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武令媺连连用手去砸脑袋,后悔不迭,“我真是蠢,当初就不该让我那好皇姐把圣手给接走!”
“您那时候怎么会知道小颜神医竟然有那般离奇的身世,您别自责了。圣手门其余弟子和小颜神医都同意把圣手接到兰真公主府,您也没办法阻止,毕竟圣手和他们是师徒。”唐锦堂赶紧出言安慰。
“后悔也没地儿买药去,只能尽全力补救。”武令媺确认了血书事件不是一桩针对自己的阴谋,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又问唐锦堂,“你都看好了?”
“是!兰真公主不敢做得太过,圣手老爷子虽被软禁,轻易不让人见,但住得还算舒心。不过兰真公主大概也怕有人救走圣手,在那里埋伏了亲兵不算,还有江湖人蹲守。”唐锦堂无奈摊手,“人太多,我一时半会杀不干净,只好空着手回来了!”
武令媺摸着脑门红痣,冷笑道:“看样子,不管昌国公世子冠礼会出什么事儿,我都是非去不可了!”L
☆、第十七章 蟠龙紫星
星界。
紫色大星缓缓旋转,最近前是内有星辰异兆的各色小星,再远一些是勉强能看得见轮廊的星星,再远的那些星星点点便只见光亮不见具体形状。它们满布于黑漆夜空,静谧深邃。
自圣祖大行,武令媺发现星界又起了大变化。原先数目不多的小星星数量暴增,密密麻麻广布夜空。甚至,有些聚拢在一起的小星已经形成了星座的大致模样。
这些新增加的小星没有呈现异兆,数目却是吓人的庞大,每一颗都有细若不见的隐约光线与紫色大星相联。这意味着,它们所代表的每一个人不仅对武令媺忠诚不二,且彼此气运相连。
不仅如此,令武令媺大为惊讶的是,除了颜色增减以外,从来没有过变化的紫色大星也呈现奇观。一条双眼紧闭的五爪金龙趴在紫星之上盘成一团,爪子深深没入紫星的盈亮光芒里,龙身有规律的一起一伏。它在呼吸,每一次都吞吐出淡淡紫色的光芒没入紫星当中。
这条五爪金龙应该还是条幼龙,不管体形还是龙身各处都给武令媺予稚嫩的感觉。但再幼嫩,它也是条象征无上皇权的五爪金龙,它简直就是当初武令媺在圣祖气运柱里看见的那条龙的缩微版。
这是几个意思?武令媺初见金龙吓一跳,不过现在已经淡定了。对于未来,她究竟要走什么样的路,她听从本心、顺应局势,不躲不避不等不让。该是她的,她必要争取!
这天,昌国公世子成年冠礼在东昌兰真公主府隆重举行。武令媺的车架队伍比之从前又豪华了不少。她的驾临让整个公主府都忙乱起来。就连东昌兰真公主都不得不迎到大门之外,陪着郑家人一同迎候。
因为武令媺有尊号“辅国”,所以她现在的身份凌驾于同为嫡公主和大长公主的东昌兰真公主之上。
仿佛在圣祖大行当夜,彼此之间从未有过暗潮汹涌,东昌兰真公主亲近又不失礼节地将武令媺送入公主府招待贵客的天安殿,由太宁城最为高贵的三四位外命妇陪坐。
这是圣祖大行之后,辅国殿下第一次在上层贵族圈露面。各位夫人都打点起一万个小心与她絮话。武令媺也如同以前一样平易近人。
坐了一小会。武令媺对身后侍立的八宝道:“去知会兰真皇姐一声儿,趁着时间还早,孤想去瞧瞧圣手。让皇姐派个人来领孤去。”
八宝退下,不大一会儿进来禀报说:“殿下,小颜神医已经等在外头。”
武令媺嘴角浮现一丝笑意,颔首道:“让他进来。”
很快。帘子掀开,一个人慢腾腾地从外面走入殿中。殿外。似乎还有人想进来,却被守在门口的内卫无情拦下。那人还嘟哝了一句什么,却立马被内卫捂住嘴拖走了。
武令媺皱了皱眉,颜无悔消瘦是必然的。可他的精神面貌也太颓唐了吧?整个人都呆呆愣愣的,那张连武宗厚都承认酷似孝宗皇帝的脸虽俊美无俦,却死板僵硬。不见半丝鲜活之色。这个人与以前的颜无悔,当真是判若两人。
