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是他太自私了,他敏感了,他太怕背叛了……
但是,他却要正视自己的错误,他让她知道,他是多么的不折手段,多么的心胸狭窄,他不能逃避这样的自己,这是他的本质,他要她看清。
她委屈地看了看他,将头靠在他怀里,心里难得的患得患失起来。
为什么她觉得以前不懂他,现在倒是渐渐懂他了呢?这就是他,离得那样近,那样真实。
她嘟囔着:“你以后再这样我就不原谅你了……”
“好……”
鯨云跟小玉两口子幸福得都快没朋友了,成天也不见他们出来见人,至于紫灼和弋人的婚事也提上议程,婚期订在两个月之后,这事全交给萧思邈打理的,萧思邈做得风生水起,得心应手得很,光是给紫灼的嫁衣都改了又改了好几回,紫灼显得紧张很多,每天忧心忡忡,心神恍惚,还有些神神叨叨,伺候这货,弋人感到鸭梨有些大。
那天,她又坐在楼上对着外面发呆,屋子里有奶味,她肯定刚喝完奶,奶色的后颈露在空气里,弋人咽了咽口水,本来他不喜欢她身上的那股奶味,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习惯了,觉得也不坏,她吃完了东西,就犯起了困,他走过来,刚要逗她,她发现他了,她诧异地看到,弋人脸色一变,忽然低声:“别动!”
她吓了一跳,本能知道有什么不妙,他见她盯着她的头发看,她似乎感觉到自己头发上有什么东西,他伸手过来,她头顶上的亮光一暗,他把掌心一张开,手心居然是一只红蜘蛛的尸体。
她心中大骇,这种生物这么多年来一直像个梦魇一般,成为了她最害怕的东西,这一幕似曾相识,多年之前仿佛发生过相同的事情,她连忙拉着他的手查看:“被它咬到没有?!”
他摇头:“我没关系。”
他双眉微皱,仔细看那只蜘蛛身上的纹络,居然与多年前长安出现过的如出一辙。
是风曳阳!
风曳阳就像故事中boss一样存在的人,许多的事情皆因他而起,因他出现产生了一系列的蝴蝶效应,若没有他,小玉老严还有许伯他们也不会流亡到她的封地,她也就不会被搅和到很多事情当中去,固然也不能知道很多真相,后来她也就没有那样的勇气绝此离开封地了。
这个人当年到底为什么而来,又为什么而去,都没有人知道。
而如今,为何又忽然出现?!
这回的目标会不会还是血呢?!
他深思。
“会不会是那个人又回来了?!”
“即使不是,也是难防的对手,这几天一步也不要离开我。”
这次绝不能让他再得逞了!
又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那天的事情来得有些忽然,有些防不胜防,小玉跟鯨云回来看望紫灼,两个人聊了很久,晚上都不肯分开,所以睡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到了半夜,紫灼问东问西的,问得小玉脸红红的,紫灼的神经性强,兴奋地不得了,好容易她累了,不吱声了,小玉才睡着了,天麻麻亮时,小玉发现了不对劲儿,往常跟紫灼在一起,她夜里都没消停的,一夜在床上打着滚地动,小玉忽然发现自己昨晚睡得还是不错的,说明她真没闹腾,她警觉地伸手在床上摸索她,结果摸了半天没找着人,她连忙披上衣服下床,发现窗户开着,她走过去发现窗户下有许多黑色痕迹一直蔓延到窗外,她觉得眼前的痕迹十分诡异。
她唤了几声,没有人回应。
她回头发现紫灼的鞋子还在床边,她感觉情况不妙——
不好了!
小玉赶紧开门往外跑通知大家,一路把人都惊醒了,弋人冲进屋子看到眼前所景,双眼霎时猩红。
“怎么回事?!”
小玉一五一十将事情告诉他,他心情已经远不像面上那样沉着了:“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声吗?”
