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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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皇华-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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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母大人,请您告诉我实情。”颜无悔郑重向兰真公主行礼,“无悔虽然愚笨,但是若能为义母大人尽心,无悔必定全力以赴。”
    兰真公主幽幽叹了口气。从座椅里站起身,在正厅里缓缓踱步。这里是她府里专门给颜无悔留出的院子,规模与她的儿女们一模一样。但是,此处所有陈设都是她亲自指挥人购置和摆放的,用心程度还在对待儿女们之上。
    “好吧,说起来这件事与圣手也有关。”兰真公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圣手为什么对我不假辞色。但他毕竟是我弟弟孝仁太子的忘年之交。与我同样有不浅的交情。他失踪后,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他的寻找。”
    “无悔多谢义母大人。”这事儿颜无悔是知道的。
    兰真公主摇头说:“不用对我说谢字。就算不提旧交情,圣手是你的师父。我就不能不管他。我知道玉松也在找圣手,只是她开府时间不长,能力实在有限。虽然我的人同样没找到圣手的踪影,但总算发现点端倪。”
    “是什么?”颜无悔急切地问。眼睛瞪得溜圆。
    “无悔,你师父什么性情你最清楚。当时疫病横行。若有不妥便延祸无数人。能让你师父抛下疫病不管的事儿,唯有同样严重之事。”兰真公主的分析合情合理,见颜无悔点头赞成,她又道。“我本来就心存疑惑,他的死对头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怎么偏偏要等疫病发了以后才出现?”
    “后来。我才慢慢调查清楚。不管是疫病,还是圣手的死对头。其实都是人为设下的局。”兰真公主幽幽叹息,感慨道,“朝堂之上锋烟不消,我的那些皇兄皇弟为了金銮殿上的龙椅使尽手段,竟是连百姓的性命都不顾了。”
    颜无悔目瞪口呆,着实没想到疫病和师父失踪的事儿竟然会有如此之深的内情。皇家夺嫡事,他不是不知道惨烈异常。但是义母透露出来的这件事,还是深深震撼了他。
    “您的意思是……”颜无悔的喉咙紧了紧,万般艰难地问,“有人想让皇帝陛下早点驾崩,才千方百计引走师父?”
    兰真公主沉重地点点头,轻声道:“你的医术自然是好的,但比起你师父还远远不及。别的不说,你师父替父皇治病以来,父皇的伤势便眼见着好转。你要知道,夜长便梦多。父皇定下了秘密建储制,皇子们谁都不清楚他的想法。他们很心急,因为别人一直都在积蓄实力。若不能尽早将名位落定,时间拖得越长,日后夺权就越难。”
    她怅然长叹道:“当年孝仁太子还在时,我的兄弟们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储位的觊觎。太子薨逝,与他们也有斩不断的关系!”说到这里,她眼里恨意如刀锋般锐利。
    这些皇子还是人么!为了那把椅子,竟能对至亲之人下如此毒手!颜无悔随圣手行走江湖,不是没见过争权夺势的事情。然而皇家争储之冷酷残忍,还是远远超出他预料。
    忽然,颜无悔的思绪远远跑到了玉松公主府。他默默地想,十九如此年幼,她能在这般大的凶险漩涡里独善其身,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她所面对的艰险,恐怕从来没有少过。
