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听父亲说今日郑毅到傅家上门挑衅?”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傅子玉言语之中全都是沉稳淡定,如若不是之前周离亲自过来把消息告诉他,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拆穿他的谎言。
“哪里算得上是挑衅?不过就是想找我过招罢了,没什么!我能应付。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她声音顿了一下,语气很淡。
浴室中浴霸全开,反观傅月溪,整个儿已经是一丝不挂,就差开水了。
而被她那句‘不要瞎操心’给狠狠的哽了一下的傅子玉忽然语气惋惜起来:
“要知道你们所比赛的那块地皮主人是我,而决定权也在于我。当然,如果你真的不需要我帮衬你的话,那就当我没说过这些话好。”
“……”
傅子玉听着那头的沉默继续说道:“好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的。既然不需要我瞎操心,那我就只好撒手不管了。”最后竟以那种怪蜀黍拐卖正太的时候才会用的那种略带哄骗的尾音道:“其实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可以给你走个后门的,而且是让你稳赢哦。”
“……”
多年以后,傅月溪回忆起这一幕,都还会忍不住在心底咒骂自己误上了贼船有木有?
收拾收拾整理好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钟了。
此时的京都华灯初上,天色才暗,处处都充斥着通明与夜色的魔魅。
位于军区大院内部的傅氏大门口,傅子玉的新车很是准时的停在了门外,而车内他靠在椅背上一双眼轻轻垂着透过外头的倒车镜看向傅家大门。
穿着小年轻小清新苹果绿色羽绒外套的傅月溪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她下身一条修身提臀牛仔裤,把那双匀称且修长的双腿美感全数烘托了出来,而脚上一双复古马丁靴随性感十足,上身略短的苹果绿色羽绒服里头是一件黑色长线衫,长发被她扎了一个马尾,真是难得的年轻与活泼。
这样子从不远处看去就像是还在大学里未毕业的女学生似的,一股活力的味道。
瞥见她这一身装扮的傅子玉顿时眼前一亮。
打开车门走下车,就对上了她走来的身影,他毫不吝啬的赞美着:“这风格挺适合你的。非常有型,还很年轻活力。”
傅月溪被他这话给逗乐了,本来就是二十几岁的女孩子,能老到哪里去?好吧,虽然她经常穿着黑色西装一步裙套装,可是她毕竟长着一张二十几岁的脸好么?
“你今天也很帅。”那些话也不过就是在心底腹诽一下罢了,真正对上他的视线,她根本就说不出来。
因为眼前的男人,是真正的贵气逼人。
他虽然不是傅家亲生的,但是因为从小在这里长大,加上成年后在军中历练了好几年,他身上那股如同上古时期乔木的沉静气息,却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可以这么说,他的身上涵盖着几乎是商界中男人的沉稳与内敛、政界男人的精明与狡猾。
但同时!他骨子里还有着军界之人暗藏的铁血与铮然——
听见她这样难得的夸赞,傅子玉那双狭眸微微眯了眯,掩住了眸子中的欢快,转身为她打开了车门,他精致的袖口就在她的眼前,他高大的身影就在她的背后,她仿佛是绕着他的胸膛,擦过他的怀抱进入的车厢。
坐上车,看着回身进入车厢中的傅子玉,傅月溪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心口处怦然心动。
这种感觉其妙的难以言喻,比起当初与贺瑞谦在一起时候的相恋,似乎要更加让她情绪波动,比起那时候单纯的初恋来说,这一种心动,宛如可以牵动她身躯里的每一根神经,让她不由自主的去瑟瑟发抖。
“想吃什么?”发动了车子,傅子玉随意问。
傅月溪正沉浸在一种‘花痴’的状态中,忽然被他这句话给叫醒,再抬眼看着他的侧脸,她就有种被抓了个现行的错觉,以至于脸颊烧红了不说,就连心都砰砰的加快了跳跃,激动难耐。
“你看就行了,我无所谓。”
她语气有些不自然,说完赶紧别过视线看向窗外,可惜现在是夜晚,她饶是把视线看向一侧的车窗,也因为车厢中的灯光照射早车窗上而看见他整个开车的影子。
忽然。
他温暖的大掌覆在了她柔软的手上,细微摩挲了几下,那一瞬,她有一刻的僵硬,那种连呼吸都要衡量的感觉,那种四肢忽然就无法动弹的感觉,她是第一次感受。
“冷么?”
