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铁道游击队掩护。过路的干部也常住在这庄。过去过路人到苗庄是一个休息站,他们常到芳林嫂家休息,现在芳林嫂被捕到临城了,过路的就到这保长家来。所以一听是山里的客人,保长就知道是过路的干部,照例要办饭烧茶照顾的。可是这次彭亮却没让他办饭,只要他烧水。
老洪和李正叫王强把长枪队,在苗庄四周布置警戒,就和胡服同志进庄了。深夜的街道都由短枪队警戒,大门上院子里都由胡服同志带的随身警卫员站上岗。胡服同志坐在堂屋的灯下休息,李正和刘洪两个轮流在屋里照顾,并亲自警卫。
当保长在厨房烧好茶水,正提着壶要到堂屋去,一出厨房门,就被李正拦住,把壶接过去:
“我来替你泡,你在这休息吧!”
“这哪行呢!政委!泡茶的事还是由我去吧!”
“不!还是我去,你留在这里!”
保长为了表示殷勤还要竞争,厨房门边的警卫队员,提着张着机头的二十响,把枪口对保长一摆,严厉地低吼着:“马上进厨房里去!”保长就把头缩回去了。
保长站在厨房门里,望着堂屋灯光下,李政委在泡茶,刘洪大队长正划洋火替这山里来的客人点烟。这一切不能不使保长迷惑的眨着眼睛,在他脑子里,刘大队长、李政委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呀!他们领着铁道游击队,在铁道上打得鬼子天翻地覆,连皇军的特务队长提起他们的名字都胆战心惊。微山湖边的人民一提到铁道游击队都当成神一样敬奉。可是现在保长又看到这铁道游击队的大队长和政委,在这山里来的“客人”面前是那么拘谨得象见了老师的小学生,忙得象小勤务似的。这山里来的是个什么样的大干部啊!他记得往日过路的干部,也常到这里来,保长都亲自烧水办饭,端进去说几句客气话,就是前些时曾旅长来,虽然对外保守秘密,可是也和自己谈过话啊!可是今天这个过路人,自己不但不能上前说话,看样子连傍边都不行了。好奇心促使着保长,他很想知道这里边的究竟。当李正从堂屋有事出来,保长就走上去,带神秘的语气问:
“政委!这来的是个什么官呀?”
李正细长的眼睛向保长锐利的投了一瞥,就又不在意的回答道:“山里来的一个姓管的队长!”
“队长?”保长不相信的摇摇头,“看把你和刘大队长忙得那个样子,这算个什么样的队长呀?!”
不一会,李正把老洪找到僻静处,告诉了保长刚才的疑问。他低低的分析:
“保长这种疑问,可能不是恶意,可是不小心一传出去就不妙了,因为敌人从临城出发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这里的!我看还是不在此处过夜!”
“马上离开这里,到湖里的船上就好封锁消息了。这里离湖只有几里路,天亮准赶到就是。”
他俩就到堂屋里,和首长谈了一阵,几分钟后,他们就又从苗庄出发了。拂晓以前,几只小船静静地顺着湖边的水道,向湖的远处的芦苇里驶去。
在渔船上,胡服同志把李正、老洪和、王强找来,听取了他们几年来的铁路线上斗争的情况。胡服同志表扬了他们斗争的成绩和贡献,同时也指出了他们依靠群众不够的缺点,如果群众工作做好了,那末上次暂时撤退是可以避免的。在谈到今后任务前,胡服同志向他们分析了目前的形势,指出苏德战场上,苏联军队在斯大林格勒取得伟大的胜利以后,反攻大军已经席卷苏境内的德寇,战争将要马上打入德国本土,法西斯匪首希特勒的覆灭的日子就要到来。国内抗战形势毛主席指示已到相持阶段,反攻也将开始,日寇为了作临死前的挣扎,一方面停止了向大后方的正面进攻,向蒋介石进行诱降,另方面抽出兵力向敌后抗日的军民进行疯狂的扫荡。现在鬼子紧紧控制华北铁路交通线,对我各个抗日根据地进行分割封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各个根据地之间的联系,就不能不暂时陷入困难。