    兰真公主着意观察颜无悔的表情,见他于愤慨之外还有很多鄙夷,不禁很是满意。从现在开始,她将逐步煽动起他对那些皇室贵胄的厌恶与恨意。如此一来,时机若是到了,她让他去办的那件大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义母大人,您有今天之祸,定是受了这件事的牵连。”颜无悔歉疚地深躬行礼,“无悔很抱歉。”
    “傻孩子,你说的什么傻话?!”兰真公主一把将颜无悔拉起来,爱怜地拍着他的手背说,“你们师徒俩尽全力救治的是义母的父皇。是义母对你们师徒俩感到抱歉才对!这些无枉之灾,你们圣手门本来都不会沾染上的。”
    颜无悔认真说:“皇帝陛下是师父的病人,师父说过医者救人是天经地义之事。这两码事,无悔分得很清楚。”
    兰真公主心里叹气,这孩子说起医术就要犯迂气。算了,慢慢栽培吧。她抚着颜无悔半边丑陋的面孔,忽然说:“今天晚上用药水洗掉伪装,有一个人要见你。”
    可是师父说,没有他的允许,禁止自己露出真正的那张脸。颜无悔下意识就要拒绝。可是与义母慈爱期盼的眼神对视,他的话便被堵在喉咙里,再也没办法说出来。他不想让义母伤心失望,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兰真公主的喜色从眼底浓浓地透出来,方才因受惊而失色苍白的面颊也终于有了红润颜色。颜无悔见义母展颜欢笑,偷偷吁了口气,在心里直对师父说对不起。
    叮嘱颜无悔好生休息,兰真公主带着从人回去主院。瞧见院子外面站着的几个人,她皱了皱眉,冷声道:“驸马来了?”这样不经获准就擅自到来,她很不痛快。
    守在主院门外的一名内监跪倒磕头,诚惶诚恐低声道:“启禀公主,驸马说有急事求见。”
    兰真公主冷哼一声,昂首阔步入内。她的府邸屋宇连绵,修造得富丽堂皇。虽然比不上玉松公主府,但在诸公主当中也是头一份儿。这座主屋更是精致奢华之极。
    不疾不缓走进堂屋,兰真公主看见昌国公负手站在墙上山水古画面前。她挥退所有下人,慢吞吞地走到昌国公身边,与他隔了三步远站定,闲闲问道:“何事?”
    昌国公面容清俊,浑身上下满溢饱学之士的儒雅气息。这张山水画他看得很入迷,直到兰真公主发问,他才猛然惊醒,急忙深深躬身行礼:“公主万安,微臣有礼。”
    兰真公主虚扶,客气地说:“驸马免礼。”
    昌国公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直起腰,低垂眼帘道:“公主,可否安排微臣觐见皇帝陛下?”
    兰真公主眉一掀,冷淡地问:“为何?”
    踌躇了片刻,昌国公飞快地看了兰真公主一眼,低声说:“澜儿病了好几日,闷得慌,想去宫里陪皇帝陛下……”
    “以孤来看……”兰真公主不悦地说,“是想去见武赟嗣吧。”她语带嘲讽,“驸马,郑家数百年严正家风,可没有纵容女儿跑出去见男人的道理。即便武赟嗣是孤的侄儿。”
    昌国公红了脸,局促地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微臣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他犹豫道,“微臣听人说皇上册封澜儿为公主,有意要让她和亲。澜儿又伤心又担心,所以才央微臣来求见公主。”
    “无稽之谈!”兰真公主冷若冰霜地说,“驸马向来只在书本上用功,偶尔关心家事国事只当是逗闷子,但是这些空穴来风实在不必听进耳中。淳和公主是孤的女儿,孤怎么可能答应父皇让她去和亲?”
    昌国公立时松了口气,讷讷道:“如此,微臣就放心了。”
    “孤今日疲乏,便不留驸马用膳了。孤这些天恐怕不得空,驸马无事就不必来请安。”看见昌国公这副木讷模样,兰真公主心里就烦闷,她不耐烦再待下去,转身便向屋外走。
    昌国公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将话说出来,只是痴痴地凝望着她袅娜背影。半响,他落寞地垂下头,怏怏走出门。这些年里,除非初一和十五,否则他难以见到妻子的面。他有一肚皮的话想对她说,却总是无从开口。
    他在府里踽踽独行,深秋的风灌进脖颈中,不禁瑟瑟。走不多远,道旁闪出一个女孩儿,满面希翼地看着他。他站住脚,难过地对女儿说:“你母亲不让你入宫,她很不喜欢你去见泰王世子殿下。”
