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沐飞默认。
白云暖道:“她是领着哥哥的休书离开白家的,怎么可能会不顾屈辱自己返回来呢?”
“正因为表嫂被休,我才担心她。今儿去王家看了才知道,她在娘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杨沐飞红愁绿惨。
“怎么会呢?王家大哥大嫂对长嫂一向疼爱有加,上回他们还一起到白家来要长嫂和离呀!”白云暖不解。
杨沐飞沉重道:“因为上回表嫂不答应和离,而这回却是被休,王家人觉得表嫂让王家蒙羞,让王家受了奇耻大辱,所以此番表嫂回娘家,很是受了王家嫂子一番奚落。”
“父亲已让小厮将长嫂的陪嫁全都打包起来,又赔偿了不少值钱东西,用马车一并给王家送去了,算是给王家赔罪。他们这样还不满意吗?还要给长嫂施加压力?”白云暖不忿。
杨沐飞道:“表嫂看起来很不好,我去见她时,看她很是郁郁寡欢,眼底泪痕未干的,可是见了我又强颜欢笑。说王家哥嫂再怎么说也是血亲,不会亏待她的,只是让我将这只玛瑙镯子带回来还给表哥,说原是表哥赠送给心砚之物。阿暖,就不能让表哥和表嫂复婚吗?表嫂多好的一个女人!”
白云暖摇头道:“哥哥的牛脾气,谁能劝得动?他宁可被父亲罚在祠堂面壁思过,也不肯答应将长嫂从王家接回来。”
“表哥这是何苦?”杨沐飞心里恨恨然。
安宇梦摇头道:“或许王丽枫自己也不愿意回来。我依稀记得振轩说过。不是他要休妻,是王丽枫要他休妻,所以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旁人观棋不语好了。”
杨沐飞看着手中的玛瑙镯子道:“不行,我还是要借送镯子的契机再和表哥好好谈谈,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白云暖劝道:“可是哥哥被父亲禁足,不许任何人去见他呢!”
“我的身份。姨父不好责罚我吧?看在死去的三姨的份上,姨父不会拿我怎样的。”杨沐飞说着就走了。
安宇梦看着杨沐飞匆匆的背影。转头对白云暖道:“你会不会觉得有点点怪?”
“什么怪?”
“就是沐飞对振轩和王丽枫的事情特别上心。”
“哦,他从小就和我哥要好啊!关心我哥的事情也是难免。”
“你确定他是关心你哥,而不是关心王丽枫?”
安宇梦的话叫白云暖吃了一惊。
※
夜色深沉,白家祠堂内。白振轩一个人孤零零地跪着,他面前的香案上供着先祖白嵘珉的雕像。烛光照着雕像,也照着白振轩。雕像不言不语。冰冰冷冷。白振轩也不言不语,目光空洞。他戴着重孝。白衣素服,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幽魂。
祠堂的红漆大门吱呀一声开启,杨沐飞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白振轩根本不关心来人是谁,他只是木头一样跪坐在地上。
杨沐飞看着白振轩的背影,摇了摇头,他走到他身边去,蹲在地上,从食盒中拿出了一碟糕点,道:“饿了么?吃点东西吧!”
白振轩不为所动,“不饿。”
杨沐飞只好将糕点搁在地上,道:“表哥,你这是何苦呢?”
白振轩不说话了。
杨沐飞盘腿坐在他身边,道:“把表嫂接回来,可好?表哥,算我求你,表嫂他真的很爱你。”
白振轩抬眼看杨沐飞,见他一脸担忧,便道:“沐飞,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和丽枫是曾经沧海,你不会懂的。”
“什么曾经沧海?你就为你的自私找借口,你心里搁着心砚,心砚是你心里永远的一道坎,你不愿意让这道坎儿过去,就非得休了表嫂!你全都不为表嫂一个女人家考虑,你有没有想过她做了弃妇之后洛县的人会怎么看她?王家的人会怎么看她?白家祖训不许男子休妻,而表哥你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执意写了休书,别人一定会想是表嫂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才致使你这么做!表嫂一辈子都会活在别人的唾沫里!”
