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帝,这地儿就会还原为无主状态,等候下一位太子或准太子。
当今皇帝还是亲王、没有被正式册立为储君之前,其最后一块封地就是太平郡。而本朝,孝仁太子未薨逝时,太平郡是他的封地。
于是武令媺知道,只要皇帝不立太子,她就别想把这块烫手山芋给扔出去。好在近两三年,皇帝默许众位皇子大展才华,向他和帝国臣民证明己身有治理国家的能力。她估摸着,太平郡应该不会在她手里砸太久。而在储位未定之前她还是老实待着,什么话也别说为妙。L
☆、第十一章 苦恼的“寄生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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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武令媺没少听书院同窗提起雪灾如何如何厉害,受了灾的人家又如何如何的凄惨可怜。然而当她踩着足以没膝的积雪,察看村庄的受灾情况,这才知道她原先的想象比起现实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村庄路口就横陈着十数棵挂满了冰凌的大树,断裂枝杈到处都是。金生水带着内卫们又是拿刀劈又是用斧头去砍这些拦路之树,半响才弄出一个可供马车进出的缺口。要不是宫女们极力阻拦,武令媺非得从树堆上爬进村庄里去不可。
一进村子,武令媺就倒吸一口凉气。放眼过去,随处可见倒塌的房屋。断梁残柱从积雪下面伸出半段一截,某些地方还洇着不祥的黑沉污渍,瞧着像是血迹。有几户人家的房舍比较结实,只垮塌了一部份,露出里面的家具什物,都颇为简单质朴。
粗略数数,光是武令媺目前看见的,就有不下于三十户人家的房子被雪彻底压垮,倒了半拉的房子更多。不少人家房前栽的树砸倒在屋顶上,猪圈鸡笼鸭架鹅舍都散乱破败。也不是没有仍然坚强挺立的屋子,可是都紧锁大门,瞧着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
侧耳倾听,丝毫不闻声音。别说人声了,就连狗吠鸡鸣之声也没有,整个小村庄死气沉沉。武令媺的心情很沉重。她的食邑贡银当中,肯定有这儿的农户缴纳的税银。他们奉养了她,可他们落难时,她却没有丝毫作为。
早在金生水领着内卫砍伐大树开路时。就有斥候先行翻进村庄去查看。武令媺见那两名斥候飞奔而来,不禁心中满怀希望。村里不可能没有幸存者,她真心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鹰卫斥候弯腰躬身行礼,语气沉稳:“启禀主人,村中祠堂没有倒,有不少村民在里面。不过几乎都是老弱病幼,青壮年很少。奴婢在外头听了两句。村子里的大人似乎去外面买粮去了。”
武令媺松了口气。拔腿往前走,吩咐道:“把马车赶进来,姜汤点心吃食都准备好。另外。不管听见什么,你们都不许在村民面前泄露孤的身份。”她怕受灾百姓会对官府或者干脆就是她这位食邑之主有怨恨,说出难听话来。
众人齐声应诺,牵了马赶着马车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艰难前进。这个村子不算小。武令媺估摸着六七十户人家也不止。祠堂建在村子最东头,雪天路难行。又有倒塌的房舍树木拦路,花去小半个时辰大家才七转八弯到了地方。
这座砖木结构的祠堂门窗上的红漆还锃光瓦亮,武令媺便猜测它之所以能幸存下来,大约是因为翻修不久还很坚固的原因。祠堂屋顶上的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朱红翘角飞檐在这一片白茫茫中很是打眼,倒是能起路标的作用。
金生水上前拍门,里面立刻响起充满警惕的问话声:“是谁?”竟是个孩子清脆稚嫩的声音。
“老乡。我家主人路过此地,见乡亲们遭灾不轻。特意过来看看。”说完这些话,门内却无人应声,金生水又补充一句,“我们带了些吃食愿给乡亲们救救急。”
吃食的力量果然巨大,祠堂沉重的大门呀呀开启。武令媺定睛瞧去,微微愣怔。只开了小半扇的门内隐约可见十几个年岁不一的孩子,手里举着锄头钉耙扁担菜刀等物,满脸戒备地盯着自己这伙人。
这些孩子,年纪最大的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最小的还拖着清鼻涕吸溜吸溜的。武令媺心道,斥候所说果然不错。如果有青壮年在场,不可能会要小毛孩子小少年来担当警卫,里头还有不少小丫头片子呢。