    淳和公主眼里刹时流下泪来,哽咽着扑进父亲温暖怀抱,悲声质问:“她究竟是不是我娘?她对无悔哥哥比对我们都要好!”L

☆、第七十八章 宛若画中人(九月欠更四)

“把服侍淳和公主的奴婢全部发卖,重新换一批人。”兰真公主气咻咻地将热帕子砸进水盆,尖长指甲将帕子几乎戳出洞来。
    这也是冤孽事情。不管是武赟嗣还是郑宛澜,都是早慧早熟儿童,这才小小年纪就已经互生情愫,难舍难分。兰真公主想起那日泰王的话里有话,心里这口郁气直接转化为熊熊怒火。
    她怎么可能让女儿嫁给武赟嗣?!想起女儿梨花带雨的小脸,兰真公主的心肠不仅没软下去,反而更硬了起来。她心疼女儿,也知道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多么痛苦,但她不能将女儿推入火坑。
    没关系!即便现在没有人理解她的做法,但是没关系!总有一天,女儿会明白她这个当母亲的良苦用心。兰真公主揉揉眉间,拿了薄荷膏贴在太阳穴上。这些天,她殚精竭虑筹谋,精气神大损,实在是太累了。
    但如今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再累也得硬撑下去。兰真公主歇息了一下午,叫了颜无悔来陪自己用晚膳。席间,她不免又温言宽慰了几句,膳毕便带着他来到公主府一座守卫森严的院落。将几名心腹留在院外,只她与颜无悔进去。
    “你坐下。”兰真公主将颜无悔按坐在椅子里,拿出一瓶药膏,作势要给他涂抹。
    颜无悔急忙站起身道:“义母大人,还是无悔自己来吧。这药膏触手火热,仔细烫了您的手。”
    “不!”兰真公主断然回绝,眼里透出热切的光芒,执拗道,“我要亲自一点一点地给你抹上。好孩子。听话!”
    颜无悔生性纯善仁孝,但凡他能办得到的事情,从来就没有违逆过师父和义母。眼下这桩小事,他也实在没必要坚持,能让义母大人高兴就行了。
    兰真公主见颜无悔乖乖坐回椅子里,果然高兴。她自己先净了手,再用热帕子给颜无悔仔细擦了三遍脸孔。颜无悔感觉着义母的轻柔动作。凝视着她的目光里满是孺慕。
    他是个没娘的孩子。是义母给了他母亲般的感受。他有时候会想,上天待他毕竟不薄,虽然夺走了他的亲生爹娘。却有师父疼爱他,有义母像真正的母亲那样怜爱呵护他,如今还有了十九这样的红颜知己。他对这样的生活充满了感恩之心,有时候觉得太幸福。他竟有些惶恐,生怕眨眨眼他所拥有的一切就全没了。
    心里蓦然泛上酸楚。颜无悔脑子里掠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如今师父生死不知,义母方才又遇见了袭杀,难道他的人生就要拐上另一条道路了么?这个突如其来的可怕想法令他惊恐不已,恰好兰真公主将第一抹药膏涂在他脸上。他嘶地吸了口凉气。
    兰真公主急忙问:“无悔,是不是难受?好孩子,你忍一忍。忍一忍啊!义母会很快抹完。”她手下不停,且动作骤然加快了三分。狠狠在药瓶里挖了一大坨火红药膏涂在颜无悔左颊上,飞快地抹平。
    颜无悔暗自叫苦,这药膏药性霸道,只能慢慢地涂抹。师父告诉过他,若是心急,就得吃大苦头。义母每次见他时都会要求他用药膏洗去脸上伪装,每次都是他自己慢腾腾地一点一点涂抹,吃的苦头有限。今日义母这么蛮干,他只觉得脸上当真是在被大火烧灼一般,剧疼难忍。
    兰真公主见颜无悔疼得眼眶泛红,自己也心疼得手发抖。但她害怕这孩子突然改变了主意,仍然狠着心加速抹药。颜无悔不忍心让义母为他难过,也一味强忍着,当真像在受极刑一样,疼得他脑子都发蒙。
    药膏发挥作用至少要一柱香的时间,兰真公主生怕洗不干净颜无悔脸上的伪装,厚厚地涂抹了三层药膏。等待的时间里,颜无悔觉得自己简直死过去一般,尝到了地狱油锅的滋味。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可以洗去药膏的时候,这样的深秋时节,他汗湿重衣,整个人都虚脱了。
    兰真公主又亲自用热帕子将颜无悔脸上这层已经变成黑色的药膏擦去。今天的她分外急迫,上次她看见颜无悔的真容还是三年之前。那时的颜无悔还是总角幼童,如今他的脸颊失了孩童的圆润,有了少年的清俊,她迫不及待要看见他现在的容貌。