小玉摇头。
刀锦跟吴杵也来到了屋内,吴杵一怔:“这是怎么了?!阿紫姑娘呢?”
杵子见大家表情都很沉重,杵子看了看刀锦,问道:“阿紫姑娘出事了?”
小玉小声道:“她被人抓走了。”
居然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弋人想到了那些恐怖的蜘蛛,心潮汹涌地翻腾起来。
☆、53。前尘易见
紫灼醒来时,一张诡异的脸正看着她,她吓得背后生汗,猛地要坐了起来,她却发现自己全身都被绑了个结实。
那张诡异的脸还悬在那里,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目光在微光中发出幽黑的色泽,然后那张脸忽然就说话了:“看来不记得我了。”
紫灼闻到了空气中的腐臭,熟悉的恶心味道,空气中还有刺鼻的瘴气,她眼睛暴露在外面中不久就疼得双目流泪,四周毒虫悉悉索索地爬动,不停地触动她的神经。
她是想起来了,不管过了多少年,她还是能记起这种骇人的恐惧。
“你……原来是您呀……”她很谄媚地道。
那张诡异的脸笑了一下,嘴角的肌肉生硬地被扯动了:“居然还是认得我的。”
紫灼泪:“我又没得罪过您,您为什么老是缠着我不放?”
风大boss在幽暗中动了动,动作机械诡异,声音森森然:“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你的血。”
她浑身战栗:“您要血也成,给您几碗,可别把我给抽干了。”
他被她的话逗得干笑,笑得十分狰狞,她的眼睛过了许久才能够适应,这时,她看见风曳阳早没了当年的光彩,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眼窝塌陷得很深,她不是十分记得他的长相了,她隐约能回忆到他是一个白皮肤书生模样的人,与此人形象实在大相径庭。
他向前走了一步,扯动了脚腕和手腕的铁链子,她瞪大了眼睛看,原来他竟是被囚禁在这里。
“丫头,早知道你是个好丫头了。”许是很久没有开口讲话了,不过这声音听起来虽然沙哑却也温和了下来。
她咧着嘴赔笑。
“也不问问如今我这个废人又是如何抓你来这儿的吗?”
她寄人篱下,只好佯装努力地思考了下,问:“对啊,是怎么把我抓来的呀?”
他得意道:“还不是我的蛛丝,神不知……鬼不觉……”
她被他奇怪的语调弄得很想翻白眼了,思想着怎么逃出去。
“我在这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适合的血,没想到还能被我等到你!”
她已经无法再装下去了,声音难掩恐惧:“你要血做什么?!”
“做药引。”
她咽了咽口水,脑子里恐怖画面不断浮现。
他忽然又说:“夜弋人那个小子还跟你在一起?”
她谨慎地回答:“他是我的侍卫,自然是。”
他喉咙中发出一声冷哼。
“这小子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他语气变得急促,“若不是他,我女儿也不会死!”
“您以前跟他……”
他木然地坐到地上,铁链发出铮铮地撞击声,目光空洞地喃喃自语:“不是这臭小子,云稚也不会死……”
紫灼听到了他低沉的话里有些熟悉的两个字。
“云稚?”她小声呢喃。
他置若未闻。
她记起了这个名字,上回他们说红豆姑娘便是像这个云稚,那个曾经喜欢弋人的姑娘。
紫灼低声安慰他:“您不要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
他眼神忽然一凌,语气变得急促:“谁说人死不能复生!我偏要人死能够复生!只要药能制成,云稚便能活过来!”
仇恨与悲痛皆能让人变得魔怔吧!
当年长安城的轩然大波,许多人命运都是因他而改变了,百转千回,现在一切似乎又回到起点,风曳阳这个人就好像他的蛛丝一样,与她周遭人的瓜葛盘根错节,如今理出头绪后,紫灼确实觉得与这位boss之间实在存有孽缘。
倏地,空气中传来细小的声音,他警觉地动了动头,不屑道:“是你?”
