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两国的表面功夫都做的很好,质子府宽阔豪奢,没有半分委屈之处。大周甚至还允许质子府自行购买奴仆。至于牙行送来的那些人里有多少是眼线……心里有数就行了。
当任楚国质子起居的内宅,除了美娇娘就是美少年,充分反应了主人的喜好。这天晚上又喝得烂醉如泥并且还鼻青脸肿的主人跌跌撞撞回了府,又是说又是笑的嘟哝着酒话,如往常一样只带了书童进了书房。不一时,房里就传出奇怪动静,呯呯嘣嘣的,还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发出的稀哩哗啦声音。
侍女和侍儿们早就慌不迭避开。曾经有人大着胆子试图靠近书房,倒是没听出没看见什么,第二天却被主家找了个由头活生生杖毙。从此以后,主人大醉回府携书童以不知名的方式醒酒,就再也没人敢往前凑了。
书房满地的狼藉,皱皱巴巴的书本和摔碎的瓷器玉器残渣到处都是。还有几个专门用于房、事的特殊物品随意扔在地上,但是质子府诽闻的男男主角却是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衣裳完整,相隔的距离也足有两丈远,还在随手将身边的物事扫落地上。
确定书房附近除了楚国的自己人,再也没有旁人,项巍使劲咀嚼着醒酒丸,轻轻摸了把还肿胀的面孔,疼得嘴角抽搐。咬牙骂道:“那娘们手真黑,本世子不会破相吧!?”
高竹猗挑起半边嘴角嘲讽笑道:“殿下,您也不长记性。报名的第一日您就被吉吉掴了两个耳光,今天又去缠她,当着寿王的面,她不恼羞成怒揍您才怪!”
话说今天晚上玉松公主在同福店宴请天字甲班诸位同窗,楚国人厚着面皮也蹭了去。饱尝了周国及其属国众人的白眼就不提了。单论别的这场宴席还是超赞的。
酒席没有摆在同福店前院。而是在后院住宿区的独门小院里。菜是宫里司膳宫女做的,美味又精致。酒是御酿,说是窖藏了三十年之久。就连那些技艺出众的歌舞伎也是同福店自家培养的。只为后院住宿区的会员贵客表演。
这喝着喝着,又喝多了。项巍酒意上涌,一时又忘乎所以。他倒是会挑人,居然奔了来自西疆的美艳女寨主吉吉而去。三言两语调笑之下。吉吉勃然大怒,也顾不得大打出手会不会惹请客的人生气。又把他给暴扁了一通。
此时听得高竹猗这么说,项巍呵呵傻笑两声道:“兄弟,哥哥我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漂亮女人和漂亮……呃。”他及时刹住,免得一会儿再被高竹猗打一顿,“她那喷喷香的小拳头打在我身上。我与她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嘛!”
好色到这种境界也算是难得。高竹猗好气又好笑,良久无语。不过项巍有个好处。他很理智,绝对不能沾的人他早早就掐灭了心思。
譬如他高竹猗,这姿色这身段,用那名对他存心不良如今已经投胎转世的侍卫统领的话来说,便是天下最勾人的男人。不仅勾女人,也勾男人。就为了这些浑话,高竹猗暴起杀人,而后确立了在楚国众人队伍里的最高位置。
可是自始至终,从见到高竹猗的第一面起,项巍就没有动过不该动的心思,并且将他的位置摆得很端正。也许,世子能这么听话,是高竹猗此行唯一能庆幸的事情。
“玉松公主不是个好糊弄的。”在房中缓缓踱步,高竹猗眼里精光四溢,显然正处于高度思考中,“咱们的戏恐怕难唱得下去了。不管唱还是不唱,我总觉得,玉松公主对咱们的警惕都不会消减半分。”
提起那个劈头盖脸把自己臭骂了一顿的主儿,项巍自己都没发觉,他眼中竟飘过一缕惧色。不同于站在他身后的高竹猗,他一直都直面着玉松公主的愤怒。当那个墨迹酣畅淋漓的“战”字扔向他时,他当真有刀光剑影扑面而来的感觉。
“竹猗,幸好那是个丫头,若她生为男儿身,咱们大楚恐怕就有难了!”项巍心有余悸,玉松公主那双怒火与战意喷薄欲出的明媚大眼在脑海里闪现,他不禁又打了个哆嗦。
“世子终于说了句明白话!”高竹猗倒是还有心情打趣项巍,却又哂笑道,“可见老天爷还是庇佑着大楚的。我前几天夜观星象,颇有所得。这几日也打听得周国朝堂波涛汹涌,未来必定还有大凶大险!”