傅子玉目不斜视的开着车,单手操纵着方向盘,另一只覆在她手背上的手竟是没有一点要拿下来的打算。
车厢内本就开了暖气,这会儿因为他这简单而又暧昧难明的动作,温度逐渐攀升了起来。
摇了摇头,她没有说话。
傅月溪本不是矫情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傅子玉这样不要脸的男人面前,她就会找到一点点叫做节操的东西,而比起傅子玉,恐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么无节操的人了。
她心头对于她与傅子玉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有一个底线在。
可是傅子玉却好像视一切为无物般,什么脸面,什么节操,什么道德,什么底线,在他这里统统都是狗屁!
就好比此刻某人一边儿吃着豆腐摸着小手儿,还可以沉稳自如的操纵着方向盘毫无任何尴尬可言,尤其是当傅月溪暗暗打量他侧脸的时候,奇迹般的发现他似乎一点儿也不以为一手开车一手摸着她的手是多么可耻的行为。
车子顺着一个胡同往里走去,巷子里七绕八弯的全都是小道,没有去什么西餐厅,也不爱往什么高上大的饭店里走,这一回,又是老京都风味儿的饭菜。
进入包厢中,傅月溪扫了几眼这里简单的装潢,顿时心头冒出了几个字儿:正宗京都菜……
半个多小时以后,点过的菜品都陆续的上来了,傅子玉与她一同并肩而坐,一边儿给她夹着菜一边儿自己吃着的傅子玉再度发挥了他无下限与厚脸皮的本质。
忙乎一天也累了的傅月溪再没心思关注他,第一口菜入口,忍不住点赞:“地道!”
“你觉得好以后我们常来。”
“嗯。”
吃到差不多即将结束的时候,傅子玉又提起了关于那场挑战的事情,并且再度强调了一番那地皮乃是他说了算的重要原理。
“怎么样,关于你跟郑毅挑战的事情,到底让不让我插手?那地皮可是名叫傅子玉的!”
感受到傅子玉那双逼人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傅月溪懵了,整个儿都转不过弯来了。
“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表达什么……你知道的。”
说完,傅子玉抽出几张纸,就往她嘴角上擦去,大拇指以及食指直接往她唇瓣上拂去,这动作亲昵且表情自然,看着这样的傅子玉,傅月溪忽然有一种他这么做很多年了的感觉。
被他态度给彻底弄迷糊了的傅月溪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无语望天,默了几秒钟,她才转过脸看着他:
“如果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就不要给我走后门,但你可以在其中操纵,如果到了最后一刻我会输,你再帮我扳回局面,但如果我会赢,你就让它顺其自然,如何?”
傅月溪这话一出,傅子玉就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你怎么变得这么狐狸?谁教你的?嗯?”
对于她这么保守的做法十分赞成的傅子玉眼底流泻出来几分璀璨的潋滟与清华,他俊逸的脸庞上有着因为她的话而真实的笑容,俩人并肩而坐,相视而笑,这一幕如此之和谐。
“自学的!”
得瑟的对着他眨眨眼,傅月溪一脸得意。
“那我这么光明磊落的人竟然为了你干这么阴损的事儿,你是不是得给我点儿回报啊?不管怎么说也得给点儿小小的贿赂不是么?”说话间,傅子玉凑近了她,一只手撑在她椅子上方,一只手放在桌面上的傅子玉这动作就更倾向于将她整个儿的包围在了怀里一般。
空气中并不温暖,但因为他的靠近,她能感受到顿时间发热的浑身。
“这也要回报?你想要什么回报?”
