么过节?”她得先估摸清楚形势,才好想下一步行事。
凤渊老老实实的回答:“他们是巨泽雍和军的人。我跟他们风将军有些过节,他们大约应该是把我抓去见风将军的。”
雍和军的名字,慕容七也听过,不禁愣了愣:“不是说这群人已经死绝了吗?”
凤渊听罢,幽微一笑:“心有执念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绝。”
慕容七听罢不禁十分郁闷,午时早就过了,小慈等不到她不知道会不会四处寻找,寻不到又会不会及时禀告季澈?季澈刚和她不欢而散,会不会马上派人找她?时辰上会不会错过太久?
果然,多管闲事被雷劈,她有些后悔了。
“嫣然,你是不是后悔跟来?”
“你怎么知……”她顺口回答,又及时打住,冷笑道,“后悔有什么用?想办法离开才是正事。总之遇到你就没好事!”
凤渊朝她笑了笑,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看着他绝美的容貌,她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妖孽”,转开目光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
“巨泽旧都,洛涔。”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先去上海又去南京,所以没更新了……= =
接下去大概是隔天或者隔两天更的样子,月哭也会恢复更新!
ps:可能大家为女主的智商和白莲花拙计……她是白富美嘛所以从小经历的不多,难免要在挫折中成长的,大家原谅她哈~
☆、第九章 旧都洛涔
洛涔,百年来江南最繁华富庶的都城,迎过千古风流帝王,送过一代亡国之君。
而如今,从前的风流王都,只是大酉治下巨泽郡的郡都。
不变的,是那份十丈软红的富贵,千里烟柳的缠绵。
慕容七不时看着窗外穿梭往来的人群和精巧秀美的亭台楼阁,忍不住自语道:“原来这里就是江南……”
她住过皇宫,逛过京城,爬过雪山,却还是第一次来江南。
“凤渊,你来过洛涔?”
一转头,却看到桌边的凤渊正皱着眉,一脸嫌恶的看着桌上的菜色。
“又怎么了?”她皱了皱眉,探过头去看了一眼,“又有什么不吃的?”
她问的熟门熟路,显然一路上这种事情的发生已经不止一次了。
凤渊伸出筷子指了指,是一盘炒鸡杂。
“梅长老说这可是这家店的招牌菜。”慕容七一边说一边顺手将那盘菜和自己面前的素三鲜交换了一下,见素三鲜里面还搁着几条姜丝,又顺手夹走了,轻哼了一声:“就你这不吃那不吃的,居然还能平安活到现在。”
凤渊弯了杏眸笑看着她,从清涟镇离开已经好几天,或许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缘故,又或许是凤渊每次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缘故。不知不觉中,慕容七的态度已不像最初那么生硬。她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再加上同为阶下囚,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防备不减,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
这一路,凤渊对饭菜住宿诸般挑剔。慕容七从最初的忍无可忍到如今的渐成习惯,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你和雍和军到底怎么回事?根本不像有过节的样子。”慕容七一边吃饭一边瞄着隔壁桌的人。对于被囚禁的人来说,他们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一些,不光每次吃饭都两人单独一桌,四菜一汤绝不短少,晚间落脚的时候,也没有将人丢在柴房马车里过夜。她一直和那个名叫秦飘飘的美艳寡妇住一个屋,这位江湖人称“秦二娘”的寡妇对凤渊很是有兴趣,每天回房都有许多问题要问,让慕容七不胜其烦。
“其实也不算过节。”凤渊顿了顿道,“他们想要我手里的一件东西,此刻东西还没到手,自然不能太过为难我。”
对于这次匪夷所思的绑架,他一直都如此讳莫如深,慕容七原本兴趣也不大,不过是随口问问。一开始她是想找机会逃走的,可是在听说他们的目的地是洛涔,且一连两天都是好吃好住,比她一个人看着地图去江南要舒服省心得多,因此也就暂时打消了逃走的念头,干脆继续充当凤渊“忠心耿耿”“宁死不屈”的属下,一路蹭吃蹭喝的跟着到了洛涔。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洛涔,再留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要早些脱身才行。
“嫣然,你又想走?”