就连那颗紫微帝星也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光。高竹猗虽然还没找到这颗星的指向人究竟是谁,但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也许不用自己出手,那颗星就能夭折。
项巍精神大振,周国有大凶险,对大楚来说便是大幸运。他自家知自家事,他的皇伯父老了老了越发昏庸糊涂起来。大楚这几年可谓是江河日下。不说后、宫被宠妃贞贵妃和宠宦韩秀儿联手搞得乌烟瘴气,就连朝堂也是乱七八糟。
不同于周国至今没有太子,楚国的太子已经当了三十多年,如今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些年,楚国太子与韩秀儿和贞贵妃争权夺势,很不得皇帝喜欢。若非碍于立嫡立长的建储祖训,太子恐怕早就被废黜。
项巍的父亲固山王是楚帝的幼弟,与太子年纪相差不大。因早年固山王的母亲和当朝太后是同盟,彼此还有些感情。楚国皇帝便给了固山王不小的权利,以帮着自己的宠妃和宠宦对抗太子。
但是项巍隐约看出几分,父王表面处处与太子别苗头,甚至明刀明枪地表态站在贞贵妃所出皇子那边,其实有别的打算。以前项巍只是有所猜疑,然而这回出质楚国之前,他竟然在父王的秘密别院里见到了星象殿的凤大巫,他早有的模糊推论便一下清晰起来。
所以项巍甘愿听从高竹猗的驱使,只因他知道父王的大业要成功,星象殿绝对是不可或缺的助力。只要父王成就伟业,他身为世子,前途自然无限光明。若能那样,此时的隐忍和委屈都是值得的。
这么些天的相处,项巍对高竹猗也有了评断。相比起高竹猗貌若天仙的外表,项巍更看重他的才能和他星象士的身份。若父王成就大业,项巍自然需要培养人手、建立自己的班底备储,高竹猗在他眼里就是可以招揽的大才,而不是供人取乐的娈童。
二人在房中又说了些以后要注意的事儿,高竹猗忽然示意项巍噤声。不多时,窗外传来几声猫叫。仔细听着这叫声,高竹猗对项巍点了点头,自己去打开了那扇窗。
从窗外跳入房中的这个人是标准的夜行者打扮,一身的黑衣。此人面目平平无奇,是扔进人堆里转眼就忘的那种普通人。
向二人躬身行了一礼,黑衣人低声道:“启禀世子和大人,今天打探的消息,周国皇帝打算在他临死前再公开新皇帝人选,并且还要设立辅臣以辅佐新君。”
项巍漫不经心的眼神里隐藏着若有所思。高竹猗微微蹙起眉尖,沉吟片刻后又舒展开眉心,嘴角也带了三分笑意。“这确实是个大消息,难为你这么晚了还冒险跑来禀报。”高竹猗扔过去一个荷包,“这是赏你的,奖励你用心办差。”
黑衣人接住荷包,直接塞进胸袋,又行了一礼道:“小人多谢大人赏赐。还想请大人的示下,太平玉松公主向天下征召公主府属官,咱们是否要安排人进去?”
“当然。”高竹猗已经打算自己也去考公主府属官,哪怕不能伺机有所作为,也能近距离接近玉松公主,以观察皇族中是否有人就是那名紫微星。但他在明处,行事诸多不便,那么便需要暗中的下属配合行动。
想了想,他说:“今日我听玉松公主的意思,考试应该不会容易。你不要挑多了人,只要两三个,但一定要有真材实学。人选不必是大楚的,更不能是在太宁城的探子,可以从咱们埋在周国属国的钉子里挑人。到时候你把人选的名单和他们擅长的事儿先报给世子与我,我们再斟酌。”
黑衣人领命离开。高竹猗徐徐吐出一口长气,对满脸茫然的项巍说:“难怪今日玉松公主要向殿下发作,原来如此!”