还好。见着武令媺,颜无悔的眼里现出几分神彩。可他也只敢抬眼看了她一下,就赶紧垂下头去,双膝落地,跪倒给武令媺磕头:“侄儿武延嗣见过小皇姑,小皇姑福体安康。”
这是武令媺和颜无悔相识以来,他第一次落下双膝跪倒在她的面前。曾经的知交好友,恐怕就此一去不复返了。武令媺心里颇为伤感,叹息一声道:“未正名之前,你最好不要把这个名字挂在嘴边,免得给自己招来祸事。”
“禀小皇姑,给侄儿正名的圣旨昨天夜里从宫中送来了。”颜无悔低声道,“今天也是侄儿行冠礼的日子,多谢小皇姑亲临。”
他这话,信息量不少啊。武令媺微微眯缝了眼睛,扭头看了八宝一眼。八宝会意,悄悄退出去。陪坐的几位夫人神色各异,由一人领头恭声告退,其余几人便都跟着走了。
武令媺便道:“不管你是谁,在我面前都不必如此拘束。平身,赐坐,赐茶。”她的语气不知不觉冷淡起来。她带来的一众宫人井然有序地忙碌开。
等武延嗣小心翼翼挨着椅子坐下时,他身侧茶案上已经放好了香茗和八碟精致可口的点心及四样时新干果,琳琅满目摆满了茶案。他垂下眼帘,眸中掠过痛楚之色。
曾经,他也与武令媺相对而坐品茶,笑谈世间奇闻逸事,何等自在轻松。如今,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你师父可好?我这段时间委实抽不开身,否则早就来看望他老人家。”武令媺见武延嗣这般拘谨,不免将语气和缓了三分。如果武延嗣愿意配合,她想把圣手带走要轻松不少。
武延嗣急忙站起身,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回道:“有劳小皇姑惦念,师父他老人家中的毒虽然不曾完全拔除,却也没有再度复发扩散。假以时日,师父定然会康复。”
他这个态度,实在让人生厌。武令媺默然片刻,带了两分薄怒,问道:“你一定要这样与我说话?”
武延嗣低头不语,垂落在衣袖里的两只手却紧握成拳。武令媺冷笑两声,道:“好吧,既然从此都生份了,那孤也不必讲什么知交好友之情。孤要带你师父回府中静养,你是自己带孤的人去,还是叫别人来带路?”
武延嗣大为震惊,猛地抬头看向武令媺,半响又垂下头去木然道:“师父在府中甚好,就不劳动小皇姑了!”
武令媺气得胸膛不住起伏,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就要喷薄而出的怒火。恰巧八宝进来,小步跑到武令媺近前,低声道:“殿下,昨夜宫里确实有人前来传旨。但是否为,”他看了武延嗣一眼,也拿不准该怎么称呼这位主儿,便含含糊糊道,“……就不清楚了。”
“圣旨在姑母那里,要等到行冠礼时才宣读。”武延嗣轻声道,“昨天夜里,郑世子突然闯进侄儿屋中重重打了侄儿几巴掌。侄儿才知道,是姑母答应将淳和公主嫁给皇上,皇上才去求了太皇太后,颁下了承认侄儿身份的圣旨。”
武令媺提前回府,并未告知宫里的太皇太后。否则,昨天晚上的这件事儿,她怎么也应该得到风声。恐怕现在已经有人将消息递到了府里,说不定一会儿便会送过来。
“你不会以为,是你姑母卖了自家女儿,才换来你的身世大白于天下?”武令媺连连冷笑,把玩着手中公主金杖,曼声道,“孤告诉你,淳和公主与皇上早就情投意合。圣祖大行那天晚上你也在澄心殿,你亲眼看见了皇上闯殿送遗诏吧。那你可知,在闯殿之前,皇上就与淳和公主见过面?以孤来看,你根本不必自责,说不定淳和公主暗地里还会感激你。”
武令媺相当恼火,她没想到小皇帝居然如此任性妄为!用膝盖想都能猜到,淳和公主嫁给小皇帝,以东昌兰真公主的性格,那肯定是奔着皇后之位去的。虽说皇帝大婚要等到行冠礼成年之后,但先行定下婚约还是可以的。可想而知,这婚约一出,东昌兰真公主又有了资本掀风鼓浪。