    因长年被伪装掩盖着不见天日,颜无悔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兰真公主离他这么近,可以清晰看见他白皙肤色下的青色血管。她的心又一次剧烈颤抖,她的严儿重病的那段时间,整天闷在屋子里,也养出了这样娇嫩的肤色。
    很快,飞扬入鬓的长眉被擦干净,再然后是笔直挺拔的高鼻梁。兰真公主的手便是一停,她的严儿也有这样英姿勃发的长眉和山根隆起、福相深厚的鼻子。
    一停之后便又快速擦拭,兰真公主在笑,眼里却沁出泪来。眼前这少年,除了嘴唇和眼睛,脸部轮廓与别的五官俨然就是她的严儿的翻版。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将颜无悔脸上所有药泥都抹去,兰真公主捧起他的脸孔,怔怔地长久地凝视着。她眼里有千言万语,有深沉得常人难以看清楚的复杂情感,她既痛苦又喜悦。
    从前洗去了脸上伪装,义母也会久久地凝视自己。颜无悔曾经猜测过,义母那是在从自己脸上找寻某个人的影子。这个人,要么是他的母亲,要么就是他的父亲。对此,他本来就早有心理准备。
    然而今天义母死死盯着他的眼神,莫名地让颜无悔不安。他知道她又在看另一个人,可是她的表情不复以前的温婉慈爱,竟带出几分狰狞扭曲。
    “义母大人?”颜无悔害怕地扯扯兰真公主的衣襟,她把他的脸捧得太紧了,她的指甲掐进了他的皮肤里,他实在疼得受不了。
    兰真公主恍若梦醒一般,倏地松开手,踉跄后退了几步,跌坐在身后椅中。她移开目光,手紧紧揪住前襟,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的心也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也似。
    颜无悔吓了一跳,鼓足了力气,好容易才让发软的身体离开椅子,走上前问道:“您怎么了?”
    兰真公主垂下眼帘,再也不敢去看这张也同样有无穷魅力的俊美脸庞。她哆嗦着手指一指身边茶几,哑声道:“戴上这张面具,快点!”
    颜无悔抿抿唇,拿了面具戴好,又道:“我替您摸脉瞧瞧吧?!您看起来不大好。”
    抬眼看向颜无悔,兰真公主的脸色渐渐好转,柔声笑道:“好孩子,义母没事儿,你不用担心。”
    略一犹豫,颜无悔低声问:“义母大人,我是不是长得很像我的父亲或者母亲?您今天要带我去见的人,也是我父母亲的旧日相识吗?”
    兰真公主迟疑着,最终还是在颜无悔坚持的眼神里败下阵来,点头道:“你与你父亲长得有八分相像。不过……”她闭上嘴,没有将下面的话说出口。颜无悔比起她的严儿多了几分清逸出尘,却少了天潢贵胄的磅礴气魄。
    生怕颜无悔再追问,兰真公主急急往外走,低声道:“现在时机未到,你的身世以后义母再与你详说。快来。”
    身世什么的……看来,我不是师父所说的贫苦人家的孩子啊,否则父亲何以会认识义母这样的金枝玉叶?颜无悔一时有点难以置信,可是现在显然再不能从义母这里问出什么,他只有默默紧随。
    二人直接在这座院子外面上了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从公主府角门悄悄出去,在夜色中疾行。颜无悔还想问问自己的身世,但兰真公主一副疲乏不堪的样子,他张了几次嘴都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马车停在一座民宅外面,兰真公主带着颜无悔进了屋。但是她很怪异地将他独自留在了一间素简的房间里,只是吩咐他拿下面具,坐在一张椅子里不要乱动。
    颜无悔满头雾水,却没有违逆义母的嘱咐。不过,他只在椅子里坐了约摸两柱香的时间,兰真公主就回来了。她慈爱地拉着他的手说:“好孩子,你先回府里去,明日还要好生照顾圣手和你师兄们。”
    不容颜无悔开口,兰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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