“她自己何尝不知她的处境,可是她仍执意离开白家,我能怎么样?哀莫大于心死,她对我是死心了吧!只有离开白家,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你又在给自己的不负责任找借口!”杨沐飞恼怒地揪起白振轩的领子,目眦尽裂,道:“说到底,你就是个不忠不义的男子,你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却还冠冕堂皇地在祠堂里跪着,宣告自己没有错,你让我感到恶心!”
白振轩看着杨沐飞盛怒的脸,蓦地笑了起来。他任由杨沐飞揪着自己的领口,悠然道:“所以,我这样恶心的人如何配爱她?你这么关心她,何不娶了她?你如此了解她,心疼她,为什么不自己爱她?而要强迫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去爱她?谁才是伪君子?谁更恶心?杨沐飞,有种你娶她,有种你就不要在乎她弃妇的身份!”
白振轩说着一把推开杨沐飞。
杨沐飞向后跌了几步,终于站稳了。白振轩的话令人振聋发聩,也叫他心惊肉跳。
白振轩看着他迷惘的神色,笑道:“怎么,不愿意还是不敢?那就不要在我面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冒充好人义正词严!”
杨沐飞怒了。他一甩头,负气道:“你以为我不敢?我娶她娶定了,娶给你看!”
“别,你娶谁,干我何事?若只是为了娶给我看,只怕对王丽枫而言,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白振轩淡淡地笑着。整了整身上的衣袍。重新跪坐到地上去。
杨沐飞从袖子里掏出那只暗红的玛瑙镯子,塞到白振轩手里道:“我一定不会像你一样,保护不了心爱的女子。还让无辜的女子沦为悲剧!”说着,将那盘点心放进食盒,提起来就走。
边走,还边回头丢了一句奚落的话:“白振轩。你不配我杨沐飞关心你!我看不起你!”
祠堂的门“吱呀”一声重新关上了,白振轩的目光落在手里那只玛瑙镯子上。与心砚之间的点滴往事如潮水浮现到眼前,却是令他愧悔难当,欲哭无泪。
※
骆雪音站在衣橱之前,对一橱子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发愁。她的衣服多是鲜艳如彩虹的颜色,实在找不出一件素色的。可是白云暖说得也没错,白姜氏尸骨未寒。自己在白家之内的衣着实在太过招摇。她记得她有过素色的衣裳的,就是不知被丫鬟折在哪里了。这衣服柜子实在是设计得不合理。
“南湘。宝蝶。”骆雪音喊进了两个丫鬟。
嫁进白家时,她执意不要骆家的陪嫁丫鬟,因为在骆家的时候,那些丫鬟婆子都觉得她行止怪异,她觉得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就要有一个新的开始,过往的人和事撇开也好。免得自己被揪住过去老被说个不停。而真娘因为已经嫁了秦艽,又是白姜氏的陪嫁丫鬟,自己不便叫来使唤,就放他们在兰亭之外的一处宅子另外安家。
秦艽自然开心,真娘因要给白姜氏戴孝,也没有拒绝。白玉书见二人同意,也没有反对。
于是,骆雪音赏了秦艽和真娘不少值钱东西,她说:“等你们两个生了私生子之后,本夫人另外有赏!”
当时白玉书正在喝茶,茶水直接从嘴里滋了出来。
她忙改口道:“是家生子,口误口误!”