“不如就……以身相许如何?”
这本该是十分美好的一句话,但天不遂人愿,与这句话一同出现在傅月溪眼前的,还有对面液晶电视机上巨大的几个头条:《哪怕失去傅氏巨大军阀背景,傅少仍然横越军政商三界》《XX三线明星有孕,疑似与京都极品钻石王老五傅少有染》!
这些大字就像是故意来打击她一般,偏偏别的新闻没被她看见,就这两条她看的最清楚。
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傅月溪能察觉到心底那股难以忽视的怒气正在升起,扯了扯嘴角,她推开了傅子玉亲密无间放在她座椅靠背上的长臂,不自然的说:“别闹,我不太舒服,去上个洗手间。”
低垂着头,掩饰住脸上忽然冷却下来的温度,她再没有看傅子玉,夺路而走,直奔洗手间。
敏感的傅子玉若有似无的感觉到了她突然之间的冷落,顺着她之前所看的方向望去,却再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无法捕捉的东西,才是最令人难受的。
没能第一时间看见新闻中的头条,但傅子玉却能第一时间发觉她的不同,回去的路上,她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虽然都是一样的把脸别过去看向窗外,但这一次她脸上明显有着几分不开心。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她才开口:“直接送我到星光传媒驻华夏公司。”
咯吱——
突然间的刹车。
傅月溪被这毫无征兆的前倾给吓了一跳,转过眼就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脸上全都是怪罪。
傅子玉平静的感受着她愤怒。
听着她那话的语气他都能想象到她那两道飒爽的剑眉拧得多紧。
“这不像你,有什么不是该说出来的吗?”傅子玉停稳了车子就转身单手撑在她座位上,整个人几乎半个身子都凑到她那边了。
说话的时候,他眼眸微垂,神色极静。仿佛没看到她的异处,也没有半点情绪,冷静的像是外人。
心底还有着疑问的傅月溪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他说什么绯闻以及求证什么,红唇轻动着,她斜睨了一眼那面无表情的侧脸,冷冷一笑,打开车门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想,或许傅子玉曾经的确是温暖过她。
可是像他这样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焦点,是不可能会明白一个女人的情绪的。
他这样的人,根本都是充满了兽性的,而不是所谓的人性。
他这种人对待事物抑或者是人,一向都是快很准的出击,哪里会由得你想不想?要不要?所以傅月溪明白这一刻她跟他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既然都不是同一世界的人,那何必又要浪费唇舌去多说什么呢?
而未曾料到她会有这一举动的傅子玉眼色一暗,看着倒车镜中她越来越远的身影,心一下一下往下沉,拳头狠狠砸在方向盘上,狭眸上挑的眼尾上竟然刹那折射出来慑人的戾气,像是凝了冰雪,一片氤氲。
萧纵!
转动着方向盘,他踩下油门,迅速飙向星光传媒驻华夏公司,一路上眼神亦是自然的往人行道上望去。
他已经等了太久,再不可能继续如此等下去。
在他二十七年的年岁里,被她紧跟着的那些时光里,与她一同一步步走向成熟的岁月,是他最不可忘的日子。
没有黑暗,没有沉浮,也没有这些年近乎麻木的血腥和风口浪尖的精心布局与算计。
因此,再度重逢的那一刻,当他的目光再看见她的那一霎,他的心底便已经决定——
得到她!
几天了,贺瑞谦没有一丁点儿消息,安琪彻底的疯了。
像她这么骄傲的女人,怎么能不疯?