现在延安和山东、华中根据地的联系只有这个口子,胡服同志明确的指示他们要用一切努力保持住这个交通线。铁道游击队今后要以护送东西过往干部为中心任务,来迎接即将到来的反攻局势。最后胡服同志着重向他们指出为了完成党所交给他们的光荣任务,今后在这里就需要转变斗争方式,转入较隐蔽的对敌斗争,加强铁道两侧的群众工作和敌伪军工作,不要只凭一时的痛快,盲目的在铁道上作单纯的军事上的斗争。如果为了颠覆敌人的火车,而使敌人向这里增兵(现在敌人还有这个条件),堵住了这个口子,那这个一时痛快的战斗胜利,就会给今后更大的斗争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假如他们在过去斗争胜利的基础上,巧妙地转入隐蔽斗争,向敌伪开展政治攻势,保持住这个交通线,在这阶段,那怕在军事上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战斗和可贵的缴获,但取得的胜利,却比消灭上千的鬼子或颠覆敌人无数次火车的胜利,对革命的贡献要大得多。一定要巩固住这个交通线,为了这个,胡服同志将发电报给鲁南军区。
李正、老洪和王强,望着胡服同志严正而慈祥的面孔,充满智慧的眼睛,都一致表示:
“我们一定完成党所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保住这条交通线。”
第三天西边晋冀鲁豫军区派了部队,从水上来把胡服同志接去,转道太行,回延安。胡服同志走后,李正马上召开党的会议,研究今后掩护过路任务的问题。果然山里司令部也来了指示:把胡服同志的指示作为他们今后活动的中心任务。
从此以后,铁道游击队改变了斗争方式,主要任务是掩护干部过路了。老洪和李正研究,把长短枪编为三个分队,由大队干部分工掌握,分驻在峄枣与微山湖的东西一线。一分队由王强负责驻峄县抗日根据地的边沿区;二分队由李正带着驻铁道东;三分队由刘洪大队长带着驻道西湖边一带。在深夜里,王强带着他的分队,从峄枣附近的山区,接过一批到延安开会或学习的干部,连夜赶七十里路,送到道东,交给李正,李正带了分队掩护过铁路送到道西,,由刘洪率领的三分队再把干部送进湖里,搭船西去交给冀鲁豫军区的部队转送。然后再从那里按一批从延安派往山东、华中的干部,送往道东,由李正再往西送,王强就把他们送到鲁南根据地。
就这样,他们不分春秋四季,白天休息,夜晚走路,从道东到道西,东西往返奔波着。
“队长!老这样跑路么!咱好久没有打仗了呀!”
每当休息的时候,小坡就围到刘洪的身边,烦躁地问。并且说:“队员们都渴望打仗呀!”
“这是严肃的政治任务啊!政委不是说过么!掩护干部过路并不比打仗不重要啊!……”
虽然老洪用李正的话来说服小坡,可是在他内心深处,却也有着强烈的渴望打仗的情绪。打仗对老洪来说是件最痛快的事,可是提在手里的二十响,好久没有在他发亮的眼睛愤怒地盯着敌人的时候,嘟嘟地叫唤了。尤其是当他想到芳林嫂还囚在临城,老洪的眼睛里时常冒着愤怒的火花,他是多么愿意痛快的和敌人干一场啊!可是一想到目前严重的政治任务,就不得不把那些痛快的想头打消。每当夜里他带着一批过路干部,包括是到延安去开会的负责同志,穿过林立的碉堡,顺着他们建立的秘密的点线,在铁道两侧的敌占区行进的时候,常常会遇到突然的情况,也许会遭到碉堡上敌人的射击,或者会偶然的和敌人遭遇。在这时候他不但不该有冲上去的想法,而且他要善于巧妙的躲开敌人,不放一枪,安全的转移。他知道纵然战斗开始了,自己会英勇的抡着二十响,扫向敌人,打个痛快,可是如果被掩护的干部有什么差错,就是自己牺牲了,也会对党犯下难以饶恕的罪过。