于是,白玉书便让南湘、宝蝶到兰庭来伺候。南湘宝蝶原跟过王丽枫,两个丫头心思单纯,手脚也利落,骆雪音也算满意,又赏了二人不少东西,而两个丫鬟觉得这个新夫人虽然有时高冷,但出手阔绰,便对她忠心耿耿的。
此时,南湘和宝蝶进来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帮我去找些木料过来,竹子也可以,再找些锯子、锤子、钉子,要快。”
南湘宝蝶不便追问,赶紧去让小厮置办这些东西。
白云暖抵达兰庭时,见骆雪音正指挥小厮在园子的空地上锯木、敲钉,他们身边立着一个一个半人高的状似衣橱的家具,只是门还没有装上去,柜子里也没有层层隔板,空落落的,骆雪音正命小厮将一根锯好的竹子用钉子钉在衣柜的两边。
白云暖不解地走到骆雪音身边,问道:“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骆雪音难得热情道:“我觉得家里的衣橱不好使,让小厮新做了个。我还做了许多衣架呢!”说着便让南湘宝蝶捧上几个挂钩式或枝叉式的木质衣架,骆雪音将那些衣架一一挂到柜子里的横杆上。
“娘,这些小东西也称作衣架?”白云暖一头雾水。
骆雪音点头道:“对呀,将衣服的脖领处往衣钩上一套,再往衣柜里一挂,这样衣服就不会出现褶皱,你在挑选衣服时又一目了然,省时省力,多好!”骆雪音一边说,一边让一旁的小厮脱下外套,示范给白云暖看,这些小衣架该如何使用。
“怎么样,很方便吧?”白云暖还是第一次见骆雪音笑得如此憨态可掬。“我这小衣架是不是比你屋子里那些素衣架、花衣架实用得多?”
白云暖一想自己屋子里的大衣架采用横杆形式,两侧有立柱,上下承木墩底座,两座之间有横板或横枨,立柱顶端安横梁,两端长出立柱,尽端雕出龙凤纹或灵芝或云头之类。的确是繁杂了些。
“回头我让小厮做几个送给你,只可惜是木头的,如果有铁丝啊,钢丝啊,塑料的质地做起来的就更丰富了。”
“啊?什么铁丝、钢丝、塑料?”白云暖心里吃惊,前几日的“暖色调”、“冷色调”还没弄明白,今儿又多了这么些新词汇。这骆氏也太博学多才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私奔
“娘,你不仅有施针绝学,还懂得鲁班之术,而且博学多才,阿暖实在要拜服于地了。”白云暖确实是震惊到了。
骆雪音这才奇怪地看着白云暖:“你到兰庭找我,所为何事?”
“想问您什么是‘暖色调’、‘冷色调’,我和宇梦查了好多书都没有查到呢!可好,您适才又说了铁丝、钢丝、塑料,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
骆雪音一愣,继而道:“铁丝、钢丝、塑料是什么东西,我真没办法向你解释,因为需要实物演示,可是白府之内,也没有这些实物啊!莫说白府,就算整个国家也未必有。”
“啊?”白云暖又被惊到。
骆雪音道:“哦,将来总会有的,但是现在不会有。”
“娘,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怎么会知道?”骆雪音开始装糊涂了,“就像我施针一样,别人没跟你说过你继母我从小就是天才吗?”
看着白云暖一脸迷糊,骆雪音很是洋洋得意。
她让小厮将衣橱抬进了屋子,又装上了门,把穿外面的衣裳都逐一挂了起来,拉着白云暖给她挑素色的衣裳,换上了一套樱草色镶边灰白底子花卉刺绣对襟褙子,缃色镶边淡青方口立领中衣象牙色马面裙,骆雪音道:“我只有这套是最素的了。”
白云暖心里一颤,她原来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自己让她给母亲守丧之事,不免有些动容。
骆雪音又指着身上的素色衣裳道:“你看,我身上这套衣裳就不是暖色调的,我穿起来是不是没有那些艳色的衣裳好看。那些艳色的衣裳就是暖色调的。”骆雪音又花了半日时间用自己的衣裳给白云暖上课,白云暖出了兰庭时,终于分清了红色、橙色、黄色为暖色,象征着太阳、火焰;绿色、蓝色、紫色为冷色,象征着森林、大海、蓝天;灰色、黑色、白色为中间色。
白云暖得了这门学问,回到听雨轩时少不得拿绿萝、红玉试水,给她们上了半天课。可两个丫头任是认为灰色、黑色、白色才是冷色系的。白云暖摇头,直呼孺子不可教也。
夏天到秋天这段时间,骆雪音在兰庭里时常召集小厮丫鬟们整些幺蛾子。比如午间在园子里支口大锅,让大锅的锅底对准太阳,然后在锅里注水,到傍晚的时候锅里的水就沸腾起来。她就让大家用锅里的水去洗澡,说这样就省下柴火钱了。她又用同样的方法用锅煎荷包蛋。小厮们效仿时却无法成功,她心里洋洋得意,这些古代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其中诀窍呢?
