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温暖厚实的被窝几乎把她整个人都裹住了,但是却裹不住她那略略发冷的心。
舔了舔唇瓣,她努力在黑暗之中搜寻一抹影子,额头处的汗水因为时间之长而细细密密了起来,瞳孔放大,她心跳也一并加速了起来,握在手心里跟汗水融合成一体的手机在这个时候竟然发起烫来。
“滴答滴答滴。”
短信息提示音响起来,她整个人几乎按捺不住心头的畏惧,尖叫着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高昂的声线刺激着沉睡中人们的耳膜,同时也让一侧隔壁睡着了的贺家父母俩人从沉沉浮浮的睡梦中醒来。
抛开了紧裹著身子的被窝,她的手机也被她丢的老远,缩在一侧的身子发着抖,双目中全都是铮然的惧怕,像是疯魔了一般双手捂着头,把脑袋垂了下来,整个人成了一个圆球似的的,蹲在地上。
冰冷的地面上,寒意从脚底钻入,一股刺心的冷意在她的脚心蔓延,不安的心也在这一刻,缓缓的变得更加躁动,本就因为害怕而有些想入非非的安琪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怕了。
一个傅月溪,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瑞谦也喜欢她?就连傅子玉这样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竟然也喜欢她?别说傅子玉了,就连美国的萧纵最年轻的钻石黄金单身汉,竟然也会看上她?
为什么这些都不是她安琪的呢?她安琪也并不贪心,她只是想要一个贺瑞谦而已,有那么难吗?
想到这里她就直觉心痛,原本的惧怕与嫉恨交融在一起,她双手往头发里头插去,狠狠的揪住了自己散乱的长发,试图让疼痛来提醒自己清醒一点,但是却不曾想如此一来,效果非但全无,反而还让她更加害怕了。
“安琪,你发什么疯,大半夜的不睡觉,尖叫什么鬼东西?”贺夫人是个有起床气的娇贵富太太,虽说他们贺家的势力不如沈家,但是安琪现在既然嫁入了贺家,那就得服得她贺家的规矩。
蓦然间闯入的俩人闪进了黑暗中蜷缩之人的视线中,她瞳孔骤然间紧缩,漆黑的房间因为咔嚓一声之后,而灯光明亮起来,微微刺目的光线照射在她的身上,让她更加不敢抬起头来。
现在她这个样子,是显然不敢见到公公和婆婆的。
而贺夫人以及贺父更是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出生在沈家的大家闺秀安琪竟然会有如此癫狂的一面,眼前这个蹲坐在地上头发混乱,整个人脏兮兮的,连脸庞都看不见一丁点儿的女人真的是他们贺家的儿媳妇儿吗?
贺夫人的目光中有着不可置信,颤抖着手指着安琪,就想要大骂她,可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骂起。
气的站在原地直颤抖。
贺父威严的目光中带着时光的沉淀,了解安琪这种大家闺秀的心境的他,自然可以想象到眼前这癫狂的一幕是源自于什么,只是,安琪性格要强,并且无论是什么东西都喜欢跟人计较与争夺,这样的性子在华夏又怎么可能吃得开呢?
其实从知道傅月溪真实身份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安琪这个儿媳妇儿,迟早是要被嫉妒和仇恨吞噬淹没的,因为她是一个记恨在心的人,对于傅月溪,安琪一定不会罢手。
但那时候贺父也不过是揣测罢了,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瑞谦会因为知道了傅月溪现在如今的身份和能力就离家出走,更加没有想到儿媳妇儿会因为承受不了贺氏此刻对她的冷淡而发疯。
“老公,怎么办啊,她是不是疯掉了啊?”贺夫人的话一吼完,低低坐在地面上发着抖的女人竟然蓦地止住了抖动的身子,慢慢的慢慢的抬起了头,披头散发的长发挡住了她整张脸,此刻她就像是一个黑夜游侠,在贞子与真人两者中间,贺夫人好歹也是个女人,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不怕?