他知道项巍对政事真心不擅长,接着解释道:“周国皇帝迟迟不宣布储君人选,引得诸皇子都以为自己还有继位希望。如今他要在死后才宣布新君是什么人,倒是可以暂时稳住政局。但是我敢肯定,那些始终满怀希望,却最终落空的皇子将比现在就确定没有继位的可能要更加失望。”
“至于那劳什子辅臣,根本就是给新皇帝上的眼药。”高竹猗嘲讽道,“看来这周国皇帝对自己的这些儿子都很不满意,否则何至于如此安排?未来周国朝堂必将震荡。周国属国当中难免有首鼠两端之辈,所以玉松公主要借世子这把刀来试试那些属国质子的忠心!”
“若我所料不错,”高竹猗向来沉稳,但也因自己此时的这个猜测而兴奋难抑,“周国皇帝必定命不久矣!”L
☆、第十六章 先太子的猛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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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于被暴扁了两次、连转身都疼痛难忍的某些人,武令媺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不得不说,酒精是拉近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重要利器。散席时,她明显感觉与同学们之间的疏远被驱散了许多,当然楚国人除外。
对武令媺而言,摆酒席最大的收获却是她对吉吉的检验还算满意。那是个表面直来直去、实际上肚子里很有些正主意的小姑娘。表看她生得烈焰红唇、勾魂水眸,又有一副前凸后翘的火暴身材,实际上纯情得很。
武令媺看得出来,吉吉这小姑娘是当真爱煞了小十二。不光是她,相信很多同学对此都心照不宣。虽然武宗厚这个木头愣小子半点风情也不解,吉吉该生气时生气,却仍然执着不懈于这份单恋,没事就跑来敬他的酒,旁若无人般与他说笑。
因不时关注吉吉的表现,所以武令媺瞧得很清楚,楚国质子喝多了拦着吉吉说了两句酒话,小姑娘看向武宗厚的眼神便满是惶恐不安,似乎唯恐小十二生气。于是楚国质子的脸又更肿了些。
天可怜见,吉吉狂殴楚国质子时,武宗厚还打算去拦来着。他还说吉吉这暴脾气真得找个人好好整治整治。武令媺听得小十二这不满吐槽,也想把他揍一顿。
对武令媺,吉吉除了恭敬,也很有想要亲近的心思。假如吉吉一味只粘着武宗厚,对她却有意保持距离,武令媺的评价分必定要往下降。只因她清楚。西疆女子性情直爽,爱屋往往要及乌。吉吉不可能不知道武宗厚与她的兄妹感情,若故意疏远以示单纯爱慕之心以表示不在乎武宗厚的身份,这反倒落了刻意。
西疆女子热情奔放、敢爱敢恨,很少有人会背弃情郎,倒是她们被负心人欺骗的故事在世间流传了不少。这些武令媺都知道。所以如果能确定吉吉爱的只是武宗厚这个人,而二人也能两情相悦。她会乐见其成。
单纯淳厚的小十二。尽管练他的武、谈他的恋爱,别的费脑筋的事情就交给自己来办好了。武令媺天不亮就起了床,迅速梳洗过后坐进暖轿去往乾宁殿。一路哈欠连天。
不同于武宗厚不用天天上朝,在这段敏感的时期里,她都必须上朝听政,睡懒觉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到了乾宁殿前。冷风扑面,武令媺刹时清醒过来。
她向殿前广场望去。御道两边和云阶两边都点着灯,将等候上朝的官员们照得一清二楚。她目力有限,看不见那些围成数团的官员都是些什么人,只能从他们朝服的颜色大致猜测。默默观察了会儿。她才缓步走向仍然紧紧关闭的殿门。
上朝得穿朝服,武令媺看看自己宫裙之上绣着的金龙,再扶了扶头上沉重的公主金冠。不禁将身体挺得更直了些。皇帝老爹给予她如此厚重的信任和荣宠,她绝不能辱没!