白玉书白天都在强金阁督工,并不知道兰庭内发生的事情。只是讶异于府里的下人为什么对骆雪音都分外敬服,且乐于和她相处。
※
立秋的时候,姜女和杨勤封突然从临县来到了洛县。二人都喜气洋洋的,这回杨家的彩星、沉林和恋奴都没有同来。只杨氏夫妇二人带了许多礼物来拜访白家,还一并带来了杨沐飞的庚帖。
兰庭的厅内,白玉书坐了上首,姜女和杨勤封坐了侧位。
丫鬟们上了茶水退下。
姜女道:“我们夫妇二人此番前来,是为了小辈们的婚事。姐夫不请新夫人一并出来商议着吗?姐姐过世,新夫人虽是继母,但到底也要尊重她。”
白玉书想温鹿鸣已和白苹成亲,阿暖和温鹿鸣终究是无缘,让杨沐飞做自己的女婿也无不可,更何况还是姜氏生前夙愿,不如成全。便道:“不用请骆氏出来,她横竖是听我们的。”
杨勤封道:“还是请新夫人出来一并商量,方显得郑重。阿暖既然尊她一声娘,婚姻大事还是让她也参与着。”杨氏夫妇之所以执意要让骆雪音一并商量白云暖和杨沐飞的婚事,无非觉得骆雪音的身份不便公然反对,定能附和的。
于是白玉书让人去请骆雪音。
骆雪音出来时,上身一件白地红边的衣裳,下身是纯白纱裙,腰系蓝色如意丝绦,手里执一柄团扇,媚眼如丝,绿鬓如云,佳人如玉,脸上的妆容云淡风轻,真个是淡极始知花更娇。
白玉书虽然夜夜能见着这位新夫人,此刻却也着实被其美貌惊到,但碍于姜女和杨勤封在场,脸上竟然波澜不惊,并不显山露水,将心底里的震动流露半分。
“坐吧!”白玉书示意骆雪音隔几坐下,骆雪音依言坐了,无论是行止还是坐姿都说不尽的风/流韵致。
互相见礼之后言归正传,姜女和杨勤封提出来意,白玉书自然没有反对,骆雪音却道:“婚姻大事虽说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到底日子是两个人过的,还得听听阿暖和沐飞的意见。”
这条建议也合情合理。
杨沐飞和白云暖被请来了,大人们说了两家联姻之事,白云暖还未开口,杨沐飞已经嚷嚷开了。
“爹娘,你们误会了,我和阿暖不能成婚的。”杨沐飞站在厅内,对着父母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姜女奇道:“不是你休书回家,让我们到洛县来商议婚事的吗?”
“儿子的确是要爹娘来替儿子做主,可是不是向表妹提亲,而是去王家提亲。”
“王家,哪个王家?”姜女和杨勤封异口同声。
“王丽枫家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接下来的气氛可想而知。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杨沐飞甩下一句话:“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我杨沐飞这辈子非王丽枫不娶!”然后便跑走了。
白云暖看着杨沐飞跑走的背影,唇边绽了一抹笑意。这一时这一刻的杨沐飞令她刮目相看。
而骆雪音唇边欣赏的笑容更甚。
姜女见杨沐飞态度如此强硬,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拉着白云暖哭道:“你沐飞不是一向喜欢你吗?什么时候竟喜欢上那被咱白家休了的弃妇了?你告诉四姨,一定是那弃妇勾/引了你沐飞表哥对不对?且不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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