而小皇帝……武令媺心中蓦然一跳,那孩子该不会是借此机会给自己找新的帮手吧?他脑袋被门夹了么,他莫非不懂给武延嗣正名意味着什么?除了婚约,他和东昌兰真公主是否还达成了别的协议?这件事里头,有没有泰王的影子?太皇太后又为什么会答应小皇帝的请求?武延嗣提前给她透露这些信息,他又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许多问题涌入武令媺脑海。她不得不承认,她离开朝堂可能久了一点儿。她这儿思绪万千,那里却又听见武延嗣低声道:“侄儿听郑世子说,姑母只给淳和公主求了妃以上位份,不求后位。”
什么?武令媺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兰真公主是淳和公主的亲娘吗?有这样作贱亲生女儿的娘亲?就算是皇帝的妃子,那也是小老婆!
难怪昌国公世子会如此不忿,堂堂书香百年名门,恐怕淳和公主还是第一个成为妾侍的郑家女儿。这件事儿,应该瞒住了不少郑家人。哼,今天可有的好戏要瞧呢!
重重按着太阳穴,武令媺越发的烦恼。东昌兰真公主如此委屈求全,所谋必然重大。按照大周皇帝娶后纳妃的规定,未成年的小皇帝一定要行了冠礼才能正式娶后,但是纳妃则不然。即便要在皇后正式入宫之后才圆房,但妃嫔可以先行抬入宫中陪伴小皇帝。
武令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恐怕今天宣读完给武延嗣承认身份的圣旨,就要接着宣读小皇帝纳淳和公主为妃的旨意。这样的话,小皇帝就能和心上人朝夕相处了。
看向无声静立的武延嗣,武令媺的心情很复杂。她敏感地察觉到,以前那个纯善悲悯的颜无悔已死,如今活在世上的这个人,他身上流淌着皇族的血液,若不反抗,在东昌兰真公主的操控下,他注定走上一条布满鲜血和荆棘的道路。L
ps:我这记忆力真是差劲透了,郑家的爵位是昌国公,徐皇后娘家才是博国公。后头都改了。。鞠躬感谢各位亲给某肖投的小粉红推荐票纸和打赏!!么么哒大家!
☆、第十八章 小皇帝的忌惮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某些风声,昌国公世子的成年冠礼华盖云集,不若前段时间公主府和郑府都门可罗雀的凄凉状况。
被武延嗣毫不客气地拒绝之后,武令媺没有再提要见和要带走圣手的事儿。当然,她并没有放弃这个打算。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一定要把圣手带走。
把武延嗣打发走,武令媺独自在天安殿坐了一会儿,如愿等到了府里送来的消息。金生水满脸的不可思议,把事情详细道来。
武令媺听完,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小皇帝。难道大周的第十五位君王竟然是个情种?就为了让太皇太后点头同意,他昨天夜里居然在坤熹宫门口跪了两个多时辰,最后冻得受不了昏过去才算完。
金生水说:“吴老提督派人传话,当时太皇太后娘娘也是无奈至极,皇上把脑门都磕出血来,哭得死去活来。太皇太后只好和皇上约定,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并且,淳和公主既然愿意以妃位入宫,那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要肖想后位。另外,今年等皇上除了服,太皇太后会和辅臣们商议给皇上再纳几名妃妾!”