“先别吵了,先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说吧。”
近段时间因为贺氏股份大幅度下滑而身心疲倦的贺父就算是在对着妻子的时候,都拿不出好看的脸色来了,因为一个傅月溪的出现,他们贺家简直就是多灾多难,儿子离家出走不说,就连公司也开始急剧下滑。
如果再按照如今当下贺氏的情况来看的话,不出半年的时间,这贺氏在京都就会再无任何一丝地位,他们来到京都三年,不知道打通了多少关系,用了多少人情以及金钱,才买来了如今三年的迅速崛起,眼看就要如日中天的贺氏,却在傅月溪的真实身份被爆料出来以后,迅速下滑,大有一股立马就要崩盘的架势。
心烦意乱的贺父皱着眉头扫了一眼地面上依旧蹲坐着但却终于抬起头的安琪。
“你i先说,这大半夜尖叫什么?睡不着还是怎么了?有必要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么?不管怎么样,还请你记住,就算我们贺氏只剩下一毛钱,你安琪也都是瑞谦的媳妇儿,是我们贺氏的儿媳妇儿,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我们贺氏的面子,所以你这个样子,真的适合当我们瑞谦的妻子?”
语气不是很好,但是贺父的话却说的实在有理,尤其是他最后那句无论贺氏怎么样她安琪都是瑞谦的媳妇儿,这话直接说到了安琪的心坎里。
抬起焦虑的脸庞,安琪急急的看着贺父,以眼神儿对视着他那双严肃又威严的眼睛,迎上他审视的目光之间,安琪也在i悄然的打量着贺父的眼神,揣测着贺父心底的想法。
心头的恐惧瞬间消灭,她缓缓站了起来,被冷意给刺激到一定程度的脚底此刻已经僵硬了起来,可是却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心才真正的清醒了几分。
“爸,我睡不着,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我想知道瑞谦在哪里,你们有没有联系到他?我很想他,你们说的对,就算贺氏只有一毛钱,我安琪也是你们贺氏的儿媳妇儿,所以爸,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找我开口,人多力量大,我安琪虽然不能代表沈家说话但是我妈妈那边我却可以搞定。”
甩了甩松松垮垮乱的跟草棚似的头发,安琪形象瞬间全无,可是这一刻她站起来所说的这些话,却让贺父有了极大的动容,为此,他还特意侧目瞥了她几眼,努力想要从她那沮丧却又受到了阳光的脸色上看出点什么来。
“开口我是一定会的,毕竟你以后就是我们贺氏未来的贺夫人。至于瑞谦在哪里,如果我能够联系得到他的话,还用得着在这里看着你吗?”贺父点了点头叹息一声接下了安琪给他的台阶,但是随即又是脸色一肃说起了贺瑞谦的事情。
贺母看着丈夫对安琪的态度,眼神儿不动声色的眨了眨,心底迅速将丈夫的心思给捋了清楚,竟是短短几秒钟冷面变笑脸,这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安琪啊,你一天到晚在家里也不是回事儿,我们都知道你担心瑞谦,我们也担心他啊,我们也在找他,可是这个孩子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么?他从小到大,只要是不想让别人找到他,那么就一定没有人可以找到他。”
说话间,贺母的眼底有着几分疲倦,如若不是当初她错把金钻当石头,也就不会有如今现下这么多烦心事儿了。
真真儿是可谓的娶得一女,少奋斗半辈子。
傅月溪的身价此刻在京都之中飙升速度之快,名气更是大到了天南地北,如果当初不是自己瞎了眼,非要把她赶走,那么现在傅月溪的所有一切也都是贺家的了。
区区一点点小金融风波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于傅月溪来说,还不是屈指一弹,拨点小款支援一下的事儿么?