不过,当孩子们看见站在门口的是个年纪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眼里脸上的防备之色立时消退了不少。
武令媺叹了口气,温言说:“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站在孩子们最前面的是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岁的年纪,眉目颇清秀。她对武令媺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说:“坏人脸上会写‘我是坏人’这几个字吗?你们到底来干嘛的?我爹和叔伯们可就在附近。”
金生水眼瞳微缩,狠狠瞪了这小姑娘一眼。小姑娘抬着头,凶巴巴地对金生水瞪回去。武令媺倒是挺喜欢这胆大丫头的直率,内卫身上可都有不轻的煞气,她也没被吓着。
“小苏,把姜汤茶饮和点心果子拿过来。”武令媺不愿多费口舌,事实胜于雄辩。司书大宫女领着四名宫女从马车上跳下地,排成一行或捧或拎或提,将吃食送到门边。
“拿去吃吧,你们若是不放心,我们就不进去了。”武令媺对这小姑娘微微一笑,诚恳说道,“我们带的东西不多,肯定不够你们嚼用。趁现在天色还早,外头的雪也不算大,你们若是愿意,我叫人骑马送你们去附近庄子的集市买些粮食回来。银子我这儿也有。”
那小姑娘怔怔地看着武令媺,小麦色的脸蛋忽然红了红,低头呐呐说:“对不起,我刚才态度不好,唐突小姐了。”嗅着从食盒中溢出来的丝丝缕缕香味儿,包括她在内,所有的孩子都忍不住咽唾沫。
侧身让开路,小姑娘微垂眼帘很有礼貌地说:“小姐请进来避避风雪,还请不要嫌弃乡鄙之地粗陋。家里尚有存银,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这丫头现在说起话来倒是文绉绉的,家里恐怕不是一般的农户。武令媺含笑点头,领着五个宫女和几名内卫进了祠堂。一脚踩进门,她就因里头太过阴冷湿凉打了个哆嗦。
环顾四下,地方挺宽敞,八根大柱支撑着房梁。地上到处都是铺盖和家用什物,大多数铺盖都空着,卷巴卷巴随意搁在地上。不少老人、妇女还有幼童倦成一堆,拿被子蒙头蒙脑盖着互相取暖。他们眼里空洞无物,目光疲惫悲凄。
心里泛上难言滋味,眼框也潮潮的,武令媺咬着嘴唇强忍酸楚。“快点,把东西分给大家。”她深吸一口气,又问那小姑娘,“你们家里的大人呢,都去哪儿了?”
小姑娘眼神黯淡,脚尖搓着祠堂地面上的泥,低声说:“附近几个村子都遭了灾,村里的大人们原本去买粮,但是看见人家遭难又不能袖手旁观。我爹是村长,他给我们留了三天的粮食,带着叔伯们四处救人去了。不过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他们还没人回来。”
武令媺默默点头,这些淳朴善良的百姓,自己都遭了难,却还能对旁人伸出援手,真是让她这个食邑之主惭愧。“你们放心,官府不会不管你们。朝廷已经开始赈灾了。”她只能这样安慰。
小姑娘点头说:“我爹也是这样讲的。”她偷眼飞快地瞟了武令媺一眼,觉得这位大户人家的小姐真是又善心又和气,就连侍女们也个个温柔。
从祠堂外头进来一名内卫,附在金生水耳畔说了几句话又离开。金生水走到武令媺近前,弯腰低声道:“主人,村子南边出现了一群人,已经被咱们的人拦下,他们说是这村子里的大人。”
“放行。”武令媺又对小姑娘说,“应该是你们家里的大人回来了。”小姑娘眼里立刻迸出欢喜之色,欢呼一声,撒腿就跑出了祠堂。
武令媺再度看了看灾民们,叹了口气,缓步出外。公主食邑不同亲王封地,食邑之主对食邑的军政之事没有置喙权利,只是享受贡银奉养。不管太平郡治下为什么会出现遭了灾却没有及时救济的情况,她都只能干瞪眼。
苏芷若将剩下的吃食交给那些孩子,领着宫女们赶紧追出去。金生水留下一名内卫盯着,以防争抢。见公主殿下神色不虞,脸上有戚色,苏芷若低声劝道:“殿下,您不用太过忧心。天灾如此厉害,就是皇上也是无法的。”
司书大宫女向来善解人意,武令媺皱着眉头说:“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我心里终究堵得慌。”
前世的她不过屁、民一枚,国家大事只是报纸电视上的图像照片和文字。然而身处的环境不同,感受也自然不同。一想到自己也变成了她曾经万般鄙视过的吸食民脂民膏的“寄生虫”,她心里又窝火又苦恼。难道这辈子要把虫类无耻生活进行到底了?!