武令媺当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小皇帝才十一岁,这就要妃妾满宫了?她额角青筋直跳,喃喃道:“看来,孤的清静日子结束了。”
圣祖在位时曾赐予武令媺乾宁殿听政和澄心殿议政之权,小皇帝登基之后,除了给她加以尊号,再度追封了她的生母明辉夫人为明辉淑妃之外,还赐予她种种特权。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乾宁殿议政之权。正因为有正式参知政事的权利,她这“辅国”尊号才名符其实。
金生水劝道:“您虽不在朝中,但什么事儿能逃过您的耳朵?殿下大可不必着急,还是先养好身体。”
“这不一样。”武令媺摇摇头,扭头对随侍的苏芷若道,“这几天给孤拟奏章,就说孤的病大好了。不日会上朝。过个五六天递上去。”
苏芷若行礼应是。一个小太监掀帘进来。跪拜禀道:“殿下,外头传来信儿,说是皇上的仪仗出宫了!”
武令媺叹了口气。刚才听金生水描述小皇帝请求太皇太后的情状,她就猜到了她那个好侄儿好徒弟会来这一出。她徐徐起身,在宫人和内卫的簇拥下出殿,又被兰真公主府的一干人等拱卫着来到了公主府门外。
东昌兰真公主意气风发。再看不到圣祖大行那晚的凄凉绝望之色。她笑吟吟地看着武令媺道:“难得皇上圣驾降临,皇妹病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在宫外见驾吧?”
她隐蔽的意思是,你们不是师徒?你病了这么久,怎么不见皇上出宫去瞧你一次?可见不过尔尔。
以前一直保持距离,本来感情就没多深。小皇帝没有亲自来探病。武令媺一点也不失望,只是暗自叹息他为人处事尚且不够圆融。也对,对小皇帝而言。他是乍然身份大变,他也需要时间去适应这个身份给他的生活带来的种种改变。
武令媺便淡淡回道:“孤与陛下时常通信。他的课业繁重,孤又总是住在皇庄,孤便劝陛下不必亲自探望。再者见与不见,又能说明什么?”她的目光向后方人群掠过,在淳和公主柔美的面庞上停驻了片刻,忽然微笑道,“淳和,孤的长乐殿是个好住处,日后你便知。”
淳和公主俏脸微红,羞涩地低下头去。小皇帝带给她的信里说,长乐殿是乾宁宫诸殿里数一数二既舒适又华贵的住处,他已经命人将长乐殿重新打扫一新,准备给她居住。
随侍武令媺的一干宫人面上平静,眼里却都现出怒意。自武令媺出宫开府,长乐殿就被圣祖下旨封闭起来,再不许人居住。怎么听自家殿下的意思,淳和公主会进宫住进长乐殿?
说话间,众人果然看见了金甲军骑兵净街,一声又一声铜锣敲响,小皇帝的仪仗已经接近。在场众人,除了武令媺,其余人都跪拜下去,静候小皇帝圣驾。
高高坐在三十二抬的明黄轿辇上,小皇帝当先看见的便是一个同样身着明黄服色的身影。他眼瞳微缩,心脏突然跳得激烈。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小皇姑,他的手心甚至沁出汗来。
刚登基时他还不觉得,如今他也当了几个月的皇帝,他终于弄明白了他这位小皇姑在朝中、宗亲以及后宫里拥有怎样强大的影响力。
襄亲王、长肃亲王、永寿亲王这三位宗室辅臣都与她关系密切。因连尚介老大人的嫡孙连喆勋是辅国公主府的总理官,连老大人这位辅臣也相当于站上了辅国公主府这条船。
七位辅臣,有四位是不折不扣的太平党。小皇帝只要一想到,自己亲政以后,但凡自己的想法不符小皇姑的意思,就会有四位辅臣反对,他就不寒而栗且深深愤怒。
且不光如此,小皇帝暗地里得到某些消息,除了位于朝臣顶端的辅臣,自上而下,还有许多品级不等的官员依附在太平党周围。
虽然这部份人相较庞大的文官人数不算什么,但这些人都是实干有才之辈。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一定会用耀眼的政绩来证明自己。同时,有太平党在背后撑腰,他们也能获得与政绩相等的地位。
如此一来,几年之后、十几年之后、几十年之后,只要太平党还存在,它的党徒就会越来越多。到那时,小皇帝忍不住去想,到底他是皇帝,还是他的小皇姑是皇帝?
另外,在武氏宗亲里,不管是仍然富贵的,还是已经家道中落了的,提起辅国殿下,少有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