悔恨也来不及了,可是后悔,却是无止境的,每当发生任何事情,贺美英就会忍不住的拿安琪跟傅月溪做比较,那种出自于内心不由自主的行为也根本不是她自己可以控制的。
“妈,爸,我今天人很不舒服,而且我好像在梦里见到瑞谦了,可是瑞谦却好像离我们远去了,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我才会整个人都崩溃了,我好害怕瑞谦会出事,不管怎么样,爸妈,明天开始我就出国去找瑞谦,家里就靠你们照应了。”
说着这话,安琪垂下头,让散乱的发丝挡住她半边的脸庞,故意遮住了她嘴角处露出的一抹不屑笑意,要不是为了贺瑞谦,她安琪用得着在这里受这两个老不死的气么?
没有察觉到她身上阴森的怨气,贺父和贺母十分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不错,琪琪,妈还是没有看错你,你要出国去找瑞谦我也巴不得,我们贺氏现在出事儿了,就是需要瑞谦的时候,如果可以的话,琪琪你能不能跟你妈妈商量一下从沈家的家族企业中先给我们周转一笔资金过来?”
这话是贺父说的。
贺母自是不懂他话语中的意思,但是安琪却是从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少许皮毛。
抬起眼她佯装惊讶的望向贺父,没有紧蹙:“什么,贺氏出了什么事情?”
贺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关于贺氏如今就要亏空的事实,他是决计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就连亲家沈家也不会说,他还在等,等一个时机。
想当初他们贺家来到京都的时候,不过是个没有排名的家族,三年的时间,既然能遇到贵人相助,让他们贺家迅速崛起,那么这一次的风波,他也相信那个贵人终究还是会出手相助的。
贺家不是没有前途的。
相信那位高高在上的神秘人物,一定会为他周转一大笔资金出来,而后他在好好处理一下贺氏当下的风波,随即便可以东山再起。
想事情跟做梦似的贺父,压根儿就没有想过,那个神秘人既然有能力让他崛起,那么就一样可以挥一挥手,让他倒闭,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在商场中永远没有盟友一说,既然涉及商界,就永远与利益二字离不开。
安顿好了贺家的父母,安琪连夜收拾了自己一餐,把自己女疯子似的形象给梳洗了一番,没有收到傅月溪的尸体照片,那么她只有自己亲自走一趟了。
此刻心底还抱着一份侥幸的安琪,独自搭坐的士来到了郊区。
空旷寂静被吞噬在黑暗之中,沉默到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的地域,可是安琪却还是来了,绕着周边的泥石路走了半个小时后,可算是抵达了这个平房所在的位置。
没有让的士离开,安琪也不敢下车,就着的士前车灯的亮度双目迅速扫过这个安静到没有一丝人气的平房,可是当灯光照入里头,一滩鲜血出现在她的眼前的那一刻,她的呼吸还是不可避免的一窒,随即她便紧张的看了一眼前方的司机。
当发现司机的目光根本就没有与她的视线一并往平房内看去的时候,她悬着的心也算是掉下来一般,那口气也缓缓的吐了出来,这一滩鲜血,她想,大约是傅月溪的吧?
只是为什么人死了却没有发照片过来呢?
纠结于这个问题的安琪就这样坐在车厢中沉默了五分钟,脑海里纠结着的竟然只是为什么没有傅月溪尸体的照片而已,这么简单的问题,窗外的冷意太盛,吹到车窗上令的士的窗户全部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迷雾。
视线变得模糊,安琪想这个问题也快想得脑袋打结了。
“回去吧。”索性不想了的安琪掏出手机给郑毅发了个信息过去。
很快那头的郑毅便利落的回了个短信。
看着手机上显示着的郑毅回复的短信,安琪的手颤抖了起来,几乎要拿不稳手机,她问郑毅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有没有听说傅月溪失踪的消息,结果郑毅的答案却是,失踪?她不是好好的待在傅子玉的金屋里么?
傅子玉的金屋里?
她没死?
她竟然没死?