许三多说,人活着要做有意义的事儿。先不管以后吧,把已经和皇帝汇报过的事情抓紧办了。武令媺默默盘算,改变了先前的某些计划。宫女和内卫们陪着心情低落的小主人漫无目的地乱走,不料与这个村子外出又回来的人们遇上。
足足有一百多号人在雪地里蹒跚前行,牛车驴车上放着粮食麻布包和粗布包袱皮,只有不良于行的老人与嗷嗷待哺的幼儿才能坐车。还有几人躺倒在车上,呻吟声不绝,盖着的薄被染有血迹。村民们冻得脸颊鼻头通红,眼里虽有悲色,但也满怀劫后余生的庆幸。
武令媺发现,除了二十多个中青年,其余人都是老人妇女和儿童。金生水察颜观色,适时解释道:“已经盘问过了,这些老幼妇孺都是邻近村子里的。因此村祠堂是附近最结实的建筑,他们就把老弱女子和孩童接过来暂时安置。”
无言点头,武令媺带着奴仆们让开道,安静等待相互搀扶的人们缓慢到来。L
☆、第十二章 半脸美人
无论哪个位面,灾难降临时,百姓互相支援、团结一心,是与天灾抗衡的终极法宝。武令媺前世曾经做过志愿者,深知国家力量虽然强大,然而具体摊到某个人头上却总是显得不够。唯有众志成城、齐心协力,方能战胜灾难。
眼前所见让她心头温暖,这样的百姓值得她费些心力去做点什么。瞧见人们行走不易,且还要互相照看,甚至有数名妇人手里牵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背上还背着一个,武令媺无法冷眼旁观,对金生水和苏芷若说:“你们都别闲着。天寒地冻的,这些老幼在外面待久了恐怕要受寒。”
“小金,带人帮着把老人和孩子先弄进祠堂。小苏安排三个人去扶那些女子,你带着余下那个去把还留着的吃食全部拿出来。记住,不许藏一丁点。”瞅见有数人不慎摔倒,武令媺的语气变得急切且严厉,“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就老老实实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不让你们担心。”
金生水和苏芷若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是无奈神色。然而公主殿下的神色和口吻充分说明了她的决心,他们不能违逆。如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快点把人都弄进祠堂里去。
“您要不到车上待着吧!?”金生水不死心,还是试图劝说,“您也经受不起风寒。”
“小金,”武令媺仰面,宁静眼神里藏着几分郁色,她低声说,“我要看着他们,这样……我才不会忘记我的富贵闲悠生活是怎么来的。”她很不屑当“寄生虫”的说。
您的尊贵当然与生俱来。金生水身为土生土长的大周子民,不大明白公主殿下的感伤从何而来。但是殿下慈心仁德。怜爱食邑子民,这点他还是能感觉得到。知道多说也无益,金生水躬身深施一礼,叫齐了人手迅速干活。
也许是先前那小姑娘已经说过什么的缘故,众人的援手没有被拒绝。村民们感激不已,连声道谢。有一名虬髯贲张的中年大汉隔着人群遥遥向武令媺弯腰拱手作揖,梳着两条麻花长辫的小姑娘就跟在这大汉身边。
武令媺知道自己老实待着就是帮了奴仆们的大忙。她闲来无事。开始观察村民们的身体状况。这一瞧二瞧,倒是让她瞧出点儿不同寻常。
本村的这些青壮年村民,身强体壮自不必说。都是长年在田间地头劳作磨练出来的。不过他们的手脚似乎灵活得过了份,倒像是练过三招两式的样子,让武令媺想起了自己养在皇庄里的“运动员们”。