卯时正。九只红腰朝鼓由十八名金甲士擂响,乾宁殿的大门徐徐打开。隆隆鼓声里,轮值的礼部点卯官开始依循官位扬声叫名。哪怕是文安武安两殿重臣,此时也只能毕恭毕敬应声,而后排着队登上左右云阶直上乾宁宫。
并没有先行进殿,武令媺望向云阶的来处,她看到武宗厚迈着沉稳的步伐迅速攀登。昨天小十二喝了不少酒,她告诉过他今天不必来上朝,他怎么还是来了?
迎到云阶入口,武令媺很快就与武宗厚会面。瞧着他神清气爽,不像自己还有点饮酒过后的难受劲儿,她心里真是羡慕。“你来做什么?”她笑眯眯地问。
武宗厚从不对妹妹掩瞒想法,直截了当地说:“父皇叮嘱过我,在离京之前天天都来上朝。”
皇帝老爹的安排必定有深意。武令媺也没多问,瞧着那些臣子还在慢腾腾爬云阶,便将武宗厚拉到远远的廊下,仰面看着他直笑。小十二莫名其妙地摸摸王冠,扯扯身上王服,然后说:“妹妹笑得好渗人,怎么了嘛?”
武令媺用胳膊肘撞撞武宗厚的肚皮,攀着他的手臂,低声道:“我看吉吉挺好的。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她?”
用力点点头,武宗厚响亮地说:“喜欢!她会陪我打架!”
一头的黑线,武令媺嘴角抽搐,连声道:“你小点声!小点声!”这愣小子完全没听懂她的意思,她想仰天长啸。
话说,在即将开始的严肃朝会之前说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有点不大合适。只是她从来不留事情过夜,这些话她昨天就想问了,但碍于那么多人在场实在不好问出口。今日上朝肯定会涉及秘密建储和辅臣制的剧烈讨论,她也想说些轻松话题排解一下紧张情绪。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娶她当王妃?”武令媺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否则再谈下去还会牛头不对马嘴。
武宗厚愣住,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竟是极少见的欲言又止起来。武令媺当然惊讶,又捣了他两胳膊肘,催促他赶快表态。他才低低声地说:“妹妹,我母妃临终前叮嘱过我,千万不要娶西疆的女子为妻!”
等等!武令媺掰手指算了算,好似明惠夫人去世时,武宗厚应该只有四岁。那么小的孩子,能将母亲的临终遗言记得这样清楚,挺不容易。
“为什么不许你娶西疆女子?”武令媺不解地说,“我倒是觉得,西疆女子很是忠贞。”
“不仅忠贞,而且偏执。她们不许自己的男人还有别的女人。”武宗厚的神情蓦然深沉了许多,压低声音道,“我脑子虽然转得慢,但记性不差。母妃去世后,我被敦庄皇后养在她宫里。我无意间听得先皇后与人说话,才知道太子哥哥之所以缠绵病榻一年多,不是真的生了病,而是中了西疆女子的情蛊。他突然离世,就是情蛊之毒终究发作的缘故。”
武令媺目瞪口呆,实在没想到只是单纯想关心一下小十二的终身大事,却听到如此的猛料。不过她虽然对十几年前的事情不清楚,倒也知道当年皇帝陛下亲征西疆,就是因为太子的死似乎与西疆有关。
但是,不许自己的男人有别的女人,武令媺绝不认为这是偏执!这怎么是偏执呢?可她也知道,男子三妻四妾的普世观念在此位面才是王道。好在,公主的驸马是只能有公主这一位妻子的,不许娶平妻,更不许纳侧侍。
武宗厚干脆蹲下,凑到武令媺跟前,轻声说:“我去西疆的时候,听镇西军的老兵油子说过,太子哥哥巡视西疆时遇见过一位西疆女子。那时西疆与咱们大周经常打仗,太子哥哥有心带那女子回宫,却又有诸多碍难,后来没有成行。”
“所以就始乱终弃了?”武令媺叹了口气,嘀嘀咕咕地说,“堂堂皇太子,连娶个女人都这么难。他到底是只想玩玩就算了,还是真心没办法不得不放弃?唉呀,反正不管什么原因,他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