慕容七眨了眨眼睛,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没有啊。”
凤渊伸出一只手,手指虚点了点她的眉心:“你的眼神……每次我不知道你在看哪里的时候,你就是想走了。”
他说得如此笃定,倒让慕容七愣住了。
“……总之,不管去哪里,走的时候带我一起。”
她回过神来,皱眉道:“不行。”
“不行我就……”
“你少威胁我。”她瞪了他一眼,“你功力全失,带着你就是累赘,到时候一个也走不掉。”
凤渊笑了笑,凑过来轻轻道:“我忘了告诉你,其实我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了。”
“……”
“所以……要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先找到软筋散的解药。梅望亭这老头儿很是谨慎,即使以为我不会武功,也没忘了在我的饭菜里下药。”
“区区软筋散怎么能难得倒你……”
话未说完,她突然伸出手将凤渊用力推开,同时自己也往后一仰,几乎就在两人分开的一瞬间,一柄明晃晃的钢刀砍了下来。
眼看偷袭那人第二刀又要砍到,慕容七端起桌上的炒鸡杂便扔了过去,大喊道:“梅长老,松长老,救命——”
她和凤渊一样,整天被软筋散伺候着三餐,出手虽有招式,但内力不及,幸好耳目聪敏,否则这一刀就算没有削掉半边脑袋也要损失一只耳朵。
油腻腻的鸡杂将刀势阻了一阻,慕容七趁机一把捞过凤渊,隔壁桌上的救兵也适时赶到,荆松的铁剑和梅望亭的暗器同时出手,余下几人也亮出了兵刃,顿时和之前偷袭的那三个人打成了一团。
慕容七就拉着凤渊在一边看热闹。
从清涟镇到洛涔的这一路上,他们一共经历了一次迷烟两次下毒三次偷袭,加上今天这次,已经是第四次了。
这么看起来,凤渊所说在海胜浦的时候被人下毒追杀的事,说不定是真的。
“对方是有多恨你啊?”否则也不会这么锲而不舍的想要杀了他吧?
“应该……也是为了我身上的东西。”
“这么说,这些人是在和梅长老他们争夺你?”
凤渊眨了眨眼,微笑纯良无辜:“大概是因为……我比较珍贵吧?”
“……”
说话间,他们所站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角屋面竟毫无预兆的塌落下来,从屋顶的破洞中飞来一条绳索,准确无误的套住了凤渊,随后紧紧一收,一扯,竟将他整个人都提了上去。
碎砖破瓦飞溅中,慕容七眼睁睁的看着凤渊从屋顶洞口飞了出去,怎奈轻功使不出来,情急之下,三两步跑到尚在酣战的梅长老身边,大喊道:“梅长老,软筋散解药给我!”
梅长老躲过一刀,顺手散出一把铁莲子,刚回答了一个“不”。另一把钢刀就迎面砍来,他再不敢分心,专心致志的对付起眼前的对手,随口道:“我们的人会去追,不需姑娘费心。”
“你们的人哪有空?”慕容七急道,“他被抓走对你们来说会麻烦吧?事情要分轻重缓急啊梅长老!”
梅长老还没回答,一边的松长老便将一只锦囊扔了过来,沉声道:“麻烦姑娘了。”
慕容七双眼一亮,接过来就跑,只听身后梅长老气急败坏道:“荆松,你怎么将她放走了!”
“梅老,如果公子死了,我们就全盘输了!”
荆松的话很快让梅长老冷静下来,可惜这个时候,慕容七已经跑远了。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一路上的落脚处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因此慕容七追出去的时候,还能依稀看见一个大汉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肩头一抹紫影,应当是扛着凤渊。
她飞快的吞下解药,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子,打开瓶盖,飞出了了一只黑色的小虫,在原地打了两个转,朝着大汉消失的地方飞去。
这是凤渊私下里硬要给她的,他说将来不管在哪里,有了这个,她都可以找到他。
身为凤游宫宫主,他身上带着各种奇怪的东西,虽然多半都已经被梅长老等人收走,但有一样却是无论如何收不走的,那就是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经过常年累月的熏染,从而渗入身体发肤的淡香,平常几乎闻不到,对于某种特殊的虫子来说,就会显得异常浓郁。
他给她的,就是那种特殊的虫子。
她本不想收,可他缠人的功夫实在了得,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处。
软筋散的解药服下去之后,一时半会儿还起不了作用,幸好有这只虫子带路,慕容七跑过了三条街,才在沿河一个荒废的小码头边找到了被劫走的凤渊。
当她蹑手蹑脚的躲在墙角一堆破木箱背后的时候,正听到大汉杀气腾腾的声音:“……只要把东西交出来,我就让你死得快些!”
威胁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但都不外乎用那个人最在意的东西来要挟,是人是物因人而异。比如要威胁魏南歌,可以挟持殷紫兰或者慕容铮;要挟慕容久更简单,直接说不听话就划花你的脸就可以了;如果是季澈……好吧她暂时还没想到他有什么弱点,但总之,要威胁到点子上就是了。
因此,慕容七觉得,这位仁兄的手段实在有些不靠谱。
既然都得死,死得慢些和快些到底有什么区别?况且,她不认为凤渊最在意的东西是自己的命。
果然,而后便传来凤渊的轻叹:“大侠,你还是杀了我吧。”
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