有好多华中、山东的党政军重要负责同志,从这里过路由他们掩护,这些负责同志对于他们的工作都给以口头表扬,当知道他们很喜爱短枪时,常常奖励他们一些最好的短枪。铁道游击队从干部到队员都感到很光荣。所以每当听说有负责同志过路时,老洪都感到兴奋,但同时也感到保护首长安全责任的重大。逢到这时,不但老洪、李正、王强都集中在一起,并选拔优秀的党员和分队一级的骨干,跟在首长的身边。当到达铁道边上的时候,老洪发亮的眼睛,望着四外林立的碉堡,和交射过来的冷霜一样的探照灯光,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虽然一切都事先布置得妥妥当当,遇有情况,预伏在铁道上的队员都会拼死的掩护,可是总不能不使老洪和李正担心,陷入一种极紧张的心情里边。这种紧张和一般战斗的紧张不同,过去再紧张的战斗,象老洪和他的队员们,都会毫无顾虑的扑向敌人。为了消灭敌人,他们从不怕牺牲个人的生命。可是现在如果遇到敌情,就不是个人牺牲的问题了,而是会给党的事业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失。所以在这种紧张的心情下,老洪和李正就一边暗暗的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什么情况发生吧!”一边争取时间,恨不得马上掩护首长飞过铁道去。
所以刘洪每当听到有首长过路的时候,他一方面感到兴奋和光荣,同时也深深感到这是很细致而艰巨的政治任务。虽然他在上级所交的任何任务面前,都毫不打折扣,绝对服从,并拼全力去完成。但却总有点有力无处使的感觉,总不象打仗那样痛快,能发挥自己的威力。在这方面他是很佩服政委李正同志的,他不但在战斗中能保持冷静的头脑,机智的去考虑和对待问题,就是在掩护过路的政治任务中,他也那么沉着周到的去对待一切。
刚过年以后,山里司令部来了指示,最近从延安过来一批干部,由于人数较多,要他们多加小心保护过路。因为敌人对平汉铁路的残酷封锁,不好通过,使这批干部曾在太行山下停了半年。以后第二批、第三批干部都过来了,同样没通过平汉封锁线。最后由晋冀鲁豫军区下决心,抽了两个旅的兵力,把封锁线冲开一个缺口,从两端硬打着,才掩护了这一批干部大队过了平汉路。由于战斗的激烈,曾有些伤亡。所以中央打电报给鲁南军区,俟这批干部过津浦铁路时,要严加保护。
为了完成这个重要的掩护任务,这天晚上,老洪和李正把三个分队都集中到铁路线上。李正并重新检查了情报网,在伪军里布置了工作。由于几年来在铁道线上的胜利战斗,打得敌伪胆寒,加上转变斗争方式后,最近的政治攻势,除了鬼子和特务队以外,伪军、伪职人员为了自己的安全和留后路,有许多人都主动给铁道游击队送情报。当李正布置就绪以后,就派彭亮带一个分队,到湖边去和从水上过来的干部大队取上了联系。西边护送的部队回去后,彭亮便带着干部大队在湖边的村庄之间的小道上行进,到达指定的村庄,准备过铁路。
月光很亮,在离铁道不远的一个村子里,彭亮把刘洪介绍给干部大队的带队人:
“这就是我们的大队长!”
刘洪和带队人握了手。带队人是个粗实的个子,他过去曾是部队的参谋长,一见面就问刘洪:
“怎么样!你们都准备好了么?”
刘洪简捷的回答:“准备好了!过路吧!”
带队人看着刘洪身后蹲着一些穿便衣别短枪的人,以为这是掩护过路的主力部队派来的侦察队,他也认为刘洪就是侦察队的队长。他站在村边借着月光望着铁道上,那里闪烁着雪亮的探照灯光,乌黑的堡正立在路口,远处有敌人火车的鸣叫。带队人望着远处路基上也有穿便衣的人影在动,并看不到有什么主力部队,就焦急地问刘洪:
“你们的部队怎么还没有来呢?”