原以为傅月溪对于贺瑞谦来说是有一定影响的,但她却忽略了傅月溪在贺瑞谦心目中遗留下来的悔恨是多么的深沉,以至于到现在她才察觉到,一个傅月溪,竟然可以把贺瑞谦逼走,把她安琪逼疯。
“小姨,你在哪里。”幽幽的声音自电话中传来,若不是手机上显示着安琪的名字,沈曼青绝不会相信这个充满了彷徨,失落,悲伤的声音是那个趾高气昂的沈家千金的声音。
“我在娘家,你呢?”沈曼青坐起身来,浑身的疲倦让她脸色很不好看,从被傅家赶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好过过一秒,再次回到娘家,她竟然连一个好觉都睡不着了。
现在她还是瞒着家族中所有人说她是回来玩几天的,这要是过几天傅宾鸿把证据全部收集齐全了,离婚证办了下来,她沈曼青还有容身之地么?
看着一侧睡得香甜的傅语,沈曼青眼中有着几分艳羡,真是年轻人,脑子里不会想事情,也就没有多少心事,才能睡得如此安稳,不同于她,一到晚上心底那些不甘心的事情与情绪就全部跑了出来。
闹腾的她一晚上都无法入睡。
即便睡了,也只是浅眠而已。
“小姨,我好恨,瑞谦竟然离家出走了,他竟然为了傅月溪离家出走,你说可笑不?傅月溪竟然是傅氏的接班人,小姨,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咬牙切齿的恨意从安琪的唇舌中迸发出来,从她的声音里一点都不难听出她对傅月溪的恨意已然入骨,因为身份的改变,傅月溪再次把她安琪的人生搅和的天翻地覆。
几年前是这样,几年后一如既往。
“安琪,小姨跟你说实话吧,小姨也恨,小姨就要被你姨夫逐出家门了,就是为了傅月溪那个小贱蹄子。”再也找不到任何合作对象的沈曼青在这个时候缓缓将自己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听着电话里安琪充满了痛苦的声音,她有片刻的呆愣。
太像了,她们太像了。
“怎么办小姨,我不能让她毁了我的一生,她已经毁了我的青春你知道吗?她毁了我啊!”安琪听过沈曼青的话以后,声音瞬间尖锐了起来,刺耳的歇斯底里透过话筒传入沈曼青耳中,全是疯狂的愤怒。
“琪琪,你先冷静一下,我们见面再说怎么样?你要先冷静下来,我们必须好好策划一下,傅月溪她现在有身份了,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孤女了,我们要对付她,就必须要有周全的计划。”
沈曼青活了这么四五十年,心思总是要比安琪缜密许多,比起安琪对傅月溪的恨意,她并不会少。
“好,我现在就收拾一下,等会见。”
约好了见面的地点以后,安琪从床上站起身来,光着脚丫走到了浴室中,看向大面镜子里的自己,她露出了一抹凄凉的笑意,那个脸上带泪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以前那个风光无限的自己哪儿去了?
都是傅月溪,如果不是傅月溪,她安琪就会是幸福的活在贺家,与瑞谦没有任何矛盾的过下去。三年前你既然走了,为什么又要忽然回来?为什么?害死了我的孩子还不够,你还想要害得我家破人亡吗?
傅月溪!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眼神麻木,空洞的毫无焦距,似乎透过自己模糊的影子,看见了傅月溪的脸,一个冲动竟是抓起洗脸台上的口红胡乱的在镜子上乱画乱涂了起来。
她不要看见这张脸,不要!
“啊——”
丢开手里的口红,她双手忽然抱着头,凄厉的叫了起来,眼泪伴随着心底无尽的烦闷飚了出来,傅月溪,傅月溪,傅月溪!脑海里不断转换着这个名字,而那些痛苦又压抑的记忆全数涌了上来,她无法遏制的发起抖来,好冷好冷。
假如!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傅月溪,那么她安琪早就跟瑞谦相安无事幸福一生了。
孩子也出生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不是么?
这一切都在她的出现以后打破!
浑浑噩噩的安琪在崩溃中洗漱完,面色苍白的她眼底有着掩饰不了的浮肿,浴室内昏黄的灯光照映在她的脸庞上有着说不出来的恐怖感觉,她脸色阴沉,肌肤暗黄,而这一切,她都归咎在傅月溪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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