尤其是那名大有可能是村长的中年大汉,指挥起众人来有条不紊。行事间很见章法。他与金生水等内卫交流时神情不卑不亢,根本没有寻常乡间农夫的拘束和紧张。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难怪那小姑娘很是落落大方。
要知道,虽然微服出行,可是从武令媺这行人的衣着举止,但凡有眼睛的人就能猜得出他们来历不凡。别说武令媺这身放在宫廷算是素简、其实将奢华低调处理的打扮。哪怕只是内卫里等级最低的那名“实习生”,他雪帽上镶着的墨玉恐怕也能充抵这个村庄三四年的收成。
另外,武令媺还在人群里发现了一桩怪事。有个身量挺拔的少年。远远瞧着年岁应该不大,却非常得村民们——包括村长父女——的尊敬和亲近。小姑娘只在她父亲身边转了两圈。就围着这少年不停转悠,跟屁虫也似。
那少年虽然也穿着灰扑扑粗布面的短袄长裤,与村中孩童没什么差别,但就是让武令媺觉得他与别人不同。她起了好奇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找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产生了违和感。
少年在数辆牛车驴车之间穿梭,不时掀开被盖察看里面躺着的人情况如何。他偶尔低头说几句话,大部份时候都只是微微一笑。有一回离得比较近,武令媺清楚看见他微翘的嘴角弯成很好看的弧度。
仅仅从侧面来说,这个皮肤玉白的少年长相不俗。也许她盯着人家看的时间久了,忽然那少年转头瞧了瞧武令媺,眼神温和。他客套地点点头,目光没有半分流连地离开。
但被抓住偷窥的某人却无法平静,心里起了波澜。并非因为这少年当真是个眉目如画的漂亮人儿,她见色忘形,原因在于——他是个半脸美人。
以眉心向下划直线为界,他的左脸皮肤如玉般润泽,光洁致致;右脸皮肤却是暗褐色与焦黑色混作一团。他左眉墨黑,飞扬入鬓;右眉却稀疏淡黄,眉尾不及眼角。
他的左眼分明湛然有神,恍若汪着清泠泠的泉水;右眼却连睁都睁不大开,眼珠也浑浊无神。半边鼻梁高挺俊秀,另外半边却怪异地塌扁下去。他的嘴唇亦是一半饱满红润,另一半黯淡乌青。
武令媺暗自叹息,人的长相怎么么能生成这种模样?他上辈子得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破事才投了这么一个胎。不过,那条将少年的面容区分为仙童和魔子的中轴线实在太直了,直得好像……不是天生的?
当然,哪怕对于一名菜鸟级猎头,以貌取人也是绝对要不得的。世间俊男美女蜂拥出现的场景只存于虚幻构想中,譬如小说电视电影。绝大多数人的五官都只是普通,而这些普通人才是构成庞大人才网络的一部份。
人才,最主要的决定因素要看是否内秀,漂亮脸蛋只能当陪衬。而事实上,在她那个位面,某些己身实力强大的男女,宁愿自己长着一副平凡容貌。尤其是外表出色的女性,但凡做出点成绩,却总是被人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实在叫人恼火。
面容丑陋却才华横溢的人多的是,武令媺还曾经锲而不舍地挖过一位遭受火灾数次整容的大才呢。相比起那位能让人做噩梦的脸孔,这位半脸美少年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看清楚少年的容貌,武令媺只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