“什么部队?”
“掩护过路的部队呀!”带队人显然有些焦急了。
刘洪指着身边的队员对带队人说:“这不都是么!”“难道你们就是掩护部队么?”带队人吃惊的问。
“是的!”刘洪点头回答。又指着铁道的远处路基上的人影补充说:“我们政委还带着长枪分队,在铁道上布置好了,快过路吧!同志!”
“你们多少人?”
“长短枪约四五十个!”
“啊?!”带队的听了这个数目,感到非常意外,惊讶地说:“你们简直是开玩笑!”
带队人有点生气地在打着转。他想到自己所带的几百个营以上干部的责任,想到平汉铁路两个旅掩护,还受到损失。他想不到现在过津浦封锁线,掩护部队人数还不及被掩护的十分之一。根据沿途过封锁线所遇到的严重情况来看,这简直是不堪设想的。他想再折回湖西去,可是护送的部队已经走了,就这样过路吧!遇到危险怎么办呢!带队人在地上转着圈子,喘着粗气,越想越生气。
“你们不负责任!这样怎么行呢?!”
这一严厉的指责,刘洪有些受不住了,他板起了铁青的面孔,发亮的眼睛盯着对方,冷冷地说:
“我们怎么不负责!”
“负责任!就用这么几个人来掩护么?”
刘洪说:“你说用多少人呢?还嫌少?我们全队人都来了!我从来还没有把三个分队都集中起来过,这样掩护过路还是头一次。”说到这里,刘洪顿了一下,显然他是竭力在压制自己的火气,最后对带队人说:
“上级要我们掩护你们过路,你们过路就是了,别问什么人数。”
“如果受损失怎么办呢?你能负得起责任?”
“既执行掩护任务,我们就能够负这个责任。”
带队人对刘洪这轻松和不逊的态度,更火了。他走到刘洪的面前,愤愤的说:“你负不了这责任!”
“怎么负不了这责任?”
刘洪也迎上来了,两个人的面孔紧对着,对方短粗的呼吸都清楚的听到。正在这当儿,李正从铁道上赶来,当他听了争执的情况后,就把带队人拉到一边,对他说:
“同志!这里和平汉铁路的情况不同,以往过路的干部和负责同志,都是由我们掩护过路的,从来没有出什么危险!半年前,胡服同志就是从这里过去的呀!前几天新四军陈军长也是从这里过的。这里的情况我们都能掌握,快过路吧!争取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一切都布置好了!我们大队长是个火性人,请原谅他的粗鲁!”
在冷清的月光下,队伍像蜿蜒的长蛇一样,静静的越过铁道向东奔去。
在铁道游击队完成掩护干部过路的这个时期,他们虽然没有经过什么大的战斗,可是抗日根据地不断扩大的胜利,却常常在鼓舞着他们。从西边过来的干部,给他们带来了华北、西北各个抗日根据地军民战斗胜利的捷报,从东边过来的干部,给他们带来了华中、华东抗日根据地胜利扩大的消息。敌后的抗日战争胜利,到处都在扩大着。他们始终保持住这条东西交通线,护送的路程一天天缩短了。这说明,铁道两侧的敌占区逐渐在缩小,而铁道两边的抗日根据地在逐日扩大,已经伸展到铁道边,敌人仅仅是孤立在一条交通线上了。根据地的主力部队也活动到铁道两侧,铁道游击队的长枪队已扩大到近百人。前些时,官桥有一部分反共顽军,集中了几十个县的伪县长在那里开会,想再掀起反共反人民的逆流。军区派了一部分主力部队,并调铁道游击队参加,经过一夜强行军,奔袭过去,在半小时以内,将上千的顽军全部解决。我们的部队已经能够大规模的作战了。
从最近这条东西交通线,过往干部流动的密度上看,李正看到为迎接即将到来的胜利形势,中央是有计划的向各个战略区调整部署。果然,在他们最后掩护一批干部东去的时候,山里传来了苏军攻克柏林,德寇投降的消息。
这天夜里,铁道游击队从山里回来,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