不安、不甘,不爽、不愿、不敢、种种之类的情绪全数涌了上来。
坐在后车厢内,连心脏都颤抖起来的安琪已经再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一刻,她浑身上下充斥着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她也解释不了,但是唯有一点,她很清楚,害怕,是的,她在害怕。
傅子玉威名在外,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外界已经把他美化了太多太多。
长得好看的男人,并不是手段也很好看的。
就像傅子玉这个男人,外头说他只手遮天,在军政商三界游刃有余自然是没有错,但他性格温柔,面如冠玉?狗屁!她虽然不认识傅子玉,也从未跟他交谈过,但是生在沈家的安琪好歹也算是半个上层社会中的佼佼者了。
傅子玉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她也曾经听过不少不同于众人美化他之后的说法。
但她永远都记得,曾经母亲亲口告诉她的,在京都这个巨大而又浮华的大区域,惹怒谁都可以有机会翻身,但惟独有一个人,是她不能惹的,也一样是京都真正上层谁都不愿意招惹的。
那时候的她几乎还没听过傅子玉这个名字,但却也是那一刻,在她满怀忌惮与慎重点头的那一刻,她听见母亲语气严肃眸色认真的对着她说出了“傅子玉”三个字。
手心发冷。
抓紧了包包的手指也开始打结,安琪脑袋里几乎是嗡的一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爆炸了,然后在她的脑袋里乱飞,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就直接把她整个思想和意识给轰炸了。
“快,送我去机场。”
突然之间大叫了起来的安琪瞳孔又一次的睁大,紧缩的瞳仁中有着深深的惧意,她一只手伸出去紧紧的捏住了这司机的肩头,另一只手塞进了包包里,一秒后她掏出了一叠钱,丢给了前面座位上的司机,“快,现在就送我去z省,我去那边先,直接过去。”
一心以为绕着路走会更加安全的安琪在这一刻几乎有种豁出去的畅快,手里的金钱再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她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清冷的街灯下,京都的街头空旷无一人,的士越过一道道巷子往z省的方向开去,司机接过她手里的一叠钞票,目不斜视的开着车,灯光透过空白的地方直直射向马路上,一路冷清再无他人。
看到这一幕,安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如若是白天,她估计就再没有离开的机会了吧?
想到这里,她那双因为哭过而有些浮肿的眼睛又眯了起来,只要离开了华夏傅子玉就不能把她怎么样,等着一次的事情风波过去了,她再回来也不迟,这一去,可能会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于三十年……但为了活命,那又算什么呢?
再说,她不是还可以去找瑞谦么?
想到这里,陡然就觉得自己很幸福的安琪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抹微笑。
这一笑,透过车厢内昏暗的光线出现在驾驶位上的后视镜中,司机瞥了一眼镜子里笑的虚幻满足的安琪,眼神里头有着几分嘲弄,看她的眼神也自动多了一种看待发作了的精神病患者的同情。
夜中京都,军区大院内,傅宾鸿年迈但却依旧浑厚威严的声音中透露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怒气,因为夜色太深而故意压低了的怒吼声中有着他太多太多来不及发泄的火气。
傅子玉沉稳的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淡定自如的看着正暴躁如雷的傅宾鸿,狭眸半眯着却是浮动着几分散漫的不羁,傅老爹这会儿就光是知道女儿的遭遇便已经如此的怒不可遏了……
他要是知道昨天溪溪不但遭遇了一场‘惊喜’绑架,还遭遇了被骗身的重大‘案件’岂不是要卡着枪壳儿把他们都给爆了?
饶有兴味儿的盯着傅老爹,傅子玉的眸色里深深的凝聚着几分晦暗不明的莫测之色,其实他还真想知道傅老爹在得知他把溪溪拐上床以后的神色,不过为了坚定溪溪的权益,他还是决定等她点头,再将此事爆料出来。
看着一身稳如泰山,且不动声色坐在原地,依旧浑身矜贵沉着的傅子玉,傅老爹蓦然间转过身一脸怒容的盯着他:“子玉,你什么意思,溪溪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倒好,竟然一点不为她担心着急,反而老神自在?”
颤抖着声音大吼,傅老爹气的双眼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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