随着脚步声浅浅,昏暗的空间被火光照的亮了起来,扎眼的红色被渲染地柔和些,火光在那人的身影上忽明忽暗。
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许久未来看你了,还是那副老模样。”他说着随手拂了拂旁边落了一层厚厚灰尘的琴,席地而坐,一个个音符从他指下传来,还夹杂着木琴久未弹奏的跑音,凄怆而嘶哑。
“这么多年,我仍弹不好这支曲。”
紫灼心里重重地下沉,还有难以言说的感觉,她感到背叛与陌生。
他走过来,垂眼居高临下地看她:“原来你也在。”
她闷着声:“顾昔,所有的事情都与你有关,对吗?”
他的目光很冷,仿佛在蔑视一个微不足道低贱的生物。
“如你所说,你的苦痛都与我相关。”
紫灼思维混乱,以前的一个个画面接连出现在她脑际,她最先想到的是良哥血流如注的惨状,还有一个又一个红衣人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忍不住抽泣起来,坐直了身子向他吼道:“你为什么要杀了良哥?!”他向来敬重你!
顾昔脸上没有丝毫波澜:“这世间的道理有时能用情义解释,有时用它也讲不通。何况,他早就准备好了为刘武牺牲。”
陈伤被重新揭开,她难压心头痛楚,她是糊涂了,这件事怎可向他兴师问罪?或者她仍侥幸地希望这件事并不是刘武授意的吗?
糊涂了。
她满脸的眼泪,问他:“之后上元鬼追杀我们,便是你的主意?你也是为那个可笑的秘藏而来的吗?”
“从得到刘武信任,再到那个密藏传闻的出现,我布的局早就已经开始了。”
风曳阳不屑地打断他的话:“你这臭不要脸的!所有人岂不全是你的棋子?!放屁!放屁!”
他阴晴不定瞥了他一眼:“关了你这么年,这嘴皮子还是没改多少。”
风曳阳就是不喜欢他臭屁的模样,听他一说,更是来了精神:“不如还是我来说,依我看一切事情都是因为我死了女儿,你死了妹妹。”
顾昔眼睛轻眯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无声地停住了:“似乎真如你所言。”
“究竟真相是什么?”她望着他,“既然你说,我的所有苦难都与你关,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
“真相?”他嘲弄地笑了笑,“看来,夜弋人对我的事一点也没有告诉你,既然今天在这里见到你了,就不妨告诉你一些。”
思索片刻,他问:“他可跟你说过他娘的事?”
她点头:“说过。”
“他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一家被杀,他被族人驱逐,他什么也不知道。”他目光浅浅地落在她的眉眼,有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脸上稍纵即逝,“可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顾芙的死。”
“顾芙……?”
弋人跟顾昔虽然生分,但紫灼是知道他们之间是有亲戚关系,至于是什么亲戚关系,她没有深究过,此时她仍是反应不过来他们之间的联系。
“顾芙是我的妹妹,也是夜弋人的娘。”他念那个名字时神情有些恍惚,目光深远,“现在你明白了吗?”
“你们……”她脑中闪过一百种可能,每一种都让她害怕。
“他追寻密藏而来,为得就是那个所谓的真相,而我只想完成她的遗愿。”
风曳阳这时不满地骂了几句,骂得特别不堪入耳,此处省略。
顾昔被他骂得脸色很不好。
风曳阳继续唠唠叨叨:“若不是你们一家瞎折腾,也不会放出夜弋人这个兔崽子祸害我们父女俩了!”
他无视了风曳阳后面的话,静静地说:“有些事何必在乎真相,我只要结果。”
顾昔说话意思很深,不过这一回,她却猜到了他的意思,风曳阳说“人死未必不能复生”,顾昔说“只有结果”,那她要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她大胆猜测:“你把他关在这里是想让他用什么巫术让你妹妹复活,是吧?”
如果是这个理由这些事就能有一些解释了,顾昔的目的明显可知,他同弋人一样都是被顾芙生前追查过的密藏吸引过来的,只是不同的是,弋人似乎并不想改变什么,他只执念于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而顾昔追求的是更深层的东西。
风曳阳跟顾昔忽然都安静了下来,片刻,顾昔开口:“你为何不担心夜弋人与我是一伙儿的?”
她也不知哪来的底气,说:“我相信他不会。”
顾昔睨了她一眼,道:“如今你在这也好,就用你跟他换九花醉铃吧!上元鬼,好好看着她!”
薛蒙得令,从黑暗中出现:“是,门主!”
末了,他转身对她说:“其实在这个世间,我最恨你。”
“为……什么?”她诧异。
他眼神苍凉:“你以后会明白的。”他又说,“上元鬼,你不是早就想报仇的吗?”
闻言,薛蒙向紫灼走了过来,她不可置信地望向顾昔,薛蒙双目恶毒地盯着她,她缩了缩脖子,往身后挪了挪,他抬腿就踩在她脚上,她痛得大叫一声,她看向顾昔,此时顾昔的表情在她眼中如毒蛇一般残忍,他全然漠视她。
“为什么?!”
见状,风曳阳怒道:“你们两个臭不要脸的要对我的血做什么?!把我的血还过来!还过来!”
薛蒙抬头,满身戾气:“老东西闭嘴!”
风曳阳在他旁边如魔音绕耳一般不停地骂他们两,薛蒙却直接忽视他,还不忘将他的蛛丝给破坏了,紫灼手脚恢复自由,立刻就要往外逃,可是在这里,一切挣扎都无济于事,他上前扯住她的头发,向顾昔询问:“门主?”
顾昔开口:“打断她的四肢,让她安静地呆着。”
言罢,他就出去了。
紫灼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心里终于因他这句话全凉了。
他狠狠将她甩在地上,冷笑道:“夜弋人知道后不知会怎么样。”
她蜷在地上,讲不出话来,他踩在她的手上,她痛叫起来,他慢慢蹲了下来,忽然抽出腰间的十字刃想也不想便刺在她手上,她疼得眼前一阵黑,那最可怕的不是利器刺入她的一瞬间,而是他慢慢将十字刃从她手上取出的过程,他取得非常仔细,以确保十字刃不会放出她太多的血,这过程无比煎熬。
她虽然吃过苦,却没有吃过这么大的苦头,她哭着吼叫:“你杀了吧!”
薛蒙讽刺地看了看她,随即十字刃又落下,紫灼的另一只手上也多了一个血窟窿,她哭得声音变成了低哼,一直到他破坏完她四肢的骨头,这期间的时间像过了几个春秋那样漫长,每一次她疼得昏过去时,就将迎接下一轮的伤害,仿佛没有止境。
薛蒙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这才满意的收手,随意地将她拖到墙角,自己嫌恶地坐在一旁。
风曳阳不忍地看着她,她鲜血淋漓的模样彻底触动了他的神经,与他女儿死去的画面渐渐重合,他在木笼子里焦躁不安起来,铁索带来“叮叮”作响,薛蒙很不爽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谁?!”
一言甫定,倏地,刀光临面。
☆、54。莲殳
天高云摇,星夜欲坠,马蹄声铮铮,由远而近,城中陆陆续续点了灯,男子掌着灯独自走上了楼,银色的面具在夜间闪着清冷的金属白,幽亮的眼睛看着星空。
吴杵和刀锦驾着马一路狂奔,直入城内,气氛十分凝重,连一向嘻嘻哈哈的杵子的面色也很沉重,能从极门手中毫发未伤的脱身也难,他们二人身上都有伤,幸而都不重,只是险些完成不了城主给他们的任务,城主端正地坐在那里,无声地打量着地上的人。
他声音泰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